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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作者:墨武—【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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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3 08:25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节 怪汉

裴茗翠提出的条件很难让人拒绝,就算杨得志这样冷静的人,都想按着箭头的脑袋替萧布衣允诺。

萧布衣竟然还能保持冷静,“如果我输了呢,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高士清眼中露出赞赏,见到萧布衣的第一眼,他还不觉得这个年轻人有多大的本事。

可是他每次展现出来的点点滴滴已经让高士清觉得他不简单。

这个萧布衣沉稳老练,二十两金子在他眼中看来,竟然引不起他的波折,未赛先虑败,这种冷静已经有了大将的风度。

裴茗翠明显的一呆,显然没有想到萧布衣会如此问法。

偏厅内有些静寂,箭头都想踢萧布衣一脚,心道这个时候你考虑什么输,先趁别人没有考虑之前,赌一把再说,输了再说输的结果,万一赢了,我们可就发达了。

“你是我见过马术最好的人。”裴茗翠去掉了毛躁,真诚的望着萧布衣,“我马术肯定不如你。”

萧布衣还没有感觉出什么,高士清和小六子对望一眼,都是看出彼此的惊诧。

他们熟悉裴茗翠的性格,知道她向来不服输,虽然是个巾帼,可是哪件事情都不肯落在须眉的后面,要不这次也不会亲自去遛马,准备亲自来比赛。

裴茗翠是士族子弟,为人豪爽,出手豪阔,眼界极高,就算和天茂的对抗也是丝毫不惧,可是这样的人,竟然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布衣百姓说,我不如你?!

“你今日让我没有跌面子,我裴茗翠就当你是朋友。”裴茗翠沉声道:“你如果当我是朋友,就再帮我一次,我裴茗翠不会忘记你的好意。赢了,面子是你萧布衣给我的,若是输了,我裴茗翠一个人去抗。”

裴茗翠言语铿锵,毫不犹豫,萧布衣听了也是一阵热血上涌,大声道:“那好,我就帮你赛上一场。”

***

萧布衣三人出了裴府后,都是有些激动。

不过在箭头还在为二十两金子而激动的时候,他却想到能否和裴茗翠交个朋友。

这个朋友当然不是男女朋友,而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不能否认,萧布衣的确有想利用裴茗翠开拓中原生意的念头,他还是只想贩马,不想做太多。

三人回到裴家商队的时候,李志雄看他们的眼神已经明显不同,远远的都已经热情洋溢的走了上来,“萧兄,还看不出你有驯马的绝招,今日要不是你,裴小姐可真的有点悬。”

萧布衣多少有些愕然,他没有想到这里没有现代化的通讯,小道消息的传播竟然也如此的快捷。

转念一想,这里是个人多耳杂,龙蛇混居的地方,消息肯定来的快,也就释然。

“只是走运。”萧布衣随便应了一句。

李志雄却是差点击节而叹,“萧兄这样的本事,来经商实在是屈才。”

“那你让我去做什么?”萧布衣有些奇怪。

“我只是觉得可惜了,可惜了。”李志雄只是摇头,话留三分,本来以为人都有好奇心,萧布衣会追问可惜什么,没有想到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萧布衣已经踱远。再一会儿,闪身进入了房间。

李志雄眼中露出一丝古怪,握紧了拳头。

萧布衣懒得理会李志雄,这种人三分伪君子,七分真小人。什么时候有人得志的时候,他有机会,肯定是第一时间来祝贺,可是等到自己失势的时候,他多半也会第一时间跳出来踩上两脚。

来到了房间,发现老梆子躺在床上,望着房顶,那个蒙被睡觉的人竟然还在睡觉。

如果不是被子的微微起伏让他知道被下的人还活着,他几乎想要掀开被子看一下。

可是萧布衣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想了下,转身又出了房间。

这次回来的只有萧布衣一人,剩下的两个都被他吩咐回转山寨,过两天再回来。

等到他再次回转房间的时候,胳膊夹着一坛子酒,另外一只手拿着个篮子,里面饭菜都有,大饼金黄黄的诱人,高高的肉菜,几乎能顶到鼻子上。

裴家商队也有厨房,有喜欢吃的可以去打饭,不喜欢吃的当然去外边的饭馆。

在商队里面,几文钱可以吃顿饭,算不上太贵,不过也不便宜。厨子的手艺不错,最少做出的菜肴香气扑鼻,让人满是食欲。

萧布衣上了厨房,掏出的是一串钱,本来打的是三人的饭菜,没有想到里面的一个厨子姓王,和他初次见面,热情的却和穿一条裤子的哥们一样。

王大厨不由分说的拉着萧布衣吃了一顿简单而又丰盛的饭菜,听说萧布衣还给别人打饭,大勺一挥,帮他打了三个人都吃不完的饭菜,又送了他一坛子酒。

萧布衣本来搞不懂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缘,听到王厨子旁敲侧击的打听他和裴阀关系的时候,这才有些恍然大悟。

唯利是图显然不是李志雄的专利,这种品性已经拓展到这里的每一个人。

自己和高士清裴茗翠交好的关系肯定已经传遍了裴家商队,所以这些人都是争相巴结。萧布衣没有想到到了马邑没有多久,竟然有了这个意外收获。

看着厨子殷切的目光,萧布衣只能含含糊糊的说自己和高士清关系不错,他也很看得起自己。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可也让厨子竖然起敬,倒酒夹菜的忙碌不停。

这让萧布衣发现了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不知道这里酒的度数太低,还是自己附身的这个人酒量很好,喝了几碗酒后,王厨子已经云山雾罩,胡说八道,可他竟然一分酒意都没有。

带着这个疑惑回转到住的地方,萧布衣先走到老梆子身边,见到他望着自己疑惑的眼神,递过一份饭菜,“还没有吃吧?”

“给我的?”老梆子有些诧然。

萧布衣点点头,才要转身离开,老梆子已经叫了一声,“喂,萧老弟。”

“什么事?”萧布衣转过身来。

“那酒……”老梆子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有些流口水。

萧布衣有些好笑,拍开酒坛子的泥封,给老梆子倒了满满的一海碗酒,这才拎着酒坛子来到蒙被大睡的人身边,沉声道:“无论如何,饭总是要吃。”

被子下面没有动静,老梆子却是嚷了一句,“萧老弟请吃饭。”

看不到被子下人的反应,萧布衣无奈摇头,把篮子中剩下的饭菜放到那人的床头,酒坛子也放下,不再多话,缓步走出了房间。

老梆子看着那面的酒菜,咽了下唾沫,只是吃着自己的一份,喃喃自语道:“好酒好肉,萧老弟看起来人也不错。”

抿了一口酒,老梆子的眼中也露出了疑惑,心中忖度,自己和萧布衣只是说过两句话,和那面那位更是话都没有,他请吃请喝又是为了哪般?

他这面耗子一样的吱吱作响,吃肉喝酒,不亦乐乎,床铺对面索索的终于有了动静。

老梆子见状,移过头去,摇了下头。

一个大汉已经从被下钻了出来,望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和美酒,喉结上下错动,吞了下口水。

“喝吧,酒没毒。”老梆子那面说了一句,不咸不淡,“你碰到好人了。”

大汉一张脸和锅底般的黝黑,两道重眉好似卧蚕,黑漆漆的胡子,鼻子迎面而下,横度而出,颇为宽广。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威猛,双目神光闪烁,只是站起来的时候好像都没有力气,不知道是饿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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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3 08:31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三十一节 志士

大汉起床后,铁塔般踩到地上,这才让人发现他长的也是极为魁梧。

见到老梆子吃的不亦乐乎,大汉犹豫下,终于伸出手去,吃了一筷子油汪汪的红烧肉,就再也停不下来。

王厨子给萧布衣打了最少三个人的饭菜,老梆子分去一份,给大汉留了两人饭菜。没有想到他风卷残云一般,不大的功夫,已经把面前的饭菜一扫而空。

老梆子攥着个鸡腿,有些畏惧的转向一边,看到大汉有如饿死鬼投胎一样,他只怕大汉过来抢他的鸡腿。

不过这也难怪,这个大汉只比萧布衣早来一天,来了之后,却是蒙头就睡,一天多没吃东西,他倒也能挺得住。如果不是萧布衣给他送来的酒菜,这个人不知道还要饿到什么时候。

大汉吃完自己面前足足两人的饭菜,这才意犹未尽舔了下嘴唇,喃喃说了一句,老梆子却没有听清。

望着床头的那坛酒,大汉目光复杂,终于还是伸出手去,拎起了酒坛子,灌了一口。

他喝酒不和吃饭一样,风卷残云,喝了一半,摇晃下酒坛子,有些不舍的样子,缓缓的放下来,重重的叹息一口气,蒙上被子,继续睡了过去。

不过老梆子知道他其实没睡,这个大汉有着很重的心事。

萧布衣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

他随着阳光进来的时候,老梆子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几乎以为神仙来了。后来才发现来的不是神仙,而是菩萨。

只是请人吃饭的事情,就算菩萨都不常做。

萧布衣看起来精神奕奕,杨得志和箭头都不在,老梆子不想多事,却还是主动问了一句,“回来了?”

“嗯。”萧布衣点点头,“打扰你们休息了。”

没有想到萧布衣竟然这么客气,老梆子只是说不敢没有,偷空吸鼻子闻了下,皱了下眉头,“萧老弟昨晚没有在这儿睡?”

他这当然是废话,人老了,睡的不沉稳,老梆子一夜起来三回,看到对面始终空铺,早就知道萧布衣并没有在这里睡觉。

人与人不同,老梆子心中感慨,自己睡在猪圈一样的地方,萧布衣倒好,昨晚多半是倚红偎翠,妙不可言。可是他没有想到,偷偷闻了下,没有意料中的胭脂气息,反倒闻到有股刺鼻的草料气息,难道这小子昨天睡的是马厩,这好像不太可能!

老梆子一肚子的心思,却不说出,萧布衣已经走到对面蒙被睡觉的大汉身边,看了一眼碗筷,收拾下,拿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竟然又带回两份早饭。

一份给了老梆子,另外一份放到桌案上的时候,萧布衣还是如旧出去,大汉这次没有等很久,听到房门一响,已经掀开了被子,怔怔的望着紧闭的房门,还有桌上的热气腾腾的早饭,嘴唇蠕动两下,却没有说话。

几人都和闷葫芦一样,萧布衣锲而不舍的为他们打着早饭,中饭,甚至是晚饭,只是等到晚饭时间一过,又是消失不见。

等到他第三天清晨回来的时候,老梆子终于忍不住的问道:“萧兄弟,你天天晚上去哪里睡?”

萧布衣笑笑,“睡马厩。”

“哦,原来如此。”老梆子心中不悦,心道你就算不想答,也不用骗我,好好有住的地方,谁会去睡马厩?

他却不知道萧布衣说的是实话,他这几天的确和青霄睡在一起。

虽然对自己的马术很有信心,可是看在二十两金子的赌注,还有裴茗翠真诚相对的份上,萧布衣还是下定心思,决定这场比赛一定要赢。

青霄是好马,而且算得上他来到这里见到的一匹真正的好马。他对马有信心,和对自己有信心一样。

虽然他对青霄有信心,不过前几天他伤了青霄,虽然是迫不得己,还是和马有了隔阂,所以他要趁这几天和青霄交流下感情。

都以为马术师只需要身手敏捷,会骑马,能骑马就行,剩下的一切都看马的秉性,可是萧布衣却不这么认为。

他一直认为马也和人一样,一样的有感情。一个真正的马术师,应该知道马的需要,他做不到人刀合一,但是他却多少能做到人马合一。

一个真正的马术师,可以发挥一匹马的最大潜能。

所以他这几天一直睡在马厩,裴茗翠对于他的习惯虽然不解,却不阻挡,为了赛这场马,她为萧布衣扫清一切障碍,只要他能赢,除了金銮殿,他就算想睡到她闺房都不是问题。

不过要萧布衣在睡马厩或者是裴茗翠的闺房做个选择的话,他宁可选择睡马厩。

今日是比赛的日子,萧布衣没有十分的信心,却也有八成。

准备的功夫他考虑的多,真正要比赛的时候,他反倒放松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一点,自己已经尽力,输了问心无愧。

他不怕输,只怕输了之后后悔自己没有努力。

“午后我不会回来。”萧布衣说了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串钱来,“朋友,如果你饿了,可以拿这些钱去买些吃的。”

被下的大汉不再沉默,霍然掀开被子,“那你以后会不会回来?”

他口气有些急迫,盯着萧布衣,竟然有丝感激和依赖。

萧布衣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心道铁树也能开花。

原来他通过和王厨子聊天知道,这个大汉是先他一天来的,到来的时候,衣衫褴褛。听说为了加入这个商队,大汉花了不少钱,还欠商队一些,这么说来他不是睡,而是在熬。

萧布衣有些惋惜大汉的不走运,也知道如果径直来到裴家商队,那很对不起,一切按照规矩行事,可是要去天茂商队走一圈,这个大汉多半能得到高士清的注意,得到萧布衣的待遇也说不定。

只是到了天茂的商人,显然都是货比三家,决心跟着天茂,不会选择裴家商队,而觉得天茂去不了,径直来到裴家商队的人,就和大汉一样的遭遇。

这样一来,自从裴茗翠定下规矩后,他萧布衣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可能是最后一个。

这就让萧布衣不由感叹世事的奇妙,任何不经意变化都能改变人的一生。

才出山寨的时候,他多少有些忐忑,已经抱着亏本赚经验的念头,怎么能想到到了马邑后,不经意的选择,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我当然还会回来,”萧布衣微笑的望着大汉,心赞好一条威猛的汉子,“我还要出塞,当然要跟着商队。”

大汉竟然露出一丝喜意,说了一声,“我也要出塞。”

萧布衣觉得自己就不像商人,这个大汉更加不像,好奇问道:“还不知道兄台高姓大名,出塞做什么生意?”

大汉犹豫下,“我叫魏德,去塞外看看有什么买卖好做。”看到桌案上的那串钱,大汉低声道,“这一串钱我不能要。”

“为什么?”萧布衣有些惊诧。

“我还不起。”魏德仰天长叹,“可惜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萧布衣听他叹息,反倒是钦佩,因为以他的眼力来看,这个大汉就算去抢,也不至于如此穷困潦倒。这人宁可挨饿,也不去打劫,这如果让萧布衣拽一句古文的话,那就是志士不饮盗泉之水,这种汉子,穷也穷的有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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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3 08:32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三十二节 豪赌

“你现在还不起,总有还起的时候。”萧布衣没有施舍的表情,只有真诚,“你记得我叫萧布衣就好。”

大汉狠狠的盯着萧布衣,一付要吃了他的样子。

萧布衣却只是微笑,他知道施舍和同情这个时候要不得,这种汉子,只能用友情来打动。

大汉终于把十文钱收到怀中,沉声道:“我记得你是萧布衣,我欠你五顿饭,十文钱。”

萧布衣一笑,“那好,你记得这些我就放心了。”他转身出门,看到小六子已经迎面走了过来,低声问道:“马赛要开始了吗?”

小六子点头,却是伸手递过一个钱袋。

萧布衣一怔,“这是什么?”

“小姐给你的。”小六子好像捧着热山芋一样,生怕烫着手,见到萧布衣接下钱袋,这才松了一口气。

萧布衣打开钱袋看了一眼,里面竟然是不少银豆子,比起薛布仁的棺材本还多。心中感慨,这个裴阀缺人缺马就是不缺钱。

本来不想收下,他不像大汉那样死板,可是也不想让人看成吃软饭的人,转念一想,还是收到怀中,“那多谢裴小姐了。”

小六子眉开眼笑,“你要是真的想谢,就当小姐的面来谢。萧爷,说句实话,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小姐对一个人这么看重,你是头一份!”

萧布衣笑笑,裴家商队外早就准备好马车,萧布衣在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下上了马车,向城东驰去。

不一会儿二人到了城东,裴茗翠高士清已经早早的等候。

高士清微微皱眉,不知道想着什么。

裴茗翠却是亲自牵着青霄过来,把缰绳交到萧布衣手上,拍拍他肩头,“萧兄,有劳。”

那面早就站着几人,梁子玄赫然其中。他远远的站着,也不过来,嘴角一丝讥诮,身边几个士族子弟也是鄙夷的望着萧布衣,显然看他身着布衣,不耻为伍。

这几个人和上次一般无二,裴茗翠没有介绍,萧布衣也懒得理会。

他站在裴茗翠这面,已经表明了立场,那些人已经当他是敌人,脚踏两只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虽然没有理会那几个世家子弟,可是萧布衣的目光还是落在他们身后一人的身上。

那人瘦小枯干,看起来四两棉花都比他重些,身旁一匹浑身红毛的骏马,冷一看如火焰一般。

他见到萧布衣望过来,也是冷眼望着萧布衣,不发一言,眼中隐有轻蔑之意。

萧布衣见到那匹火焰般的马就已经心中一凛,见到那人的体型后,更是头痛。

既然是赛马,不言而喻,马术师的体重也是一个需要考虑的因素。

这个人体重还不及自己的一半,显而易见,已经占了先天性的优势。

他们那面气势汹汹,满是不屑,固然是狂妄,可也是对这人有着信心,不然何来的狂妄?既然如此,自己倒要小心。

更何况那人身边的红马只从眼神脖颈,四蹄腰臀来看,已经和青霄不相伯仲!

裴茗翠早就发现这点,见到萧布衣的皱眉,只能苦笑,“萧兄,你好像比他重上很多,这帮杂碎果然不是东西,竟然在这点找我们的便宜。”

高士清眉头紧缩,显然也不算看好萧布衣。

萧布衣虎背蜂腰,不可否认,是个英俊的美男子,可是这是赛马,再英俊也是白扯。

那面的梁子玄已经大笑起来,“裴大小姐,这场比赛不用比,我看输赢早定,你若是现在认输,你们裴家商队今年还可出塞,只是以后见到天茂,只需退避三舍即可。”

裴茗翠冷哼一声,神色不定。

“你要是不认输的话,除了赔上十两金子外,裴家商队今年再也不得出关!”梁子玄得意非常,“两害相权择其轻,裴茗翠,我不认为你这么愚蠢。”

萧布衣这才凛然,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两家的赌注如此之重!

十两金子原来不过是个添头,裴茗翠赛马原来还压上裴家商队的前途,那他这次岂非许胜不许败!可是对手看起来也非弱旅,他如何能稳赢?

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每次询问高士清的时候,他都说出塞的日子未定,原来还有这个原因。他要是输了,裴家不能出塞,他当然也不能贩马,萧布衣这才觉得大有压力。

裴阀和天茂的几家大有矛盾,积怨已深,如今是秋季,今年不出塞,对一个商队而言,显然损失惨重。如此算来,这次赌局的赌注绝对是场惊天豪赌。

这种豪赌裴茗翠竟然让他萧布衣上场,不知道是她的信任还是她的鲁莽。

裴茗翠声如洪钟,“梁子玄,我用不着你这空头人情。裴茗翠输了,裴家商队今年不出塞损失倒是不大。可是裴家要是赢了,你们天茂今年要不出塞,我只怕你找的那些人会闹到圣上那里去,如此来看,怕输的应该是你不是我!”

梁子玄脸色不变,斜睨萧布衣道:“就凭你的青霄和这个马夫,你就想要赢我?”

他言语轻蔑,显然想要激怒萧布衣,萧布衣却只是笑笑,目光望向那匹红马,若有所思。高士清多少有些放心,这个萧布衣让人看不穿深浅,沉着冷静,反让他有了点信心。

“你的马夫和红焰好像也不高明到哪里去?”裴茗翠口气不落下风,“梁子玄,你到底比不比,如果不比的话,爽快认输。如果你认输,你们今年也可出塞,不过以后见到裴家商队,最好滚的越远越好。”

梁子玄放声长笑,“裴茗翠,本公子看在你们裴阀的面子上,给你个台阶下,你不知自爱,今日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他长笑未歇,远方突然传来马蹄阵阵,众人扭头望去,看到几人催马过来,竟是身着官服。

其中一人一马当先,身着紫衣,头戴皮弁,皮弁上镶嵌了六颗明珠,白袜乌靴,气态雍容。他看起来年过半百,神色目光却是炯炯有神,纵马疾驰游刃有余。

他身边跟着一人,而立之年,国字脸,通天鼻,长眉鹰目,身着武士服,纵马飞奔,神色看起来也是不慌不忙,却始终让了当先那人一个马头。

二人都是身手矫健,身后跟着几个亲兵,跟着吃力,稀稀拉拉。

等到二人翻身下马的时候,国字脸那人已经笑了起来,“王太守老当益壮,武周自愧不如。”

萧布衣一愣,心道这人难道就是马邑太守王仁恭?以前他是只听其名,不见其人,就算他的亲戚都是难以见到,没有想到交了裴茗翠这个朋友,竟然轻而易举的结识王仁恭!

大树底下好乘凉,萧布衣心中感慨,不知道自己是好运还是霉运。

紫衣那人却是大笑起来,“刘校尉,你小子让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哪里哪里。”那个叫刘校尉的只是摇头,“刘武周已经竭尽全力,终不及太守。”

萧布衣心中一凛,记得裴茗翠说过,天茂商队主要有三家势力,除了朔方的梁师都,金城的薛家外,另外一家就是刘武周代表的刘家。

看刘武周这个人,态度恭谦,处事圆滑,锋芒不露,果然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

“王太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裴茗翠勉强施礼,“不知道今日来这里做什么?”

“刘校尉说今日你们赛马,请我过来做个见证。”王仁恭对裴茗翠倒是和善,一点官架子没有,“茗翠,以往你们赌马我不好说什么,可这次赌注的确有些太大,这样好吧,我来做个和事佬,大家各退一步,今日的事情就此作罢。”

梁子玄脸盘一扬,抬头望天,显然就算是王仁恭也不被他看到眼中,“王太守,这是几家的恩怨,我只怕你没有和解的能力。”

刘武周脸色一扳,沉声道:“子玄,就算你父亲在这里,也不会这么和王太守说话。”

梁子玄只是嗯了一声,对刘武周竟然也是态度冷淡。

王仁恭眼中厉芒闪过,却还是笑着望着裴茗翠,“茗翠,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裴茗翠摇头,“王太守,本来你说话,裴茗翠不能不听,可这次裴家不能不比。”

王仁恭叹息一声,摇摇头望向刘武周,微笑道:“看来我这个和事佬做不成了。”

刘武周也是皱眉,却只是道:“王太守,他们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好了。”

“蜘蛛,准备!”梁子玄怕夜长梦多,不再犹豫,喝了一声。

红焰身边那人黑衣黑裤,听到梁子玄的喝令,已经轻飘飘的翻身上马。

裴茗翠看着那人的身形,心中一沉,却还能不动声色,拍拍萧布衣的肩头,放声笑道:“萧兄,不用有压力,这场赛马我输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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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三节 意外中的意外

裴茗翠人虽豪爽,这句话却已经透漏底气不足,看来也不看好萧布衣。萧布衣听了唯有苦笑,心道你输得起,我却输不起,你裴家不能出塞,我难道再加入天茂商队?

这个梁子玄恨不得吃了我,我要是加入,不用做生意,天天小鞋都穿不完。

“如何来比?”高士清终于开口。

梁子玄抬头望了一眼日头,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萧布衣瞥见,总觉得不妥。

此次豪赌分量极重,裴茗翠敢赌,是因为她豪放不在乎,梁子玄既然敢赌,那显然有着十足的把握,他既然能买通马夫在青霄的马料中下马儿燥,这次就不会乖乖的比赛,可是他到底有什么算计,萧布衣猜想不到。

“当然还是老规矩,落绸为号,三里外两个木桩两朵红花,摘花返回后,先撞红绸者为胜。”梁子玄一挥手,两个下人已经上前,手中一条红绸,拉在当道。

蜘蛛早早的到了红绸后,占据左手的方位。萧布衣举目望去,发现远处平摊开阔,隐有红色两点。

“小姐,我想去看看红花。”高士清说道。

“高管家是怕我们在花上做文章?”梁子玄大笑了起来,“我们可没有如此卑鄙的时候。”

“你不卑鄙,你买通了我前两次的骑手?你不卑鄙,买通我家的马夫在青霄的马料上下马儿燥?”裴茗翠连连冷笑,“梁子玄,你不要说卑鄙这两个字,因为那是对卑鄙两个字的侮辱。”

萧布衣恍然,这才明白裴茗翠为什么无奈找他这个外人来比赛,原来梁子玄他们前两次竟然买通了骑手。

梁子玄脸色微变,“裴茗翠,什么都要讲究个证据,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裴茗翠长吸一口气,压住怒火,“老高,你去看看。”

高士清纵马前行,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这才回转,他骑的很慢,显然是怕梁子玄在路上做手脚,回来的时候,缓缓摇头。

裴茗翠转首望向萧布衣,诚声道:“萧兄,尽力而为。”

她人看起来虽然粗莽,关键的时候竟然能静下来,萧布衣点点头,规规矩矩的上马,策马来到红绸后面,屏气凝神。

王仁恭和刘武周不再多话,退到一旁,王仁恭嘴角还是淡淡的笑,刘武周却是斜睨了萧布衣一眼,抬头望天,不知道想着什么。

四周转瞬一片静寂,陡然间红绸一落,蜘蛛一提缰绳,不等红绸完全落地,已经纵马跃出,火焰一闪,抢了马头。

萧布衣并不着急,轻轻一磕马腹,青霄已经和青云般一闪,平平的跑了出去。

梁子玄脸色微变,皱了下眉头,王仁恭本来脸色平和,见状神色微微一动,凝望萧布衣背影一眼,刘武周也是霍然转头,目光很是惊诧。

高士清眼中却是光芒一闪,低呼道:“好!”

裴茗翠握紧了拳头,脸上也是难掩兴奋之情,萧布衣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赛马先发当然是占了先机,蜘蛛明白这里,这才在红绸未落之时,纵马高跃,这样谁都无话可说。只是如此一来,他为了避开红绸羁绊,马跃的高,却也多少耽误些时间。

萧布衣虽然后发,青霄四蹄并不高抬,只是平平的窜出,这样两匹马落地的第一步,竟然还是齐头并进!

可是就是这一招已经看出马术高低,蜘蛛一下已经用尽全力,而萧布衣却还是游刃有余。

他们当然不知道就是这一招,萧布衣已经和青霄训练了两天,他当然知道抢先的重要,他驯马小巧腾挪都是不在话下,当年走钢绳,钻火圈的,这个抢先的技巧只能说是微不足道。

饶是如此,二人竟然不分先后,这也让萧布衣暗自谨慎,蜘蛛马术不如他,但是胜在体轻,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们还有后招!

思考的功夫,萧布衣已经留了一成马力,只是紧紧的跟在蜘蛛的身边,却是留意他的举动。

蜘蛛已经额头冒汗,却是头也不回,他顾不得去看萧布衣,凭直觉,他知道这是个前所未有的劲敌。

三里路程转瞬既至,红花遥遥可望,萧布衣不敢大意,两马交错,划了个弧形,二人回转的时候,已是摘花到手,一样的干净利索,并不耽误时间。

二人奔回的时候,已经换了马位,蜘蛛本是在左,这次反倒去了右边。

阳光斜照,萧布衣看到他脸上满是汗水,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光芒。

心中疑惑并未除去,萧布衣来不及多想,纵马飞奔,并不超过蜘蛛。

他赛马的次数少有人及,知道优势向来不见得是胜势,领跑的都是最累最为紧张之人,但最后得到第一的实在不多。

三里路程过后,萧布衣知道蜘蛛已经用了全力。他觉得凭借真实本事,蜘蛛绝对不如自己,他一直不发全力,却是等着最后几丈取胜。

两马发足狂飙,不分先后的向来路冲来,转瞬的功夫,裴茗翠和梁子玄紧张的表情已经清晰在望。

他们本以为回转的时候,萧布衣和蜘蛛已经能够分出高下,没有想到二人还是有如出发的时候,齐头并进。

就算梁子玄都是有了一丝紧张,裴茗翠更是银牙紧咬,拳头握紧,眼珠子看起来爆出来一样。

她若是能够帮助萧布衣一臂之力,早就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只是这时却是一丝声音不敢发出。

两马一青一红,宛如青云火焰般流淌过来,马蹄的急劲声响更是密鼓般敲在人心上!

眼看两马离红绸不过几丈的距离,蜘蛛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手腕一翻,衣袖翻起,一道光芒已经射到青霄的眼上。

青霄猝不及防,长嘶一声,已经惊立而起,裴茗翠大惊失色,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可惜。“王仁恭喃喃自语,缓缓摇头,翻身上马。

此场赛马看来输赢已定,回天乏术,萧布衣功亏一篑,倒让王仁恭遗憾。

梁子玄倚仗家世,不给他这个太守面子,已经让王仁恭厌恶。他平反乱,征辽东,击突厥,为大隋立下赫赫战功,完全是靠军功坐上今日的位置。现在他贵为马邑太守,官及五品,竟然拿梁子玄无可奈何。

圣上虽然开科取士,可是大隋士族门阀势力庞大,梁子玄就算寸功不建,可是仗着祖上积荫,完全不把他王仁恭看在眼中,他很希望萧布衣赢上一场,杀杀梁子玄的锐气。可是见到青霄受惊,就知道萧布衣已经输了。

萧布衣那一刻终于明白蜘蛛的诡计,原来他们早就算计好这招。两马一错,蜘蛛已经到了日头的下方,他手上有个镜子样的东西,把照过来的阳光一反,借以惊吓青霄!

这招极为阴险,不留痕迹,就算知道也是拿他们无可奈何!

他虽然明白对方的奸计,可是多少有些太晚,路程只剩几丈的距离,青霄受惊人立的那一刻,蜘蛛撇开了萧布衣,纵马就要去冲红绸,梁子玄这才长舒一口气,得意的笑容已经浮上嘴角!

只是他笑容才起,突然僵硬一片,青霄嘶叫了一声,竟然又有一声马嘶传出,声音嘹亮。

红焰才要冲刺,竟然活生生的止步,扭过脖颈望过去。

蜘蛛绝没有想到这点,正准备迎接英雄般的欢呼,却哪里想到坐骑一个急刹车,他抗不住惯力,整个人利箭般的摔了出去,众人只觉得青光一闪,青霄腾空跃起,和蜘蛛几乎同时撞上红绸,红焰却还是站在红绸外两丈处。

马嘶长鸣,萧布衣已经跳下马来,看着梁子玄铁青的脸色,抬手微笑道:“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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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3 08: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四节 乐坊宴客

蜘蛛‘咕咚’一声摔到地上的时候,心中还是一阵茫然。

他人虽然轻,可是摔到地上还是有些分量。

但是这时候的他在别人心目中已经没有了分量,没有任何人再去看他一眼,成王败寇永远没错。

这一切都是光电火闪,一波三折,梁子玄得意的笑声没有发出就已经被冻结,裴茗翠却是惊怒的表情才露出,已经满是难以置信。

王仁恭人在马上也是诧异,见到最终胜出的是萧布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再望萧布衣一眼,竟然扬长而去。刘武周喜怒不形于色,眼珠一转,竟然也上马离去。

过了片刻,裴茗翠这才清醒过来,萧布衣赢了,萧布衣竟然赢了!

看到萧布衣刚才惊马,裴茗翠以为萧布衣必输无疑,可谁又能想到蜘蛛的马竟然神奇的止步不前,这一切难道是天意?

高士清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小姐,这次是赛人还是赛马?”

“当然是赛马。”裴茗翠有些诧异。

“既然是赛马,那人撞红绸算不算领先?”高士清又问。

裴茗翠明白了高士清的意思,爽朗大笑起来,“当然不算。”

“那谁赢了?”高士清明知故问。

“当然是我们裴家商队赢了,”裴茗翠斜睨着梁子玄一张寒冬腊月的脸,心中说不出的痛快,“其实就算赛人,也是我们裴家商队赢了。你看萧兄落地的姿势完美无瑕,相对那个蜘蛛而言,简直帅了太多。”

“小姐你难道忘记了他叫蜘蛛,蜘蛛落地的时候哪有立着的?”高士清笑了起来。

二人一唱一和,梁子玄气的手都有些发抖。

“对了,”高士清突然一拍脑袋,“刚才我看到蜘蛛手上光芒一道,不知道是什么仙家法宝?”

裴茗翠目光一转,看到蜘蛛还是趴在地上,大汗淋漓,也不知是累还是怕,听到高士清的问话,慌忙缩回手腕。

她早就看到蜘蛛手上戴着什么,冷声笑道:“原来梁公子竟然把波斯的奇货勃利让蜘蛛带在腕子上,这个东西的用途被梁公子发掘的淋漓尽致,都可以用来惊马,真可谓是机关算尽。”

勃利?萧布衣一怔,也是忍不住向蜘蛛的手腕上望去,虽然蜘蛛在极力的掩饰手腕上的那块东西,萧布衣却已经看的清楚,那东西竟然和玻璃仿佛,更准确的说是像面镜子。

这让萧布衣大为哑然,他一直以为这个时代还是用着铜镜,或者是用水面来看长相,自己山寨的房间就是有面铜镜,没有想到这个时代竟然也有玻璃?

惊诧这个时代科技的先进的同时,萧布衣也有些庆幸。

他赢的这场很有侥幸的成分,这些人算计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甚至利用什么波斯来的勃利,来反射阳光惊马,如果不是自己还会两招控马的绝技,关键时候用求偶时的马叫吸引这匹红焰,不言而喻,这场他是输定了。

可就算啸声发出,他也并非十拿九稳,但对方用计,他不能不反击!

看到众人都是不明所以的样子,萧布衣暗自好笑。

不但梁子玄哑口无言,他身边的几位世家子弟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对红焰为什么止步很怀疑,对多出来的那声马叫也莫名其妙,他们怎么知道萧布衣学别的不行,学马叫还是易如反掌。

梁子玄终于回过神来,不想再受讥讽,一挥手道:“我们走。”

“走?哪有那么容易?”裴茗翠连连冷笑。

梁子玄倒也光棍,“裴茗翠,天茂既然输了,绝不赖账。”

裴茗翠却是伸出手来,“那是自然,不过出塞限制需要几月,可那十两金子嘛……”

梁子玄一愣,竟然有些尴尬。原来他算准自己必胜,这才有恃无恐。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输了这场,十两金子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可他并没有带在身上!

“难道天茂如此窘迫,十两金子都是输不起?”裴茗翠哈哈大笑,说不出的解气,伸手一掏,拿出一锭金子,晃了下,“梁子玄,要不要我先借你十两?”

梁子玄一张脸憋成茄子色,望向身边的士族子弟,一人已经高声道:“裴茗翠,你不要得意,哎呦!”

他话未说完,梁子玄就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大骂道:“愿赌服输,你这样的人实在给我丢脸。”

梁子玄借一巴掌发泄心中的怒气,这才霍然转头,恨恨望着裴茗翠,冷然道:“那好,这十两就算我梁子玄向你借的,裴茗翠,有朝一日,我定然会加倍还给你!”

他一语双关,怨毒的望了萧布衣一眼,已经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其余几人讪讪离去,裴茗翠长舒一口气,重重擂了萧布衣一拳,“萧兄,有你的,今晚设宴,天香坊,为你庆功,不醉不归。”

萧布衣差点晕了过去,“你说什么,天香坊?”

“不错,萧兄也知道天香坊?”裴茗翠嘴角似笑非笑。

萧布衣当然知道天香坊,马邑没有哪个男人会不知道天香坊,那是一座男人的销金窟!

那里的女人是最好的女人,酒是最好的酒,所有的花费都是一流,如果用现代的话来说是红灯区,用这个时代的说法,那就是乐坊。

去天香坊倒没什么,可是萧布衣怎么也搞不懂,裴茗翠为什么说起天香坊竟然也和熟客一样。

他很怀疑裴茗翠是否真的是女人!

男人去天香坊当然是找女人找乐子,可是女人去天香坊去找什么,那就是萧布衣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所以等到他来到天香坊的时候,他还是有这个疑惑。

裴茗翠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情,赛马一毕,已经回城处理其它的事情。

萧布衣独来独往惯了,一直转到晚上才想起赴约的事情。

天香坊很好找,在街上随便找个人来问,男人会给你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女人呢,当然是种厌恶的眼神。

不过这里的女人外出多半都是戴着幂罗,遮住脸部,很有胡风,让人看不真切面容,不免有些遗憾。

萧布衣来到天香坊前面的时候,还是身着布衣,他没有做什么改变。

这个时候的穿衣很是讲究,这些信息要萧布衣一点点进行消化才明白。

戎服五品以上是紫色,六品以下是绯与绿色,王仁恭身着紫袍,那就是最少五品大员才能穿上的衣服。

小吏服饰为青色,士卒黄色,商贩皂色,有板有眼。

他是平民,所以是布衣麻衣为主。

走到街头上,这样看起来身份都是泾渭分明,好在布衣还是很多,所以萧布衣夹杂在人群中并不算另类,可是走到天香坊前,却是很惹人白眼,也很另类。

天香坊上下两层,木质结构,楼前前檐斜飞而出,颇有气势。从外来看,已知占地颇广,等到萧布衣到来的时候,正是灯火辉煌,夜色阑珊。

萧布衣站在楼前,想起前因后果,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门口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看着萧布衣的眼神都是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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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3 08:37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三十五节 你算什么东西

天香坊来往的客人都是身着华服,头戴正冠,看起来风度翩翩,潇洒无俦。

像萧布衣这样身着布衣,头发随便一挽的泥腿子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绝对不是他应该来的地方,他看起来更应该在田间陋巷出没。

一个公子哥模样的已经走了过来,鄙夷的望了萧布衣一眼,扭头望向身旁的下人道:“这里不是驴子和狗不能入内?”

下人谄媚的笑,“赵公子说的极是。”

“那他怎么会在这里?”赵公子大笑了起来,颇为得意。

有些人显然喜欢把快乐建立到别人的痛苦上,也喜欢踩别人为乐,赵公子就是其中一个。

“那看来赵公子也是不能入内。”萧布衣喃喃自语。

赵公子勃然大怒,戟指喝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和本公子这么说话,来人,给我打。”

萧布衣微笑站在哪里,一语不发,却已经握紧了拳头。

一个打四个,他没有太多的把握,但是他并不想退缩,有些事情,男人让让无妨,有的时候再让却已经不是男人。

赵公子带了四个下人,听到公子一声喊,都已经围了上来,只是不等拳打脚踢,楼内已经传来一个声音,“萧爷来了,你们都瞎了眼睛,怎么不早点通禀一声?”

小六子走出来的时候,竟然威风八面。

他是个下人,只是这时候,看起来和人上人没有什么区别。

赵公子这种人见到了小六子,也是堆上了笑容,“小六子,裴小姐她可在这里?请你通禀一声,说赵明生求见。”

他谄媚的笑,握住小六子的手,偷偷的塞上通行证,当然这个通行证也是钱,远比萧布衣的通行证要气派的多。

萧布衣心中诧异,这个赵公子怎么看都是个人物,可是竟然对裴茗翠的一个下人都如此低声下气,那裴茗翠不知道有多高的身份?

经过这些天的波折,他多少对马邑的天茂和裴家商队都有所熟悉。

知道虽然都是商队,可是其中的明争暗斗层出不穷,裴茗翠好像一直处于下风,不过这一次依靠他萧布衣让梁子玄铩羽而归,占了上风。

可是给他的感觉,裴茗翠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一个女人,他不明白,为什么河东裴阀会派出这样的一个女人来掌管裴家商队,而且看起来,很多人对她还很畏惧,她也是无所畏惧?

她的这种无所畏惧是因为后台太硬,还是因为无知无畏?

“小六子也是你叫的?”小六子白眼一翻,直接无视,却已经笑着对萧布衣道:“萧爷,楼上请,小姐在等你。”

无视赵公子的尴尬,小六子已经当先走去。

萧布衣点点头,跟着他走进了天香坊,却觉得世上最滑稽的事情莫过如此。

这种场景好像一个女人在脉脉含情的等她的情郎,却有人和他争风吃醋。

只是约会他的女人却和个男人般豪放粗犷,约会的地点竟然是勾栏乐坊之地。

这让他很不习惯,他不习惯和个女人逛妓院。

进了天香坊后,萧布衣才发现包子有肉不在褶上一点不错。

从外边来看,天香楼只是有点艳丽,可是进入天香楼才发现,里面只能用奢侈华丽来形容。

可是再华丽的装饰也比不上这里的女人,所有的女人花枝招展的争奇斗艳,让人目不暇接。楼分两层,姑娘绝对不少,可是里面的客人却并不算太多。

天香坊大堂内案几两排并列,所有人都是盘腿席地而坐。这点萧布衣还有些不适应,只觉得坐地上,吃东西有些不流畅。

这个时代桌椅也有,最少山寨很多人都习惯用桌椅,因为萧布衣告诉他们,气候潮湿,席地而坐容易屁股生病,造成下肢气血不畅,甚至影响那方面的功能。

他这番道理说出来,山上的神医很以为然,引用了什么气血理论加以佐证。神医证明了自己医学渊博,萧布衣证明了坐凳子的好处,两人一拍即合,惺惺相惜。

不过萧布衣和神医说了很多原因,最后一个原因最管用,那个原因不但让山寨的人抛弃传统的做法,而且让山寨的男人女人都是很感谢萧布衣的意见。

但根据萧大鹏所说,桌椅早就有了,南方案几桌椅都是混合使用,因为大户人家,门阀华族都是认为席地而坐威风高贵,所以别人也是争相效仿,也认为坐桌椅的是泥腿子的作为,他这个寨主却很同意儿子的观点。

裴茗翠早早的坐在主位,见到萧布衣走进来,微笑点头。

她身边竟然也是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这让萧布衣不能不浮想联翩。

男人好男色哪里都有,可是女人好女色好像还很开放?转瞬又想到,裴茗翠喜欢谁关自己屁事,她是自己的朋友才是最为重要。

他是个现代人,这些都能接受,也知道人脉的重要,裴茗翠无疑是他跻身上层的关键一步。

不过他跻身上层并非想往上爬,而是想着为日后的马业帝国打下良好的基础。

裴茗翠有些孤独的高居上位,其余的人都是远远的坐着,高士清并不在场。

在裴茗翠下手不远处有个单独的位置,还是空的,裴茗翠向他示意下,萧布衣四下望了眼,带着众人的诧异和羡慕走过去,坐了下来。

两排坐着的宾客有老有少,却是清一色的男子,望着萧布衣的目光复杂万千。

其实不止这些男人惊诧万分,在场所有的姑娘也是诧异的望着萧布衣。

裴阀的裴茗翠这次在天香坊设宴宴请一人,谁都没有想到竟然是个布衣!

小六子快步走到裴茗翠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裴茗翠点点头,说了一句,“让他进来。”

赵公子随着小六子进来的时候,还是踌躇满志的洋洋自得,这次裴家并没有请他,可是他看起来还有资格入内。

但他一眼看到萧布衣的时候,心中打了个突。看到萧布衣坐的位置,他就知道今日做了件蠢不可及的事情。

在他还在想办法弥补的时候,裴茗翠已经沉声道:“赵明生,你说天香坊驴子和狗不能进入?”

赵公子一愣,看了眼小六子,陪着笑脸,“裴小姐,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很好笑吗?”裴茗翠脸沉似水,“你要不是驴子,就应该知道天香坊是裴家开的,而不是你赵家。规矩是我裴茗翠定的,而不是你赵明生。”

赵公子笑不出来,他突然觉得这件事情真的一点不好笑。

“我听小六子说,你骂萧兄不是个东西,不配和你说话?”裴茗翠又问。

赵公子已经开始冒汗,“萧兄误会了,我当时……”

饶是他自诩风流倜傥,聪明绝顶,胜过诸葛之亮,这一刻也是想不出对策。

萧兄?众人都是心中凛然,看着萧布衣的眼神已经大不相同。

能够让裴茗翠称呼为兄弟的,马邑城找不出第二个!

“你也配称他为萧兄?”裴茗翠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怒不可遏,戟指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和我裴茗翠一样的称呼?”

萧布衣只能喝酒,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裴茗翠竟然会为他发火,抑或这本来就是她的处事风格?

赵公子双腿已经开始发抖,终于憋出一句,“裴小姐,我……”

“滚出去。”裴茗翠寒声道:“以后不要让我见到你。”

赵公子脸色惨变,然后做了一件让萧布衣意料不到的事情,他蹲了下来,转身向外,真的滚了出去,一直滚到门外,这才惶惶的站起,仓促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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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六节 重赏

赵公子的动作看起来蠢笨滑稽,在场的人却没有任何人发笑,所有的人都在惊凛的望着发怒的裴茗翠,敬畏的望着喝酒的萧布衣。

他们一致认为,这个裴茗翠已经看上了萧布衣。

不过这也难怪,萧布衣虽然是个布衣,可是小伙长的一点不差,裴茗翠虽然是大小姐,可是毕竟男人不敢靠近。

这下碰到个悍然不怕死的男人,当然会芳心大动,而萧布衣攀上了裴阀,就算是布衣也能一步登天,做点牺牲也是应该的。

赵公子虽然算是本地的大家,可他很倒霉,惹了萧布衣,裴茗翠为心上人出头有情可原。

可是这里有个最重要的阻碍,士族门阀向来不和布衣联姻,裴茗翠就算爱煞萧布衣,恐怕也不能打破这个规矩,看起来剩下的任务就是为萧布衣捐个官当当。

当众人都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裴茗翠却坐了下来,拍了下巴掌,淡淡道:“别让一条狗扫了大家的兴趣,喝酒。”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只能纷纷举起酒杯,喝个杯底朝天,生怕落后了一步。

萧布衣看到裴茗翠的喜怒无常,忽而风平浪静,转瞬惊涛骇浪,不认为可怕,只觉得好笑,看到她望着自己,端起酒杯,陪着她干了一杯。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酒已经没有了感觉,这让他多少不太习惯。其实这个问题他发现了很久,几个月来,他越喝越觉得酒精对自己没有任何触动,他在山寨的时候,甚至偷偷灌了两坛子酒,灌的肚子快要炸掉,可偏偏头脑清醒无比。

这难道是穿越的后遗症?萧布衣唯有苦笑。

“萧兄,你可知道今日来的都是什么人?”裴茗翠一杯酒下去,脸色不变,眼眸却是黑漆发亮。

萧布衣再次发现,裴茗翠虽然豪放,但是细看,她是个长的很有特点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是长的很不错。

她现在是男人的打扮,让人看不出妩媚,但是若穿上女装,说不定还算不错?萧布衣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我怎么知道。”萧布衣微笑道:“这些想必都是裴小姐的朋友?”

裴茗翠一挥手,“我在这里只有萧兄一个朋友。”

众人喝酒,萧布衣愕然,也搞不懂裴茗翠为什么对自己格外的高看,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帮她赛了一场马,赢回了面子?

“这些本来都是天茂商队的商人。”裴茗翠突然大笑起来,“天茂商队突然宣布今年不出塞,让他们不知所措,所以都找上了裴阀。”

萧布衣恍然,看到在座的都是满脸的尴尬,不由好笑。

他才记起来,这次并非赛马那么简单,赛马的赌注已经涉及两大势力的争斗,天茂不出塞,这帮商人唯利是图,总不能让货物烂在手上,所以只能来找裴家商队。

“本来天茂的商人,裴家商队向来不会接受,”裴茗翠大声道:“可这次萧兄为你们求情,说你们殊为不易,不妨放你们一马,我这才给你们一个机会。”

下面商人都是连连点头,感激都写在脸上,“多谢裴小姐,多谢萧公子。”

萧布衣只能喝酒,忍住笑,接受这凭空飞来的感谢。

“萧兄才到了裴家商队,就为裴家商队做成了大事,这样的人你们说是否应该奖赏?”裴茗翠又问。

“当然,当然。”下面的商人都是连连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是多少有些不自然。

“你们说的不错,兄弟是兄弟,可是这奖赏还是要给。”裴茗翠大笑道:“来人。”

一个下人飞快的上前,捧上两锭金子,光芒四射。

“这四十两金子就是裴家对萧兄的奖赏。”裴茗翠笑意盈盈的望着萧布衣,一脸的诚恳,“萧兄万勿推脱,不然就是看不起我裴茗翠。”

众人一阵骚动,惊愕不已。

当时金银并非流通货币,但是向来贵重,一千两金足可养数百人的军队两三年,太守王仁恭为军将的时候,辽东一役,诸军溃败,唯独王仁恭一队殿后破敌,圣上龙颜大悦,这也不过赏赐良马十匹,黄金百两而已。

谁都知道圣上的大方,由此可见黄金的贵重。

而今日的裴茗翠,一出手就是四十两金子,那已经不能用重赏来形容。

众人有些喏喏,萧布衣只是随手接过,放到案上,说了一句,“那萧某就恭敬不如从命。”

他神色不动,仿佛拿到手的不是四十两金子,而是两文钱而已。

众人本来对他都有些不解和轻视,搞不懂为什么一个布衣竟然能得到裴阀如此厚爱,可是看到他举止从容,钱财不动,这才觉得这小子有点门道。

裴茗翠大笑起来,看起来说不出的舒畅,“我就喜欢萧兄的爽快,来,我给你介绍几人。”

她起身拉住萧布衣的手,走到上手几个案几的前面,那些人都是起身,笑容满面。

“这是江南王家布庄的王财神,这位是豫章林家米店的林掌柜,这一位却是家在兖州,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无所不做的徐先生。”

萧布衣逐一看了眼,发现王财神果然和年画的财神差不多,天命之年。林掌柜却是年逾不惑,人长的很胖,一双眼和米粒差不了多少,估计生意做的太多,看多了米粒的缘故,他搓着双手,竟然十分紧张。徐先生却是而立之年,神色和蔼,举止从容,见到萧布衣望过来,微笑拱手,“得见萧公子,荣幸至极。”

这个徐先生举止最为从容冷静,萧布衣也是抱拳施礼,“公子之称愧不敢当,在下萧布衣。”

他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徐先生说的客气,他也是之乎者也的对称,好在这也不算困难。

徐先生听到萧布衣谦恭,多少有些诧异,又打量了萧布衣一眼,微笑道:“萧公子相貌不俗,又有贵人相助,前途想必不可限量。”

他处事圆滑,无形中捧了萧布衣,又拍了裴茗翠的马屁。萧布衣心中暗道,人与人不同,能够让裴茗翠介绍的人绝非等闲,徐先生言语周到,想必也是个厉害角色。

裴茗翠却皱了下眉头,“萧兄自有风骨,何须别人相助。再说一直都是他在帮我,徐先生此言差矣。”

徐先生听到裴茗翠的话语,也不多话,话题一转,“裴小姐,听说梦蝶姑娘也到了这里?”

裴茗翠也不深究,又大笑了起来,“怪不得,我想王财神和林掌柜到这里,还是因为出塞的原因,徐先生中原大可行得,不必求助裴阀,今日来到这里,却原来是想见梦蝶一面。”

徐先生并不尴尬,微微笑道,“裴小姐说的一半一半。”

“哦?”裴茗翠一挑眉毛,斜睨道:“徐先生来马邑见梦蝶是一半理由,不知裴茗翠可否问问另外一半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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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七节 梦蝶

萧布衣听到裴茗翠和徐先生的谈话,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是来自裴茗翠。

裴茗翠粗犷豪放,一个女人如此姿态,在男人眼中就是个男人婆。可是萧布衣这种感觉越来越淡,几次谈话中,裴茗翠粗中有细,恩威并施,倚仗的绝非仅仅是财势,她其实很有手段!

只是从她和徐先生谈话可知,她虽有狂态,问话却是有条不紊,清晰异常。

“另一半却是久闻裴小姐乃天下奇女子,”徐先生听到裴茗翠问话,微笑道:“其实我倒是更想见你一面。”

他说的多少有些暗示,众人都是脸色微变,以为裴茗翠这种性格,必定勃然大怒,没有想到裴茗翠只是淡淡道:“我算什么奇女子,徐先生过誉了。”

果如萧布衣猜测的一样,座下虽然十数人之多,但是值得裴茗翠介绍的只有三人。

众人再次落座,裴茗翠望了萧布衣一眼,“萧兄可曾见过梦蝶姑娘?”

她看起来倨傲无常,很少将别人放在眼中,偏偏对萧布衣大有好感的样子。

萧布衣摇头,“只听你和徐先生说过,素未谋面,不过徐先生千里迢迢的赶到这里,想必梦蝶姑娘应该不差。”

“萧兄果然聪明。”裴茗翠拍案大笑,“能把别人从千里之外吸引来的绝非我这样的女人,像我这样的女人,只会把别人吓到千里之外。梦蝶,梦蝶,庄周梦蝶,非梦非蝶。人生似幻,光箭若飞,何必如此执着,及时行乐就好。”

她说到这里,轻轻拍了两下巴掌,已经抬头向楼上望去。

众人听她说了这么久,觉得最后几句最实在,随着她的目光望上去,只看到一女子早就站在楼梯口,衣白如雪,似梦如幻。

女人身披雪白罗裳,一尘不染。耳垂坠着一片玄黄的美玉,发髻云松,一枚玉钗斜插在上,更增高贵。

她的眉目如画也就罢了,这样的一个名妓长的若不美貌,那也不会让徐先生从兖州来这里。

可她最让人迷醉的却是步伐的轻盈,动人的体态,烟视媚行。

梦蝶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是娇慵懒散,却又妩媚迷人。

她肩头披帛,沙罗制成,隐约露出圆润的双肩,肌肤白里透红,美的简直惊心动魄。她碎步走来,披帛盘绕双臂之中,飘舞逸动,美不可言。

她轻步下移,一举一动真的如梦如幻,众人见了不由心中都是大跳,那时心中只有着一个念头,梦蝶身为江南名妓,果然名不虚传。

就算是沉稳干练的徐先生看到梦蝶走下来,也是忍不住口唇发干,举止失措。见到梦蝶再走几步,有如仙女下凡般,神色却有些冷漠,这才回过神来,偷眼向裴茗翠望去,见到她移开了目光,知道她在观察自己,不由心中一凛。

徐先生再向萧布衣望去,看到萧布衣竟然在喝酒,不由愕然,暗道这小子不为女色所动,是个厉害角色。

萧布衣不是柳下惠,也不是没有看出梦蝶的好,可毕竟不如那些人痴迷。

他们的痴迷是因为把梦蝶当作货物,知道她的名气,萧布衣不痴迷是因为把她当个正常的女人,并不知道她的名气而已。

所有关于梦蝶的事情,他不过是从徐先生和裴茗翠口中听到罢了。

这和一个名女人仿佛,当你不知道她的名气,寻常交往,觉得她可能也是不过如此,但是你要知道她名动天下,看着的时候自然带了敬慕来看,那就大有不同。

再加上萧布衣还在想着些心事,日子过的很快,不知道什么时候裴家会派商队出塞,牧场的事情不知如何,自己是一介布衣,在场这些大户都是有钱的主,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认钱不认人,自己犯不着去出丑。

裴茗翠看到萧布衣不在乎的神态,目光有些诧异,探过头来,低声道:“萧兄,你觉得梦蝶如何?”

“不错。”萧布衣点点头,更觉得裴茗翠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透着的古怪,她想要询问什么?

“裴小姐。”梦蝶款款行礼,声若黄莺。

众人听到耳中,有若天音从耳朵钻到心中,都是一番陶醉,可知道她说的对象不是自己,不由爽然若失。

“裴小姐,久闻梦蝶姑娘琴舞双绝,不知道我等能否一睹风采?”徐先生远远的问道。

众人都是喝了声彩,看到梦蝶的惊艳之美,顾不得裴茗翠的喜怒无常。

裴茗翠嘴角含笑,斜睨了一眼徐先生,“当然可以,梦蝶,徐先生想见,不妨一舞以谢来客。”

她吩咐才毕,梦蝶披帛一摆,应了声是,已经倒退下去。只是施礼倒退之际,秀眸流盼,望了萧布衣一眼。

萧布衣见到,蓦然心中一颤,才发现她一双眸子黑白分明,顾盼生妍,似有千言万语,不由感慨。

他在现代哪里见过如此古装古典,技艺极佳的女子,不由凝望起来,却没有注意到裴茗翠举杯喝酒,目光不经意的从他身上掠过。

梦蝶盈盈一握的细腰再是一扭,披帛竟如两条长龙般舞动不停,把她罩在红绸之下。

众人一声喝彩,四周却是乐声响起,众人这才发现,在所有人惊诧梦蝶的美貌之时,四周已经无声无息的坐了几个女子,抚筝扶琴,吹萧弄玉,曲调悠扬。

梦蝶翩翩起舞,真如蝴蝶般轻盈,浑身柔若无骨,忽如其来,倏然而退,只留余香阵阵,倩影飘忽。

曲调舞蹈配合的殊为默契,先是明快艳丽,后为慷慨激昂,铿铿锵锵,就算萧布衣都被梦蝶舞蹈和四周乐声吸引,只觉得眼前梦蝶化为一只蝴蝶,飞舞在大漠黄山,动人心魄中带有娇艳之美,又像是苍穹孤雁,鸣声阵阵,苍凉中隐有丝丝乡愁。

乐声高拔,梦蝶陡然双臂舞动,带动红绸舞动,天空竟然好像数个火球高空坠下,满堂旋转,众人目不暇给之际,音调遽歇,又似有着天边的余韵。

梦蝶已如蝴蝶般伏在地上,大厅方才还如江海滔滔,这一会却变得风平浪静,水光清敛,众人默然良久,品味刚才的一幕,回过神来,这才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心悸神摇。

萧布衣也是连连点头称许,这样的音乐舞蹈也就在这里才能得闻,千年后只有在大片剪辑中才有这种眼福。

裴茗翠又凑头过来,低声问,“萧兄,这歌舞如何?”

萧布衣晒然道:“我是个粗人,不过也看得出好。”

裴茗翠又笑,“我也是粗人,却连好都看不出,不过女人嘛,精彩不应该是歌舞。”

萧布衣一楞,不知她所言何意,梦蝶那面却是盈盈站起,向四方施礼,再次来到裴茗翠的身边,轻声道:“裴小姐。”

裴茗翠嘴角一丝笑意,“梦蝶姑娘舞的好。”

“多谢裴小姐抬爱。”梦蝶对裴茗翠倒是恭恭敬敬。

“各位是客,终不能让你们白来一场。”裴茗翠环目四周。

众人见到裴茗翠微笑起来,倒也和蔼,都是斗胆喊道:“听说梦蝶姑娘琴舞双绝,不如再给我们弹一曲如何?”

徐先生也是点头,王财神却是色迷迷的望着梦蝶,好像想着这妞不错,可惜是裴茗翠的手下,不然花点钱来过夜,看她的舞姿,床上功夫是绝对差不了。

“弹曲有什么妙处,”裴茗翠只是摇头,“各位想必都知道梦蝶姑娘还是处子之身。”

众人一愕,点头都已经忘记。

梦蝶脸色一变,有些惨然,裴茗翠并不看她,只是大声道:“既然今日高兴,我就给诸位助下兴,添个彩头,今晚梦蝶姑娘不但献舞献艺,还可以献身,机会难得,价高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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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3 08:39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八节 初夜

  众人听到裴茗翠老鸨一样要给梦蝶卖身,一片哗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布衣也是一怔,有些惋惜这么好的女人如此的下场。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歌妓就算歌舞俱佳,说穿了也不过是个高级妓女,终究还是有卖身找个人家的一天,她今天的舞技是多年培养的结果,当然不能付之东流。

  其实梦蝶的命运早已注定,只是早晚而已,但裴茗翠在这个时候拍卖梦蝶的初夜,多少有些焚琴煮鹤的味道。

  不过人家才艺表演完后,反响奇佳,肯定会要高价卖货,这才是商人的手段,想到这里的萧布衣有些释然,只觉得无趣,想要起身回去,却又怕削了裴茗翠的面子。

  那面的客商知道梦蝶竟然卖身,千载难逢的机会,早就不迭的叫起价格来。

  虽然都是畏惧裴茗翠母老虎一样,可是酒色动人心,也就顾不上很多。再说这是裴茗翠主动提及,也怨不得别人。

  梦蝶已经收敛了笑容,脸色有些漠然的望着众人,不发一言。

  这时候众人哪里顾得上她的感受,裴茗翠才是这里的老板,纷纷竞价不休。再说裴茗翠提起的主意,大家不跟上,也是明显不给人家面子。跟价的假假真真,患得患失,一方面心痛筹码,另一方面又怕梦蝶上了别人的床。

  等到一个人高声喊出黄金五两的时候,众人都是沉默了下来。

  梦蝶这种名妓向来都是自幼培养,这才能舞琴双绝,知书达理,说是个歌妓,其实不见得比个秀才差到哪里。

  这种培养当然要捞回足够的本钱才行,黄金五两倒是符合梦蝶初夜的身价,可是如果拿这五两金子,娶一两个女人,买四五个丫鬟也都足够了,他们是生意人,为此博得梦蝶一夜,多少有些不划算的感觉。

  徐先生却是一直敛眉垂目,只是拳头却已经握紧。

  裴茗翠只是微笑,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徐先生和萧布衣,这一会儿反倒有点莫测高深。

  “我出价十五两金子。”王财神终于开口,出手不凡。

  众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心道你老小子年过半百,就算买了梦蝶姑娘的初夜,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王财神一开口,林掌柜只能摇头叹息,望了裴茗翠一眼,“我本来想出十两黄金,可惜不如王兄的气魄,看来今晚独占花魁非王兄莫属。”

  王财神眯缝着眼睛,却是望向了徐先生,微笑道:“这里有徐先生在此,我岂敢独大。”

  徐先生轻轻叹息一声,拱手道:“恭喜王兄今晚独占花魁,在下囊中羞涩,不敢攀比。裴小姐,在下还有他事,后会有期。”

  见到裴茗翠点头,徐先生倒是说走就走,并不停留,众人都是摇头,心道除了那个泥腿子,估计不会再有人出价。

  那小子平白得了四十两金子,怎么和守财奴一样,并不出价?

  裴茗翠的目光却已经落在萧布衣身上,淡淡道:“萧兄难道觉得梦蝶不值二十两金子?”

  萧布衣扭头望了梦蝶一眼,见到她也望向自己,脸色木然,微笑道:“花钱要花个高兴,如果花钱买了别人的痛苦,又有什么味道?”

  四周听到他说话,静寂一片,良久无声,显然都在考虑萧布衣的言辞。

  裴茗翠喃喃自语,目光闪烁,用力一拍萧布衣的肩头,“萧兄说的好,我虽然是女人,却还不如你了解女人的心思。既然如此,我出黄金二十两买梦蝶姑娘的初夜。”

  众人愕然,转瞬无语,心想你们虚鸾假凤的有什么味道,只是裴茗翠开口,谁又能和她抢女人?

  王财神和林掌柜互望一眼,连连摇头,都道裴小姐钱势无比,自己实在不敢攀比。

  梦蝶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裴茗翠又是大声道:“都说红粉赠佳人,宝剑配英雄,我买了梦蝶的初夜,无福消受,不如转赠萧兄如何?”

  萧布衣差点跳了起来,刚要说什么怎么使得,裴茗翠却是低声道:“你若不要,我就转送别人罢了。”

  萧布衣愕然,不等发话,裴茗翠却已经大声道:“酒已尽兴夜已晚,来宾散了吧。”

  众人轰然而退,片刻功夫后,诺大喧哗的天香坊仿佛只剩下萧布衣和梦蝶二人。

  萧布衣多少有些尴尬,已经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醒悟过来的时候,心想这和自己那时候公款嫖妓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区别是碰到个好领导,见到梦蝶深邃的眼眸千种含义的望着自己,萧布衣嗓子有些发干,咳嗽声,“梦蝶姑娘……”

  “萧公子。”梦蝶压低了声音,“请到寒舍休息。”

  她说完这话后,转身就走,似乎算定萧布衣肯定会跟上。

  萧布衣没有动。

  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梦蝶终于止住了脚步,转过头来,脸上不知什么表情,“萧公子看不上梦蝶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萧布衣只能摇头,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种结果,这个裴茗翠做事实在出乎太多人的意料。

  梦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萧布衣的近前,朱唇一点,就在萧布衣的耳边,“萧公子难道想在这里……”

  萧布衣只能举步,咳嗽一声,“不知道梦蝶姑娘的香闺何处?”

  梦蝶素手轻抬,拉住萧布衣的手臂,柔声道:“萧公子请跟我来。”

  萧布衣坐在梦蝶寒舍的时候,不觉得寒,只觉得燥热。

  梦蝶说的当然是自谦之词,她的香闺非但不寒酸,甚至可以说是雅致非常,颇为细腻,处处都有女儿的心思。

  房间内几只红烛高燃,竟然有小孩胳膊粗细,看起来就算一个晚上都不见得的燃尽。

  幔帐束在一旁,底锁金边,轻垂一旁,香炉轻燃,散发出氤氲的香气,让人闻到神智一清,却又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案几上摆放一具吴筝,古色古香,萧布衣终于找到了话题,问了句,“看来梦蝶姑娘还会弹筝。”

  梦蝶来到自己的房间,反倒随意了很多,轻轻掩门,卸下披帛,露出肩头如玉般的肌肤,红烛一照,透着粉嫩莹白。

  “萧公子可想听梦蝶弹上一曲?”梦蝶已经向吴筝走去,缓缓的坐了下来。

  萧布衣摆手,“梦蝶姑娘千万不要叫我什么公子,我粗人一个,哪里懂得歌舞曲调。”

  梦蝶脸上红晕上涌,素手放在案几下,扯了那里的红绳,轻咬贝齿,“那萧爷准备安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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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九节 诱惑

梦蝶不但人美,声音也甜,她把称呼换成了萧爷,萧布衣却是浑身不自在。梦蝶话里已经有了邀请之意,萧布衣却另有打算。

“现在还早。”萧布衣顾左右言其他。

梦蝶抬头向窗外望去,回眸浅笑道:“那请让梦蝶为萧爷沐浴更衣。”

梦蝶一言一行,并非做作,却更有一种撩人的姿态,她的仪容举止显然培养多年,脱不了烙印。

房门一响,两个使女已经捧进一个木桶,半人多高,放在屋内。二人望了萧布衣一眼,窃笑走了出去。

“这是做什么?”萧布衣一愣,问后已经明白过来。

两个使女出去后,又进来两个,都是提着水壶水桶,往水桶中注水。

萧布衣有些尴尬,喃喃道:“我不想洗澡。”

两个注水的使女向木桶中注了大半热水,试探下水温,留下热水,放下洗换用品,已经转身出去。

房门未关,一个女童已经拿了花篮进来,花篮中满是各色的花瓣,却以娇艳为主。

女童伸手一抓向空中撒去,花瓣漫天散落,多数到了水桶,少数飘到房间各处,五彩斑斓,暗香流动,让人心旷神怡。

热水一熏,空气中弥漫着除了处子的幽香,还有花瓣的香气,一时间让人宛然梦中。

女童撒完花瓣,这才鞠身退出,轻轻带上房门,萧布衣看的目不暇给,心道好家伙,这钱花的一点不怨,这排场,实在罕见。

他目光随着女童转过去,等到回过头来的时候,差点跳了起来。

不知何时,梦蝶已经宽衣解带,身着亵衣,白里透红的冰肌玉肤在烛光下尤为的炫人眼目。

“梦蝶姑娘,你?”萧布衣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几乎难以呼吸。

朦朦胧胧之间的东西最为动人心魄,爱情如此,女人也是如此。只着亵衣的梦蝶立在那里,更是让男人欣赏和冲动,萧布衣已经移不开目光。

他头一次才觉得这个女人美的触目惊心,美的让人难以呼吸,他终于发现这个女人为什么能让男人千里迢迢的赶过来一看。

她不需说话,可是她看起来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是男人心目中的话题。

梦蝶表情并不生动,也没有邀请,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木然,可是她站在那里,没有哪个男人不会产生征服的欲望,萧布衣也是如此。

他没有再问,他当然明白梦蝶要做什么,她要做的事情,男人实在难以拒绝!

“萧爷不想听梦蝶弹琴,也不想洗浴,显然是认为春宵一刻,价值千金。”梦蝶低低的声音,“可是梦蝶伺候萧爷,总要一尘不染才好,还请萧爷耐心等待片刻。”

梦蝶话未说完,已经轻解亵衣,露出羊脂般光滑的身子,胸前圆玉弹出,颤颤巍巍,上面两点樱桃夺人眼目。

她对萧布衣已经卸下了全部遮掩,别人买了她的处子之身,显然也就买了她今夜的一切。

她是歌妓,多年的训练让她知道,就算她平时多么高不可攀,清高在上,这个时候的她,也不过是客人的玩偶。

那一刻的萧布衣不是难以呼吸,而是忘记了呼吸,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完美无瑕的女人!

玉洁的胸膛,盈盈一握的细腰,笔直的双腿,还有……

水声轻响的时候,萧布衣这才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梦蝶已经钻入木桶,捧起带着花瓣的清水,当头浇了下来,微合双目。

水气弥漫室内,缭绕不绝,朦胧一片。

水气中的梦蝶好像化身为蝴蝶,翩翩在水中。她的神色看起来,也不再麻木,而是多了一分凄迷。

她看起来是心甘情愿,可是她看起来也有幽怨。

木桶割断了萧布衣的视线,这才让他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只怕梦蝶洗澡比蝴蝶还要快,萧布衣急快问道:“梦蝶姑娘,我们谈几句好吗?”

梦蝶愣了下,素手搭在肩头,并不掩饰胸前的圆润,倒让萧布衣大饱眼福。

“萧爷想怎么,就怎么。”梦蝶不经意的回答,更是让人遐想。

萧布衣终于从梦蝶的身上移开了目光,他不是正人君子,可他也不是登徒子。

“我想问问梦蝶姑娘是哪里人氏?”萧布衣问道。

梦蝶不经意的撩着水花,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萧爷看起来一点也像个粗人,反倒像个先生。我只知道,很多男人在这个时候,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这个水桶就是为两个人设计,萧爷不和梦蝶一起洗浴,难道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萧爷要是喜欢,亡羊补牢也是不晚。”

看到萧布衣不答,梦蝶嫣然一笑,继续洗着身子,一寸寸的仔细,“梦蝶出身江南,只是年幼失去双亲,这才被妈妈抚养,自小培养梦蝶的技艺,只是希望有朝一日……”

她说的矛盾,萧布衣却明白,梦蝶说的妈妈显然是个后妈,也就是常说的老鸨。

“梦蝶姑娘想一直这么做下去?”萧布衣又问。

梦蝶如玉般的手臂终于停了下来,“我还有别的选择?”

萧布衣默然。

“其实像我这样的女人,天生就已经注定结局。”梦蝶嘴角一丝讥诮,“妈妈在我身上花费了太多的本钱,当然想要连本带利的收回来。没有今夜裴小姐的命令,梦蝶迟早也要卖身。我的处子之身当然要卖的贵些,以后破了身,也就跌了价,碰到先生这样的人,或许还能和梦蝶说说话,欣赏梦蝶的舞艺和琴技,可想必更多人想要的却是梦蝶的身子。”

水声再次响了起来,梦蝶又道:“可是等到破身后,赚钱反倒不如以前容易,不过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等到梦蝶年老色衰的时候,碰到个达官贵人,一时心好,说不定收为小妾,过此一生,若是时运不济,我想流落街头也是有的。”

萧布衣知道她说的没错,却没有想到梦蝶如此清醒,说起自己的下场也很平静。

转念一想,她这一生,除了培养舞艺琴技,想必也是在筹划出路,可是她一个弱女子,除了指望个好结局外,又能做什么?

想到这里的萧布衣多少有些黯然,这个时代,这种女人的结局实在平常不过,就算她是如何的出色,也是逃离不了命运。

“你们好像可以赎身?”萧布衣又问。

“当然可以,只要你有足够的钱。”梦蝶苦笑道:“可是我们这种人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日进斗金,碰到有钱人家,像今日的王财神一样,一出十五两金子来斗富也是有的。只是赚的钱却进不了我们自己的口袋,梦蝶高贵些,每天也只能有一两银子花销。可是这些胭脂水粉,哪个不需要花钱去买?一个月下来,能剩下的钱财实在寥寥无几。”

萧布衣听着也替她难受,知道这是老鸨控制她们的手段之一。

如果能让她们自己给自己赎身,乐坊哪里还有钱赚?

“那你赎身的价格是多少?”萧布衣又问。

“大约要四五十两金子才好。”梦蝶淡淡道:“那样的话,梦蝶十年也攒不下,可是梦蝶恐怕挨不过十年。”

红烛一爆,‘波’的一声,空寂中有着凄凉。烛身已经满是红泪,仿佛红烛自知蜡炬终有成灰的眼泪,又像是它有了情感,为人间如此女子鞠一捧殷红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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