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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 陈二狗的妖孽人生-----【连载中】作者:烽火戏诸侯[起点都市大神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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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 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0章 陈家膝下没黄金



陈二狗和王虎剩都喜欢上海的夏天,因为女孩子穿得清凉,张家寨的女人即使脱光了也不好看,皮肤糙得很,跟她们那帮子自称大老爷们的男人臭脾气一样不堪入目,但上海不一样,这里的女孩发育的早,也许小学刚毕业就胸部鼓鼓的,让张胜利这类牲口满嘴口水的眼馋,很多女人即使到了四十多岁,也没被生活糟践成黄脸婆。

    每晚趴在sd酒吧二楼总能看到让王虎剩精神振奋的画面,舞池里越来越波涛汹涌,放暑假前几天,sd特别拥挤,让王虎剩睡觉做梦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晃荡的**和肥翘的**,不过暑假后酒吧就歇业了,毕竟是学生吧,没了学生就没了客源,桌球室和ktv继续营业,陈二狗有事没事就去打斯诺克,自称北京不入流小人物的小梅反正每天就纠缠着陈二狗吃喝玩乐,不是斯诺克就是玩弓箭,美其名曰是替被母亲沐青岚押回家关禁闭的沐小夭做卧底做眼线。

    沐小夭父亲走之前跟陈二狗喝了一次酒,在浙大教了二十多年书的中年男人喝了个酩酊大醉,陈二狗没喝趴下,听着他吐了一晚上一大堆苦水牢骚,这男人书卷气浓,书生意气多半不如意,陈二狗也能理解,书读多了的人都觉得自己是精神世界的高人,而高人都讨厌铜臭,不喜欢卑躬屈膝,中意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那一套,那晚上陈二狗看着用酒消愁的男人,只得出一个道理,今后自己读书只为埋头赚钱,不图有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境界,小夭父亲说二狗你要是不想憋屈一辈子就别进沐家的大门,那是遭罪。显然这位中年男人不是那种一见到陈二狗就瞧出他有什么出类拔萃特质的伯乐,他看中陈二狗,兴许就是看中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心有戚戚焉。哪怕是这样,陈二狗也很感激他,这座城市没几个人肯坐下来陪自己喝酒没有城府地说些心里话,小梅都不行,这个能在张兮兮顾炬以及在陈二狗两个截然不同圈子游刃有余的年轻人,明明身世不简单,却能做到让两个圈子的人都不排斥不忌惮,既能喝红酒玩高尔夫,也能喝二锅头玩骰子,陈二狗总觉得这类人比较靠近富贵的思想层次,富贵能对着自己掏心掏肺,小梅行吗?答案简单,不行。

    陈二狗突然发现自己如果是一棋盘上的帅,那么王虎剩就是象,深藏不露的一枚象,王解放则是一枚炮,但可惜不是他的炮,而是王虎剩的炮,指哪打哪,很好使唤,但终究算不得他陈二狗的心腹,不是他这枚帅的卒子,至于小梅,就是士,能闷宫,活活闷死帅,所以陈二狗一直不敢深交。

    李唯成绩上了重点线,这是陈二狗才知道的事情,太久没去阿梅饭馆的缘故,再去那家小餐馆,竟让陈二狗有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觉,也许是从小夭身上学到了一点如何揣摩女人心思的技巧,再就是看多了酒吧牲口对漂亮女孩的阿谀奉承,总算后知后觉体会出了李唯这小妮子当时眼中对他令人玩味的意味,只不过这种玩味到了如今,早被冲刺中考和中考大胜后的一系列庆祝活动给冲淡了,只留下一点对陈二狗长期辅导的简单感激,她不过就是个喜欢看《快乐大本营》、逃不过小女孩那点攀比心虚荣心、希望自己能有个倍儿有面子男朋友的青春期孩子。

    近期听李晟那小犊子说似乎有个小白脸跟李唯走得很近,是这次中考的全校第三,家里好像还有点小钱,陈二狗其实知道被李晟称作小白脸的男生长得都算很不赖那一种,李唯虽然长得清秀,穿着打扮一直走清纯路线,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陈二狗这个实验品,李唯从书上电视上学到的狐狸精那一套在学校很吃香,她那个阶段的同龄人撑死了就是网上看到些十八禁的东西,对她还属生涩的演技和勾引没多少抵抗力,能吸引一两棵校草在陈二狗的意料之中,陈二狗不是那种从小就觉得全天下女人都得臣服在他**的狠人,他这种有个能生娃的媳妇就算功德圆满的小地方小农民有小夭后就很心满意足,做梦甜吃饭香,连上个厕所拉屎都顺畅,他根本不图什么三妻四妾,对他来说,有一个小夭这样水灵体贴的老婆,偶尔能偷偷玩几次不带负担不用负责的艳遇,这人生啊便彻底足矣。

    前两天阿梅饭馆举行了庆功宴,特地把陈二狗那一窝的牲口都拉过去,老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身为主角的李唯没怎么说话,她跟王虎剩这伙人本来就没共同语言,低头忙着捣鼓那只作为奖励的手机,眼角眉梢都是春意,王虎剩这一帮粗人瞧不出门道,把小夭翻来倒去连身体带心灵把玩亵渎了个遍的陈二狗看出来了,这妮子八成是初恋了,对象不出意外就是李晟嘴里的小白脸,陈二狗也没像吃到酸葡萄一样给膈应到,只是挺好奇那小白脸长啥样。

    陈二狗玩遍了复合弓后便开始玩反曲弓,玩到最后竟然觉着还是中国的传统弓来得有趣,在他看来作为人手和人眼的延伸,源于西方的复合和反曲已被添加上大量技术性装置,使得弓箭本身成为了一部精密咬合的机器,但正因为太精准太现代化,让陈二狗这种玩惯了传统土弓的土老帽有了种本末倒置的错觉,不是人在玩弓,而是弓在玩人,于是他彻底打消了给富贵买一架复合弓的念头,因为富贵肯定不会喜欢,扛惯了牛角弓的富贵一定会嗤之以鼻,怪不得那次狩猎行程中就没见富贵多瞧那群二世祖手里的弓箭,比起那架堪称惊世骇俗的巨幅牛角弓,哪怕是100多磅的反曲弓也相形见绌。

    小梅和教练都觉得陈二狗的手指扣弦很不同寻常,不是那种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相并同时勾弦,而是拇指勾弦,拉弓后食指中指压住拇指,从内侧看如同一只孔雀眼睛,据说在正式比赛上拿过不少奖牌的箭馆头号教练告诉小梅那叫蒙古式,对拇指伤害很大。

    陈二狗射完一打弓箭后笑道:“你们的术语叫蒙古式,富贵叫那凤眼扣弦,是很伤拇指,所以我爷爷给了富贵他一枚玉扳指,要不然拉满一张那么大的牛角弓,谁的手指都受不了。牛角弓要想大,就得搜罗到好的牛角,富贵那架弓的两根水牛角足足有八十公分长,那长度,不是千里挑一,根本就是万中挑一,听我爷爷说是当年一个老人家寻找了六七年才在江浙一带用两担子大米换到的。”

    陈二狗突然感觉到背后凉飕飕,就像被大山里的畜生给盯上了,猛然转过头,看到一张笑容狰狞的漂亮脸蛋,那张很女性化脸蛋的主人手里正拿有一架80多磅的反曲弓,拉弓勾弦,那根尖锐犀利的碳铝复合箭正指向他。

    熊子。

    张兮兮嘴中的人妖。

    陈二狗真没想到这家伙能找上门,他的确小觑了一个上海大纨绔的能量。这个很有出息的公子哥带来六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没西装革履加墨镜那种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混黑的保镖装束,穿得随性,但个个结实彪悍,两个堵在门口,两个守在窗户边上,两个站在熊子背后,似乎不想留给陈二狗一条生路。

    “跟你打个赌,赢了你就能站着走出去,输了就得横着抬出去。箭筒里总共12根箭,你跑我射,射完为止,你要能全部躲开算你本事,m2酒吧那笔帐一笔勾销,我当没发生过,要是输了你也别怨我心狠手辣,被射中后12个钟头之内我不会让你找到医院,至于最后是死是活不关我的事情。”

    熊子狞笑道:“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赌,不过你还得躺着出去,反正我这几个兄弟不能白来,手脚都痒了,你不是很能打吗,让我们打个够,我要连本带利加息一起打回来,你别以为我在吓唬你,我这人没啥缺点,就是说话实在,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熊子在打架方面的变态显然在小梅心中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那教练早退到角落,刚想掏手机打电话报警就被熊子阴森如毒蛇的眼神盯上,愣是没敢把手伸进口袋。不敢有下一步动作的教练转头望向陈二狗,见到竟然在这种危机关头没被吓得屁滚尿流,心中大为敬佩,一联想到他像模像样的拉弓,立即一厢情愿认作这喜欢穿布鞋的男人肯定是个高人,只是他没想到不等他展开遐想,那个叫陈二狗的男人便微弓着身子,一脸笑意,奴颜婢膝味道很浓郁地讨好道:“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大老远跑来跟我一个小人物过不去,没意思啊。要不这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给你赔不是,你要不愿意,让我下跪磕头也成。”

    熊子没放下弓,一脸鄙夷地冷笑道:“陈二狗,没人教你膝下有黄金?”

    “没。”

    陈二狗摇了摇头,恬着脸道:“真没。”

    阿梅愕然,陈二狗在他心目中的高大形象立即崩溃坍塌,原本内心的挣扎立即荡然无存,神情冷漠地退到远处。

    不是陈二狗不要脸,在这个张家寨小农民的世界中,的确不存在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个说法,当年那个疯癫醉酒的老头便曾对整个村子下跪过,为了不让村子人打断攀爬风水树的陈富贵两条腿,他跪得毫不犹豫;他娘也跪过,为了求村子里给她公公抬棺材,好让老人上路,那一次同样跪得没半点挣扎。富贵也跪过,为了跟一个老草药贩子要几味稀罕山药,那一跪就跪了一天一夜。陈二狗也下跪过,跪天跪地跪坟头,以后还得去给娘下跪磕头。

    他不知道男儿膝下是否有黄金,但陈家人的膝下,没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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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2 14: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1章 跪下的尊严


富贵以往蹲地上擦那张牛角弓的时候总会乐呵呵说,人加弓就等于一把枪。

    弓箭扣弦,就等于子弹上了膛。赵鲲鹏手里那把复合弓不敢说射死野猪,射中了把陈二狗射成残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陈二狗来上海后除了跟着胖子刘庆福吃了次黄浦会,就再没接触过上流社会的门槛,但大半年呆下来,加上小梅这位从不承认自己是公子哥的有趣纨绔时不时透露出一些八卦内幕,陈二狗也大致了解一点这个社会繁华遮羞布下隐藏的阴暗污垢。

    越高度的文明衍化出更极端的野蛮。

    这道理富贵在陈二狗上高中就从嘴巴里跳出来,那个时候陈二狗和富贵都穿着草鞋上山跟畜生打交道,陈二狗没啥体会,到了今天这句话总算应验,例如这个武力值惊人的死人妖真要射出12根箭在他身上留下几个鲜血淋漓的窟窿,事后也许不会没半点动静,但也绝对不会让人妖沦落到蹲监狱的地步,可能是判而不罚,花钱找人顶替上去就是,甚至根本就不会惊动司法部门,总之今天这场风波对没权没势没钱的陈二狗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是彻头彻尾的无妄之灾,根本没机会让他做点心理准备。

    陈二狗看着那张狰狞的漂亮脸孔,那张上了弦的复合弓,那颗尖锐的箭头如同当年那头浑身油脂泥垢的庞大黑瞎子的愤怒眼神,那只黑瞎子是真瞎了,瞎了一半,一只眼眶被富贵一箭射穿出一个窟窿,另一只眼睛的暴躁和愤恨,比张家寨所有叉腰骂街的泼妇都来得让陈二狗记忆犹新,那一天陈二狗才开始心怀敬畏学会正视大山里的畜生,重新审视那座山,此刻望着人妖手中的复合弓,绰号熊子,还真像一头黑瞎子。

    陈二狗额头渗出汗水,却依然压抑下内心的恐惧,不肯转身逃跑将后背留给这头黑瞎子,脸上神色还算平静,但估摸着谁都能瞧得出那是表象,道:“铁了心真要玩我玩到残,才肯善罢甘休?”

    熊子没正面回答,只是笑得像只鸭子见到了又漂亮又有钱的女客人,让他那张桃花脸蛋愈发妖媚,道:“我不玩弓猎,都是枪猎,不过以前摸弓也摸了两三年,就不知道手生了没,那得看你运气。”

    手里只有弓没有箭的陈二狗低声下气地笑道:“要不也给我一打箭,我们玩对射,这样刺激。”

    “别侮辱我的智商。”

    熊子也不急着射箭,饶有兴致地任由陈二狗蹦踧作垂死挣扎,他现在终于明白猫逮着了老鼠后为什么不急着下嘴,这么调戏着玩才有意思,道:“没戏,我今天就是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绝望,公平?我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东西,你要争取不到,我吃饱了撑着才会施舍给你。再给你十秒钟享受下暴风雨前的宁静,十秒后游戏开始,死了算你倒霉算我晦气,如果半残了,你放心,你再喊冤叫屈我也进不了局子。赔偿?没有,所以等下跑勤快点。”

    陈二狗保持沉默,蹲下来将稍长的裤脚塞进穿久了略微宽松布鞋,做了个深呼吸,接下来就是玩一场干系到是否流血躺下的心理战,一个闪失,也许就是一辈子的遭罪,本来一直愈演愈烈的流汗状态这一刻竟然反常地停止,陈二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这一刻,他心无旁骛。

    最底线的生存,比什么磨练都能激发潜能。

    嗖。

    第一根箭钉入木质地板,离陈二狗只有两米远,左手身侧,这意味着陈二狗如果往左翻滚躲闪就会被射中,但事实上陈二狗依旧保持着弓身下蹲的姿势原地不动,这一次他赌对了。熊子笑了笑,上箭拉弓,射出第二箭,与第一根箭几乎是同一个落点,而陈二狗依然没动,第二步两个人都走得诡异,看得熊子带来的那六个大汉惊心动魄,这玩意比赌车或者赌马都要来得刺激,因为这是在赌命。

    第三次熊子做了个射向左侧的假动作然后猛然横向拉到右侧,第三次射到陈二狗的左侧方位,这一次陈二狗翻滚到了弓箭落点的相反位置,在一次幸免于难,那六个大老爷们甚至能看到这家伙抹了一把汗后露出个一口洁白牙齿的微笑,笑容中没有得意,比不笑还冷,与熊子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果然是人以群分,不是冤家不对头。连赢三次,陈二狗赢在摸透了熊子的性格,而熊子根本就不理解眼前这个刁民的偏执脾性,加上一点不可或缺的运气,陈二狗让熊子输得颜面尽失。

    吸取教训的熊子接下来射完第一箭后迅速拉弓上弦,根本不给陈二狗喘息的机会,陈二狗终于开始像一头丧家之犬奔跑扑腾起来,狼狈而凄惨,在地板上一次次与弓箭擦肩而过,却始终没有将后背留给欲置他于死地的蛮横对手。

    狗急了会跳墙,只可惜赵鲲鹏早将一逃路都给封死,根本不给陈二狗这条被逼急了的疯狗跳窗或者夺门逃命的希望。

    只是这头从小钻研咏春拳的黑瞎子似乎忘了,一只山跳被人逼到死路也会跳起来咬人。

    当赵鲲鹏拈起第11根箭,赫然发现这只上蹿下跳乱跑一气的疯狗竟然捡起了一根脱靶的箭,跑得看似毫无章法,原来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放了半天烟雾弹,目标终于水落石出,同样拉弓勾弦的陈二狗这一次终于与熊子站在同一条起跑线,咧开嘴,眯起眼,弓弦拉满,此刻的陈二狗不再是一条谁都可以踩上一脚打上一棒的落水狗,一人一弓,爆发出一股不可小觑的威慑力。

    赵鲲鹏不笑了,直勾勾望向陈二狗,阴沉沉道:“射完我手里这一根,再熬过最后一根,你就能解脱,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陈二狗没有说话,弓弦如满月,虽不如富贵拉饱那张牛角弓那般触目惊心,但也颇具气势。答案一点都不复杂,他只是个没胸襟没度量也没大视野大眼光的刁民,假如在张家寨被一头狗咬了,他不会抱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念头花时间去找砖头砸回去,只要有可能,他就会立即扑上去咬一口,人被狗咬了,有些被生活逼疯了的人是真的会咬回去的,陈二狗就属于这一类。

    “再给我一打箭。”

    赵鲲鹏冷笑道,“既然你跟我玩阴的,我奉陪到底,看谁更狠。我不介意为你说话不算数一次,我丢的是信誉,你丢的可就是胳膊或者大腿了,你觉得哪一个值钱?”

    陈二狗没有动摇,起码表面是如此,轻缓却坚定道:“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一根箭,你看到哪个标靶没有,没有一根偏离出九环,你摸了两三年弓,我跟你不一样,得靠这个吃饭,摸了差不多有二十年,你说我这一根箭跟你手里那根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你有第二打甚至是第三打弓箭,那都是你的事情,我有这一根就是了。你的一条胳膊或者大腿,跟我的一条只有老天爷肯收的贱命,哪一个更值钱更精贵?”

    熊子神情阴晴不定,显然内心在挣扎斗争,就如陈二狗所说,赵鲲鹏觉得自己的一条胳膊比陈二狗的一条命来得重要,虽然陈二狗那一箭未必能射中,但起码存在风险,如果是跟上海一线的大公子哥勾心斗角输了一条胳膊,赵鲲鹏认栽,但对手是个无名小卒,他不甘心,问题的关键还在于这种风险不小,一个摸了将近二十年弓的家伙,往往一箭就够了,所以赵鲲鹏犹豫,游戏成了鸡肋,这让他很恼火,却无处发泄。

    最终,熊子放下手中弓箭,阴森道:“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赌一次,射中我,你死,射不中,还是死。第二,跟我一样放下弓箭,给我下跪,这事情算两清。”

    保持原来姿势的陈二狗那张本就苍白的脸庞愈发病态,问道:“真能两清,这话算数?”

    “算数。”

    似乎还想做点小动作的熊子瞥见身后朋友都一脸欣赏望向陈二狗,咬牙道:“没二话。”

    小梅起初很失望,觉得这个肯轻易说出磕头下跪的狗哥甚至比不上顾炬那帮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二世祖,在他心目中,爷们就得一诺千金得膝下有黄金,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才叫游侠,叫英雄,可看着陈二狗不动声色地亡命逃窜,躲过10根箭,高翔这个二十多年全沉浸在武侠演义小说里的北京少爷似乎开始懵懵懂懂知道一点,这个世界也许本该就不存在大侠这种角色。

    没有惊心动魄的逆转,没有那类神仙人物横空出世,陈二狗在小梅的预料之外情理之中下跪了,跪得没一丝犹豫,却有一丝愧疚。

    那个前两天刚花了八块钱在路边小理发店剃了个平头、昨晚才自己拿针线将脚底下布鞋缝了缺口、每天要在煤饼炉子上给自己烧一个蔬菜就能吃两碗饭的男人,终于还是下跪了,他低下头喃喃道:“爷爷,浮生给你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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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2 14: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2章 寥寥十一笔画


死灰如果有机会复燃,你就是只有一把尿一泡屎,也得赶紧把它浇灭。

    赵鲲鹏老子的老子一辈子在官场搏杀,整人阴人,加上被人整被人阴,六七十年辗转腾挪,三步高升一步下跌,好歹曾经爬到了上海市的二把手,老人说出来的这句话虽然粗糙,甚至有点低俗,但却最让赵鲲鹏耳朵起老茧,听多了,为人处事就难免按照这个思维发展,当赵鲲鹏看到陈二狗最终选择下跪,心中非但没有半分得意,反而涌起一股浑身不舒服的冷飕冰凉。

    望着屈膝下跪的男人,赵鲲鹏觉得骑虎难下,他不怕那种手高眼低只会玩深沉的败类纨绔,也不正眼瞧天不怕地不怕一味求狠的小人物,他唯独忌惮方一鸣这类角色,虽说全上海没几个年轻人不忌讳方一鸣,但赵鲲鹏不是怕这个方少显赫荣耀的家世背景,而是头痛这种阴人的笑里藏刀,能屈能伸,就跟太极拳高手一样,暗藏杀机,他爷爷早就说过方一鸣这孩子在政治上肯定走得远,因为老一辈吃了不少亏才领悟到的拖字诀和推手,方一鸣年纪轻轻就炉火纯青。赵鲲鹏很不喜欢方一鸣这种身上没半点军人脾气的同龄人,陈二狗,也让赵鲲鹏不自在,这条东北跑来上海觅食混饭的土狗显然比预料中更加棘手,赵鲲鹏心中冷笑,两清?真能化干戈为玉帛或者不计前嫌?

    他不是这样心胸豁达的人,也确定陈二狗不是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家伙。所以赵鲲鹏虽然撤出箭馆,但没打算真就这么放过陈二狗,真要说为什么,可能赵鲲鹏会说他反感一条狗出现狼一样的眼神,这个理由看似荒诞,却直指人心。

    “熊子,就这么算了?”赵鲲鹏身后一个朋友笑呵呵道,还带着点心有不甘,今天这一出虽然看得精彩,但手脚很痒地兴匆匆赶来,连那小子的衣服边都没沾上,总是一种遗憾,他跟死党熊子是一个时间进的部队,不过没靠父辈关系进比较能照应到的南京军区,而是跑到了大老远的沈阳军区,跟各色各样的东北爷们相处了四五年,暴躁脾气比一身本事长进得要多,他这种人从不会站在小人物角度看问题,懒得花那个心思,陈二狗的下跪对他来说就是个乐,再说按照他意思下跪了还得继续揍,一次性揍他个饱,打成残废大不了赔点钱就是了。

    “我跟他当然两清了,这话算数。”

    熊子阴笑道:“不过不是吴煌哥的帐还留着没清算吗,那得一点一点算,这事情没完。”

    “熊子,是不是过了点。”赵鲲鹏六个帮手中最沉默寡言的一个男人皱眉道,叫郭一勉,很胖,但不是虚胖,个头贼大,却不是壮实,不过抗击打能力特强,论单挑,熊子也怵这个打不死的胖子,郭一勉在老一辈印象中是出了名的稳重,从小到大再老实本分的吴煌也偶尔会给老头子们惹一两次麻烦,这家伙倒好,从小到大都一副与世无争的弥勒佛姿态,遇到事情一笑置之,没碰上事情也喜欢笑,愣是没让父辈干过一次擦**的事情,真要说出轨的事情,那就是大学时代他动了出家做和尚的念头,家长愁白了头发,最后和尚没做成,近几年倒是把佛教名山爬了个遍。

    郭一勉的说法得到其余两个人的赞同,其中一个感慨道:“我看那叫陈二狗的家伙也算可以,下跪的事情都做了,再没背景没靠山的老百姓如今也满嘴人权平等,尤其是八十年代出生的,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干下跪的事情,旁人看着都伤自尊,是大伤,那人嘴上说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看也就是自我安慰,大老远从东北跑出来混,挺不容易,熊子,煌哥不也提过,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就算了,那人也不是真软柿子让你怎么捏就怎么捏,以后真闹出了大事情,你收场容易,但毕竟档案不好看,你这辈子真不想当个将军?影响了大好前程,真不值得。”

    持反对意见的人立即跳出来反驳道:“又不是要杀人全家,能折腾出屁大波浪。试想你把方一鸣给揍到病床上躺几个月去,那鸟人会不会让你跪一次就一笔勾销?那家伙还不得把你女人连带老母都给问候了,上海就准他一个人小心眼,不许我们做恶人?”

    两帮人吵得不可开交,火药味十足,就差没内讧,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内心岿然不动的赵鲲懒得理会这群死党的争执,独自上车扬长而去。

    ————————

    小梅站在角落,不知所措,本来觉得已经摸透的陈二狗再次模糊起来,那一跪很大程度上颠覆了小梅的人生观,打死他都不相信陈二狗跪得心安理得,谁都知道韩信的**之辱,但当自己面对,没几个人真肯钻过对手的裤裆,毕竟中国那么大,钻过裤裆的爷们肯定不少,但却只出了一个韩信。再者,下跪钻裤裆的即使在将来真挣扎成了大枭,那恐怕也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这之前还得乖乖做孬种狗熊,小梅极其确定这事情要是传出去,陈二狗这些日子在sd酒吧建立起来的名声威信算是彻底打水漂了。

    陈二狗起身后把箭矢扎破地板的钱一并偿还给箭馆老板,沉默着走出去,小梅这时候才发现他走路时候背真的有点驼。

    是肩膀上要扛的东西太多太沉重了吗?

    小梅没追上去,他怕以为陈二狗觉得他是在看热闹,小梅很后悔当初面对熊子的时候头脑一热就退到一旁,如果当时没满脑子自以为是的肤浅想法,这个时候是不是就能算真正踏入那个年轻男人的人生圈子?人生没那么多假设,小梅也不想把太多时间花在后悔上,一口气要了十打弓箭,拉弓疾射,狠狠发泄。

    最近既不需要旁听,加上也不用在阿梅饭馆打工,陈二狗恰好从废纸收购站捡到一本没有封面的佛教典籍,比较空闲的他便囫囵吞枣读完了那本书,读得很艰难。不知道是不是能称作灵犀一动,脑海里冒出一句佛语:世间诸灾害,怖畏及众生,悉由我执生,留彼何所为?陈二狗的文学素养经过恶补后还是很不入行家的法眼,但也大致清楚这句话在告诫众生应当“放下我执”,放下,执着,前者需要豁达的智慧,后者是一辈子的枷锁,陈二狗感慨这话好是好,道理也对,就是深奥晦涩了点,还有就是放入实际生活的框架后变得不太靠谱。确实,跟一个在张家寨那种氛围下长大的狗犊子说“放下我执”,跟与路边粉红发廊洗头妹大讲珍惜贞操远离**是一个性质。

    放下。

    简单两个字,寥寥十一笔画。

    陈二狗想着就心酸,但又想笑,又不知道该笑话自己还是笑话别人,所以只好来到阿梅饭馆要了一份炒年糕,跟王虎剩搬出去住的王解放刚请了假,据说是在崇明岛逮到了鹰,正忙着伺候,所以只好让老板亲自去菜市场采购,今天老板娘陪着一起去,因为传闻老板跟菜市场一个徐娘半老的豆腐西施眉来眼去,老板娘得去杀一杀她的锐气。放假了考完了没半点的负担李唯最近只顾着跟同学闺蜜疯玩,所以阿梅饭馆只剩下厨房师傅和陈二狗以及蹲坐在楼梯口的李晟,这小兔崽子鼻青脸肿一脸衰样,一看就知道挨了一顿饱揍。

    吃完了一份炒年糕,陈二狗又要了一份炒面,吃完了炒面又要了份蛋炒饭。

    狼吞虎咽,没放下什么,似乎吞下去不少东西。

    李晟跑过来蹲在椅子上看着陈二狗低头猛吃,他托着腮帮也不打扰,等陈二狗结账准备起身走人,他才说道:“二狗,我被人欺负了可以找你,你被人欺负了找谁去,还找那个姓曹的神仙姐姐吗?”

    陈二狗摇头,第一次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对李晟说道:“不找了,找一次就够了,再找,就真让她看不起了,被谁当成狗都可以,但不能让她看不起。”来到梧桐树下,坐在小板凳上,掏出根烟,但犹豫了下还是没点燃,重新放回去,李晟不发一语地尾随其后,陪着陈二狗蹲坐在路旁发呆,李晟总喜欢开小差发愣出神,上课也一样,用园丁们的话说就是该听的从不听,即使左耳朵进去了也从右耳朵出来,不该听的全部听进去。这小屁孩还总喜欢语出惊人,说些大逆不道乖张孤僻的言论,没少让关诗经这类传统教师一惊一乍,她也知道李晟聪明,但就是再苦口婆心也没法子把他引到正道上,只能弃之不管,对于一个敢指着教导主任鼻子说你丫就一电车痴汉的小犊子来说,关诗经根本没那个道行去降伏。

    “二狗,我不想读书。”李晟小声道。

    “不想读书做什么?”陈二狗平静反问道。

    “跟你这样。”李晟撇了撇嘴道,仿佛为自己的叛逆人生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反面典型。

    “李晟,我其实一直没把你当孩子看,这也是你喜欢跟我接触的原因,很多事情,看起来挺像一回事,但其实没那么简单,这个世界不是一双拳头就能摆平所有事情,混子一辈子都是个混子,给有权的人做条狗,给有钱的人当枪使,你能舒心?”

    “总比读书好。”

    陈二狗没有继续解释,他自己的明天还是一片漆黑,没资格诠释别人的人生,他只是不深不浅说了句:“一个**带把的男人,尽量别做以后会让子女怨恨我们一辈子的事情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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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5 21: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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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2 19: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3章 陈二狗,张三千

    陈浮生,姓陈,名浮生。绰号二狗。

    “浮生”取自“看破浮生过半,心情半佛半神仙”。不姓张而姓陈,这在张家寨是件挺大逆不道的事情,因为有两条守山犬与其形影不离,张家寨都喜欢喊这个从小吃中药好不容易熬过18岁的陈家犊子叫作陈二狗,公守山犬白熊在一场狩猎中死了后,也有张家寨小崽子喜欢喊他陈一狗。

    男。**带把,裤裆里那玩意不大不小,算不得雄伟,也不会小到让娘们取笑。自称王虎剩大将军的那位小爷有这么个说法,男人在酒桌上必须肚里有豪气,在乱军从中得有取上将首级的勇气,到了床上,就得**有杀气。王虎剩佩服陈二狗,说他**就有杀气,要不然怎么能把小妖沐小夭降伏得服服帖帖,虽说那妮子目前还只是个道行不深的小妖精,但好歹要脸蛋有脸蛋要气质有气质。王解放长得够小白脸,可小夭照样看不上,一个女孩懂一点围棋不难,懂一点古诗词不难,懂一点古筝钢琴也不难,懂一点诗词元曲也不难,但要每一样都懂一点,很难,让这样一个女孩看上,那就是难上加难,所以王虎剩总喜欢一副伯乐姿态地夸陈二狗不简单,属于哪类喝醉老鼠敢带刀砍猫的猛人。

    24周岁。

    躺在小坟包里的疯癫老人说他未必能熬过18岁,大半个张家寨也咒他早死早超生,但他娘硬是把他养到了这个年龄,那个没听到几次“哥”这个称呼的傻大个富贵愣是用中药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但走出张家寨之前,落榜之后,他一直不知道活着有什么太大意义,恐怕只想攒钱买媳妇传宗接代,走出大山,打过别人也被人打过,甚至下跪过,也终于上过女人,结束了二十多年的处男身,这才让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知道做男人就该往上爬,于是虚岁26、人生都即将度过三分之一光阴的他开始掰命地吸取上海这座大城市的精髓,就跟饿慌了的穷人突然拿到手一块肉骨头,他是能把骨髓都吸出来的。

    一个叫做曹蒹葭的女人告诉他男人得站在高处才得看得远,道理简单,不难理解,可当他被熊子用弓箭指着,这个道理体会得有点刻骨铭心。一个像一条竹叶青的胭脂女人居高临下地与他说话,他事后悲哀地发现自己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其实他并不是一个习惯比他矮的女人俯视自己的孬货。

    他之前没用过手机没见过电脑、没住过旅馆酒店,比神农架野人好不到哪里去,猛然站在上海城市之中,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往哪里走,向左向右?向前还是向后?上海不是张家寨,吐口水没人管,撒尿拉泡屎都没人理睬,在上海厮混对于他来说就像一个接一个的人生十字路口,走错了,也许就闯了红灯,他不可能撞死车辆,只会是车辆撞死他,例如赵鲲鹏。

    谁都知道人该往高处走,但不是每个人都能付诸行动,在正确的方向做正确的事情,所以陈二狗很羡慕小梅和顾炬这帮人,起码他们清晰知道自己的人生规划,即使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父母也知道,该不该出国留学,是进入行政系统还是经商淘金,最不济也能做个朝九晚五的白领小资,陈二狗心眼小,度量不大,人比人,他会嫉妒,会眼红,躺在那狭窄地铺上会瞪着那杆烟枪发呆睡不着觉,能穿几千甚至上万的意大利定制皮鞋,他一定不会穿回力解放鞋,能套一件什么阿玛什么尼的高级服饰,他也绝对不肯穿地摊或者小商品市场杀价来的廉价衣服,曹蒹葭要是哪天脑子烧坏了要给他一套高档公寓,陈二狗一定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

    只要是是个人的确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尊严和脸皮,但没饿过渴过穷过寒酸过,没跟小摊小贩斤斤计较几毛钱过,没为水电费头疼过,不会知道自尊那玩意,是挺奢侈的一样东西,跟人卑躬屈膝,与人低声下气,谁不觉得憋屈,但生活就是喜欢把人碾来碾去不肯罢休,要不怎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以前陈二狗上学读到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思想境界不高的他总觉得这个矫情,曹蒹葭笑言他要是做官肯定为五斗米折腰,而且是那种赚够了替家人全部留下后路便再无遗憾的那种贪官,虽然贪,但还知道一点为人民做点真心事实在事,陈二狗觉得这个说法很贴切。

    “三叔,该你走了。”

    梧桐树下,坐在小板凳上正跟陈二狗下象棋的张三千托着腮帮打断了他的沉思。

    陈二狗收回繁杂思绪,怪不得高中语文老师总恨铁不成钢地说他写散文形散神更散,拿不了高分,他是个思维貌似很发散性其实很执拗的人,这种人还真不好简单断定为感性或者理性,他随手走了一步棋,张三千才学会下象棋,步法稚嫩,但偶尔会有灵光一闪的惊艳路数,让陈二狗觉得这娃是个可造之材,有机会一定要把三千丢给曹蒹葭,跟着他混的,是块璞玉也得变成一颗鹅卵石。

    张三千理了发穿上了新鞋新衣服,彷佛一下子就跟愚昧落伍贫穷的张家寨划清了界线,他跟张胜利截然不同,张胜利就算中彩票头奖成了千万富翁也还是让人觉得是张家寨人,看到张三千,陈二狗就忍不住想到这孩子的娘,跟富贵一样,喜欢傻笑,她终于开始不傻笑是生下了张三千走入了额古纳河,陈二狗在想什么时候富贵也不傻笑,可那个时候的富贵还是富贵吗?

    富贵。

    如果是个一心想要富有金贵的人会不会更好?

    不义而富且贵,于陈富贵如浮云,这难道不讽刺吗?

    “想富贵叔了?”张三千轻声问道,这个孩子有着跟他妈一样让人记忆犹新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十年过后,张三千他娘留给陈二狗的所有印象就是一脸傻笑和一双干净到让整个张家寨自惭形秽的眸子。

    “想,不知道他进了部队能不能适应。”陈二狗感慨道,他也听说过进了部队老兵都喜欢折腾新兵蛋子,富贵那么大个子想躲想藏都不可能办到,虽然说有曹蒹葭这方面照应着,但陈二狗摸不透那女人心思,天晓得她会不会搬出一套天将降大任于陈富贵必先劳其筋骨的高深理论。

    陈二狗从小就看不惯外人瞧不起陈家人,他不能不睚眦必报,不能不小肚鸡肠,他娘可以不在乎鸡毛蒜皮,可以一辈子吃小亏,富贵可以装傻扮痴颠,境界高到与世无争,陈二狗不行,别人从陈家占去一丝一毫便宜,他就得加倍讨还回来,他不能让张家寨在陈家头上作威作福拉屎撒尿

    “富贵叔那么聪明,肯定能出人头地。”张三千咧开嘴笑道,笑容清澈,如果不是剃平头的缘故,一定会被当做一个唇红齿白的女孩。

    “能瞧出富贵聪明的人都是聪明人。”

    陈二狗笑了笑,跟张三千下棋,不像与孙大爷或者曹蒹葭博弈,没有负担,不需要证明什么,所以下得恬淡闲散,没了杀伐决断的气焰,陈二狗象棋水平实在不咋的,反过来张三千跟起初的陈二狗一样喜欢玉石俱焚的下法,有点头疼的陈二狗望着棋盘残局,感慨颇多道:“怪不得老头当年要给你一个张八百的名字。”

    “三千比八百好。”张三千一本正经道。

    “为啥?”

    “爹当年跟别人说花了四千多买了我娘,其实只用了三千块。三千块,三千,张三千,富贵叔说当年我娘听到这名字后笑得很开心,是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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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2 19: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4章 你咬我啊

    (明日一千推荐票一千字更新,妖孽们,你们敢投到一万五推荐吗?)

    生活只有在平淡无味的人看来才是空虚而平淡无味的。生活就是战斗。

    陈二狗被张兮兮骂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么有哲理深度的两句话确实也不是陈二狗创造,前一句是车尔尼雪夫斯基的名言,后一句是柯罗连科的名句,加在一起,就成了陈二狗的座右铭,很刻板僵硬,说出去别说张兮兮笑掉大牙,恐怕连小夭都觉得太落伍,毕竟现在是一个充斥高尚是高尚者墓志铭卑鄙是卑鄙通行证这类调调的社会,没几个年轻人会真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种书当回事。

    比如张兮兮的qq签名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梅是“**一杆枪,挑翻黄浦江”,小夭则稍微正常点,因为陪着父母刚去了趟古镇西塘,写下“小镇一江烟雨,两人十指勾画”,如果陈二狗会玩qq,签名估摸着也就是我要扼住命运的喉咙这种言辞。

    虽然赵鲲鹏在箭馆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但起码在小梅眼中这个打不死的东北蚂蚱没有意志消沉,斯诺克照样玩,弓箭照样射,酒照喝烟照抽,心理上的抗击打能力不比身体上差,死人妖熊子似乎真的不打算继续找陈二狗麻烦,这让小梅暗地里松了口气,虽说对陈二狗的钦佩有增无减,但那场风波总算把他心里那点演义情结给一干二净地浇灭,他大致确定这个社会市井底层没有深藏不露的神仙人物,就算有,他也碰不上,跟世外高人结拜兄弟然后一起打拼闯天下最后一世荣耀,都纯粹是闲得蛋疼在那里白日做梦,小梅撒泡尿照了照自己,觉得还是跟陈二狗做朋友来得靠谱,做兄弟就免了,他自认没为兄弟两肋插刀赴汤蹈火的义气,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陈二狗不甘心做一个只会艳羡别人飞黄腾达的穷人,他想要抓住身边每一个机遇,于是他尽可能地去看书读报买杂志,接触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领域,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个发家致富的方案策划,然后又一个一个被自己无情推翻,乐此不疲。

    他在sd酒吧不会跟王虎剩那厮一样只图看几个扭来扭曲的大**或者顺手牵羊几包烟,陈二狗花了不少手段和心思去笼络人心和攀交被他视作有挖掘潜力的顾客,他颇为得意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一个酒吧水灵女孩成功推销给了某个偶然来到sd的大款,女孩人不错,身材那叫一个苗条,也不是只有脸蛋的花瓶,智商不高,但情商不低,难得的是还是个处女,最大的缺点就是花钱如流水,大款是个中年离异的大叔,舍得花钱,谈吐幽默,家底丰厚,在陈二狗的牵线搭桥下两人一拍即合,据说已经开始计划结婚,陈二狗觉得这是一笔潜力股,两人婚姻越幸福美满,他的潜在性回报就越丰厚,如果两人相处是一场灾难,陈二狗撑死就是浪费了点口水,不过一个懂得把女人身体用过次数和价值多少成反比的聪明女孩,想必会长期套牢那个最喜欢小鸟依人的金主,不会让陈二狗失望。

    sd酒吧是陈二狗唯一可以施展全身解数的地盘,可以把他在张家寨耳濡目染而来的小聪明都用出来,也可以把《厚黑学》或者萧天石老人那本《世界伟人成功秘诀之分析》里的论点现学现用,受益匪浅,驭人七分如养狗三分如饲鹰,这便是陈二狗的最大感悟,sd酒吧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好歹让陈二狗看通透了上海这座城市人情世故的一两分,总之陈二狗竭尽全力经营四周人物的所有关系,把他们视作一颗颗潜力不同能量不同角色不同的大小棋子,陈二狗懂得确实不多,理论和实践都很薄弱,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能把肚里那点货发挥到极致,用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去百分之一百地完成一件事情。

    陈二狗是一只趴在窗户上看未来的飞蛾,总以为成功离他很远,但天晓得他会不会跌跌撞撞就被他一个踉跄闯入成功者的圈子。

    厚积薄发。

    这四个字被写成横幅贴在墙壁上,横幅附近就挂着爷爷遗留下来的烟杆。

    张三千这孩子很有意思,陈二狗没见过那种在情场所向披靡的爷们,也不知道能把女人心理围墙摧枯拉朽的情场高手是怎么个了不得的风范,但他觉得张三千这娃有这个潜质,大到街坊邻里的七八十岁老太婆,小到李唯这个年龄的花样少女,都极喜欢长一张畜无害脸蛋的张三千,这孩子一有空闲就顶替王解放在阿梅饭馆打工,手脚勤快,脑子灵光,肯吃苦能耐劳,让老板娘阿梅恨不得把李晟拖出去乱棍打死然后要了这孩子做亲儿子,要不是张三千才十来岁实在太小,她非把李唯嫁给他不可。

    今天老板娘阿梅和三个差不多年纪的中年妇女在二楼打麻将,张三千在一旁端茶送水伺候着,从头到尾就没少被这四个正到如狼似虎年龄的女人揩油,麻将是门大学问,张三千只目不转睛看她们打了几天,便琢磨出了点门道,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死守上家、看住下家、整死对家,一局麻将,三个人死,只有我赢,只有你死”的游戏,殊不知他这句话已经一语道破了麻将的真谛,张三千那脑袋肯定没遗传父亲的木讷,一切估计都归功于那个卖到张家寨的可怜女人。

    傍晚王虎剩找到陈二狗下象棋,张三千观战,途中陈二狗要上个厕所就让蹲一旁不发一语的张三千顶上,结果一不小心让王虎剩阴沟里翻船,大意失荆州的王虎剩不肯罢休,又和十周岁不到的小孩下了一盘,虽然赢得没有悬念,但王虎剩这期间一直在留神张三千的面相,啧啧称奇,连说怪事,陈二狗和张三千都没把他那套神棍学说当回事,懒得理睬,王虎剩既不气馁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只顾着在一旁感慨,最后像极了引诱小妹妹的猥琐中年大叔,笑眯眯望向张三千道:“三千,要不以后跟我混,我教你三教九流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上不了台面的玩意,我保证你样样精通,怎么样,你只需要磕个头,认我这个师傅。磕头只需要一个,不用磕三次,太麻烦。”

    “不学。”

    王虎剩大怒,问道:“为啥不学,我保你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要女人有女人,要名声有名声。”

    忙着收拾棋子的张三千头也不抬,不冷不热道:“除了娘,谁我也不磕头。”

    王虎剩顿时焉掉,像霜打的茄子,愣是没大道理来反驳,悻悻然道:“你老子也不磕?”

    张三千平静道:“不磕。”

    王虎剩大将军气涨红了脖子,道:“你个一根筋的狗犊子,不识好歹。”

    张三千撇了撇嘴,蹲在地上学着陈二狗叠棋子,道:“就不学,有本事你咬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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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2 19: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5章 卖女儿,一千万


大多数升斗小民的生活都是一杯温吞开水,喝下去烫不死人,也没法子让局外人感到冰彻心扉,偶尔有几个手高眼低的草根野心家会捶胸顿足,骂老天不长眼埋没了自己这样胸有乾坤的人才,贫民陈二狗没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的他在看书啃馒头之余只会去痛恨一下应该挨千刀的暑假,因为暑假让sd酒吧关门,暑假让小夭被父母带回了家,最关键的是暑假让有电风扇都不太舍得整晚吹风的陈二狗差点闷热出一身痱子,习惯了大东北的冰天雪地,这南方的夏天实在太毒,张三千这孩子已经中暑好几次,病怏怏没精神,不过他最大的乐趣就是陪着陈二狗读书看报,陈二狗特地买了毛笔墨水教他练字,从一开始的蚯蚓爬路到后来的中规中矩,进步神速,让陈二狗刮目相看,张三千跟陈二狗不一样,他对数理化一类的东西兴趣不大,陈二狗甩给他的几本《宏观经济学》《逻辑学》都没能让他感受到数字公式的迷人,倒是对文字有一种近乎痴迷的沉醉,《推背图》和《呻吟语》被颠来倒去翻了好几遍,陈二狗有做书摘的习惯,所以后来张三千就成了一名尽心尽职的小书童。

    一个满脑子挣钱发家思想的剃平头刁民,一个唇红齿白一身灵气的剃平头小孩,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洗脸刷牙一起看书练字,就差没一起洗澡撒尿,张三千就跟陈二狗儿子一样在懵懵懂懂之中踩进了上海的门槛,陈二狗虽然没有大出息,但总算给这个张家寨唯一能跟富贵说上话的孩子一个不富裕不浮躁的安静港湾,也是功德一件。

    “世人皆知笑人。笑人不妨,笑到是处便难,到可以笑人时则更难。三叔,这句话啥意思?”黄昏时刻,张三千盘膝坐地,用毛笔在废旧报纸上写下一段《呻吟语》中的语句,坐姿端周,提笔中正,像模像样。对张三千来说每一个汉字都像是一座宝藏和迷宫,拥有和破解了它们,彷佛就能够了解世界,当这些字组合成词和句后,尤为精彩,张三千练字和陈二狗一样喜欢用繁体,用二狗的话说就是繁体字才有练字练心的灵犀,张三千当然不懂这些大道理,对他来说繁体字繁琐晦涩,更有征服感。

    “这句话意思就是说谁都知道笑话别人,但笑话到点子上不容易,有资格笑话别人就更难了。打个比方,张家寨所有人都笑话你富贵叔,说他傻,这就没到点子上,他们也没那个资格,所以他们笑得越欢,就越傻。”靠着墙壁研究一本《商界》合订本中一大串经济术语的陈二狗随口解释道。

    张三千似懂非懂,将那句话写了一整张报纸。

    他喜欢墨水的气味,喜欢的程度就跟讨厌张胜利口臭的程度一样。但张胜利唾沫四溅地说话不需要花钱,这一瓶墨水得好几块钱,所以张三千不是每一个字一丝不苟,而是每一笔一画都极为用心,对那些可能用六安一品斋毛笔和徽州宣纸的有钱孩子来说,少则一个钟头的练字往往是一种负担,张三千也有负担,他是怕浪费三叔一分钱,两者负担的差别天壤之别。

    陈二狗看到张三千汗流满面的样子,打开电风扇朝向这孩子,摸了摸他脑袋道:“撼大摧坚,讲究个徐徐下手。这话也是你那本书里面的,我觉得很有味道,它告诉你做大事得一步一个脚印,一口吃不成胖子,只会让人噎死。三千,我们是上海不折不扣的外地穷人,过日子不能不精打细算,滴水穿石铁杵磨针这种事情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说,毕竟我来上海没多久,没见识过,但上一辈传下来的话肯定没坏处,用一个李晟那小崽子嘴里神仙姐姐的话说,你跟我一样,都是个极端到畸形的完美主义者,至于啥是极端到畸形,啥是完美主义者,我也没看到有官方解释,就不跟你瞎说了,免得误人子弟,反正就是那意思,有空你自己琢磨,你三叔语文不精,只能做把你领进门的师傅,以后的修行靠个人。”

    “三叔,听说王虎剩和王解放忙着熬鹰,我想去看看,成吗?”张三千轻声问道。

    “不成。”

    陈二狗毫不犹豫拒绝,严肃道:“三千,斗鹰走狗的事情我这种混人做一做还行,三叔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以后你不能赌博,不能玩街头那些游戏机,不能看武侠小说,不能打架斗殴,受了再大的委屈不能哭,但也不能像在张家寨那样耍狠玩命,你给三叔老老实实做个良民,你要敢随便死了残了我回张家寨让王虎剩把你娘的坟给刨了,听到没?”

    张三千怯生生道:“三叔,别刨我娘的,刨我爹的坟成不成?”

    陈二狗赏给他一个板栗,道:“狗日的,一起刨!”

    张三千皱着小脸,乖乖埋头练字。

    吹着暖风,张三千很想把电风扇摆向光膀子看书的三叔,可他不敢。

    ——————————

    张兮兮暑假特无所事事,除了昏天暗地睡觉就是在狗窝里没日没夜的连续看一部连她自己都觉得极没有营养的青春偶像剧,韩国的,台湾的,美国的,来者不拒,越脑残越好,看片的时候张兮兮恨不得天雷阵阵,直接一个雷砸下来干脆把她渡劫飞升了算数。男朋友顾炬陪着父母去了香港,张兮兮不觉得宁波那个家是家,干脆留在小公寓做个躺孤坟里的颓废野鬼。她这种无业游民很可耻,除了为国家做点消费贡献就再拿不出半点有价值的存在意义,今天她依然妆也没化,只穿着件睡衣窝在沙发里看一部叫《终极三国》堪称集脑残大成者的偶像剧,张兮兮越看越怒,看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让她心动的花瓶帅哥,这让她很恼火,剧情可以2逼,对白可以鸡皮疙瘩,导演怎么连弄两个像样点的小白脸出来撑门面这么基本的常识都不懂。

    在张兮兮狠狠撕咬牛肉干的时候门铃响起,前不久她在淘宝网买了几套二战德国海军战列舰模型,估计是送货上门了,懒洋洋回房间把内衣穿上,这才开门,却是一张她宁肯回去看美剧《绯闻少女》也不愿意看到的脸孔,一个中年男人,撇开极有品位的穿着不说,身上就有着一股让18岁花痴女孩以及40岁熟女都怦然心动的成功者气质,那块犹抱琵琶半遮面露出一小截的非仿冒江诗丹顿手表掩盖了他身材微矮的缺陷,鲜亮衣着也让他不太起眼的容貌起眼了好几分,张兮兮见到他立即拉下脸,转身走回沙发,没说一句话。

    男人也没有走进房间,只是站在门口打量了一圈公寓装饰,最后把视线停留在张兮兮身上,皱眉道:“不打算回家了?”

    张兮兮盯着电视屏幕,不动声色道:“是。”

    中年男人与沐小夭父亲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成熟男人,他远比温文尔雅的宋杰铭要强势,一看就是一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上位者,在某个领域或者圈子颐指气使惯了,说话难免让人刺耳,“这种地方是人住的吗?”

    要放在往常张兮兮肯定拍案怒起,跟这个男人顶撞上几句,可此刻她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陈二狗的狗窝,心想我这要不是人住的地方那陈二狗那不就成了垃圾房,这个想法让张兮兮很有满足感,她不怒反笑的诡异表现让男人心里吃了一惊,犹豫了一下还是踏进房间坐在沙发边缘,也没指望张兮兮会给他倒杯茶,轻微叹了口气,缓缓道:“晚饭吃了没?没吃就陪我一起去上海新天地,你明朝叔叔要请客,指明了要捎上你,你青梅竹马的小号带了女朋友来上海,你就不想见一见?”

    张兮兮啃完了继续啃薯片,道:“你要不去,我早屁颠屁颠跑去帮小号鉴定女朋友了,没我认可,那些庸脂俗粉就别想上小号的大床,更别想进明朝叔叔的家门。”

    中年男人对张兮兮这番孩子气的言语哭笑不得,本来心里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眼神柔和地观察许久不见的她,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的刻薄语气和尖锐眼神往往因为在商场呆久了回到家里一时半会改变不了,所以总让这孩子抵触,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习惯就跟抽烟一样,他想改可总改不过来,打趣道:“其实你和小号挺般配,明朝叔叔也总暗示我要你做他家儿媳妇,你有没有想法?”

    张兮兮依然不死不活的神情,淡漠道:“小号那贱人给我做小弟弟可以,做老公,他还得再去中科大回炉改造个十几年,中科大少年班出来的除了变态还是变态,那小贱人有暴力倾向,我可不想被他分尸。”

    中年男人无可奈何道:“别说那么过分,明朝叔叔听到了非敲你板栗。”

    张兮兮撇过头,望向这个她该喊一声父亲的男人,问道:“你还不走?”

    男人起身,他知道这个女儿不是在开玩笑或者试探,是真的下了逐客令,他这些年也不是没想过服软,顺从兮兮的意思生活,但跟女儿打了十来年战争,两个人都适应了争锋相对,他是一个喜欢在任何领域都无休止厮杀的男人,她也不是一个多陪陪多说话就会开心的单纯女儿,所以两个人就一直冷战下来,他暂时不打算认输,道:“你有小号的手机,要是改变主意就打电话给他。”

    就在这位能让张兮兮一辈子挥金如土的男人准备转身离开之际,一个年轻男人开门而进,这让他重新坐回沙发,一个能有这栋公寓钥匙的男人,张兮兮父亲印象中沐小夭没有男朋友,兮兮也不习惯给男人公寓的钥匙,难道说这个看上去貌不惊人的寒碜家伙强大到让女儿改变了原则?这是件挺有趣的事情,但同时也是一件不值得开心的事情,他张大楷的女婿,怎么都得比他强,这个穷小子算哪门子葱?

    “介绍一下。”

    张兮兮跳下沙发,跑向手拿钥匙一头雾水的那个牲口,背对着父亲的她不停朝他使眼色,然后极其自然地挽住他手臂,转身一脸灿烂笑容地望向父亲张大楷,道:“这是我新男朋友,他姓陈,绰号二狗,你乐意不乐意都只能喊他陈二狗。你要没意见,我打算跟他结婚,当然,你有意见也不顶屁用,结婚这事情我自己说了算。”

    “结婚?”

    见惯了惊涛骇浪的张大楷神情自若,坐在沙发上打量陈二狗,不急不躁,虽然第一时间就是想到让人把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王八蛋打断手脚,但表面上依旧是不温不火,将近三十年的商海沉浮,早就把张大楷磨砺成城府极深的老妖,平静道:“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交给我一千万的聘礼,我就放人,兮兮你如果觉得一千万埋汰了你,我不介意这个男人多付给我一点。”

    “一千万?”

    张兮兮妩媚妩媚地侧脸望向云里雾里的陈二狗,柔柔弱弱像极了刚刚坠入爱河的小媳妇,虽然一只小手死死捏住陈二狗的腰部,他只要敢趁机揩油就可以用出张兮兮独门绝学九阴白骨爪,但脸上甜腻如蜜,道:“二狗,你愿意为我拿出一千万块钱吗?”

    陈二狗保持僵硬笑脸,也不知道这一男一女演的是哪一出,咬牙切齿地轻声对张兮兮说道:“一千万?给你一千块我都是闲得蛋疼的煞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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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2 19: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6章 打遍天下无敌手

    张兮兮从陈二狗嘴里注定得不到一掷千金的豪爽话语,所以她那颗不喜欢思考深奥问题的脑袋只能自娱自乐地想象陈二狗冲冠一怒为兮兮,然后跟她爸两个人你一黑心拳我一撩阴腿纠缠厮杀折腾到头破血流,最好鱼死网破,没心没肺的张兮兮肯定高呼万岁。她只顾着胡思乱想,不清楚真相的陈二狗也忌惮沙发上那中年男人阴沉沉的气焰,掌握主动的张大楷似乎正寻思着如何拾掇修理陈二狗,一时间三人都不说话,氛围诡异。

    张大楷没想要这里跟无法无天的女儿以及那个小人物浪费时间的意图,走之前放出一句狠话,“年轻人,我没拿到手一千万之前,你要是敢上我女儿的床,我打断你第三条腿,信不信随你。现在行情不好,给两三万就能买人一条胳膊,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就是有钱,买你一百条手脚都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

    孙大爷的豁达,孙满弓的晦暗,宋杰鸣的儒雅,死人妖熊子的跋扈,小梅的荒诞,再加上这个横空出世的张兮兮父亲那种蛮横,都让陈二狗大开眼界,怎么看这些大城市里的人物都能跟大山里的畜生对上号,如果说孙满弓是头鼎盛时期的东北虎,那么孙大爷则是掉了牙齿的暮年东北虎,宋杰鸣是鹿,赵鲲鹏是黑瞎子,小梅是狍子,而张大楷就是一头野猪,所有人都有资本俯视陈二狗这只默默无闻的野山跳。

    当张大楷走出房间,陈二狗刚想享受一下张兮兮胸部那团软肉挤压手臂的惬意感觉,这刚把他当枪使唤了一次的娘们便蹦蹦跳跳回到沙发继续看她的偶像剧,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陈二狗来公寓是要到小夭房间拿几本书,结果就被张兮兮无巧不成书地陷害了一次,这妮子心里正偷着乐,她巴不得跟江浙一带道上不少大佬关系不错的父亲当场就把陈二狗那糟蹋了小夭的肮脏玩意阉掉,瞧着莫名其妙被恐吓了一次的陈二狗挠着头走进小夭房间,强忍住捧腹大笑冲动的张兮兮在沙发上翻来滚去,也懒得管会不会春光乍泄,等陈二狗拿书出来,张兮兮又已经恢复淑女不能再淑女的姿态,嗓音冰冷地提醒道:“别瞎看本格格穿睡衣的曼妙身姿,再看小心我甩三万块给我老爹,让他打断你老二的同时再挖掉你那双贼眉鼠眼。”

    陈二狗嘀咕道:“真应了一句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谁下梁歪了?”

    张兮兮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站在沙发上朝陈二狗张牙舞爪,“你说上梁不正我不说什么,可你一个低收入低素质低海拔的三低人员凭什么说高修养高情商高收入的三高人才?”

    张兮兮最看不惯陈二狗对她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看到这牲口竟然敢一脸鄙夷地打算径直走出房子,胸中涌起滔天怒火的她拎起抱枕就砸向陈二狗,砸了一个后感觉特过瘾浑身舒坦,立即砸第二个,很快不等陈二狗走到房门口就砸光了沙发上五六个抱枕,当张兮兮准备去果盘拿水果,忍无可忍的陈二狗转身盯着张兮兮,恨不得用手里的书把这娘们砸成植物人,阴森森道:“张兮兮,上次你跟小夭父母泼脏水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再这么泼妇小心我把你就地正法了。www.wenxuemi.com

    张兮兮扑闪着漂亮眸子,故意伸了个懒腰,因为穿睡衣的缘故,那曲线就跟没穿衣服没啥差别,她胸部双峰发育得本就骄傲,那么一伸腰,愈发巍峨,男人都喜欢登山,攀登高山,还不就是图个征服感,张兮兮那两座山峰就很能引诱男人的原始欲望,这妞咬着嘴唇媚兮兮望向陈二狗,唯恐天下不乱道:“来啊,推倒我啊,强暴我啊,拿皮鞭抽我啊,你不来就不是男人。”

    陈二狗笑眯眯道:“就算阿梅饭馆王语嫣这么说我兴许心一横就上了,可你这么说,我还真就不做这个男人,格格您自个儿慢慢玩,我不陪你变态。”

    张兮兮一**坐在沙发上冷笑道:“有贼心没贼胆。”

    “纠正一下,是有贼胆没贼心。”

    陈二狗摇了摇头,捧着书靠在门口,也不管张兮兮是不是抗议排斥,自顾自点燃了一根烟,抽了一口,道:“张兮兮,那男人是你父亲?挺霸道一人,我庆幸不是被你看上,而是被小夭看中,起码小夭她妈虽然不讲理了一点,但也不会动不动就让我拿出一千万或者卸掉我手脚。不过你也别嫌我多话,你爸对我是凶了点,但对你真没像小夭对我说的那样不近人情,你这人就是只刺猬,整天喜欢刺人,刺来刺去其实还不是刺自己,我说你变态真不是冤枉你。”

    “我喜欢。”

    张兮兮啃着薯片,盯着液晶屏幕面无表情道:“你又不是我男人,赶紧给我滚蛋。你以后少对我说教,我觉得恶心,你要真瞧我不顺眼,就像个爷们一点,打我骂我都成,求你千万别用这种法子来膈应我。”

    吞云吐雾的陈二狗笑道:“你真有受虐倾向?”

    “有病。”

    张兮兮翻了个白脸骂道:“赶紧给本格格爬远点,否则我就跟小夭说你玷污了我,我可真干得出这种事情,看到时候小夭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反正我演戏在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都能把你说到相信你强暴了我。”

    陈二狗感慨道:“小梅果然没说错,你是个货真价实的贱人,摊上你的男人,肯定是祖上没积德。”

    张兮兮站起来,一只手绕到背后撩起睡衣,也不怕走光,突然将偷偷揭开扣子的大红色胸罩掏出来,猛然砸向陈二狗,终于看到陈二狗措手不及后瞠目结舌的模样,她笑得很神经质,“我就是贱人,又放荡又没脑子,你一个东北旮旯的小农民能把本格格怎么样?满世界卫道士伪君子都可以看不起我,可偏僻就你这么个混蛋二百五没资格说我贱。”

    狼狈不堪的陈二狗落荒而逃,这娘们真是不可理喻的神经病,这缺德又缺心眼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不过说实话那妞胸部确实比小夭来得波涛汹涌,但兔子不吃窝边草,陈二狗是只野山跳,所以这就是他的原则,再说张兮兮要真能被男人轻松吞下肚子就不是张兮兮了,陈二狗自认没那个本事和精力去应付一个疯女人。

    累坏的张兮兮趴在沙发上,先是癫狂大笑,随即像是在嚎啕大哭,天晓得她是在哭还是在笑,反正偌大一个世界也没有人关系她是死是活。

    ————————

    天桥底,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跟一个长得性别模糊的稍小孩子坐在地上发呆,前者鼻青脸肿,拖着一双大拇脚指都露出来的脏球鞋,虽然衣衫凌乱,但眉宇间没丝毫颓丧,后者气定神闲,如同一个局外人,睁大眼睛望着车来车往,也不理会身旁同伴眼中的错愕和敬佩,一脸崇拜长得很虎的孩子抹了把脸,道:“三千,刚才的事情你别跟我妈说,你这次救了我,以后我肯定会报答。”

    “不用。”

    “二狗说别人敬我一尺我就得还敬他一丈,欺我一分就必须还欺他两分,他说来说去就这句话最中听。刚才在游戏厅外要不是你出手,我铁定过不了这一关,挨一顿饱揍是小事,丢了面子就糗大了。对了,你还懂功夫?谁教你的,是二狗?”

    这对小屁孩显然就是闯了祸的李晟和以及无意间帮他擦了**的张三千。

    张三千平静道:“是富贵叔,不是三叔。在我们张家寨,富贵叔打遍天下无敌手。”

    十岁的小孩子哪里能知道天下到底有多大,江湖到底有多深。

    李晟比划了一个掌心向前手指微屈的手势套路,道:“这是什么拳?”

    张三千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跟着富贵叔蹲了几年马步,再就是学了几路拳法,好像叫八极拳,还有种三叔称作劈挂拳,三叔他说过‘八极加劈挂,神鬼都害怕’,反正富贵叔打架最厉害,附近六七个村子就没人敢惹他,因为他们都说富贵叔能单手掀翻一头野猪。”

    李晟惊恐质疑道:“吹牛瞎掰的吧?”

    张三千虽然年龄比李晟小,可说话谈吐显然要比已经够老成的李晟还要老气横秋,“我跟你吹牛图个什么?富贵叔就是猛,三叔就是有文化,你要不信,以后离我远点,我还懒得跟你说话,今天的事情你要敢告诉我三叔,我非揍你。”

    李晟吐了吐舌头,道:“打死我也不说,三千,要不我以后跟你混,我本来吧想把我姐送给你三叔,结果他不要,要不给你?”

    张三千转过头,盯着李晟,把这个卖姐求荣的小兔崽子看得毛骨悚然,张三千转过头,继续望着那些光怪陆离的钢铁机器,道:“女人不是东西,说送就送,说卖就卖,卖再多的钱也证明不了值钱。”

    “三千,你打算以后做什么?”

    “拉二胡。”

    “你没病吧,拉二胡能混饭吃?我就像要做你们东北乔四爷或者以前上海滩黄金荣那样的大老爷们,我要以后上海大混混小混混见着我,都得喊声李爷,女人一天换一个,车一天换一辆,你看,多拉风。”

    张三千伸手抚摸着脚边那只黑色守山犬的脑袋,眼睛里没有李晟的炙热,也没有李晟脑袋里看多了黑帮电影种下的野心种子,轻声道:“反正我只听三叔的,他就说拉二胡挺好。”

    ————————————

    小人物没有跌宕起伏的人生总是一溜烟就从每天吃着青菜豆腐的齿间跑掉,仿佛才放了个屁的功夫两个月的暑假便一闪而逝,sd酒吧终于重新开张,刚回到附近几所野鸡学校的大学生口袋里总是很饱满,所以酒吧的生意格外好。

    陈二狗来到sd,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酒吧也是如此,总有漂亮女孩吃不了这个苦或者受不了调戏或者攀上了高枝,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拨一拨离开,同时又有一批一批的水灵美眉被胖子刘庆福的阔绰薪水勾引进sd,这次sd就换了不少新面孔,兴许是陈二狗俨然已经声名在外,见到他后那些陌生的娇艳服务员都会带着点敬畏和一点好奇毕恭毕敬喊狗哥。王虎剩猛虎下山一般如饥似渴地搜寻大**女孩,小梅和张兮兮今天都来到酒吧给陈二狗捧场,后者本来不愿意来,但小夭严正声明必须第一时间替她传话,没办法只能跑sd的张兮兮没好气告诉陈二狗,小夭因为外婆身体问题必须拖延几天返校,陈二狗如今一看到张兮兮就想到这女人解下胸罩砸人的彪悍形象,张兮兮似乎没什么两样,对陈二狗该骂的一定骂能作贱的一定作贱,但眼睛里总归是有点不太一样的玩味,这东西藏得深,小梅都没能体会出来。

    老板刘胖子也来到酒吧,身旁除了那个风骚入骨的熟女雁子,这一次刘胖子脸上没堆着弥勒佛笑容,雁子也出奇地没朝陈二狗抛媚眼,刘胖子找到陈二狗,告诉他门外有人找他,最后还意味深长说了声“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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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2 19: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67章 好一条丧家之犬

    雁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熟女,熟女得靠岁月慢慢浸染才能熏陶出味道,还得靠与不少男人身体上或者精神上的深层交流才可以称得上成熟,成熟能够带来视野和底蕴,而底蕴彰显城府,这种女人除非有特殊癖好否则极少对青涩男孩下手。我看书^斋但这位熟女偏偏撞了邪似的看上了来到上海两眼抹黑不知道何去何从的陈二狗,也不介意跟他有一夜鱼水之欢,这一点纯粹把她当做玩物的刘胖子也知道,他乐得雁子能勾搭上背景神秘兮兮的陈二狗,然后借势让自己上位,在上海一个姿色妖艳的女人不算什么,手里有了钞票,就能买到一切,这是纸醉金迷的大上海最颠扑不破的法则,不过雁子早过了少女思春的年龄,早把性和爱分得一清二楚,二狗就算哪天侥幸能够在她白嫩丰腴的身子上翻滚折腾,也不可能让她去触碰爱那个字眼,要真能,间接证明陈二狗的道行足以乘鹤飞升,也就不用在社会底层挣扎摸爬了。

    她这样一个实际而势利的成熟女人,望着陈二狗好像天生微微驼背的背影,竟然有点伤感,叹息道:“刘胖子,你说他这一去是不是就没机会再见面了?我怎么瞧着怪凄凉的,按理说我这种走路上恨不得从乞丐碗里抢钱的毒妇没道理这么软心肠的。”

    胖子刘庆福忙着应付周围走过的几个酒吧常客,瞥了眼介于被包养女人和情妇两者关系之间的妞,点燃一根烟道:“雁子,他要回不来,你就死了那条跟他一夜情的心思。要能回来,你就算跟他当着我的面玩老汉推车或者观音坐莲,我都可以做到不闻不问。”

    雁子微涩轻笑道:“你真大度。”

    胖子故作潇洒地耸了耸肩,道:“那是因为直觉告诉我这次陈二狗没太大机会翻身。”

    如果刘胖子知道陈二狗其实没半点靠山后台的真相,那么他一定会恶狠狠吐口水诅咒陈二狗被乱拳打成肉酱或者直接乱刀砍死。陈二狗走出酒吧看到四辆面包车二三十号人,都是生面孔,一个个就像是跟陈二狗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瞧见他走出酒吧,二话不说便一股脑涌向陈二狗,玩得就是人海战术,看这架势不打残陈二狗根本不会善罢甘休。

    陈二狗又不傻,逞英雄冲进去打翻两三个大汉然后被剩下二十多号大汉轮成狗熊?对方作势干脆,这厮也不拖泥带水,根本懒得问哥们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之类的客套话,撒丫子跑路,他那种被野猪黑熊撵出来逼出来的速度没得说,让那一群亡命之徒追得气喘吁吁,群众力量大这句话害苦了陈二狗,二三十号人的确没一个能追上陈二狗,但可以分批分头围堵他,还有几个在群架斗殴中善于不断锻炼智商的混混干脆转身开启一辆吉利牌面包车,最终还是将已经成功翻墙遁入一所野鸡大学的陈二狗堵死在一个操场阴暗角落,除了陈二狗所有人都忙着弯身喘气,其中一个跳脚骂道:“龟儿子,真能跑,老子当年拿过省运动会百米第一都跑不过你,等下打折你腿,看你还能不能蹦踧,妈的这辈子最恨长得比我帅还要跑得比我快的小白脸,草,还让不让人活了。”

    干架一个狠字不是没用,就像陈二狗一腿掀翻头一个冲上来的混混,力道大,角度刁,直接把人踢趴下,亏得那家伙还算爷们,即使满地打滚,也没哭爹喊娘。但光靠一个狠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一口气撑过三个人的攻势后,随即而来的便是所有人不耐烦地一哄而上,陈二狗从来都不擅长正面作战,苦不堪言,在张家寨给别人下黑拳也许在今天都一口气得到了报应,黑虎掏心猴子摘桃乱七八糟的下三滥路子都朝陈二狗使出来,要不是陈二狗久经考验打惯了群架,这一轮下来就得趴地上任人鱼肉,那时就算一人一脚,也能把陈二狗踹出内出血,他这种长时间靠中药维持的貌似强健其实孱弱的身子,根本经不起持续折磨。

    “我王虎剩大将军从不干锦上添花的事情,从来都做火上浇油或者雪中送炭的事情,前者对敌人,后者对哥们。”

    这是王虎剩喝醉时的豪言,讲得好听,陈二狗一直没太放心上,但危急关头,当他看到王解放拎着一根来历不明的钢管杀进包围圈,着实被感动了一次,王解放打架不太讲究路数,也没陈二狗那么多阴损招式,但钢管在手,出手效率极高,没几下功夫就把几个原先还以为他是自己人的打手给干翻了。

    王解放朝陈二狗吼道:“你走,小爷打电话喊警察了,我给你断后,你别担心我,撑过十分钟就没事了。”

    陈二狗是当真会跑路的那种人,他才不会留下来非要跟王解放死在一块,那种江湖义气他陈二狗适应不了,可能这辈子都没那境界。

    王解放出现得毫无征兆,打人本领摧枯拉朽,抗击打能力也恐怖,一时间树立起不可撼动的伟岸形象,加上警察这个词汇刺激到不少人的神经,为陈二狗的撤退争取到不少时间,而且陈二狗说跑就跑,也让他们措手不及,见过没义气的,真没见过这么没义气的,他娘的连客套话都不说一句就一个人撤了。

    陈二狗顺利突出重围,可接下来该跑往哪里?他不想像一只无头苍蝇乱撞。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那里也有他最在乎的东西,陈二狗跑回了狗窝,结果看到了一个人,其实他宁肯转头去面对那二三十号兴许只知道他名字和面孔的地痞流氓,也不愿意面对面跟眼前这人单挑交锋。

    熊子,赵鲲鹏。

    这个死人妖正站在房间观察墙壁上那张写有“厚积薄发”四个毛笔草书的廉价宣纸。

    赵鲲鹏转头瞥了眼脸色愈发惨白的陈二狗,似笑非笑道:“不想问问看为什么我不守承诺?”

    陈二狗反问道:“有意义吗?”

    赵鲲鹏没头没脑冒出一句:“我现在突然能体会吴煌经常放在嘴边的一句话,小人物不傻,缺的只是机遇。以前我总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一点都像个**,也不理解他近乎畸形的朴素和低调图什么,现在看到你的表情,我认为以后我也会收敛一点,但那是今天以后的事情,今天,我还得把你废掉。”

    兔子急了会咬人,野山跳急了更会咬人,但山跳的可悲在于它就算能咬人,却未必能改变哪怕是一点点命运。

    赵鲲鹏大笑,那张如三月桃花妖艳的脸蛋在昏黄灯光下交织着狰狞和得意,猖狂道:“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惜我家没这个传统,我就要把你逼到绝路,狗急了跳墙,你跳一个给我看看?”

    ——————————

    四双手,一张桌子,一副象牙麻将。

    三双手指上戴有价值不菲的钻戒或者翡翠戒指,三个手腕上分别戴有卡迪亚、伯爵和宝玑手表,那双不戴戒指的手最纤弱,白皙手腕上既没有手表也没有镯子,只系有一根红绳子。

    《色戒》中,一群上流社会的阔太太们打的是小牌,谋划的却是男人的事业,这张桌子上的三个女人也不例外,满嘴都是城市规划、股市基金和上海人事调动,听得出来,这三位富太太背后的男人都属于典型功成名就的标志性人物,否则也拿不出钱让她们玩动辄一局输掉好几千大洋的麻将。

    说话最少赢钱也是最少的手腕上系着红绳的女人,这双手的主人说话最含蓄,笑容温婉恬淡,不露半点锋芒,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就算是一条蛇,也是五彩斑斓体型娇小的无毒小花蛇。这个女人身后站着个很难让人释怀的光头男人,那一颗光头上的艳红莲花纹路令人瞠目结舌,他接到一个手机走到楼梯口接听,回到女人身旁,弯身轻声道:“刚得到消息,有人要整姓陈的。”

    河北佬蒙冲。

    这个变态在上海各个圈子里的名声都不小,毁誉参半,让人又惧又恨。

    让他心甘情愿低头弓身的自然就是竹叶青。

    她不动声色道:“我还知道要玩陈二狗的叫赵鲲鹏,是赵阳潮老市长的宝贝孙子,而且那个三世祖在警备区很吃香。”

    蒙冲愕然。

    竹叶青压低声音媚笑道:“你很奇怪?他雇的打手是我喊去的人,我能不清楚吗,我吩咐过了,下手可以狠点,但别弄死,也别弄出终身残废,其余的我一概不管。怎么,你还想让我照顾那小子,可能吗?我就是喜欢看到他被蹂躏的样子,逼良为娼或者把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刁民逼成一头丧心病狂的疯狗不是很有趣吗?”

    蒙冲轻轻叹息,其中的意味不知道是悲哀还是惋惜。

    竹叶青拇指和食指摩挲着一枚刚摸来的“东风”,眯起眼睛道:“好一条丧家之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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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穷山恶水出刁民 第068章 小人物的脊梁

    百万富翁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千万富翁那个圈子,千万富翁想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去和亿万富翁杯觥交错,亿万富翁想要和执掌生杀大权的政要共富贵享荣耀,商场,政界,见不得光的地下世界,交织出一个个门槛不同等级森严的大小围城,身在其中,辛酸苦辣,是福是祸,没人说得清楚,但围城外永远挤满踮起脚跟伸长脖子张望的继承者

    一个晚上从竹叶青手里赢走七万的三个女人,在竹叶青眼中一个比鸡干净不了多少,喜欢一个月包养一个小白脸,另一个肩膀上扛着颗猪脑袋的丑陋女人只知道钱,六亲不认,最大的乐趣就是购买一个又一个的保险箱,然后堆满现金,还有一个倒是个聪明女人,可精明过了头,反而面目可憎。(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友上传章节,特此申明)

    蒙冲看竹叶青打麻将是输多赢少,确切说是看着她打了近千盘,赢的次数加起来也许不超过一双手,对竹叶青来说打麻将赢钱比输钱还容易很多,因为输钱是大学问,就跟下围棋不让一子输得不露痕迹一样,得花大心思,有大机巧。能坐在她家麻将桌上的女人没一个缺钱,往往打麻将赢个彩头是很其次的事情,在四个女人中勾心斗角胜出才是最大的乐趣,竹叶青要输,而且输得让人看不出放水,蒙冲知道谁要是能破天荒让竹叶青赢钱,这说明被竹叶青当作了心腹,是朋友,朋友这词在社会上泛滥成灾,可在竹叶青这里很稀罕,蒙冲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替她卖命将近十年,也不敢说自己是这女人的心腹,只能心甘情愿以竹叶青门下走狗自居。

    竹叶青把三个女人送出门,回到客厅,让蒙冲拿出一壶酒,她这辈子从不喝茅台或者五粮液,再醇的都不沾一滴,只喝一种手工作坊里酿出来的竹叶青,外人也许会觉得不地道,嗤之以鼻,但她就认准了那个味,小酌一口,坐在黄杨木椅上,“赵鲲鹏,绰号熊子,能打,很能打。有个比较*谱的小道消息说南京军区有个老家伙想要把他送到北京第38军某部,那老头估计是真起了爱才之心,否则赵老爷子退下来这么多年在上海真谈不上什么话语权,没必要卖这么大一个情面。说来说去,思来想去,我都不理解这么一个将来肯定出息不小的三世祖怎么就跟一头黑瞎子似的,非跟那条不起眼的土狗过不去,命里犯冲?”

    蒙冲笑道:“既然是一头黑瞎子,就没道理可言了。中国民多官也多,所以生出大一帮子二世祖三世祖,一样米养百样人,能出几个像方一鸣这样阴阳怪气笑里藏刀的年轻人,上海也就能出赵鲲鹏那样不计后果的莽撞青年,要不都像方一鸣那样奸诈或者都跟胡小花那样败家,上海也就忒没劲了。”

    竹叶青点了点头,瞥了眼五大三粗却一口苏州糯弱口音的光头男人,道:“蒙虫,似乎你对姓陈的挺上心。”

    蒙冲摸了摸那颗光头,咧嘴笑道:“我喜欢他名字,陈二狗。”

    竹叶青一小口一小口喝着酒壶里的烧酒,这酒初入口不烈,但入肺后就开始灼烧,后劲足,放下酒壶,她擦了擦嘴唇,那抹猩红尤为醒目,道:“本来我以为这家伙还能*着点运气和小聪明在上海爬几年,爬到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到时候跌下去可能不会死,顶多半残,接下来要么破而后立小有成就,要么一蹶不振彻底报废,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一个赵鲲鹏,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何况还只是条没啥杀伤力的东北野鸡脖野,怎么跟地头蛇斗?”

    蒙冲试探性问道:“要不要我暗中出手,控制一下事态,尽量不闹出人命?也好让陈二狗吃了大亏也不至于大伤元气,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值得你出手,一个小人物的生活就该有小人物的姿态,以及被踩被吐口水的觉悟。你插手,味道就变了,二锅头是不上档次,但起码能入口,勾兑了大牌酒庄的葡萄酒,反而非驴非马。”

    竹叶青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蒙冲的提议,喃喃道:“不过有些男人的脊梁,可以压弯,但不会折断。我这辈子见过一个,还想见第二个。”

    ——————————————

    在旁观者看来,在上位者看来,那些为生活奔波却碌碌无为的老百姓始终是滑稽可笑的,十七世纪葛拉西安教士所著的《智慧书》中早就一阵见血指出,“世界有一半在嘲笑另一半,其实全世界都是傻瓜”,一个月拿一两千块的蓝领嘲笑工地上的民工或者路旁的清洁工,在办公室吹空调的白领不屑日晒雨淋满城市跑业务的蓝领,金领阶层鄙夷不求上进小富即安的白领,站在财富金字塔顶端的人则心中冷笑望着替他们打工的金领同志们,在熊子眼中,陈二狗的人生是荒诞而卑微的,东北小地方进了城先是在一家小饭馆打杂工,然后走了狗屎运打了一架去给人罩场子,一个月能拿五六千,据说曾经还每天坐四个多钟头去大学城旁听,但这些又能算什么呢?拼搏?还是挣扎?熊子望着“厚积薄发”那四个字,觉得真讽刺,厚积,得努力打拼十年?二十年?或者干脆是一辈子?薄发,怎么个薄发,一个月薪水破万,在大上海有自己的房子,还是娶个城里人老婆?

    小人物真该死。

    尤其是有野心的小角色,正是这类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把一座座大城市搞得乌烟瘴气。熊子没着急把陈二狗打趴下,他不否认这个年轻男人比起寻常进了城埋头淘金的农民要有趣很多,脑子不错,也能耍狠,关键时刻懂得隐忍,熊子甚至偶然想如果这个人生在了高干大院,十几二十年熏陶下来,指不定就是上海第二号方一鸣,但这样更该死。

    熊子微笑道:“你要不再下跪一次,说不定我心一软,就放过你了。”

    陈二狗卷起袖口,手臂上赫然用绳带捆绑有一把刀柄斑驳的匕首,这个双手剖过狍子山鹿野猪甚至黑瞎子的野山跳死死盯着赵鲲鹏,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磕出来,“早料到会有今天,今天老子不给你这头畜生放点血,我就不进爷爷帮我挑的那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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