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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 卖布在线小说。[这位公主,够了喔?/ 作者:安琪 ]  __完结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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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8 01: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当今大理皇朝的二公主沁水,
被指婚给大理城内的首富唐家之子──唐冠尧。
她为救国心急如焚,到唐家寻夫去,
他要是不从,五花大绑也要把他抓回宫。
看他一脸白白净净帅气有型,想必也是个人才。
却想不到,唐冠尧竟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
调戏婢女不说,天天还睡到太阳晒屁股,
偏要她拿起水盆浇他一身才甘愿醒,
要他好好读书做学问,竟然使出尿遁这种奥步,
偷溜到妓院花天酒地,还要出动她去抓猴。
谁知真到了妓院,皇宫里那套完全派不上用场,
遇到危险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只好扯破喉咙喊救命,
他帅气的登场让她惊讶,他、他不是个无能的花货吗?
他还藏住多少秘密,又为什么要这样欺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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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啊——”

    沁水一跨上饭馆的二楼,便隐隐听到不知打哪间包厢里传来的尖叫声。

    “公主,请往这——”随同她一同出宫的桂嬷嬷指引她道路,沁水迅速抬起一只手,示意她安静。

    待四周静下来之后,沁水微拧起眉再度侧耳聆听,果然听到类似女性哭泣的呼嚷声。

    “啊——不要啊……救人哪……”

    这可不是有恶徒正在欺凌女子吗?!

    她脸色倏然一变,无可救药的正义感又发作了。

    桂嬷嬷也听见了,正想阻止这位向来冲动、好打抱不平的公主贸然行动,但来不及了,沁水已怒不可遏地推开传出求救声的包厢门,直闯而入。

    “喔!”老嬷嬷摀着脸,暗暗叫苦。

    公主怎么又来了!护卫们都在一楼待命,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

    明明只是护送公主前往大理城内的唐府,怎知却遇上庆典,马车卡在人潮里进退不得,不得已在这儿暂停用饭,哪知又遇上让她抱不平的事……唉!不多想了,赶快进去阻止她的主子要紧。

    “大胆恶徒!快放——放……手?”

    沁水大喝着推门闯入,充满杀气的眸子迅速往包厢内梭巡寻找恶狼。怎知一双美眸转了又转,怎么都不见恶汉欺凌弱女子,只见罗汉椅上一对男女纠缠如麻花。

    男子一身洁白的儒衫,斯文俊美,毫无半分猥亵,此时俊颜上满是惊讶,他两手十指张开,就搁在女子腋下,看来像在——搔痒?!

    而那名女子衣着清凉、妖艳美丽,看来像是烟花女子。她脸上没有惊恐,只因大笑而涨得通红,而她红艳的嘴里,还无法自制地发出咯咯的笑声。

    沁水再怎么无知,也知道一名被恶狼侵犯的女子,是不可能这样笑的。

    是她……误会了吗?

    喔!她肯定,自己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沁水察觉到自己的错误,顿时,一抹热辣冲上面颊,红霞慢慢从耳根蔓延。

    为了不让人瞧见她脸红羞愧的模样,于是她飞快将头一扭,想离开包厢,怎知后头却传来一道慵懒又隐含冷冷笑意的男性嗓音:“慢着!”

    沁水倏然浑身一颤,本来还想假装没听见,但自尊却不容得她这么做。

    她咬咬唇,下巴一昂,冷冷地半旋过身,以微眯的美眸打量他。

    “什么事?”

    “姑娘无礼地闯进来,打扰了我们,却一句话都不说,就打算这么走了吗?”

    男子脸上噙着笑意,但眼中可没有笑,每句指控都像带着利刺那般扎人。

    “你要我说什么?”沁水瞪着他,有些羞恼地问。

    “说什么?!打扰了人该说抱歉,没人教过姑娘吗?”

    男子盘腿坐起,修长白净的手指撑在形状完美的下巴,一双狭长美丽的黑眸微露诧异地上下打量她,好像这时才发现沁水艳丽绝伦的美貌。

    好张绝艳无双的面孔!艳若桃李,冷若冰霜,这世间,竟有这样的人间绝色?

    不过美丽的女子他瞧得多了,美女对他来说并不希罕,若仅有美貌,只入得了他的眼,根本打动不了他的心。

    只是这女子除了美貌之外,还有种说不出的天生傲气,那股清冷高傲的模样,让他瞧得挺刺眼的。

    “是没人教过我!”谁敢要堂堂的二公主说对不起?“所以,你是要我磕头赔罪?”

    “磕头谢罪倒不必,但起码该道歉。请你道歉!”

    瞧她一身华贵衣裳还有精致的装扮,铁定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但他可不管她是什么富家千金或是哪个官小姐,做了失礼的事就是得道歉。

    沁水带来的老嬷嬷与婢女们同时倒抽一口气,惊骇得忘了说话。

    他可知道他在跟谁说话?沁水公主耶!他竟敢要堂堂的公主向他道歉?!

    沁水很不高兴,她该命人拿下他,治他个不敬之罪,但她没忘了这不是宫里,也没忘了此次出宫的目的,她不想多惹事端。

    再说,说起来确实是她不对,她不能说自己毫无责任。好,道歉就道歉!

    维持着一贯高傲的姿态,冷眸觑着眼前男子,她开口道歉了。

    “对不住!”僵硬地把话说完,沁水立刻转身要走,哪晓得那名男子煞是小心眼,竟还不肯善罢罢休。

    “一句毫无诚意的对不住,就想息事宁人?不会太便宜了吗?”他的语气轻柔得可恨。

    “那你想怎么样?”沁水咬着唇,愤愤地回头问。

    他究竟想怎样?

    奇怪!他的眼神明明看来温和,半点也不凌厉,但不知为何,沁水却感觉背脊升起阵阵恶寒。

    她从没见过明明带着一张笑脸,却可以笑得这般惹人厌的男子!

    “我不想怎么样,只想听句有诚意一点的道歉。”男子那讪笑的语气,让沁水气得涨红了脸,倔强地咬着唇不再说话。

    有诚意一点的道歉?什么叫“有诚意”的道歉?三跪九叩?负荆请罪?沁水气恼地想。

    “怎么?猫咬了你的舌头?”

    男子换了个姿势,侧着身体斜躺在罗汉椅上,掌心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瞧着她,那略显不耐的神情好像在说:快啊!快点谦卑地向我道歉啊!

    沁水听见他的嘲讽,原有的愧疚像浇了热水的冰,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肚子满满的火气,开始咕噜噜冒起水泡。

    “你别得寸进尺!”

    沁水愤愤地瞪他。他要她道几次歉?他是存心羞辱人吗?!

    “我得寸进尺?”男子“哈”地一声,故意笑得很大声。“我只是想请姑娘诚恳地说声抱歉罢了,这很过分吗?还是,姑娘愿意以茶代酒,陪我喝两杯,那么我就欣然接受姑娘的诚心赔罪。”

    男人不知打哪儿抽出一把折扇,“刷”地张开,慵懒地边摇边说,那模样是俊美无俦,也更让人觉得——

    欠扁!

    沁水气得秀颜涨红,认定他根本是个无赖,不需要浪费时间再与他周旋。

    “作梦!我可不是花楼女子,可以陪你喝茶、喝酒!反正你要我道歉,我已经道歉了,接不接受在你!”

    说完,她不再理会他,径自带着婢女与嬷嬷转身就走。“我们走!”

    哪晓得后头追来一句凉凉的讪笑:“噢,想夹着尾巴逃了吗?”

    怒火霎时贯穿沁水全身,一瞬间,她好想回过身去狠狠与他吵个痛快,但她冲动的性子已招来这等麻烦,她此次算是秘密出宫,不想再将麻烦扩大,所以一咬牙,还是忍住了。

    她恶狠狠地给他一记白眼,然后将下巴仰得更高,抿紧唇,快步走出包厢。

    立即地,后头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沁水脚步更快地走出包厢,气得眼眶发红。

    在宫里,人人都对她尊敬有加,可从没受过这种委屈。

    沁水恨恨想道:这个狂妄自大的臭男人!要是再让她遇见,她绝不让他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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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你说什么?!”

    正在用午膳的唐老爷听到总管前来通报,刚咬一口的东坡肉因嘴巴震惊大张而掉落。

    而唐夫人筷子上那颗圆呼呼的卤蛋,则因戴着翡翠玉环的白嫩胖手猛地一抖给抖掉了,咚咚咚地在摆满丰盛菜肴的大圆桌上弹跳几下,然后滚落到地板上。

    “你——你说什么?二公主来了?!快!快出去拜见!”

    唐老爷和夫人匆匆对视,再迅速跳起来,拉着妻子的手就往前厅跑。平日温吞吞的老爷子,现下跑得比风还快。

    唐老爷与夫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前厅,只见一位纤丽佳人高坐上位,目不斜视,直挺挺地端坐着,淡眸凝视前方。

    她有着一张精致绝丽的容貌,比唐家花园里最艳丽的牡丹,还要再美上几分。她身上虽未着宫服,但一身白底淡金**的锦缎刺绣裙衫高贵精美,身上配戴着小巧但精致的耳饰宝钗,那尊贵绝美的容貌,那冷冷的高傲气质,除了正宗的公主,有谁伪装得出这样的气度呢?

    唐家老爷二话不说,立即拉着妻子砰咚跪下去,朝沁水跪拜。

    “草民唐汉天与拙荆白氏,参见二公主,公主凤安!”

    沁水直起身来,不疾不徐地从上座步下,一手一位将唐家二老扶起。

    “公公婆婆快快请起,往后莫行此大礼,沁水承受不起。”沁水淡淡微笑道。

    虽然晌午时在客栈受了气,但她很快调适心情,不让坏心情影响到旁人。

    “公公?!”

    “婆婆?!”

    唐家夫妇又是面面相觑,这回他们在彼此眼中看见惊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唐老爷,唐夫人,真是恭喜恭喜啊!”跟着前来宣旨的内侍官晋公公,笑着说明事情原由。

    “圣上近来龙体欠安,心中却挂念四位公主尚未婚配,于是在圆方大师卜卦后,选定四位驸马为公主们指婚,令公子唐冠尧欣获钦点,被指为二公主——沁水公主的驸马,往后唐公子即是二驸马,而唐家也将晋升皇亲国戚之列,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驸、驸马?!”唐家二老抱着胸口惊喘一声,吓得差点没岔了气。

    这不是真的吧?!

    晋公公里外看了看,瞧不见正角儿唐冠尧,于是纳闷地问:“请问唐老爷,不知令公子现在何处?奴才要宣读圣旨呢,快请唐公子出来吧!”

    被晋公公这么一问,唐汉天这才想起今日又是一整日不见儿子踪影,赶忙转头问总管:“尧儿跑哪去了?可是在铺子里?快去把他找回来!”

    “这……”老总管一脸为难地看着唐老爷,呐呐地说:“启禀老爷,少爷不在铺子里。”

    “什么?他没去铺子里吗?”

    “是……”他大少爷不是“没去”铺子里,而是“又没去”铺子里。

    总管不敢告诉老主子,他的宝贝儿子已经约莫有半个月没跨进铺子一步了。

    “那是去巡视其它店面了是吗?”

    “也、也不是……”

    “那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他是在……”总管为难地垂下头。

    唉!这让他怎么说呢?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因为他家少爷竟然是在——

    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肠断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微微闷热的午后,昨夜点亮的华灯已熄灭,在院中最着名的珍翠楼的二楼,有间华美幽静的独特厢房,无论任何时候,皆不开放招待客人,唯一有幸使用它的,只有——

    “来,尝过了西域送来的葡萄美酒,再来一颗冰镇葡萄吧。”

    一只纤纤素手将冰得透凉的葡萄剥了皮,送进一张薄美而红润的嘴里。

    那人微醺地枕着美人丰润的大腿,一袭丝质长衫衬出修长的身材,腰间的镶玉腰带松了,凉薄的衣衫贪凉地敞开,微露胸膛,他双眼微眯,享受着嘴里甜美多汁的葡萄。

    是的!这人,正是唐老爷四处寻找的独子唐冠尧,大伙儿找他找得快疯了,他却逍遥地在这儿享受着美人的温柔照拂。

    “唐公子……”静馨爱娇地偎近他,涂着艳红蔻丹的玉手,缓缓在他胸膛游移。

    “行了行了,你别直凑过来!你不热,我都热起来了。”唐冠尧笑着推开她起身,径自拉拢衣衫。

    静馨挫败地嘟起红唇,暗自懊恼。

    唐冠尧虽然看来热情轻佻,但其实滑溜得很,每回情到浓处,他总会借故逃开,让人完全无法捉摸。

    唉!她不奢求能做他正妻,但哪怕只是为妾,他都不肯啊。

    “再来些葡萄美酒好吗?”她重新堆起娇俏笑容,端起酒壶,想再为他添些酒。

    “不了。”他已有醉意,不想让自己完全失去理智与清醒。

    这时,忽然外头有人连声大喊:“公子、公子!”

    唐冠尧听出那是他家的仆佣唐生的声音,听他的声音很急,他不禁怀疑是不是他爹派人找他回去要臭骂他一顿?

    “公子!”

    唐生已推开门冲进来,一看见唐冠尧,立即露出欣喜之色,接着焦急地大喊:“公子,您在这儿真是太好了!快,老爷有很重要的事找您,您快些回去啊!”

    “我爹找我有什么事?”难不成是他乌鸦嘴说中了,他爹真的找人喊他回去,打算狠狠臭骂他一顿?

    “是公——公‘诸’来了啊!”唐生紧张得口齿不清。

    “什么公猪来了?我爹买了公猪?”唐冠尧一脸莫名其妙。

    “不是公猪,是公主啊!”唐生吞下口水之后,才又急忙说道:“二公主来到咱们府里,说是……说是您已经被指为二公主的驸马了!”

    “什么?!”

    微醺的唐冠尧被瞬间吓醒了,他眯着眼,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谁被指为驸马了?”他小心翼翼地确认。

    “正是您啊,少爷!”唐生大声回答。

    “我?!”

    这下唐冠尧确定自己没听错,他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指向自己的鼻子。

    他被选为驸马?!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在连声的惊喜呼喊声中,唐冠尧被拉入唐家大厅里。

    在珍翠楼,唐冠尧根本还来不及理好衣衫,就被唐生死拖活拉一路拉回家。

    他眸子兜了一圈,瞧见大厅里多了好些陌生的面孔,约有七八人,大多是婢女、护卫之类的随从,还有一位宫廷的内侍官。

    在他们身后放着一大堆行李,迭起来的木箱,堆得有半天高。

    哼!敢情这位公主打算把半个皇宫都搬进来不成?

    唐冠尧轻哼着,扫过那一排柱子似的随从护卫,将目光转向那尊高坐于上位的公主身上。

    瞧她一脸高傲地坐在那儿,好像正等着他去参拜,那骄矜的神情令人反感……欸!等等,怎么会是她?!

    仔细一瞧他才发现,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正是晌午时误闯入他包厢的女子。

    那一瞬间,唐冠尧想放声大笑,却又难忍震惊,久久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是你?!”

    看见传闻中的未婚夫婿,沁水的震撼不小于他,她万万也没想到,自己的驸马竟然就是在客栈的包厢里调戏女子——呃不,是与女子嬉戏,害她误以为有女子受辱,贸然闯入救人,结果受了一顿好气的那个男人!

    沁水面色惨白,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夫婿就是他。

    他是俊,说是她生平见过最英俊的男子都不为过。

    一双微扬的桃花眼略为狭长,黝黑晶亮,勾魂魅魄;形状美好的薄唇红润,它总是似笑非笑地微微勾起,给人一种淡淡嘲讽的感觉。

    而每当他慵懒地瞧人时,长长的睫毛会覆住一半的眼,更是迷人。

    他身上仍穿着方才相遇时所穿的那袭白色儒袍,身形高瘦优雅,一副文人雅士的装扮。

    但那件儒衫的襟口却没束紧,而是大剌剌地敞开来,露出一小块平滑光整的胸膛,胸膛上还沾惹着类似胭脂的可疑红印,让沁水感到非常刺眼。

    这样的男人,居然就是她未来的夫婿?!

    “你——就是沁水公主?!”怎么会?哎哎哎——

    唐冠尧揉弄额际,开始后悔不该贪饮西域的葡萄美酒,多喝了些,现在他的脑子好像有一团线缠在一起,混乱得不得了,根本无法好好思考。

    “你喝了酒?”沁水敛起讶异之色,冷睇着他。

    唐冠尧眼神迷蒙、面色透着不正常的红润,一瞧就知道他喝醉了。

    “现在还是大白日,你居然就喝得这样醉醺醺的,这像什么话?!如此荒唐之人,焉有资格成为大理的驸马?!”一股难言的怒气,猛地窜上沁水的胸口。

    父皇怎会指了这样的对象给她?

    这样的浪荡子,别惹事生非就算谢天谢地了,能治理朝廷吗?

    “我也没说过我想做大理的驸马吧!”唐冠尧忍不住嘲讽回敬。

    她以为这驸马是“肥缺”,人人抢着要,他便很希罕吗?

    “你不要做驸马?”沁水错愕地看着他。他为何不愿做驸马?他不想要荣华富贵吗?

    “要!怎么不要?有公主如此美眷,再讨个七八房小妾,人生何等美好——”唐冠尧故意说着混话,话没说完,唐老爷就跳出来怒喝。

    “混帐!你这兔崽子在胡说什么?!圣上厚爱,钦点你为驸马,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怎敢如此不识好歹,还想娶妾?!”他脑袋坏了不成?他真想赏儿子一掌,看能不能把他打醒。

    “爹啊!天下美女那么多,放弃了多可惜?要我此生只守着一个女人,那太可怜了,我当然不能答应啊!”唐冠尧故意大声嚷嚷。

    “你——”唐老爷摀着胸口,快气昏了。

    唐冠尧却半点也不退让,他才不管有多少人想藉由公主攀权附势,但他——就是不想当驸马!

    并非沁水不美,事实上,她非常美丽,美得超乎他的想象。

    多年来他见过的红楼艳不在少数,但没有一人比得过沁水的美貌。

    若说那些红楼艳是群花,那么沁水便是花中之王——牡丹。要说她艳冠群芳,实在当之无愧!

    今日在客栈里见到她时,他就已被她惊人的美貌震撼过。

    但偏偏她是公主……是那昏君的女儿,他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

    但也正因为她是公主,所以他不能得罪,如果强硬地拒绝,惹恼了这位高傲跋扈的公主,以及她那位昏君爹爹,只怕唐家一家子人头都得落地。

    所以万万不能来硬的,只能以他的浪荡子形象为手段,让她气恼、失望后主动放弃。

    还未成婚,他就想坐拥三妻四妾,不会太过分了吗?沁水听了他的话,自然是万分恼怒,一股火气直往脑门飙。

    但仔细一想,让他三妻四妾,那也未尝不好。

    反正他们本来就没有丝毫感情,成婚只是为了完成她病重父皇的心愿,倘若他有了三妻四妾就不会来烦她,那她不也乐得清闲?

    于是她敛起怒容,平静地冷眼旁观。

    唐冠尧原以为,沁水听到他想娶妾,应当会当场跳脚暴怒,但她居然还能端坐高位,当作没听到似的。

    怎么她这么大方?唐冠尧错愕。

    看来事情没那么好解决,他决定先与她谈一谈。

    他直接对端坐高位的沁水道:“能否请公主暂时屏退左右?在下想与公主私下谈谈。”

    唐冠尧决定用实际的言语让她明白,这是一桩多么荒诞不经的婚事。

    “放肆!”

    沁水尚未开口,同她一起出宫的老宫女桂嬷嬷已跳出来大骂:“我们公主是什么身分?唐公子虽被指为驸马,但在大婚之前,怎能要求与公主私下共处?这不合宫中的规矩!”

    “这里不是宫中,不符合宫里的规矩又何妨?我承诺绝不碰你们尊贵的公主一根寒毛总行了吧?”唐冠尧尖锐地讽刺。

    “你——”桂嬷嬷瞪大了眼,又欲训斥,但被沁水阻止了。

    “好了,桂嬷嬷,你们通通退下,让我与驸马私下谈谈。”

    沁水以坚定的语气下令,桂嬷嬷只好不情不愿地带领一干随从先行退下。

    见沁水的人马全退下了,唐家二老也带着一帮仆佣悄悄离开,想让小两口多培养感情。

    说不准,明年此时他们就有孙子抱了。呵呵呵呵——

    两老咧着傻笑,上佛堂焚香祭告祖先去了。

    身旁的所有人全部退下了,沁水与唐冠尧却是沉默地相对,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昨日之前他们仍是陌生的,而今日突然一道圣旨下来,他们莫名其妙成了未婚夫妻。

    即使早已瞧过彼此的模样,他们仍像从未见过对方那般,细细地打量彼此。

    她真的很美,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什么艳光照人、美如谪仙,都描述不尽她的美貌,即使端着那张清冷高傲的面孔,也没能折损她一分一毫的美……唐冠尧暗自赞叹。

    撇开唐冠尧的浪荡行径不说,他还真是个好看的男人。放荡不羁的外表,只让他添增了几分危险性,他看来还是一样俊美……

    这个想法刚进入沁水脑中,立即被她像烫手山芋般急速甩去。

    一个男人光有皮相,有什么用?!

    她武装起自己,昂起了下巴,美丽的眸子微微眯起,冷冷地问:“驸马说要私下与我谈谈,不知想说什么?现已无旁人在场,你可以说了。”

    唐冠尧嗓音略微沙哑地道:“在下别无问题,只想知道,为何选我为驸马?”

    要杀人,也得让人死得明白,无故点他做驸马,总得给他一个理由。

    唐冠尧肯定其中必有缘故,但他不知道他们图的是什么。

    沁水可能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冷淡回答:“我不知道!”

    不是她故意摆高姿态不肯说,而是真的不晓得。

    沁水坦言道:“招你为驸马,是我父皇听从圆方大师的建议后下的令,我只是遵从我父皇的旨意罢了。”

    “圆方大师?”唐冠尧听过这号人物,他是中土来的挂单和尚,这二十年来看似毫无作为,但又令人感觉莫测高深。

    给了皇帝这样的建议,圆方大师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将堂堂的二公主指配给他,那病皇帝图的又是什么?望的好样貌?

    不!皇帝是男人,当然不可能贪望生得好看!

    那么他们图的是唐家的财喽?

    他还以为,经过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唐家的家产与名声早已让他给“败”得差不多了,没想到,竟还是引来天朝的觊觎。

    不过,那病皇帝若是贪图唐家的家产,找些名目要唐家捐钱便成,做什么要亲生女儿“捐躯”呢?

    唐冠尧还是想不通。

    “唐某还是不明白,皇上为何指我为驸马?唐某并没有什么过人的丰功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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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确实是!”

    沁水的一句抢白,让唐冠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就算是事实,她也不必回答得这样铿锵有力吧?

    “比起朝廷里的几位年轻官员,你确实毫无作为,不过你别担心,我不会弃婚,仍会遵照父皇的旨意,与你完婚!”沁水以一径高傲的神态,一口气把话说完,彷佛看不见唐冠尧微微的面颊。

    “那还真是多谢公主的厚爱哪,只怕唐某消受不起。”唐冠尧语气里满是讽刺。

    要不要他跪下来磕头谢恩哪?感谢即便他如此“不成材”,她仍愿意嫁给他!

    沁水微拧秀眉,她再怎么无知,也听得出他是在嘲讽她。

    她很讶异,他真的不愿与她成婚吗?

    不是她厚颜自恋,认为人人皆该高兴娶她,而是因为她是公主,只要与皇族结亲,从此便是平步青云,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他——不希罕吗?

    唐冠尧不管那皇帝老爷安的是什么心,但要他娶公主?门儿都没有!

    “公主!承蒙圣上与公主错爱,看得起唐某,在下实在欣喜惶恐,但唐某深知自己劣习,个性浪荡轻浮,没天赋也没才能,娶了公主是委屈了公主,即便想腼颜接受指婚,薄弱的良知也不允许啊,不如公主原班人马折返宫中,请圣上另行指婚如何?”

    唐冠尧露出虚假笑容,好不诚恳地建议道。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大串好听的话,沁水只注意到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请圣上另行指婚。

    “你想拒绝这桩婚事?!”他怎么能?!

    “在下浪荡粗鄙,实在配不上公主,不忍令公主蒙羞,相信公主也万般不愿嫁给在下这种荒唐无德的男人吧?”唐冠尧不介意贬低自己,只要她肯劝服她的皇帝老爹退婚,要他承认自己是头猪,他都愿意。

    “我说了,我不介意!这是我父皇的旨意,我必须遵从,所以我们一定得如期完婚。”沁水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履行婚约。

    她曾亲口在卧病的父皇床前许下承诺,会招回驸马,完成她父皇的心愿,所以这唐冠尧是痞子也好,是无赖也罢,既是父皇所指,那么她也唯有奉旨完婚。

    但我介意啊!唐冠尧望天无言叹息着。

    难道他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吗?

    “公主难道真的不介意与其它女人共享丈夫吗?”唐冠尧故意提起,方才他说过要纳七八房小妾的荒唐话。“在下可不是说着玩的,我可以不避讳地告诉公主,我此生是不可能只忠于一个女人的,即便与公主成婚,我仍打算多讨几个老婆,夜夜抱着温存缠绵,即便如此,公主仍是要嫁吗?”

    女人没有不善妒的,他以为只要这么说,沁水绝对无法忍受,必会勃然大怒,然后气冲冲地离去,皇上就会收回成命……嘿嘿。

    但哪晓得,她压根不在乎!

    沁水以毫无情绪的冷眸瞥了瞥他,然后红唇一抿,冷笑道:“不!这桩婚姻不能作罢,如果你想三妻四妾,尽管请便,我不会干预,但前提是,你得先同我完婚才行。”

    “什么?!”她真无所谓?!

    唐冠尧感觉得到,她绝不像表面那样满不在乎,可她为什么还不肯退婚?难道她真的愿意与其它女人分享丈夫?

    屡次挫败,唐冠尧懊恼得快把牙咬断了。

    这女人的反应,能不能稍微让他可以预料一些?她一定要那么特立独行?!

    “公主何必把自己一生的幸福,葬送在我这败德下流的浪荡子身上呢?”唐冠尧只能再次“好言相劝”。“外头多的是有为上进的好青年,无论哪个来当驸马,都会比我更称职,公主何必执着于我?”

    唐冠尧笑得嘴角僵硬,都快哭出来了。

    “我说过,无妨。既然招你为驸马,那么我便会让你‘像个驸马’。”沁水语气坚定,彷佛带着决心似地说道。

    “不知公主何出此言?”唐冠尧直觉这话中大有玄机。

    沁水不再说话,只微勾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神秘微笑,那笑容教唐冠尧背脊发毛,直直冷进心坎里。

    她——到底想做什么?

    因为沁水拒绝退婚,所以不管唐冠尧高不高兴、想不想要,他都得乖乖接旨,成为大理国的二驸马。

    只不过圣蛀是不情愿地接了,但也立誓绝不会放弃摆脱驸马头衔,别说他还不想娶亲,就算要娶,也不想娶个高矜傲慢的公主!

    他可不想连夜里想跟自己的娘子亲热,都得先请示获得恩准才行。

    所以,在成亲之前,他会想办法让她主、动、退、婚。

    一接下圣旨,唐家二老立刻恭敬地捧到后头的祠堂,供奉在老祖宗的牌位前,作为对老祖宗的答谢,同时赶紧命人去打扫沁水即将入住的院落。

    唐家大宅非常大,整座宅子一共分为三个大院落,分别为松、竹、梅三院。唐家两老居住在松院,唐冠尧住在竹院,而沁水则被安排在被当作客房的梅院。

    唐家两老亲自选好了房间,派人清理干净了,才让沁水带来的仆人忙进忙出地替她搬运大批木箱行囊。

    她虽生得美,但并不虚荣奢华,平常的衣着装扮全由婢女们随意替她打点,她自己从来不太理会,而那些大箱子里装的都是她喜爱的书籍。

    但唐冠尧不知详情,只当她搬来的全是衣物,心里冷嗤:哼!那皇帝老头八成是看准了唐家财力雄厚,供得起他女儿挥霍无度,所以才指了他这倒霉鬼为驸马的吧?

    “都摆放好了?”

    沁水走入自己即将居住的院落,美目四下梭巡,细细打量这个雅致的房间。

    唐家不愧为大理的首富,房里摆设的家具、花瓶、字画、古玩,或许未必比得上皇宫,但也相去不远。

    她轻抚那上等紫檀木嵌贝的精致家具,仔细磨过的桌面光滑细腻,温润如玉,她暗自惊叹它的美丽。

    但桂嬷嬷可还不满意,挑剔地四处梭巡后,撇撇嘴,扔下一句批评:“这房间如此狭小简陋,真是委屈公主了!”

    “狭小简陋?”沁水不禁失笑。

    要说大小,这房间确实比不上她宫中的房间宽广精致,但以她的眼光来看,这房间已是不差,实在没得挑剔了。她算是皇族四姊妹里“嫁”得最好的,她大姊可是被许给土匪窝的土匪头子呢!

    她几乎不敢想象,现下自己的大姊正过着什么样可怕的生活。

    想到自己那些流散的姊妹们,她心情倏然变得沉重,千愁万绪涌上心头,连忙转身走到窗前,推开雕花窗棂欣赏风景,转移沮丧悲伤的情绪。

    窗外是一座花园,一方小莲花池位于正中,夏日荷季过了,几株光秃秃的莲茎上头,只看得见鼓胀硕大的莲蓬迎风摇曳,两只蜻蜓在莲蓬与半枯的荷叶间追逐嬉戏,倒也有几分野趣,沁水瞧着,不由得消除了些许心烦。

    忽然听得咿呀一声,她发现对面的院落打开了一扇窗,抬起头,瞧见对方,倏然一愣。

    而开窗的人也同时发现了她。

    “公主?!”见鬼了!

    唐冠尧嘴大张,神情愕然。

    她的房间居然就在他寝房的正对面!两个房间之间只隔着一座花园与小荷花池,只要一开窗,就能遥遥相望。

    他打算等会儿立刻去找爹娘算帐,他敢打赌,那两个狡狯的老人家绝对是打着让他们培养感情的蠢念头!

    “驸马。”沁水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眼,差点没懦弱得立即关窗逃逸。

    她的窗怎会刚好正对着他的房呢?

    而她的不自在却让唐冠尧以为她“目中无人”的毛病又发作了,当下不由得轻蔑冷笑。

    “晌午在客栈里,对不住了。在下不知是公主,所以与公主起了争执……”唐冠尧做着表面功夫,咧咧嘴,没太大诚意地说着道歉的话,不过沁水也没计较。

    “无妨,不知者无罪。”再说,她也不是完全没错。

    沁水最大的优点,便是懂得反省自己,否则依她的倔脾气,只怕要成了霸道娇蛮的坏公主了。

    “公主不见怪就好。”她真的能忍得下这口气?唐冠尧有些诧异地细瞧她,但她似乎真的没放在心上,让他对她的印象霎时好了些。

    不过,也只有这么一些些而已,他依然不想与她成亲。

    他端起主人的客套,虚假问道:“对了!公主房里都安顿好了?需要派点人手过去帮忙吗?毕竟公主带来的那些衣服首饰可不少,不多些人帮忙——怕整理不完吧。”他刻意顿了下,表情有点讽刺。

    “衣服首饰?”沁水微蹙起秀眉,不记得自己有带那么多衣服首饰来,不过还是礼貌地道谢:“谢谢驸马,大致都安顿好了,不需要再派人过来了。”

    “是吗?那么房间可还舒适?若是公主觉得不够舒适,要不要考虑先搬回宫里住一阵子再说呢?”

    最好是一回去就别再来了!唐冠尧在心里默默补充。

    “不必了,我觉得房间相当好,应该能住得很舒适。”沁水确实这么认为。

    “是吗?那……很好。”唐冠尧嘴角微微,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深深的遗憾。

    唉!她就不能稍微嫌一下,好让他有机会“请”她回宫吗?

    “公主真的不想回宫吗?对了!皇上龙体欠安不是吗?公主是不是该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唐冠尧堆起假笑,向来对那昏庸皇帝很不以为然的他,突然万分关心起这位“未来岳父”的龙体康泰。

    “……驸马为何一直劝我回宫呢?我今天才刚出宫呀!再说我答应过我父皇,一定会将我的驸马带回宫,所以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否则我是不会回宫的。”沁水有点受伤地看着他,神情困惑。

    她怎么有种感觉,他一直想逃避这桩婚约?

    “……唉!”唐冠尧低叹。她不肯回宫,便什么都没得谈。

    两人不再说话,大眼瞪小眼,相对两无语。

    沁水不禁感叹:莫非这就是他们未来的婚姻生活写照?

    最后是唐冠尧结束这沉默的对视,僵笑着说:“既然都安顿好了,那么就请公主好好休憩了。”

    “嗯,驸马也是。”

    又是咿呀一声,两扇窗同时合上了。

    沁水站在窗内,望着那扇紧闭的窗,轻咬着唇,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他似乎一直在暗示、催促她回宫,他不希望她留下吧?

    他对婚事的不热衷,让她心里不由得难堪起来。

    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没对这桩婚约欣喜过,他的反应让她觉得自己像个不知羞的女人,硬逼迫他娶她,但她有其它办法吗?

    不!她没有。

    父皇病情危笃,只怕离大去之期不远,她绝不能让父皇忧心大理、带着牵挂离去,无论如何,她都要将唐冠尧带回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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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8 01: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章(1)
晚膳时刻,唐家两老特地命大厨烧了一桌丰盛的好菜,欢迎公主媳妇初次入府。

    唐冠尧原本假借头疼名义躲着不想去用膳,但被唐老爷亲自从房里拖了出来。

    如今他正挂着皮笑肉不笑的僵硬笑容,坐在饭厅里陪伴娇客。

    座位是经过刻意安排的,他的旁边坐着沁水,沁水的对面是唐夫人,而唐夫人的身旁则是唐老爷。

    几名唐家的仆佣站在一旁等着伺候,而沁水那方也不遑多让,几名守卫站在稍远处戒备着,连只苍蝇也不让飞进饭厅里来,而四名婢女与桂嬷嬷则是环绕在饭桌后头待命,两家人马有如楚河汉界,各据一方。

    这等惊人的阵仗,要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当是鸿门宴呢!唐冠尧心里冷嗤。

    “来来,媳妇儿——呃不,公主,请用菜吧!”

    唐老爷热情地招呼着,举箸便想替未来的媳妇儿夹菜,这时桂嬷嬷忽然跳出来厉声高喊:“请稍等!”

    “啊?”唐老爷吓了一跳,差点把镶着翡翠的象牙筷给抖掉了。

    桂嬷嬷朝一旁的婢女使个眼色,伶俐的婢女立即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一一在每盘菜中戳刺测试,看看菜中是否有毒。

    唐家两老从没见过这种事,可给吓呆了,神情茫然,不知所措,而唐冠尧则是满肚子火,简直快气炸了。

    她们当着唐家人的面这么做,是怀疑唐家会在菜里下毒不成?

    “我不等,饿死了!”唐冠尧故意大嚷着,不顾那名婢女尚未将全部的菜肴测试完毕,便举箸夹起自己面前的几样菜,粗鲁地塞进口中,大口咀嚼起来。

    由他来测试,可比银针还准吧?

    “你……”桂嬷嬷被他骇着了,怎么毒都还没试完就急吼吼地吃了起来,他大少爷有那么饿吗?

    “公主?”她惊惶地看向沁水,他都吃了,这毒是要继续试,还是不试啊?

    唐冠尧鲁莽的举动也令沁水惊讶万分,但她瞧得出他并不是饿了,而是故意找碴。他心里有什么不快呢?沁水不明白。

    她又瞥了满脸不在乎的唐冠尧一眼,沉声道:“没关系,命秋菊不必试了,退下吧!”

    既然他吃了后还好端端的,可见菜里无毒,自然也不必再试了。

    “是。”闻言,秋菊与桂嬷嬷暂时退到一旁,总算可以正式用餐了。

    “好好,那么开动吧!来,公主,您尝尝这菜——”唐老爷举起筷子伸向面前的盘子,又想替沁水夹菜时,沁水的婢女原本静立在一旁,忽然一个箭步上前,动作迅速地夹起他想要的菜,放入他前头的小盘子里。

    “啊?这……”唐老爷傻了。

    不只他,唐夫人与唐冠尧也是同样的情形,不管他们举箸想夹哪一道菜,后方的婢女必定动作更加快速地把菜夹入他们的盘子里,他们几乎是只要负责埋头吃就行了,根本不必亲自动手去夹菜。

    这又是怎么回事?

    唐家三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这是在做什么。转头望向沁水,只见她依然笔挺地端坐着,神情一贯地高贵自矜,半点也不见惊慌,她想吃哪道菜,只要下巴略微一昂,或是用目光指示,服侍的婢女就会立刻为她将菜夹进小盘子里,供她取用。

    不但如此,婢女甚至还讲究地替她除鱼刺、剥虾壳、剔掉骨头,把她伺候得像尊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活菩萨。

    唐冠尧明白了,原来这便是宫里皇族的用餐习惯,宫里的王公贵族吃饭,是不必自己动手的!

    但她似乎忘了,这里是唐府,不是在皇宫里,宫里的那套规矩,可以不必带进唐府里来。

    唐冠尧注意到爹娘对这套规矩万般不习惯,他们都是慈蔼的老好人,不习惯让人这般伺候,婢女每替他们夹一回菜,他们就诚惶诚恐地点头道一次谢,只怕吃完这顿饭,他们一身老骨头都要直不起来了。

    而且因为惶恐不安,两位老人家几乎都没吃什么,实在令他心疼。

    过去沁水在宫里是怎么用餐他不管,但进到唐府来,就得依照他们的方式。

    索了会儿,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伸手假意要盛汤,果然服侍他的婢女立刻利落地上前要替他盛汤,他故意以手肘轻撞,撞翻了婢女手里那碗汤。

    “啊!”婢女没想到汤竟然翻了,顿时大吃一惊。

    “呀!真对不住,要不要紧?没烫伤吧?”唐冠尧握住婢女的手,佯装关心地检视着。

    “不、不要紧……”婢女没什么烫着,倒是整张脸面色爆红,像涂了胭脂。

    宫里的婢女大多是打小买进宫的,生活单纯,别说不常与男人接触,即便有,也不曾遇过像唐冠尧这般俊美、有魅力的男子。婢女当下整个人茫酥酥的,差点连魂都给飞了。

    “真对不住,是我一时不小心,因为我不习惯有人替我夹菜盛汤……”唐冠尧有如卖弄自己的般,咧开薄唇对她优雅微笑。

    “不不,没关系……”婢女直对着唐冠尧害羞地笑,好似快飞上天般晕陶陶。

    沁水抿起红唇,沉下脸,因为眼前这一幕实在太令人感到碍眼。

    不是她善妒,见不得他与其它女人亲近,而是在座还有旁人,唐冠尧不顾他人眼光,径自与婢女调笑起来,不觉太过放肆了吗?

    驸马调戏宫女,这象话吗?

    不过唐家二老在场,沁水给他们面子没当场发作,只隐忍地道:“驸马!你别拉着春兰的手,请驸马松手,让春兰下去敷药吧!”

    “喔,真抱歉,我倒给忘了,不过春兰姑娘的手可真嫩呢……”唐冠尧故意装出涎脸的无耻表情。

    唐家两老听了儿子不要脸的调戏,差点喷出嘴里的饭菜,而其它人则有志一同觑向沁水,偷看她的反应。

    沁水当然很生气,脸都青了,但还是忍住怒气,只以眼光示意桂嬷嬷快要春兰下去。

    春兰因为听了唐冠尧的赞美,心头又是一阵惊喜,甚至忘了要走开,就那么傻傻笑着,直到桂嬷嬷怒声喝斥:“还不快退下?”她才惊醒过来,急忙福了福,仓皇地退下。

    “春兰不在,就烦请驸马自行动手夹菜了。”沁水暗暗冷笑说道。

    谁让他爱吃婢女豆腐,这下活该没人替他夹菜!

    “噢,不打紧。”唐冠尧得费好大的劲儿,才忍得住嘴边那抹得意的笑。

    这下他可以好好吃顿饭了!

    不过他可不会自私地只顾自己轻松,没忘了要拯救仍在“水深火热”里的爹娘,于是他眉一拧,故意指着坐在圆桌对面的爹娘道:“可是公主,你瞧大家皆有婢女服侍,只有我无婢女服侍,这似乎不太公平,这样一顿饭,教我吃得怎么甘心?不如你让婢女全都撤下,谁也不让婢女服侍,这才公平!”

    他这番话让旁人以为他器量小、爱计较,当下全暗自露出鄙夷的神色。好色又小器,二驸马怎么会是这种人?

    唐家两老疑惑地看着儿子,心里纳闷:怪了!儿子向来不拘小节、很好说话的,几时变得这么爱计较啦?

    “桂嬷嬷,让秋菊她们也全退下。”沁水没跟他计较,只转头淡然命令道。

    原本少了一个婢女,从唐府里挑一个补上便是,不必将婢女们全部撤走,但沁水怕又发生像方才调戏婢女的事,所以才同意将人撤下。

    她打小没自己亲自夹过菜,婢女撤下了,她连该怎么伸出筷子从大盘子里夹菜都不晓得,不过那也无妨,因为经过方才之事,她也气饱了,已无食欲继续用餐。

    倒是唐家三人松了一口气,吃得高兴自在,与早先的僵硬别扭有如天壤之别。

    用过晚餐,唐家两老回房去了,唐冠尧起身慢慢走出饭厅,等着某人喊住他。

    他猜想,必定有人想同他说话。

    果然走没两步,身后就传来沁水的声音:“驸马请留步。”

    他回过头,佯装诧异地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与驸马谈谈。”

    “行!”他等的就是这一刻。“那咱们到花园里去——”

    “那怎么行?!”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桂嬷嬷不知打哪冒出来,以那严厉又沙哑的嗓音高声喝斥:“尚未大婚前,孤男寡女焉能私下独处?况且花园里阴暗无人,若‘有人’有心轻薄公主,那可怎么办?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我可担当不起这放纵的罪名!”

    桂嬷嬷若有所指地暗示道,像只老母鸡守在沁水身旁。

    “我们只是谈谈,我不会拖她上床!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与我的未婚妻私下聊聊,培养培养感情,难道也不成吗?”唐冠尧不耐地反问。

    她也未免管太多了吧!如今他只是未来的驸马,也就罢了,如果他真成了驸马,她这样成天搞破坏,他们生得出孩子吗?

    “你……”桂嬷嬷倒抽一口气,瞪大了眼。“你身为堂堂的二驸马,竟然说出这般粗鄙的话语,不觉下流无耻吗?!”

    “哟!原来宫里不许说上床这种下流话啊?那么是只许做,不许说喽?”唐冠尧很有礼貌地假笑询问。

    “你——”桂嬷嬷整张老脸涨得通红,一副快被气死的模样。

    沁水揉揉额角,觉得头很痛,这两个人怎么老是杠上呢?

    她不怪桂嬷嬷瞧他不顺眼,这样的浪荡子若非父皇亲自指婚,她只怕也不会下嫁,她知道桂嬷嬷只是心疼她受委屈。

    但唐冠尧再不济,好歹也是她的驸马,毕竟不能让桂嬷嬷对他太过无礼,于是她开口道:“好了,桂嬷嬷,我不会有事的,让我与他谈一谈,你退下吧!”

    “是啊是啊!你年纪大了,可禁不起疲劳,快快退下歇息吧。”唐冠尧嘻皮笑脸地催促道。

    桂嬷嬷恨恨地咬牙,暗瞪唐冠尧一眼,才悻悻然施礼后退下。

    见心头大患走了,唐冠尧神情轻松多了,便转头对沁水说:“我们到花园里谈。”

    唐家花园里寂静无人,但倒不像桂嬷嬷所以为的那样阴暗。

    花园的回廊,在入夜后点上了一盏盏轻纱的宫灯,近处明亮远处蒙眬,倒是别有一番诗意。

    只可惜,眼前的美景沁水无暇欣赏,她只想赶快解决方才发生的问题。

    “驸马,你方才用餐时言行非常不妥,往后能否请你收敛一些?”沁水一开口就是指责,方才给唐家二老面子,没当面斥责他,现在可不必客气了。

    “咦?我怎么了?”唐冠尧摀着胸口佯装惊讶,好像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驸马怎可随意调戏婢女?你身为驸马,一言一行都需符合驸马该有的礼节与品德,别留下话柄让人笑话。”沁水责备道。

    她可不想让事情传扬出去,到最后,连她父皇在宫里都听到风声。父皇病重,她希望能让他老人家安心养病,别再为她的事情烦忧。

    “我调戏婢女?!”唐冠尧忍着笑继续作戏,一脸委屈地大喊:“我不过握着她的手,瞧瞧哪儿烫伤了而已,难道在宫里,握女人的手就算调戏吗?”

    “当然算!”沁水气恼地看着他,再忍着气道:“即便驸马关心,也应谨守礼仪的分寸,男女之礼不可忽视,不管过去如何,你既被指为驸马,就该屏除过去的恶习,奋发振作,好好为大理的将来努力……”

    她越说,语调越严厉,唐冠尧却依然有本事嘻皮笑脸,半点不在乎。

    普天之下的男人,应当没有一人喜欢听人说教,但他有个老友名叫宋谨玉,就很爱说教,成天缠着他,老要他收起浪荡、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什么的,所以这种长篇的叨念对他而言如同家常便饭,他早就练就充耳不闻的本事,还能好整以暇地欣赏她板起脸说教的娇美模样。

    奇怪!她越是生气,看起来越是娇艳美丽,即使嗔怒,也没能丑化她半分美貌,真教人感到不可思议。

    眼前她这模样,明明和晌午时在客栈所见一模一样,为何那时只觉得她高傲冷漠,而现在却觉得她努力板起小脸数落人的模样,其实也挺可爱的?

    “但我忍不住啊!”待她的话语告一段落,唐冠尧又摆出一副“非我所愿”的无辜神情。

    “我也不想调戏她的嘛,不过谁教你的婢女个个生得那般美貌,哪个男人瞧见不心痒难耐?四个实在太少了,我看公主不如再多调些貌美的婢女过来,身旁若能围绕着七八个美婢伺候我,也挺不赖的。”

    说着,他还不忘装出涎脸的表情,让自己的下流无耻登上高峰。

    “你休想!”一股怒气直冲上脑门,沁水强撑出来的冷静瞬间崩溃。

    她原本打定主意,要以冷淡、冷静与冷情面对这桩非她所愿的婚姻,怎知才两三句话,就被他惹得一肚子火,气得失去理智,勾出真性情。

    她实在太生气了!这种好色的无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可以告诉你,想要我调来更多美婢不可能,而且我所带来的婢女,明日便要回宫了,往后驸马可以断绝邪念,沉淀心情,好好修身养性。”

    想要更多美婢环绕?他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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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啊?!为什么?”唐冠尧装出失望的表情,神情委屈,只差没难过地滴下泪来,其实心里快笑翻了。

    哈哈,太有趣了!他兴味盎然地觑着她,好似在逗弄一只易怒的小狗,她反应越大,他越是开心。

    原来她那张美丽的小嘴,不是只会吐出冷冰冰的言语,还有其它可爱的声音,即使嗔怒,也好过毫无情绪的冰冷平板。

    沁水瞪着他,心中依然恼怒,但负面情绪已压抑许多。

    “这些婢女,只是护艘到唐府来,既然我已来到唐府,而且府上也有丫鬟可伺候,那么便不需要她们了,所以明日便要将她们遣返宫中。”其实这是她方才临时下的决定,不送走她们,怕后患无穷。

    “美丽的妹妹们明日便要回宫了?那可真是太好——不,是太可惜了!”

    唐冠尧失望地重叹一口气,很尽责地扮演着无赖的角色。

    这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沁水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真是愤怒又傻眼,难道除了美色,他丝毫不关心天下大事吗?

    “咦?公主做什么这样瞧着我呢?喔!我知道了,公主是瞧我生得俊美,瞧呆了是吧?”

    唐冠尧发现自己被人瞪着瞧,不但半点也不窘迫,还不要脸摆出自恋的神情。

    “公主若是想瞧我,不必偷偷地瞧,尽管告诉我没关系,我会大方地让你瞧。”他很认真地建议道。

    沁水听了差点没吐血,她忍不住大翻白眼,决定要先回房,不同他说了!若她再继续待下去,只怕会给这油嘴滑舌的浪荡子气死。

    “言尽于此,请驸马好好想想!若驸马没其它事,我要先回房——啊!”

    沁水扭头欲走,不料一转身,就看见一个不明的东西,朝她的粉脸直扑而来。

    是蛾!好大的夜蛾!

    “啊!”她向来怕虫子,见着飞蛾吓了好大一跳,尖叫着往后跳开,但这一跳,正好把自己送进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里。

    “啊哈,瞧瞧我捡到什么了?”

    宽大胸膛的主人——唐冠尧顺势揽住她的纤腰,语调慵懒,明显带着戏谑。

    “啊!”沁水没想到自己这一跳,竟会自动投进他怀里,当下涨红脸,又是羞涩又是窘迫,急忙想移开身躯,但没想到,那无耻的色狼竟然死抱着她的腰不放。

    “放——放开我!你竟敢轻薄我?大胆!”沁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又羞又恼地高嚷,努力挣扎要把自己吓到瘫软的身躯从他的怀中拔开。

    “我轻薄你?!”慵懒的语调不变,但多了几分掩藏不住的笑意。“公主!明明是你自己对我投怀送抱,我都没怪你吃我豆腐了,你还诬赖我轻薄你呀?”真是打人的喊救命,作贼的喊捉贼。

    他耍着嘴皮子,手里也没闲着,揽着纤腰的大手悠闲地在她的腰间散起步来,拿那双大手丈量她的腰肢。

    老天,她的腰细得不可思议!

    “谁、谁吃你豆腐了?!”沁水扭头,拿一对美丽的大眼睛凶巴巴地瞪他。“我只是吓着了,差点跌跤罢了!”她怒气冲脑,根本没发现自己正被吃着豆腐。

    她无法否认是自己“投怀送抱”在先,但她是被那只蛾吓着了,才不是存心吃豆腐,他的指控简直是在毁谤她这大理国二公主的名誉。

    “唔,好吧!你不是吃我豆腐,你只是想在跌跤时,拿我当垫背而已。”唐冠尧笑得好宽容大量,大手还放肆地继续在她的腰间爬。

    “放开你的手!”沁水这时终于发现那双毛毛手一直在腰间肆虐,气呼呼地拍开他的手,然后迅速挣脱他的怀抱。

    “你这人简直是——”

    “我怎么了?”

    唐冠尧好温柔地对她一笑,那俊美无俦的笑容,让沁水心口被猛力撞击一下,然后她究竟想说什么,连她自己都忘了,就只是愣愣地痴望着他。

    “咦?公主不知道该怎么骂人吗?如果不懂,我可以教你。这时候无赖通常是最好用的。再不然,登徒子也行。再不然,下流胚子也不错。”

    唐冠尧笑得眯起了眼,好温柔地教她骂人,让沁水又气又窘,方才片刻恍神也瞬间恢复清醒。

    “这种事不用你教我!总、总之——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随便碰我!”

    发完娇嗔之后,沁水神情高傲地扭头就走,只不过因为脚步太急太快,看来根本就像落荒而逃。

    她都走远了,还能清楚地听见唐冠尧在后头狂肆大笑的笑声。

    “哈哈!太好笑了!”唐冠尧捧着肚子,笑得不能自已。

    她居然连骂人都不会,岂不好笑?但唐冠尧竟觉得这高傲公主涨红脸,倔强地昂起下巴的模样好可爱,他是病了还是疯了?

    原本还猜想那病皇帝是不是看不过他日子过得太清闲,特地派个骄纵的公主来整治他,结果如今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

    算了!管他的呢,反正顶多再过一些时日,这位高傲公主与那个昏庸无能的病皇帝,就会死心改指他人为二驸马,他也不必太过烦恼。

    暂且将沁水的事抛到脑后,唐冠尧看看天色,月儿已高挂夜空,此时珍翠楼应该是灯红酒绿、酒酣耳热之际吧?

    好吧,逗弄完了爱生气的高傲公主,他也该去忙“正事”了!

    他长袍一撩,步履轻巧地朝后门走去。

    沁水蒙头胡乱往梅院方向冲,因为对唐府不熟,还差点迷了路。

    好不容易回到梅院,冲进房里,桂嬷嬷一见到她就吓了一跳,惊喊:“公主!您的脸怎么那么红呀?”

    她脸很红吗?沁水白皙冰凉的小手捂上自己的脸,确实感受到芙颊上传来的烫热温度。

    “没什么,或许是我方才一路跑回来,脸才发红的。”

    “跑?公主,您做啥要跑呢?发生了什么事吗?”桂嬷嬷眯起眼问道。她不愧是块老姜,辣得很,一下子就嗅出端倪。

    “啊?”沁水没想到她如此机灵,顿时愣住。“没……没什么。桂嬷嬷,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是。”桂嬷嬷当然瞧得出主子不对劲,但她不肯说,谁也拿她没办法。

    她叹了口气,正要退下时,沁水忽然又唤住她。“桂嬷嬷?”

    “是,公主?”她立即折回来。

    “明日一早,你派两名护卫,护送春例们回宫。”沁水吩咐。

    “让她们回宫?!”桂嬷嬷瞪大了眼。“为什么?公主,把她们都遣走了,往后谁来伺候您?”

    “唐府里下人够多了,请他们拨几个手脚利落的婢女过来就行了。”她并不是一定要自己的婢女伺候才行。

    “公主!她们虽然也是伺候大户人家的下人,但毕竟唐府和宫里不同,宫里的规矩习惯,他们怎么会懂呢?”桂嬷嬷很不赞同。

    “桂嬷嬷,我们现在是在唐府,不是在宫里,有些事情必须入境随俗才行。”沁水不是没注意到,用餐时唐府的人有多别扭。

    “那么,至少留下一个吧!”桂嬷嬷讨价还价。“咱们宫里的发式繁复,不是寻常丫头能梳的,唐府只有唐老夫人一名女眷,只怕是无人会梳那些发式才是。”

    沁水想想也是,便点点头道:“好吧!那让夏荷留下,她手最巧。至于春兰秋菊冬梅她们,明日就先让她们回宫吧。”

    “是。”这下桂嬷嬷不再有任何意见,点点头,默默退下了。

    房里只剩她一人,沁水终于可以卸下伪装,真实地面对自己的情绪。

    唉!好丢脸。方才真的太丢脸了!本来是要狠狠教训他一顿的,结果竟然被他的笑容迷得忘了该怎么骂人。她几时变得这么“贪恋男色”了?

    抚着红通通的脸颊,柔嫩的肌肤热得快要可以煎蛋了,沁水懊恼得无以复加,羞窘得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她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情冷性的姑娘,她不会不想成亲,但也没特别渴望,比起找个好夫婿,她更渴望离开皇宫遨游天下,走遍三山五岳,看尽大理、中土、甚至西域的山水风光。

    但她身为大理国的二公主,怎能率性而为?所以她也知道这只是空想,根本不可能实现,所以她藏起自己渴望飞翔的心,一切只以大理为重、以父皇为重。

    现在的她只想为父皇尽点心力,招驸马帮他重建大理,其余的,她不敢多想。

    父皇所指配的驸马,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像唐冠尧这般浪荡成性、荒唐无耻的男人,她不曾见过第二个。然而,他的俊美面孔与迷人风采,也是她不曾见过的。

    她气他、恼他,但又忍不住被他吸引,他的笑容像灿烂的日光那般炫目,使人忍不住被他迷惑,连她都无法克制自己失常的行径。

    冷静!段沁水!她闭上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那恶劣的男人是存心逗弄你,故意惹你生气,想看你羞恼的模样,难道你瞧不出来吗?你可别中了他的计,让他称心如意。

    不过是个好看的男人罢了,世上什么样好看的男人没有?你怎能被一个“只有”好看的男人迷去了心魂?她拍打自己的脸颊,命令自己冷静。

    但是、但是……那些男人没有一双会勾人的眼睛,也没有迷死人的俊美微笑呀!心底有道声音小声地反驳。

    好看又如何?!空有好看的皮囊,没有远大志向与学问涵养,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对大理没有任何帮助。

    你千万得把持住,不能被他那张好看的皮相迷得晕头转向!

    她闭上眼,几次深呼吸后睁开眼,眼中的激荡已消退,现下只看得见如古井水般不兴波澜的平静眼波。

    当务之急,是逼唐冠尧好好充实学问,然后助他确立报效朝廷的高远志向,这才是她身为大理国二公主所应尽的责任。其它的——

    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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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8 01: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章(1)
暂居唐府,沁水得到最高规格的待遇,她整个房间里摆的、用的,全是最高档的东西。红木大床散发着淡淡的高级木料香,床上的绣花被褥细致柔软。只是她初次出宫,再加上被唐冠尧扰乱了心神,沁水懊恼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乎整晚没能好睡。

    天大亮时,她才勉强拖着慵懒的娇躯起身,梳洗过后,精神才好了些让夏荷替她梳头打理完毕后,她亲自从带来的书箱里找了一些书,打算从今日开始好好改造不成才的唐冠尧,强迫他多读些书。

    “公主,唐家老爷夫人亲自来请您去用早膳。”桂嬷嬷从房外走进来禀报。

    "公公婆婆?"沁水赶紧放下手里的书,快步走出去。

    “公主万福——”唐家老爷夫人一见沁水便要跪下行礼,沁水赶紧拉住他们,不让他们跪拜。

    “我说了,你们是公婆,我是媳妇,往后见了我不必行大礼。”

    再次声明。没有道理公婆还要向媳妇跪拜的!

    “是,是,我们知错了。”

    兴许是她正经的模样太严厉了,唐家两老的神情看来竟是更加惶恐,点头如捣蒜,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人拖出去砍了脑袋。

    沁水心里很无奈,她其实很亲和,她不知为何他们要拿她当噬人猛虎看待。

    她该怎么对他们解释,才能让他们明白,她并不是一个严厉刻薄的媳妇呢?

    微叹口气,她转移话题问:“公公婆婆用过早膳了吗?”

    “尚未,就等公主一块儿用。”唐老爷赶紧说道。

    “那么,驸马呢?”

    唐家老爷夫人对看一眼,神情显得有些尴尬。“他……他向来不用早膳的。”

    “不用早膳?为什么?”沁水诧异极了,不晓得其中有何缘故。

    “其实是……”唉!

    唐府的竹院,是唐冠尧的个人寝居。

    竹院,顾名思义院内植满了绿竹,风儿吹来,竹叶沙沙作响,颇为风雅,但此时有个初次踏入竹院的人,却没有心情聆赏这天然的乐章,她板着小脸,直捣黄龙。

    “是谁随意闯进来?”

    府里的下人唐生正在院子里扫竹叶,发觉有人靠近,立即放下竹帚大喊。

    唐冠尧看似爱热闹,其实私下好静,若回到竹院便不喜欢让人随意出入,所以唐生已经习惯打扫时顺便替他挡挡门户。

    “是我!”沁水习惯性昂起下巴,冷冷回答。

    她身边没带任何人,单枪匹马来了。

    “啊?是……公、公主!”昨日唐生才亲眼见到沁水,自然不可能不认得,他砰咚跪下,慌张地磕头。“公主请息怒!公主恕罪!小的不是有意无礼,是少爷吩咐不让闲杂人等进来……”

    谁是闲杂人等呀?唐生觉得自己简直是越描越黑,他真不知道自己的嘴怎么会那么拙?哎哟!他气得想掌自己的嘴。

    又来了!沁水几乎忍不住想翻白眼。

    她既不爱砍人脑袋,也不会吃人肉、喝人血,为何这府里每个人都那么怕她?

    “我没生气,你起来吧!”最后,她有些挫败地说道。

    唐生偷偷抬眼觑了下沁水,发觉她脸上真的并无怒气,这才颤巍巍地爬起来。

    “你是唐冠尧的小厮?”见他面孔仍是稚嫩,于是沁水如此猜测到。

    “可以算是……”只要少爷别刻意使计调开他,基本上他是专职服侍少爷的。

    “你叫什么名字?”沁水放柔了语调问。

    她想,或许她不该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冰冷面孔,而该稍微放段与人亲近,免得大伙儿见到她就吓得腿软。

    “我?”唐生愣愣地看着她,像是不敢相信堂堂的公主竟纡尊降贵地询问他这个小小下人的名,片刻才忙不迭地回答:“小的叫做唐生!”

    “唐生是吗?”沁水点点头,语调更柔地问道:“唐生,你家少爷呢?”

    唐生毫不索地回话:“少爷?少爷还在睡啊!不到晌午,少爷是不会起床的。”

    “还在睡!”沁水的脸色瞬间青了一半,公婆说得果然没错,他真的尚未起身。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那个浪荡子竟然还在呼呼大睡?

    “我去叫他起来!”沁水眼底蕴含风暴,唇一抿,便要直冲室内。

    “啊,公主——”唐生下意识想拦住她。

    “什么事?”沁水急停下来,略为不耐地扫他一眼。

    “呃,不,没什么……公主请!”被她那双充满公主威严的眼眸一瞄,唐生嘴里的反应立刻咽了回去。

    呜呜,少爷,没能替您看好门户,我对不起您!但人家是公主,又是未来的主母,我有三颗脑袋也不够人家砍啊,自古忠义不能两全,为了对公主尽忠,我只好对你无义了……

    唐生握紧手中的竹帚,含泪对着青天忏悔。

    唐生放行后,沁水直接登堂入室,她没有心思观奢里雅致的字画摆设,笔直朝内室的寝房走去,目标是纱帘后大床上的那条大懒虫。

    沁水掀开纱帘,只见大床上,唐冠尧身着白色丝绸单衣,仰卧在枕上,英俊的面容放松,正沉沉酣睡着。

    怎会有人即使连熟睡的模样,都如此好看呢……

    沁水愣怔立在床边,赞叹地凝望着那张孩童似的恬静睡颜,许久没有动作,好似……好似不忍惊扰他的睡眠。

    不知站了多久,忽然窗外一阵强风吹过,拂动窗前那丛绿树,竹叶摩娑的沙沙声惊醒了她,她这才察觉,自己竟然又瞧得出神了!

    她的脸上瞬时涨红又泛青,因为懊恼羞窘,她憋不住气,微拉裙摆上床前的木台阶,不客气地伸手去推那个熟睡的美男子——不,大懒虫!

    “唐冠尧,起来!”

    “唔……”

    唐冠尧酣甜平静的睡颜稍微起了变化,两道不像男人那般粗犷、也不若女人那般纤柔的眉峰动了动,然后开始往额心聚拢。

    但也仅仅只有如此,他翻过身,继续呼呼大睡。

    沁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难以想象,居然有人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还叫不起来,而且——还是一个大男人!

    真是太不像话了!

    “唐冠尧,你快起来!”她又大声喊道。

    “别吵……”唐冠尧仍闭着眼,但勉强伸出手不耐地挥动,像挥赶苍蝇。

    “快起来!”还睡?沁水猛力推他,他依然不动如山,睡得香甜,她几乎想抬脚踢他的,看能不能把他踹下床。

    耳边不断嗡嗡作响,唐冠尧捂着耳朵**求饶:“娘啊,我将近天亮才上床,您就让我睡行不行啊?”

    拜托!娘亲老爱一大早来吵他,她老人家也体恤一下他忙到天亮,好心点让他补补眠吧!

    “娘……娘?”谁、谁是你娘呀!

    太过分了!她喊了老半天,他不但不起床,还叫她娘?是可忍孰不可忍!

    唐冠尧完全不晓得有人彻底被他热闹了,还呼呼睡得香甜。沁水却是气得浑身发抖,怒气像失控的火苗窜上,一发不可收拾。

    她转头看看左右,瞧见脸盆架上,装在雕花银盆里的清水。

    那原本应是小厮清早端进来给他洗脸的热水,但如今水已凉透,却还干干净净,完全没被使用。

    沁水一双美眸微微眯起,嘴角缓缓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泼刺!

    唐冠尧从来没想过,有天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睡梦中,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睡得正好的唐冠尧,没料到会有盆冷水泼上他的脸,他瞬间吓醒,整个人怒吼着从床上跳了起来。

    “搞什么鬼!是哪个该死的——”他一抬头,顿时怔住。“怎么是你?”

    床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沁水公主——他未来的“正妻”!

    该死!是谁让她进来的?唐生没拦住她?唐冠尧愣怔着。

    “我是来唤你起身的。”沁水抿起唇,小心地藏好牙齿,掩饰自己在看见他满脸狼狈时,忍俊不禁。

    “‘唤’我起身?”唐冠尧脸上、头上都还在滴水,他愤愤地抓起还有半片干的衣袖,擦拭头、脸上湿淋淋的水滴,那干的半片袖子,也立即濡湿了。

    “这应当不叫‘唤’吧?莫非在宫里要唤醒人,都是拿水见对方泼醒?”

    唐冠尧明明满眼杀气,却还能僵硬地挤出虚伪的假笑,他当然恨不得扭下胆敢泼他水的人的脑袋,但人家是公主,他能扭下她的脑袋吗?

    “当然不是。”沁水难得给他一抹好甜的笑容,回答得万般理直气壮。“因为——宫里不会有人睡到日上三竿还赖床!”

    她美丽的大眼瞅着他,没有刻意卖弄风骚,但那长长的羽睫眨动时,却是那么诱惑媚人。

    唐冠尧气恼自己都到了这时候,还有闲情逸致欣赏她的美。

    “就算我赖床赖到晌午,也没必要泼我水吧?”唐冠尧脸上还是一片黑压压,但那一点也无损他的俊俏,他忍着气的模样,看来更加性格……沁水有些瞧呆了。

    “谁让我唤不醒你?”回过神,沁水微恼地撅起小嘴。

    她喊得嗓子都快哑了,他还是不起床,甚至还喊她“娘”!要是不拿水泼他,她怎么唤得起他?

    “好!是我让公主您唤不醒,我活该——胆敢问公主叫醒我做什么呢?”唐冠尧忍耐地咬牙,责怪自己贪睡惹来被水泼的命运,但七早八早地,她唤醒他所为何事?

    “等会儿梳洗用过早膳之后,你到书斋里来!”沁水不给正面回答。

    “书斋?”唐冠尧诧异地瞅着她,问:“去书斋做啥?”

    “到了书斋就知道了。快更衣吧!”沁水转身朝外走,给他更衣的隐私。

    “到了书斋就知道了?”唐冠尧瞪大眼,睨着她离去的背影嗤之以鼻。

    谁理她呀?

    他随意换上一件干净的衣物,有打算躺回床上去睡回笼觉,才正要坐上床,忽然门外传来一声不疾不徐的凉凉警告,简直像门外有双眼睛窥视似的。

    “你要敢躺上床,我会让唐生再打一盆水来。”

    听到这句话,唐冠尧爬上床的动作霎时僵住,因为他知道她真会这么做。

    他该死的知道她会!

    “这是什么?”

    看到书案上那叠得像两座小山的书册,唐冠尧当场傻住。

    “书啊。”沁水怪异地瞥他一眼。“你瞧不出来吗?”

    “我当然知道是书,但——你拿这些书要做什么?”该不会……

    “做什么?”沁水有些好笑,理所当然地道:“既然是书,就是拿来读的,从今儿个起,你得好好在书房里专心读书。”

    “读书?”果然是!“为、为何突然要我读这些书?”

    难不成要他参加科举考试不成?

    “你即将成为大理国的驸马,应是大理国未来的中流砥柱,但是目前的你——”沁水顿了顿,好像在索该怎么说,才不会太伤他的心。

    最后她说:“目前的你,仍无法当此大任,所以我希望你多读些书,充实自己的学问,方能但当治国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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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大理国未来的中流砥柱?”哈!他忍不住冷哼。

    他有说要做驸马吗?希望他成为大理国的中流砥柱,会不会想太多了?

    唐冠尧不感兴趣地拿起几本书册,大略翻了下,全是些经史子集、孔孟儒学等圣贤书。

    “这些书我早读过了。”他撇撇嘴,补充道:“十岁那年就读过了。”

    “你十岁就读过这些书?”沁水惊讶又欣喜。

    难道她误会他了?其实他并不是个扶不起的浪荡子,而是个虚怀若谷、深藏不露的才子?

    “嗯。我爹曾经请了西席来给我上课,当时夫子就成天要我默这些书,不过我嫌他打瞌睡时鼾声太吵,就在他脸上画狗熊,结果把他气走了。”唐冠尧眨眨眼,好生无辜地说道。

    “……”沁水顿时无言,不过心中还是存着一抹希望,眼里闪着希望地瞧着他,问:“那么,你跟着那位夫子念了多久的书?”

    不用太多,哪怕只读个一两年也不错啊。

    “喔,大概半旬左右吧!”现在想起来,倒对那位夫子有点愧疚。呵呵!

    “……”沁水又是一阵无言。

    那不等于完全没念过吗?

    “好吧!没念过也不要紧,现在开始念起也不迟,从现在开始你好好收心,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些书念完。”美眸扫过那些书册,算了算,大约有二十来册,那得拼一点了。

    “什么?”唐冠尧几乎要跳起来抗议。

    “我预计给你半年的时间读完这些书,那么至少一个月得念完四册书才行。”

    沁水对他的反弹视若无睹,径自计算着,然后白嫩小手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地抓起第一本书册,摊开来放在他的面前,逼他现在就开始读。

    唐冠尧瞪着那本好像正张开大嘴要咬他的书册,更想反咬回去。

    老子的道德经?

    哈!她选这本书让他先读,是冀望能稍微提升他的品德吗?

    只可惜,除非他愿意,否则谁也不可能让他“洗心革面”。

    “唔……”他懒洋洋地抓起书册,眯眼瞧了瞧,故意看看书皮、有瞧瞧内页,再倒过来看,然后又倒回去,折腾老半天,最后才叹口气,一副认命的哀怨模样,准备开始读书。

    “驸马。”沁水突然喊他,紧绷的声音听起来万分忍耐。

    “嗯?什么事?”唐冠尧立刻放下书本,脸上笑吟吟的,望着她的专注表情看来好有礼貌,一点都不介意被她打断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阅读气氛。

    “你把书拿反了!”沁水费了好大劲儿,才没沮丧得去撞墙。

    他连书都会拿反,该不会是目不识丁的白丁吧?

    “噢?”唐冠尧歪着脑袋看看书皮,接着惊喜地喊道:“真的耶,公主你好厉害。”

    这样算厉害吗?沁水脸颊抽搐,无言地看着他,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行了!时间宝贵,你专心看。”她没好气地道。

    “是是。”唐冠尧乖得像个孩子,连连点头称是。

    接着,便开始摇头晃脑念起书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他认得字!幸好他不是目不识丁的白丁。沁水稍微安心了些,找了张椅子坐下,正想也看看自己的书时,唐冠尧忽然举手表示有意见。

    “公主!”

    沁水放下刚打开的书,狐疑地抬眸瞅着他。“什么事?”

    “公主,我真的很想好好读书,可是你在这儿,我实在无法专心。”他以一副“我想认真努力,可你去妨碍我”的表情指控道。

    “我……”她不发声坐在一旁也有事?要他念个书,怎么毛病这么多?

    “能否请公主让我独自一人专心看书?”唐冠尧要求道。

    “这……”

    好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能让他专心读书,他要怎样,就尽量顺着他吧。

    “好!我答应让你独自留在这儿读书,不过你可得专心读书,别打瞌睡。”

    沁水虽是同意让他独处,但仍不忘再三叮嘱。

    “当然当然,我发誓绝不打瞌睡!”坐着打瞌睡那多难受?要睡就得躺上床睡才舒服啊。

    “好,那你在这儿慢慢看,我先离开了。”

    “嗯嗯,慢走慢走,小心被摔着了。”

    唐冠尧好不热切地细心叮咛,只差没挥手帕热情送行。

    沁水又狐疑地瞅他一眼,她总觉有点奇怪,但总不能不许他安静读?

    于是怀着满腹的不安,她走出书斋,回到梅院,试着看了会儿书,但实在坐立难安,不知他是否在认真读书,还是又睡着了。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时辰,她让人泡了壶参茶,亲自送过去给他,顺道看看他念得如何。

    “驸马——”一进书斋的门,她就愣住。

    书斋里空荡荡的,半个人都没有,独留摊放在桌上的书册,被窗口吹入的凉风,吹得啪啪作响。

    他——竟然溜了!

    唐冠尧在珍翠楼得到一顿好眠好,正在享用热腾腾的精致午膳,他的好友宋谨玉忽然来了。

    他连忙摇静馨替好友添筷子,招呼好友一起用餐。

    宋谨玉是唐冠尧童年时代相交至今的好友,是个文弱书生,样貌算端正,但远不如唐冠尧俊美,两人在一起,他经常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宋谨玉会来不奇怪,因为他本来就几乎天天报到,但他今天跟往常有些不同。

    平时宋谨玉是很唠叨碎念的,但今日反常地沉默,碗筷摆在眼前他动也没动,只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唐冠尧,像要看穿什么似的。

    “谨玉,你瞧什么?”他的眼神让唐冠尧真想摸摸自己的脸颊,看看是不是沾上汤汁饭粒什么的。

    “我听说……你被选为驸马了。”宋谨玉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空洞。

    “咦?”唐冠尧微微扬眉,诧异的问:“你怎么知道的?有人传扬出去了吗?”他不记得有告诉过任何人,也不许唐府的下人到处宣扬。

    “啊?”宋谨玉愣住,好一会儿才僵笑着说:“其实……是昨日我来珍翠楼找你时,正巧听见的。”

    “原来是这样。”唐冠尧了然地轻轻点头。

    “但我不明白,怎么会是你?”宋谨玉难以置信的眼眸,不断来回打量唐冠尧,好像想找出他雀屏中选的理由。

    “唐公子仪表堂堂,富甲一方,被皇帝选为驸马有什么好奇怪的?”静馨对他的质疑感到不以为然。若是她,也会选他为驸马。

    “是吗……”宋谨玉微低下头,看来似乎颇为惆怅。

    唐冠尧不禁好奇地多瞧了他几眼,因为难得见他遇着自己,没有连篇叨念他堕落不长进。

    不过说到这儿,他和那个高傲公主真是一对,同样满嘴仁义道德,还同样有着救国朝廷的高远理想,当初那皇帝老头指婚的对象若是他,说不定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然而想到沁水依偎在宋谨玉怀里的模样,他心里诡异地浮现不悦的感觉……

    “咳!”猛地,他被嘴里的饭菜呛着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只因为沁水被指婚给他,他便对她起了占有之心吗?

    胡扯!这根本不可能,他别对自己说笑了!

    或许她生气时的模样是迷人了些,脾气也稍微倔强了些,扰乱了他的心,才让他有了这些其名其妙的异样感觉,那并不代表什么!

    换成其他女人,或许他也会如此,这根本没什么!他坚定地对自己说。

    没错!她只是她即将下堂的公主未婚妻,对他根本不具任何意义。

    他低下头,忙碌地吃起饭来,好让自己的嘴有事做,免得胡思乱想。

    这回他吃得很专心,专心到宋谨玉何时起身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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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8 01: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章(1)
来到唐府已经半个月余了,沁水每日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差人去看看唐冠尧回来没有。

    因为每日每日,唐冠尧都在她逼他读书时狡猾地临阵脱逃,然后每夜每夜,在外游荡玩乐到快天亮才回来。

    对于他一再开溜,她真的很恼火,往往气得整晚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她对他用心良苦,期望他从书本上获得学问,学习治理国家之法,他却像扶不起的阿斗,完全不肯上进,怎能不教人失望生气?

    昨天,他一样又是半途开溜,到深夜都没回来,所以她一起床,立刻要桂嬷嬷派人去看看他回来没有。

    桂嬷嬷派人去打听之后,回来禀报道:“启禀公主,驸马已经回来了。”

    “那他人呢?”沁水冷声问道,准备立即冲去找人算帐。

    “呃……似乎还在睡着呢。”

    “还睡着?都什么时辰了?真是太不像话了!”这人没有一天不赖床的吗?

    沁水唇一抿,转身就往竹院冲去。

    拜他所赐,她天天上竹院来叫床——叫他起床,对竹院的位置早已驾轻就熟。

    沁水进了他的房一看,他正大刺刺地躺在床上酣眠。他精明得很,自从那天被泼了一盆冷水之后,房里的盆架上再也没有脸盆,也没有水。

    不过——沁水眼一扫,瞧见了桌上的青瓷蟠龙茶壶,她冷冷一笑,顺手拎起茶壶,跨上木台阶上。

    “唐冠尧,起床!”她臭着脸,语调冰冷地唤他。

    “唔……让我再多睡——喝!你?”唐冠尧虽在睡梦中,但有了前车之鉴,一听到沁水的声音便立即惊醒,反弹似的跳了起来。

    睁开眼一看,她手中还擒着凶器——茶壶,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好险啦!他若再晚一些醒来,只怕又要让人用冷水洗头了。

    “你怎么又来了?”他惊喊。

    她打算当他奶娘,每天来喊他起身吗?

    “我怎么不能来?”沁水冷笑,美丽的脸庞阴沉得可怕,乌云密布、风雨交加,而且看来似乎就快打雷下雨了。

    “好公主,我昨儿个夜里很晚才睡,就让我多睡会儿吧!”唐冠尧今日特别累,不想与她正面冲突,于是堆起甜滋滋的笑,厚着脸皮与她打商量。

    “不行!”沁水眼一眯,回绝得冷硬坚定,丝毫不容妥协。“别以为我不晓得,昨儿个你又溜出去,玩到天亮才回来!未来的驸马,怎能如此堕落颓废?你这样,我怎能不逼你振作起来?”

    “我又不是去玩——”唐冠尧直觉辩解,但话一出口,又瞬间顿住。

    “不是去玩,那么是去做什么了?”沁水满脸怀疑地斜过眼来。不是去玩,那大半夜的,他还能去哪里?

    “不,没什么。”唐冠尧含糊带过,唇一勾,露出气死人的迷人微笑。“公主气我,我也没办法,我天生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要我放弃享乐、奋发振作,我实在办不到!我看,与其想办法改造我这根朽木,倒不如请公主另择驸马会比较好。”

    他可是真心地给她建议,与其这样整天盯着他读书,另择驸马不是轻松多了?

    “不行!”沁水又是坚决反对。“与其改造你,另择驸马确实好上一百倍,但你是我父皇钦点的人选,我别无选择。”

    她将他贬到最低,像对待一块不值钱的烂木头,扔在地还用脚踩践,唐冠尧不气恼,但是她那种认命的语气,却让唐冠尧没来由地恼火起来。

    她父皇根本病糊涂了也说不定,他随便指个人她就嫁吗?今日如果不是他,而是一头猪,她也嫁吗?

    好啊!既然她这般尽孝,非要听从父命嫁他这般浪荡子,那么他怎好让她失望呢?他要是就这么“振作”起来,岂不是太对不起她这一心要拿自己终身的幸福,给那皇帝陪葬的孝女呢?

    唐冠尧眼色阴沉地冷笑,向来率性洒脱、不拘小节的他,罕见地真正动怒了。

    为何生气他也不知道,或许就只是看不过她的愚孝,反正,绝不可能是为了当初她有可能被指给其他下流胚子……虽然被指给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哎!

    唐冠尧心思紊乱地想着。

    “别发呆了!时辰不早了,你快快起身梳洗,用过早膳后赶紧上书斋读书。昨日你又溜出去,又多浪费一天的时间,今日你得花双倍时间补回来才行。”

    双倍?唐冠尧傻住。那教人如何受得住?看来不逃又不成了……

    “还在发什么呆?快起身了!”

    唐冠尧还没回神就被赶下床,沁水立刻命在外待命的婢女进来整理床榻,将床铺得平平整整,连一丝皱褶都没有。

    看来她真的很有当老妈子的潜力!

    唐冠尧无奈苦笑,连床都没得睡了,当然只有认命去梳洗。

    睡眠不足导致他没什么食欲,懒洋洋地喝了半碗粥,便被赶往书斋看书。

    只是一坐下来,他又开始打起鬼主意。

    “公主——”

    沁水很有经验了,他一开口,她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说,我在这儿会干扰你看书的心情,可别又想开溜。”

    “怎么会呢?”不会的是小狗!

    奇怪,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她看来还挺精明的呀!唐冠尧暗忖。

    不过好说话是最好的,那才方便他偷溜,所以他也没多想。

    “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读书。”沁水面色诡谲地睨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唐冠尧连书都没翻开,只是专注侧耳倾听。

    很快地,门外没了任何动静,他想她应该已经走远了,立即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然后悄悄往门口移动。

    虽然心里对公主感到些许愧疚,不过他实在不愿将时间浪费在这儿,所以……

    抱歉了,公主!

    他没几分诚意地在心里道歉后,拉开大门,却像见鬼般惊喊出声。“喝!”

    “驸马要上哪儿去吗?”一张带笑的容颜就在门外,甜甜地看着他,那不是他的公主未婚妻是谁?

    她早已命人搬了张小圆桌和凳子搁在书斋门外,亲自守门。

    “呃……”该死!她怎么没走?“我……只是有点担心,想看看公主是不是还在这儿,如今见到公主在这儿陪着我,我就安心了。”

    “既然安心了,那驸马就别想太多,赶快回去读!”沁水面容依然带笑,但眼色已转为严厉。他再瞎掰嘛,最好有人会相信他的鬼话!

    “呃,公主说得是,我这就进去。”

    唐冠尧撑着虚假的温文笑容——直到关上门的那一刻。

    一关上门,他立刻卸下僵掉的假笑,半点也不浪费时间地转身朝窗口奔去。

    不能走大门,爬窗子总行了吧?

    然而拉开窗子,又是一惊,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正在窗外冷冷盯着他。

    “驸马想上哪儿去呢?”桂嬷嬷好像料准了他会从窗口偷溜,半点都不惊讶似的,神情冷静,还噙着一抹冷冷的讪笑。

    “呃……我只是打开窗透透气罢了。”唐冠尧咬牙,硬挤出笑。

    该死!那高傲公主到底在外头布了多少人马?

    “是吗?那就好。奴婢想提醒驸马,这书斋里每道门、每扇窗子,都派了人看守,驸马想溜出去是不可能的,所以劝驸马还是快快回去读书,切莫辜负公主的一番用心。”桂嬷嬷冷冷地教训道。

    “是,桂嬷嬷说得是。”唐冠尧除了假笑,还是只假笑。

    每道门、每扇窗子,都派了人看守,那他不是插翅也难飞了?

    敢情沁水是把他当成犯人不成?

    唐冠尧气闷地两手一合,关上窗,形始在屋里踱步,索着溜出去的方法。

    最后——

    “啊,有了!”他想到办法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就不信凭他的脑子,斗不过外头那票人。

    他勾起俊美的薄唇,阴恻恻地冷笑。他不想做的事,谁能勉强他?

    “公主?”

    听到门扉咿呀推开,还有那道熟悉的呼唤,沁水便知道他又有问题了。

    这人真无法静下心来好好看书吗?

    她无力地闭闭眼,才睁开眼,转头望向书斋敞开的大门。

    “什么事?”她凝睇着他,冷冷地问。

    “我……兴许是茶喝多了。”

    “所以?”

    “我想上茅房。”唐冠尧大刺刺给她一抹毫不羞赧的微笑。

    “……茅房?”反倒是沁水听了,面色迅速染红,娇艳得不可思议。

    唐冠尧一边欣赏那赏心悦目的娇羞花容,一边悠闲回答:“是啊!你知道的,人有三急,这内急是绝对忍不得的,你总不能让我拿条绳子绑起来嘛——”

    “好好,我知道,别说那么多,你快去吧!”沁水脸红得都快烧起来了,真服了他,还能面不改色地高谈阔论。

    “那我先去了。”唐冠尧按捺不住心里的窃笑,佯装正经地点点头,然后跨出门,很顺利地离开囚禁他的牢笼——书斋。

    他多想立即飞奔而去,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是很安分地在长廊上走着。只是后头好像有细碎的脚步声……

    他转头一看,发现沁水竟然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他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

    “呃……公主要上哪儿去吗?”他回过身,好有礼貌地微笑询问。

    “我跟你一道去。”沁水昂起小巧的下巴回答。

    脸上的红潮已经褪去,她又恢复那种高傲自矜的冷淡模样。

    “啊?你要陪我上茅房?”不会吧!她这么豪放?唐冠尧傻眼。

    “不是陪,是盯着你!”沁水脸红了红。“你太滑头,要是不盯着你,说不准你又趁机溜走了。我只在外头候着,不会进去的,请放心!”

    她对看他上茅房没兴趣!

    他才不是怕她看,而是想溜啊!唐冠尧心里大喊:我苦也!

    “怎好这般劳烦公主呢?不如公主在这儿等着就好,我保证不跑。”唐冠尧鼓动莲花之舌,好不温柔地怒道。

    “你的保证,能信吗?”沁水一句反问,就让唐冠尧哑口无言。

    “还是你愿意拿唐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做担保,我就信。”

    那当然不行啊!他再没天良,也不敢拿祖宗的牌位开玩笑,所以当然是……

    唉,这下伤脑筋了。

    唐冠尧只得乖乖转身,沮丧地继续往前走,后头一双眼睛盯着,他能跑到哪儿去?但他可没打消开溜的念头。

    到了茅房前,灵活的眸转了转,又有了主意。

    他转头对沁水说:“公主,你都已经陪我走到这儿了,应该安心了。我有个小小的请求,能否麻烦公主回过身去?我面皮薄,你这样盯着我,我实在不好意思走进去……”

    “要我转身?”沁水警戒地微眯起眼,怀疑地瞅着他。

    不说别的,光他面皮薄这一点,她就很怀疑。

    “拜托公主,我真有点……有点急啦,如果公主介意,那么我就在这儿解决好了……”

    说着,唐冠尧作势要解开裤腰带。

    “等一下!”沁水粉颊爆红,立即惊慌大喊:“好好,我知道了,我转过身就是了,你赶快进去。”

    话还没说完,沁水已急急忙忙转身,唯恐他真的解下裤腰带,害她瞧见不该瞧的景象。

    唐冠尧见她好慌张的模样就忍不住好笑,她窘迫的模样,实在好可爱!

    “那就烦请公主在此稍候了。”

    说完,他没进茅房,就站在茅厕外,一面盯着沁水的背影,一面假意打开茅厕的门,取信于沁水。然后又把门扉关上,让沁水以为他进去了。

    果然,沁水未察觉他根本没进茅房,还背对着茅房,傻傻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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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凝望着她认真等候的纤细背影,唐冠尧心里升起了些许不忍,如果让她发现他又欺骗她,一定又会很生气吧?

    他忽然有些心疼。

    她是这么认真想改变他,想将他从扶不起的阿斗,改造成一个有为的国家栋梁,但他却总是与她唱反调,半点也不愿配合。她一定对他很失望吧?

    这一旬相处下来,他对这高傲公主改观了,她或许真的淡漠高傲,但绝不跋扈凌人,而且老实说,即使端着那张有些冷硬的小脸,她还是很可爱……

    糟糕!他怎么对她心软起来了?

    这些时日,他暗中查明了原由,明白是她那病皇帝爹爹知道自己不久人世,担心后续无人,才赶紧替四个女儿指婚,指望四个女婿们替他复正朝纲。

    他想得会不会太美了?唐冠尧在心中冷笑。

    皇帝在位数十年,儒弱无能,纵容内戚作乱、佞臣横行,如今皇室气数将尽,才找来四名替死鬼作女婿,妄想如此就能挽救大理。

    他皇帝老爷没搞错吧?凭什么他惹的祸,他们这四个倒霉鬼就得为他抛头颅、洒热血,鞠躬尽瘁去弥补?

    他唐冠尧命再不值钱,也没必要浪费在这等昏君身上,所以他绝不当驸马。

    见沁水有些不耐地将身体的重心换到另一只脚上,唐冠尧才发现自己似乎想得太久了,他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把握时间,先溜为止。

    又望了背对着他的沁水一眼,唐冠尧转身,足尖着地,悄无声息地离去。

    而沁水不知他已溜走,还傻傻地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实在站得脚酸了,心想他这茅房也未免上得太久了吧?

    于是她开口问道:“唐冠尧,你好了吗?”

    后头静悄悄地,没有回应。

    沁水有些急狐疑地蹙了蹙眉,回头一看,茅房的门还紧闭着,他还在里头吧?

    于是她扬声又喊:“唐冠尧,你肚疼吗?”

    茅房里还是一片寂静,连哼一声都没有,这下沁水真的感觉大大不对劲了。他昏在里头了吗?

    “唐冠尧?”她开始着急了,走过去站在门外又敲又喊,里头还是没有声响。

    “唐冠尧,你再不回应,我……我要开门罗!”

    她喊着要开门,里头还是没反应,迟疑地伸出手,想开门又觉得羞,怕开门瞧见不该瞧的,但更担忧他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倒在里头,所以虽然羞,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涨红薄薄的脸皮要开门。

    试着伸手一推,才发现——门没上锁?

    她慌张地将门全部推开,往里头一看——哪有唐冠尧的踪影?里头空荡荡的,连只猫都没有。唐冠尧早就溜走了!

    “唐冠尧!”他又骗她!

    沁水震怒地冲出书斋,看见唐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他的领子直逼问:“唐冠尧——你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吗?”

    她真的彻底被激怒了,唐冠尧实在太可恨了,竟屡次欺骗她,将她耍得团团转。

    今天,她非揪出他不可!

    “少……少爷?”唐生这辈子还没见过母老虎——呃不,是公主发威,顿时吓得牙齿直打架。“他应该是去……去……”

    “去哪儿了?”

    “应当是上珍……珍翠楼去了。”

    “珍翠楼?那是什么地方?饭馆吗?”这名字听来好怪异!沁水满心狐疑。

    “那、那是……”唐生的声音好小,脖子缩呀缩,想让自己从沁水眼前消失。

    “是什么?”沁水不耐地拧眉。

    “是……院……”

    “什么?”

    “放手!”

    沁水瞪着抓住自己手臂的猥琐男人,恼怒地命令道。

    先前唐冠尧偷溜后,她立即冲出唐府,准备上珍翠楼将他逮回去。

    要知道珍翠楼在哪儿并不难,上街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这间大理城内最高档、最知名的院在何处。

    当她得知唐冠尧不在唐府时,大多是流连在这间院时,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常常一个大理国的驸马,竟如此不知检点,要是传扬到宫中,岂不害他父皇气得驾鹤西归?

    所以管它珍翠楼是院还是酒楼赌馆,她都照闯不误!

    方才她骗过看门的护院偷闯进来,一间间包厢地找,结果没找着唐冠尧,反而被这个满身酒臭的男人抓住。

    “我不是这里的姑娘,你快放手!”沁水怒声命令。

    “放手?别开玩笑了!昨晚满屋子漂亮的姑娘,连一个都没能沾到……呃,说什么珍翠楼的姑娘有选择卖不卖身的权利?我呸!青楼女啊,就是让人玩的,不然老子花钱到这青楼里来做什么?不过没关系——”醉汉咧开一口大黄牙,喷着令人作呕的酒臭靠近她。“她们不陪我,还有你啊!你……是特地来补偿我的吧?呵呵……你比她们美上百倍,我要你陪我玩玩。”

    “放肆!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这里的姑娘,我是沁水公主,我命你即刻放开我!”沁水更加生气地命令,想扯回自己的手,但那醉汉却死拉着不放。

    “沁水公主?哈哈哈!公主?你若是那个劳什子公主,那我就是太上皇!”

    醉汉笑得都快喷泪了,压根不信她的话。

    “我真的是沁水公主!”沁水冷声再次重申,但心里开始浮现恐惧。

    万一他不相信她、不肯放过她,那该怎么办?

    “好好,你是公主,我是驸马,让我们鸳鸯交颈,成就好事!”

    醉汉眼中透着色欲,把沁水拖入后头的一间厢房,一踢上门就急着拉扯沁水的衣物。

    “不要!放开我!”沁水恐惧地挣扎,不顾纤细手腕被扯住的痛,哪怕扯断手,她也要逃。

    “想逃?”醉汉眯起眼,把她拖了回来。“装什么矜持?女人!你来到这儿不就是要让男人玩的吗?老子现在要玩你,你敢反抗?”

    说完,醉汉等不及上床榻,就把沁水压到地上。

    “啊!”沁水打小娇养在宫中,从不知道男人的力气有这么大,把她吓坏了。

    “呵呵,美人儿,你真是太美了,乖乖听话,让我香一口——”

    男人将她压在地上,嘟高充满酒臭的大嘴,拼命想吻她。

    “放——放开我——我叫你放开我!”沁水又惊又惧又怒,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遇上这种事。“你这无耻的败类,眼中还有没有王法?给我滚开!”

    她发起狠来,抡起拳头捶打他雨点似的攻击落在他的头上、脸上,虽说不上痛,但确实惹得男人心烦。

    “烦死了,你给我安分点!”男人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然后把撕碎她的衣物。瞧见那破碎衣物下的雪腻肌肤,当下口水淌了三尺长。

    “啧啧,你真是绝色!瞧瞧这皮肤,嫩得像豆腐似的……”

    “放……放开我!”沁水面颊好痛,像火烧一样,她的衣物被撕碎了,整个人被压制在醉汉身下,完全动弹不得,这时的她终于体认到自己的弱势。

    方才攻击的勇气消失无踪,她好慌好怕,怎么也没想到,在宫中至高无上的身份地位也有毫不管用的时候。

    身旁没有随从保护,她就什么也不是,任谁都可以欺负她、****她。

    她是公主又如何?在这一刻,她不是什么高贵的公主,只和任何平民女子一样,脆弱无助。终于,绝望的泪水落了下来。

    “来人……快来人……呜……唐、唐冠尧,救我!唐冠尧——唐冠尧——”他在哪儿?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喊出唐冠尧的名字,但在这一瞬间,除了他,她的脑子里竟想不起任何人。

    或许是因为此时此刻,她只能想得起他,也或许是因为在这里,唯有他有可能来救她……她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但只要喊他的名字,就带给她一种其名的安心感,好像自己就能因此得救。

    于是她拼了命地喊他的名字。

    “唐冠尧——”

    “吵死了,别叫了,给老子安分一点!”

    醉汉又狠狠给了她一耳光,沁水耐不住这粗暴的对待,当场被打昏过去,男人见她昏了,不但不心疼,还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下安静多了。”

    没了阻挠,醉汉露出邪的笑,开始扯开腰带,打算好好享用她……

    “这里在吵什么?”

    唐冠尧推开门,拧眉走了进来。

    方才他对完帐正准备回唐府,经过走廊时隐约听到争吵声,似乎是院的客人与花娘起了争执。原本这些事静馨与保镳们会处理,轮不到他操心,但不知怎地,他觉得心神不宁,所以特地绕过来查看。

    因为门虚掩着,所以他直接推门而入,怎知一进门,便看见沁水衣衫破碎地被一名壮汉压在身下,维持了二十五年的冷静,在这一刻瞬间崩裂。

    “沁水!”

    这家伙……这家伙竟想欺负她!

    他发现她面颊红肿,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

    唐冠尧这辈子从未如此愤怒与……恐惧。

    要是她有个万一……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情绪如此激动,但他却不敢再想下去。

    “你这个下流的混账!”

    唐冠尧赤红了眼,一脚直接踢过去。

    他不是孔武有力的武夫,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因为愤怒,他这一脚几乎是使尽全力踢出去的。

    醉汉没料到突然会有人冲进来,一时不备被踢得飞出去,撞到桌角惨叫一声,当场晕绝过去,硕大的身躯砰地倒地,额头的鲜血在地上留下一滩血迹。

    “沁水!”

    唐冠尧踢开晕过去的醉汉,上前抱起动也不动的沁水,才发现她也昏了过去了。

    “叫大夫!”

    他朝随后追来的静馨吼了声,然后立即抱起她往外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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