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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作者:墨武—【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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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3 09:28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节 兽医

萧布衣听到韩雪的解释倒是一怔,他只看到毗迦嘴唇蠕动,何况离的很远,刚才不过是无心一问,没有想到韩雪居然能回答。

“你听的到毗迦说什么,他好像离的比较远?”

“我虽然听不到他说什么,但是大概就是这些话吧,不会换的。”韩雪狡黠的笑,“我知道些萨满教的规矩,知道他们甚至不敢说山的名字,每次出行祈福大同小异。不过祈福在于心诚,而不在于形式,对不对,少当家?”

“也是,心诚则灵吧。”萧布衣笑道。

“心诚则灵?”韩雪喃喃自语,飞快的望了萧布衣一眼,心中只是想,如果心诚则灵是真的话,那我要祈祷族人解除灾难,而少当家你是好人,好人总是平安健康,永远如今日般快乐。

她眼中的萧布衣很少有发愁的时候,总是神采奕奕,这让韩雪心中多少有些依赖和信任,也真心的希望萧布衣好人好报。

毗迦祈福完毕,众人都是翻身上马,行了不远,整队前行,前方突然有点混乱,过一会儿竟然停了下来。

萧布衣并不紧张,只是让杨得志去看看。

几个兄弟都是离萧布衣不远,见到韩雪在萧布衣身边,都是自觉的离的远些。只有周慕儒死死的盯着几个兄弟的那车货,生怕飞掉的样子。

“有一匹骡子拉稀。”杨得志回来的时候,抑郁道:“拉车竟然抗不住,掀翻了货车。”

众人只是等待,过了片刻,看到前面才有行动,突然又停了下来。

几人互望了眼,莫风这次抢过去,回转的时候笑道:“昨天一些牲畜好像吃坏了肚子,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有三匹马,五头骡子拉屎跌蹄,没办法走了,这是个麻烦事。”

他虽然说是麻烦事,可是笑容说明他并不觉得这有多麻烦。

韩雪有些失望,却不说什么,这些天都等得,倒不差这一天。

萧布衣却是心中一动,沉吟片刻,扭头望向杨得志,见到他也向自己望来,彼此都看到眼中的疑惑。

前方消息很快传了过来,目前最少十数匹牲畜拉稀不能行进,甚至有暴毙的可能,今天先休整一天。

毗迦老人坐在马背上,双目无神,喃喃自语,不知道说着什么。

很多商人看他的眼神也不再是那么敬畏,因为他祈福看起来并没有给众人带来什么实际的效果,相反,厄运好像开始了。

“布衣,你不是会治马?”箭头迫不及待的说。

“有兽医。”萧布衣指了下,“他们正在处理,兄弟们休整下,看看情况再说。”

兽医是个瘦瘦的男人,出塞当然必须带一个,以防不测,此刻正在忙忙碌碌的不停跑前跑后。

许多商人都是围过去问个究竟,甚至有些激动。

出塞的日子一拖再拖,本来都有些急躁,谁都想不到才一出塞,就碰到这种事情,难免冲动。

陆安右却是镇静自若,只是说几句话已经安抚了众人。

不想出塞的,可以回去,不然就等一天。他这不像是安抚,很大的程度倒像镇压。

商人们都冷静了下来,面面相觑,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准备回去,如今正是交易黄金时期,回去那只能等到明年再出塞!

因为此刻草原牧民畜养了大批的牲畜,寒冬一到,就要视草料的情况,决定冬季留养多少牲畜,不然草料不够,饿死了牲畜得不偿失。因为这个目的,大批的老弱牲畜和雄性的牲畜都会被卖掉或者直接杀掉,这时候收集皮毛,牲畜就是挥泪吐血价!

错过了这一次,下次只能等到明年,他们辛辛苦苦的一年等候,又怎么能付之东流?

不想出塞的,只能回去?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商贩有所不满,但都是敢怒不敢言。

好在兽医那面传来了好消息,牲畜泄肚子,今晚就能止住,大约明天就可继续出行。

毗迦喃喃自语,不知道祈祷什么,他的马虽瘦,却还精神,也没有拉稀。

萧布衣等人的马匹也没有问题,骑兵的马匹也是如此,只有一些拉货的牲畜出了问题。萧布衣和杨得志都看出彼此的疑惑,却让莫风等人下马安顿休息。

周慕儒抬头看了两眼,脸色微变道:“布衣,今晚会有大雨。”

萧布衣这才有些头痛,他可以不信毗迦,但是不能不信周慕儒,他预测天气从来没有出错的时候。

见到陆安右拍马过来,萧布衣迎了上去,“陆兄,今夜要在附近过夜?”

“你说的对。”陆安右镇静自若,并没有丝毫慌乱,“没有想到才出塞就有这种情况,真不吉利。萧兄,麻烦你安抚下商贩,我去寻找下落脚的地方,毗迦说今夜会有大雨。”

萧布衣回头望了周慕儒一眼,挑了下大拇指,周慕儒倒是不觉得什么,憨厚笑笑。

陆安右给他安排个轻巧的活,却是很麻烦,目的当然是把埋怨推到萧布衣身上。萧布衣并不抱怨,虽然是个副领队,可是好像从来没有尽过什么义务,萧布衣多少有些惭愧,催马前行,先去看看拉稀病马的情况,症状和兽医判断仿佛,看到他正在按着马头灌药,可惜有的马和人一样,不好商量,头只一摆,嘴都不肯张开。

兽医气的跺脚,喂了半晌,竟然只灌了三匹马。

萧布衣一旁看到苦笑,心道这时候还没有什么针剂注射,倒也辛苦他们。只是看兽医的暴躁,估计行医执照也是拿萝卜刻章通过的,转念一想,这时候估计没有什么执照,都是自己觉得不错就可以看病了,看人出了毛病要负责任,医死个牲畜不会有人找赔命,倒是个好营生。

“兄弟贵姓?”萧布衣拍了下兽医的肩头。

“啊?”兽医吓了一跳,转瞬跳了起来,回头怒视萧布衣,“你没有看到我在治病?”

他一个劲的咳嗽,身边的助手也帮着他拍背,拍了半晌,悲哀的说道:“师父,拍不出来了,不过好在这药牲畜吃了治病,你吃了也没事。”

萧布衣也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兽医让助手撬开一匹马的嘴,拿个管子塞到马嘴里面,从管子一端倒了粒药丸,就要吹进去。

这种方式比较独特,刚才他拍了兽医下,不知道他是嘴张的太大,还是马吐气了,药丸没有进马嘴里,竟然让兽医吞了下去。

兽医本来怒容满面,看清楚是萧布衣,转瞬换上了笑脸,“萧副领队,怎么是你?”

“抱歉,抱歉。”萧布衣真的有些歉意,“打扰了你。”

“没事没事。”兽医咽了下唾沫,想要早点消化咽下去的药,“萧副领队找我什么事?”

“我只想看看能不能帮手。”萧布衣客气道。

“在下薛寅佳。”兽医抱拳道。

萧布衣想了半晌才明白他答自己的最初问话,只好说,“萧某虽忝为副领队,可是没有寸功,实在惭愧,这才想看看能不能助薛神医一臂之力。”

薛寅佳看了萧布衣半晌,这才说道:“牲畜腹泻,我带有涩肠止泻的药物,绝对有效,每匹马只要灌一丸我想就应该没事。”

萧布衣心道,敢情你和我们山寨那个神医一个师父,都是想当然耳。

“这药有什么成分?”萧布衣好奇的问了一句。

“主要有红花,浮小麦,五味子,当然还有一些独到的成分,我自己研制的。”薛寅佳挺起胸膛,很有自信。

因为无论如何,这是他的手艺,不容别人质疑。

对于中医治马,萧布衣也是多少有所涉猎,反正只要关于马匹的事情,他都会上心,不然也不会成为那时候的难伯汪。不过治人不是在他考虑的范围内,他有个头痛脑热,也会去求助医院。听到薛寅佳说的药物成分,他多少明白药性,不由对这个神医有了点信心。

“我对这个倒是一窍不通,不过我想可以帮你喂马。”萧布衣热心道。

“你来喂马?”薛寅佳咳嗽一声,感觉嘴里还有点红花的味道,感觉有些发苦,“这个不算容易,畜生不听话,我只怕伤到萧副领队你,当然,萧副领队身手高强……”

“你这药丸浸水后效果怎么样?”萧布衣打断他的话头。

“用水化开当然没有问题。”薛寅佳摇头道:“难道萧副领队准备用水化开药丸喂马,那恐怕更不好,就是因为药水更难灌,总是浪费,我这才想出用药丸这个聪明的方法。”

薛寅佳晃晃手中的管子,多少有些自鸣得意。萧布衣不再迟疑,让那个助手拿个碗过来,兑水将一丸药化开。

“贵子,快帮萧副领队按住马头,不要让畜生伤到萧副领队。”薛寅佳虽然和萧布衣初次见面,可是不妨碍对萧布衣的热情。

“师父,要不要戴上马嚼子?这样就伤不到萧爷了。”助手喏喏的问。

薛寅佳给了他一个爆栗,“戴上马嚼子怎么喂马,蠢货!”

“哦,”贵子倒是逆来顺受,“萧爷……”

萧布衣止住了他进一步的举动,来到病马前面,看到它的没精打采的样子,微笑了下,喃喃自语道:“马儿呀,你病了就要吃药,知道不知道?”

他伸手在马头摸了两下,又拍了拍,“吃了药病才能好,这个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来,先把水喝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爱抚那匹马的头顶,罗兽医看了,表面上虽然没有嗤之以鼻,可心道,你以为家里哄孩子这招能有用?我几个孩子,不用棒子管教不行的。

萧布衣不认识他,但是不妨碍他认识萧布衣,如今萧布衣在裴家商队那是鼎鼎有名,他一个兽医,讨生活的,没有理由不巴结萧布衣,所以他虽然觉得萧布衣方法有问题,却不能说出。

没有想到的是,马儿居然好像听懂了萧布衣的说话,张口伸出舌头,大口大口的喝水,转瞬的功夫,滴水都没有剩下来。

马儿喝完水后,一声长嘶,看起来颇为愉悦。

它长嘶一声后,伸出舌头去舔萧布衣的手,萧布衣笑了起来,亲吻了下它的额头,这才回转身来,伸出手来,“再来一碗。”

看到薛神医和贵子目瞪口呆的样子,萧布衣问道:“怎么了,药没有了?”

“有,有很多。”薛神医又给贵子一个爆栗,“蠢货,快给药注水。”

萧布衣心中好笑,暗道你这种暴躁脾气,怪不得发明了用管子注药的方法,你既然是个兽医,其实更应该了解牲畜的习性才对。

不过他不喜欢居高临下的说人,只是拿水在手,还是一样的腔调,转瞬又喂了一匹马。

两匹马喝完水后,都是打着响鼻,对萧布衣举止亲热,看的薛神医眼珠子快点掉了下来,口中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说着什么。

贵子却是大声道:“师父,萧副领队上辈子一定是匹马。”

他这句话自然挨了一个爆栗,薛寅佳喝骂道:“没有规矩,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我不会把你当哑巴卖了。”

萧布衣微微一笑,不大会儿的功夫,已经喂完所有的病马,这才拍拍手道:“马喂完了,剩下的任务就交给薛神医你了,薛神医果然名不虚传,你看,马儿喝完你的药,好像精神好多,是不是?”

他问了一句话,所有他喂过的马都长嘶了声,薛神医诧异的说道:“萧副领队,它们好像真的懂你说的话,你可真神了。你去忙,剩下的牲畜交给我们就好。”

等到萧布衣一转身,贵子已经迫不及待兑了一碗药水,如萧布衣一样的向一匹青骡子走去,“马儿呀,你病了要吃药……”

陡然挨了一记爆栗,贵子头也不回,就知道是师父,捂着脑袋道:“师父,你怎么又打我?”

“蠢货,这是骡子。”薛神医劈手挟过贵子的药碗,呵斥一句,“以后出去不要说是我薛神医的徒弟,我没有你这种连马和骡子都分不清的蠢徒弟。”

呵斥完徒弟,薛神医笑容满面的向那匹青骡子走去,想要现学现用,“马儿,不对,是骡子呀,有病要吃药,你明白不明白?”

看着骡子好像讥笑的望着自己,明显不明白的样子,薛神医倒还耐住性子,“吃了药病才能好,这个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来,先把水喝了。”

他性格不好,记性不差,倒把萧布衣说的记的七七八八。

骡子却是不领情,头只一摇,差点撞翻薛神医的药碗。

薛神医火腾的一下就窜了上来,厉声喝道:“有病要吃药,你难道不明白!”

骡子退后几步,薛神医回头骂道:“蠢货,还不过来牵住骡子,站在那里干什么。”

贵子被呵斥的头脑发晕,也顾不得和骡子交流感情,伸手过来牵住骡子,薛神医按住骡子的脑袋,就要硬灌,陡然骡子长嘶一声,尥蹶子要踢,薛神医慌忙躲闪,不迭的骂了起来,“畜生,你敢踢我,张嘴吃药,我是为你好,你奶奶个熊,我×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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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节 身份

在薛神医想和骡子的亲人发生超友谊,而又很不正常关系的时候,‘咔嚓’一声响,海碗跌到地上,裂成碎片,薛神医一时间造的手忙脚乱。

这时候的萧布衣已经走到客商中间,拱拱笑道:“抱歉,牲畜有病,害大伙要等。不过薛神医医术高明,想必不要大家等太久,还请各位谅解。”

众人看到薛神医没有神医的风范,却神棍一样的跳,都对他医术高明产生了怀疑。

不过萧布衣和陆安右同样是说话,萧布衣说的显然动听一些。

萧布衣是哪个,现在裴家商队的大腕,这样和众人说话,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事情。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听说萧布衣本人也很有背景,不然裴茗翠为什么会点名让他一个生人做副领队。

一个长的和球一样,眼睛却如米粒般的商人已经抱拳施礼道:“萧副领队,这是意外,出塞多磨,变化无常,又有谁能想得到?”

“你是林掌柜?”萧布衣记得送礼的有这么一位。

球一样的商人笑的和白菜一样,“萧副领队真的好记性,只是见到一面竟然还能记住我,在下林士直。”

萧布衣说了声不敢,心道见你一面,想忘记其实也难。

“你是王掌柜?”萧布衣和林掌柜打完招呼,又发现一个送礼的,那天送礼太多,他倒也记不得很多,不过王家林家倒还有点印象。

“在下是王家的掌柜,可是不姓王。”那人也是大腹便便,含笑道:“萧副领队,我叫沈元昆。”

萧布衣连连道歉,自然博得商人的好感,又有两个人凑过来,一个叫做袁岚,另外一个叫做殷天赐。萧布衣知道这都是什么汝南七姓中的大姓,也是大主顾,说不定以后能用到,倒应该拉拢。

见到他们恭敬,萧布衣丝毫没有架子,“你们叫我布衣就好,大家一路,还不是彼此照顾。”

众人更是笑容满面,都觉得这个副领队不倨傲,有出息,和蔼可亲。

大伙聚在一起聊了几句,林士直突然问道:“那我就托大叫副领队声布衣,不知道林某能否斗胆问布衣个事情。”

“你说。”萧布衣心道,你要是问我和裴茗翠的关系,我和你说不明白。

“布衣这个名气,虽然陌生,可是萧姓却是在前朝就是显贵天下。”林士直恭敬道:“就算到了本朝,也是显赫一时。当今的皇后娘娘就是萧姓,不知道布衣可否也是士族出身?”

见到萧布衣不答,不知道萧布衣不清楚,只以为他有忌讳,林士直多少有些遮掩笑道:“其实我问的多少有些唐突,不过鄙人人在鄱阳,却和巴陵郡的萧铣萧县令交情甚好,这才冒昧一问,还请布衣不要见怪。”

“我就是个布衣,出身贫寒,侥幸到了裴家商队,混上个副领队,又如何敢和皇后娘娘还有萧县令扯上关系?”

萧布衣心道,我是布衣都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其实在下土匪出身。你说的什么皇后娘娘我都不知道哪个,怎么会和她有什么关系,巴陵郡又是哪里,好像是湖南那块?

见他说的客气,沈元昆却是连连颔首,“布衣虽是布衣,可是为人不卑不亢,是做大事的人才。出身布衣又能如何,萧铣县令身为西梁宣帝曾孙,可自幼家贫,抄书为生,但现在贵为罗县县令,几起几落,为人谦卑望高,谁敢小瞧?”

众人都是点头,连连说是。

萧布衣又和他们寒暄一阵,无非是些张家长李家短三只蛤蟆六只眼的事情,竟然博得了众人的一致称许,都说布衣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当个领队也不成问题。陆安右不在,不然多半会拔刀相向,他把麻烦推给萧布衣,没有想到倒给萧布衣一次拉拢众人的机会。

萧布衣心中好笑,明白废话为宝的道理,废话看你怎么说才行。

众人聊天的功夫,陆安右已经飞马疾驰过来,挥手一指,大声道:“那面有个山丘,都过去安营,今夜有雨。”

他说完这句话,看了萧布衣一眼,继续拍马通知他人。

看着他忙忙碌碌的样子,萧布衣有些惭愧,因为众商人又说道:“高爷算无遗策,可是这次多少有些不妥,依照布衣的本事,如果当了领队,说不定不会出这种问题。”

萧布衣觉得有福不用忙,无福跑断肠一点不错,这个陆安右忙了半天,只有骂名,倒也好笑。

他们货物简单,六人就算不用韩雪动手,周慕儒一个人动手都能推过去。

王家,袁家的牲畜都损失了几匹,不能用力,拉货有点问题,萧布衣振臂一挥,几个兄弟毫不犹豫的过来帮手。

众商人都是叹息,这个副领队,本来以为没有什么本事,可是哪里想到,竟然如此实在有魄力。

莫风几人替王家,袁家搬完货后,兴冲冲的回转问道:“布衣,还要搬哪里的货?”

萧布衣有些奇怪问道:“根据植物学来说,你不是这么勤快的人。”

“从动物学来讲他也不勤快。”周慕儒倒是一句道破天机,“我们每个兄弟送货后都被塞了两串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众人都是笑,杨得志却还是皱眉。

莫风不满道:“得志,你能不能笑笑,大家都这么开心。”

杨得志望了莫风一眼,冷冷道:“开心要开心,今晚都小心些,我怕有问题。”

萧布衣缓缓摇头,杨得志早就止住话头,因为听到有人走近。

众兄弟散到一边,李志雄却是走了过来,打个哈哈道:“萧兄,在忙?”

“不算太忙,李兄,有事?”萧布衣问,从头到脚把李志雄打量个遍。

“没什么太大的事情。”李志雄走近,不经意的塞给萧布衣一张纸条,眨眨眼睛,“萧兄,听说今晚会下雨,你们安营要小心。”

萧布衣接过纸条在手,握在手心,望着李志雄的远去,若有所思。

深夜,帐篷前篝火已经黯淡下来,所有的人看起来都已经熟睡,准备明天的开拔。

夜虽深,但是明天还有希望,微风已经吹拂起来,细雨润物。

周慕儒和毗迦的预测都很准确,今夜有雨。天边已经现出一道亮白的光色,头顶的浓云却是黑压压的有如墨染。

好在所有商队的人都选择把帐篷扎在高处,就算是倾盆大雨下下来,也不会对休息有什么妨碍。

陆安右选择的高地地势不错,所以他虽然嚣张些,也是让众人觉得可以原谅。

鼾声四起的时候,萧布衣悄悄的从帐篷中钻了出来。

在钻出帐篷前,他替熟睡的韩雪盖好毛毯,出来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韩雪已经睁开了眼睛,望着他的背影,紧紧的咬着牙。

外边的天色很暗,也很阴,阴暗的会给看到的人一种很重的压力。

韩雪感受不到阴天黑夜的压力,却只感觉今夜会有大事发生,她只祈求萧布衣能够平安回来!

萧布衣不知道韩雪没有睡,却知道自己今夜要做什么。

他出了帐篷,向山上行去。这次扎营并非四角有看守,而是依山取势,陆安右所有的手下都分配在山下两角,成犄角对冲之势护住商队。

如果有马匪出没,当然只会从平原进攻,而不会从山上杀下来,谁都不能不承认,陆安右就算有些狂傲,但是打算的很周到。

不过这样的阴天,鬼都懒得出来,更不要说是马匪,所以也有些人认为陆安右的安排实在有点多此一举。

萧布衣上山的时候,并没有护卫注意,他沿着山坡前行,没有走了太远,就绕了***,到了山的另外一面,这里有块平地,林木遍及,灌木丛生,颇有僻静,也不知道他来到这里干什么。

萧布衣腰挎马刀,摸了下靴筒的匕首,心中稍定,来到一个密林前,低声呼喝道:“李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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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节 毒计

山风阵阵,有些阴冷,李志雄走出来的时候,笑容满面,“萧兄来的很准时。”

只是他的笑容被天色一染,看起来也和山风一样阴冷。

“李兄找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萧布衣一扬手,露出白天的那张字条。

李志雄走进了两步,沉声道:“萧兄难道还不知道大难临头了?好在你早来一步,要是晚了一个时辰,我只怕他们已经动手。”

“什么?”萧布衣愕然道:“他们是谁,陆安右?他们怎么会这么大的胆子?”

“如今已经出塞,他们还怕什么?”李志雄苦笑道:“萧兄,你为人就是太老实,很多时候太容易相信人。实不相瞒,其实陆安右的手下有一个是我的好朋友。宁峰,出来吧。”

他低呼了一声,一人从密林中走了出来,赫然就是陆安右的手下宁峰。

萧布衣强忍住惊骇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宁峰他当然认识,当初未出马邑的时候,陆安右就已经把他安排给自己做副手,这人当然是陆安右的手下,没有疑问。

可这个宁峰始终都是规规矩矩,话都不多说一句,每次萧布衣有什么问话,都是知无不言,萧布衣倒没有想到他会出来指责陆安右。

“萧兄。”宁峰含笑抱拳道:“其实若不是敬佩萧兄的风骨,不耻陆安右的为人,在下实在不会站出来。如今萧兄你的确大难临头,你可知今日马儿为什么腹泻?那是有人下药的结果。”

萧布衣震惊道:“真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们杀人都敢,下药又算什么?”宁峰摇头叹息道:“萧兄其实只要认真想想,就知道谁才有这么大的权利。”

萧布衣脸上失色,喃喃道:“难道真的是陆安右?”

“不错。”宁峰苦笑道:“我已经获悉他们的计划,萧兄你的出现,对陆安右已经是莫大的威胁,我想原因李兄已经冒死告诉你。陆安右让马儿腹泻阻挡行程,今日心中已经有了杀你的念头。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塞后马上动手,只是因为召集了兄弟扮作马匪夜晚到来,他让兵士守住犄角,当然形同虚设。陆安右这人武功高强,很可能趁混乱的时候刺杀你,然后推到马匪的身上,到时候就算高爷有什么疑惑,也找不到证据,萧兄一死,陆安右再没有竞争对手,也就高枕无忧。”

“好毒的计谋。”萧布衣有些失神道,小雨变大,淋湿了三人的全身,“可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大约就在三更。”宁峰望了李志雄一眼,二人上前一步,低声道:“萧兄,事不宜迟,这里雨大,我们不如去林子里面避雨,研究对付陆安右的计谋。”

二人上前了一步,萧布衣却是退后了一步,狐疑道:“为什么要去林子里面,这里不行?”

“难道到现在萧兄还不相信我们二人?”李志雄怫然不悦,“这里雨大,只是避雨而已,如果萧兄真的不信,大可回转去睡,我们绝不阻挡。”

“我信,”萧布衣笑了起来,看到二人喜意一闪,沉声道:“我只信在林子里面杀人,神不知鬼不觉才对。”

李志雄二人变了下脸色,斜跨出一步,成犄角之势抵住萧布衣。李志雄淡淡道:“我不知道萧兄这话什么意思?”

“其实下药毒马的可以是陆安右,当然也可以是宁兄,对不对?”萧布衣微笑道。

“是我,为什么是我?”宁峰收敛了笑容,握住了刀柄。

“当然是有人通知我。”萧布衣不紧不慢,却在留意四下的动静。这里离营寨很有些距离,李志雄找他到这里,当然考虑到不要被别人打扰。

“是谁?”二人互望一眼,有了惊惧。

“哦,不是人,应该说是马,是,马儿告诉我了一切。”萧布衣摊摊手。

“是马?”李志雄也是握住了刀柄,长吸一口气,“萧兄真的会开玩笑。”

萧布衣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不停的流淌,长吐一口气,放松了身心,“马儿腹泻的那一刻,其实我已经起了疑心,如果是吃坏了水草,不应该只是十数匹牲畜有问题才对,我观察了马粪的症状,发现绝对不是吃草的结果,所以我第一时间怀疑别人下药……”

“能药马的当然会和牧马的人多少有些关系。”萧布衣又道,天边已经雷声阵阵,闷郁的动人心魄,“陆安右的确有能力药马,这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可是对宁兄来讲何尝不是?”

萧布衣把纸条丢在地上,觉得凉意杀人,“李兄今日来找我的时候,我发现鞋上有点红泥,没有想到已经泄露了天机。”

“哦?”李志雄低头望了眼,看不到什么,转瞬抬头,“那又如何?”

“因为我发现所有病马都有一个特征,就是蹄子上也有李兄鞋子上一样的红泥。”萧布衣笑了起来,“这就让我想起出塞前有处水潭,地质奇特,土为红色。当然那附近只有一处如此,其余牧马饮水的地方却是黑土,也算是老天有眼,或者是天网恢恢,我这才想起,李兄并不掌管牧马,也向来由手下做事,为什么鞋上会沾上红泥。会不会是李兄向潭水中投了药物,不经意的沾上了泥土?”

李志雄只是冷笑,不发一言。

“当然这些不过是推测,不足以定罪,也可能是李兄去那喝水,但是你却没有腹泻。”萧布衣笑了起来,“所以我在喂马吃药后,又和几个商人聊聊天,王家袁家都有牲畜腹泻,我随便问了下,才知道昨晚放牧这两家牲畜的人是陆安右的手下,却归宁兄掌管。”

宁峰笑了起来,“萧兄如此心细,寻常的问话也带有深意,倒让人意料不到。”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觉得事情已经很清晰。”萧布衣笑道:“李兄负责向水中投毒,宁兄不见得掌控太多手下,但是只要让他们上那个地方牧马即可。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怀疑,也不会怀疑到宁兄身上……”

“两位兄台联手,如愿以偿的阻隔一天的行程,这才在夜里行动,准备对付萧某人,或许真如李兄所说,可是我倒觉得,李兄更恨我当了副领队,阻挡了李兄的前途,这才不惜千方百计的除我而后快。”

“我们要杀你,何苦费这么多周折。”宁峰仰天长叹,悲哀的望着李志雄一眼,“可惜我们好心被人当做驴肝肺。”

李志雄缓缓点头,“不错,可惜我看错了萧兄。”

二人都是情真意切,看起来肝胆相照,义薄云天。

“萧兄,你或许觉得自己有些武功,而且不差,可是宁峰要杀你,不必用过十招,既然如此,我何须这番周折骗你?”宁峰淡然一笑。

他口气中透着强大的自信,萧布衣暗自心惊,却只是强笑道:“李兄想要杀我,宁兄当然还是不肯。宁兄只想骗我入局,让我相信所有一切陆安右主使,和你们联手对付陆安右。宁兄当然不怕萧布衣,怕的却是陆安右,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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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节 血战

宁峰听到萧布衣的问话,笑容再敛,有着说不出的寒意,他显然没有想到萧布衣如此聪明!

“其实李兄要对付的是我,宁兄要对付的却是陆安右,这才费劲周折,如果明日萧布衣失踪,肯定会让陆安右寻找。萧某人或许装作重伤,或者如何,但是痛恨陆安右的无耻,无论如何总要暗算陆安右一下。陆安右武功高强,当然出手毙了萧布衣,这时候李兄和宁兄再暗中出手杀了陆安右,这下领队变成了宁兄,副领队变成了李兄,然后两位兄台再找人伪装马匪演一出戏,把所有的一切推到马匪身上,出塞成功回来,当然会受到裴阀的信任和重用,还有商队举荐,以后前途无限好,萧某做个枉死鬼,糊涂虫,却还要感激两位的大恩大德。”

闪电一道劈了下来,转瞬雷声阵阵,大雨有如密豆一样撒了下来,三人却是脸色迥异,只是毫无例外的都是紧握长刀。

“萧兄,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一个人,”李志雄终于叹息一口气,“你不动声色的居然知晓和推出所有一切事情,实在让我意料不到。”

“过奖过奖。”萧布衣微笑道:“我只是不想死的稀里糊涂。”

“可是真正的聪明人,却不会说出来这些推测。”李志雄脸色一寒,“萧兄,你要是不说出来,或许还能多活几天,可惜现在……”

李志雄和宁峰并不紧张,显然觉得萧布衣绝对逃脱不了他们的掌握。

萧布衣凝立当场,淡淡道:“这里离营地并不算远,只要我喊一声,想要逃命并不是问题。”

大雨倾盆,雷声阵阵,李志雄突然仰天长笑,却是传不了不远。

他笑声止歇,这才说道:“萧兄未免太过乐观,刚才我也笑了,你说谁能听到?何况就算他们能赶来,我们相信以我们的本事,也能在他们知道真相前杀了你。我们众口一言,说你勾结马匪,想要洗劫商队,试问他们会相信你一人,还是相信我们?”

他只是一拍巴掌,丛林中又走出了两人,将萧布衣围了起来。

萧布衣仔细一看,原来竟然是朱大壮,马如云二人。他记得还有个熊智伟没来,不过很明显,李志雄他们留一人观察营寨的动静,觉得四人对付萧布衣已经足够。

“萧布衣,你明白我们的底细,我也还想见见你的武功,不过我已经见过你的隔山打牛拳法,不知道这次还有什么高招?”李志雄突然道。

萧布衣脸色大变,失声道:“原来那晚杀我的人是你?”

马如云上前一步,揉揉脑袋,恨声道:“还有我,萧布衣,上次让你侥幸逃命,这次你想要活命,只比登天还难。”

萧布衣浑身颤抖,终于露出惊惧之意,李志雄看到眼中,沉声道:“萧兄,我敬重你是个英雄,不如让你和马如云单挑,你能胜过他,我就放你一条活命。”

其余人都是默然不语,没有赞同,也不反对,萧布衣有些惊喜,“此话当真?”

“当真,只要你不逃命。”李志雄点头,已经和其他两人退后两步。

马如云‘锵’的一声,抽出马刀笑道:“萧布衣,你今天要施展无赖刀法,还是隔山打牛神功?”

众人都是笑,萧布衣知道隔山打牛神功唬得了一时,唬不了一世,他们显然发现自己杀的那人的死因,这才有恃无恐。

萧布衣手握刀柄,微微颤抖,却还能沉声说了一句,“杀你用得着太高明的武功?”

马如云还要再笑,宁峰却是目光一闪,高喝一声小心,然后马如云就看到一座刀山砍了过来。

这一刻的功夫,萧布衣说了一句话,十一个字,却最少砍出了十二刀出来。

马如云知道这小子刀法没有招式,也知道这小子会胡砍,可是做梦也没有萧布衣会砍的这么快。

他和萧布衣照面过,不过当时却被杨得志一板凳打倒,后来变化太快,他却多少看到了萧布衣的刀法,众人回去一研究,得到了个一致的结论,这小子除了猛一点,刀法屁也不是!

死的那个人只是因为粗心大意,被他胸口扎了一刀,如何不死?

李志雄也是四个杀手中的一个,明白同伙并非死于隔山打牛神功后,甚至后悔经不住萧布衣的恫吓,主动败退。

当时他要是再勇敢一些,以一对二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们就是研究的太透彻,把萧布衣这人分析的很清楚,所以马如云见到萧布衣十数刀劈过来,差点心胆爆裂!

这小子这十多刀和几日前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几日前他的刀法唬的你不得不挡,可是现在的刀法却是由不得你不挡!

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可是结果已经千差万别。

马如云厉喝一声,来不及反击,提刀就挡,只听到‘乒乒乒乒’响声不绝,两刀相撞,火花四射!

天空中陡然一个霹雳打下来,映照四野,也照出马如云云一样苍白的脸。

‘当啷’一声响,马如云终于抗不住萧布衣砍来的大力,单臂发麻,单刀落地。

萧布衣一口气劈出十二刀后,陡然间大喝一声,第十三刀已经毫不犹豫的斜砍而出。

血光一道,印红夜空,萧布衣一刀下去,飞起个好大的头颅!

马如云身首分家,颓然倒地,死的无声无息!

萧布衣长啸一声,斜跨一步,陡然转身,双手扣刀,一刀劈了出来。

天空再是一道霹雳,白光一闪,仿佛注入他的长刀之中,他一刀劈出,看起来竟然无坚不摧!

李志雄已经胆寒。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才过几天的功夫,萧布衣这小子的刀法已经变的如此厉害。他当然不知道萧布衣这几天虽然是副领队,却是做事极少,每天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尉迟恭给的刀谱。

那本刀谱看似简单,很多道理却是萧布衣前所未闻,很有启发,再加上尉迟恭以身试刀,亲自陪萧布衣练刀,一夜的功夫,已经抵得上萧布衣数月的独自摸索。

只看刀刃的功夫,就有劈,抹,撩,斩,刺,压多种,萧布衣这些天着重练了个劈字诀。

可就是这一劈,已经和他以前大有不同。

他终于明白,古人在冷兵刃上研究很深,远非他那个时候看到的武术表演可比。以前的自己胡砍乱劈,看似爽快,却是发挥不了臂力的六成,可如今配合腰腿肩肘的发力,他却能发出臂力的十二成力道。

刀谱讲的道理虽然简单,却是极为实用,尉迟恭目光独到,看出萧布衣的缺点就是基本功不足,这才以刀谱相赠。

萧布衣知道这些人看透他的武功底细,内心其实不惊反喜,因为从他们说话的口气,显然不知道自己和尉迟恭的事情。

所以他故意示弱,故意吃惊,故意落入李志雄的圈套,只是为了这出乎不易的一刀。

他一刀砍下马如云的脑袋,就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讲求江湖道义,一对一那是纯属放屁,是以虽未见到来敌,却已反身劈刀。

李志雄配合一样的赶到,本来一刀已经堪堪刺到萧布衣的腰背,可是见到萧布衣反转身来,一刀砍下,他只能去挡。

他这一刀或许能让萧布衣重伤不治,开膛破肚,可是萧布衣这一刀却足以把他劈成两半。

他有大好的前途,所以不想去死。

可是世事往往奇妙,想死的不能死,不想死的偏偏抢先送命。

他抽刀一架,双刀一碰,已经知道不好。萧布衣双手之力的一刀,绝对不是他单臂能够架得起。

李志雄奋力闪身,手腕剧震,已经无力抗拒,他的刀被萧布衣砍落,双刀划下,惨叫一声,翻身向后一滚,已经从半山腰滚下去。

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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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节 调虎离山

空中一条喷血的手臂轻歌曼舞,惨烈无比,终于还是落在地上,翻了两下,没有了生命。李志雄被砍断一条手臂,滚下山坡,生死不明。

萧布衣十三刀砍下马如云的脑袋,却只用一刀就斩下李志雄的胳膊,这不过是刹那的功夫,可是他心中突然有种非常古怪的感觉,只觉得有人迅速的接近自己,毫不犹豫的反手背刀,挡在身后,脚尖用力,拼命向前窜去。

他出乎不易杀了二人,朱大壮不足一提,可是他还要面对一个高手,宁峰!

宁峰说杀他用不了十招,固然是知道他的底细,另外却绝对是因为武功高强。

萧布衣这一刻的判断极为正确,他奋力前行,虽然快捷,却还是感觉肩头火辣辣的一片,紧接着当的一声大响,刀背传来的大力差点震的他吐血。

他知道宁峰已经出刀,而且力大的难以想象,不过他反应快捷,只被划伤肩头,却用刀身挡住致命的一刀。

他前翻到灌木丛一侧,不等起身,天空再一个闪电,朱大壮狰狞的面容已经现到眼前。

朱大壮反应不快,却来的恰到好处,在萧布衣将起未起的那一刻,挥刀一斩,就要为同伴复仇。

没有想到他刀一挥下,陡然立在那里,长刀离着萧布衣不过几寸,却再也斩不下去。

他双眼冒红,一手捂住咽喉,咯咯作响,又一个霹雳下来,已经仰天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萧布衣翻身站起,血染衣襟,双目却是一霎不霎。

大雨不停的冲刷,仿佛洗刷所有争斗过的痕迹,可是洗刷不去他眼中的怒火和战意。

这些人只是为了一己之欲,不惜杀人,他那晚差点死在他们手里,这次如何不讨回这个公道?

只是前几日还是杀的他无计可施的李志雄,却已经挡不住他的当头一刀,虽然有骄兵之计在内,却已让萧布衣大为振奋。

四人已去其三,现在要面对的却是最强手,萧布衣已经准备迎接宁峰的出招。

宁峰并没有出招,相反,他眼中已经有了惊惧之意。他劈出一刀,伤了萧布衣,可是他没有想到萧布衣反应快捷,竟然在间不容发的功夫躲过必杀的一刀,只是受了轻伤。

萧布衣虽然受伤,却已经被逼出了惊人的气势,可他宁峰的气势已经大大不如,他的同伴已经死绝!

在他的眼中,萧布衣一直都是不足一提。在他的眼中,萧布衣不过借助女人上位,不要说是他宁峰,就算是李志雄,萧布衣都比不上。

萧布衣唯一能够比上他的不过是相貌,所以他从心里看不上这个吃软饭的萧布衣。

可是宁峰从来没有想到过,萧布衣出手如此的狂,如此的猛,如此的狠。

朱大壮如何倒下去,就算以他的眼力都是看不真切,这个萧布衣难道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宁峰握刀在手,虽然认为萧布衣不是自己的对手,却已经没有出刀的勇气。萧布衣武功虽然不行,但是会拼命,可他宁峰不会,也不屑,更不敢。

萧布衣远望宁峰,沉声道:“宁峰,这一刀之仇,我一定要报。”

宁峰远望萧布衣,长吸一口气道:“我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是吗?那只有试过才知。”萧布衣跨前一步,双手握刀。

宁峰见到他握刀的姿势,居然破绽极少,隐有高手风范,不由心中一寒,陡然转身,几个跳跃,竟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萧布衣一怔,终于放松下来,不明白宁峰为什么不战而退,难道还有什么后招?

陡然间空中传来凄厉的惨叫,一人从空中飞了过来,跌落在泥水之中,翻滚个不停。

萧布衣身边灌木丛中动了下,突然静止,萧布衣却并不在意,只是再次握刀,仔细向泥中那人看过去,等到发现竟然是李志雄,不由愕然,突然想到什么,抬头向远方望过去。

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含笑道:“我抓住李志雄后,才知道萧兄不声不响为商队去除了个心腹大患。”

“原来是陆兄。”萧布衣还刀于鞘,微笑道:“没有想到如此大雨,你还会出来巡夜。”

陆安右干干净净的走出来,见到萧布衣收刀,微垂眼帘,“我没有想到李志雄和宁峰如此野心,只是来不及追赶,倒放了一个心腹大患。可我也没有想到萧兄刀法竟然十分犀利,李志雄武功不差,宁峰更是高明。萧兄以一敌四,不落下风,实在大大出我的意料。”

大雨滂沱,不见缓解的迹象,陆安右并不介意,突然抬头,眉宇一扬,“原来萧兄还有帮手?”

灌木丛动了两下,站起了三个人,狼狈的走出来。

萧布衣苦笑道:“现在我才知道陆兄为什么能当上领队,宁峰却不能!最少宁峰并没有听出灌木丛早有人埋伏。”

望着出来的三个人,陆安右平静的表情有了诧异,一个是瘦瘦的小子他认识,那是萧布衣身边的箭头,可是林士直和沈元昆居然也在,那倒是他想像不到。

三人走出来,都是和落汤鸡一样,林士直胖胖的身子打着寒颤,又来了个喷嚏,盯着地上的李志雄道:“真没有想到此人这么狠毒的心肠,陆领队,你手下宁峰狼子野心,这次被布衣击退,你既然也来到这里,怎么没有抓住他?”

他出言质问,有些发抖,倒不是怕,而是因为实在太冷。沈元昆也打了个喷嚏,摇头道:“这辈子没有这么遭过罪,可亲眼看到这么歹毒心肠的人,辛苦也是不冤。”

萧布衣脸色凝重道:“在下只怕别人不信,这才请林兄和沈兄做个见证。如此大雨,倒让两位兄台受苦,倒是过意不去。”

林士直连连摇头,“萧兄此言太过,你拼了命和他们抗衡厮杀,话都不说一句,大伙都是坐在一条船上,淋点雨要还埋怨,那还是人吗?”

沈元昆一个喷嚏打了出来,笑了起来,“我是冷,不是埋怨。”

二人一唱一和,看起来对萧布衣已经颇为器重和信任,只是看着陆安右的时候,多少有些不满,因为宁峰毕竟是陆安右的手下,这下窜谋李志雄,陆安右实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们对裴阀当然不敢得罪,但是对于陆安右这种护卫,倒认为自己大把钱花出去的有些不值得。

陆安右望了萧布衣一眼,缓缓道:“萧兄如此聪明,陆某人实在佩服。”

他伸手抱拳,向林士直和沈元昆道:“陆某无能,带出这种人物,等到出塞回转后,一定负荆请罪。可眼下陆某还不清楚太多事情,为了商队的安危,还请萧兄赐教。”

萧布衣有些感慨,这个陆安右远比宁峰要老练太多。他只是几句话,已经把责任推卸到最小,话题一带,已经让众人转移了视线。

他有些怀疑陆安右出来的有些巧,也怀疑陆安右是否一直在暗处观察,不然他也不会找来林士直和沈元昆。

他只怕裴茗翠对自己太多信任,也会引起陆安右的疑心,四面树敌毕竟不是好事。

其实他心中隐约有个极大的隐患,那就是怕李志雄说的真真假假,这个陆安右对自己的确已经起了妒忌之心,他让林士直和沈元昆见证这件事情,不过是让陆安右有所顾忌。

不过萧布衣也把这些心思藏了起来,简单扼要的把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林士直和沈元昆虽然没有经历过打斗,却是灌木丛中听的清清楚楚,敲定了萧布衣的判断。

萧布衣这才有空向箭头微笑下,箭头嘴角也是一丝笑,却不多说什么。朱大壮突然毙命,当然有箭头的一份功劳。

箭头把林士直和沈元昆早早的带到这里,藏在灌木丛中,见到萧布衣危险,忍不住的出手相救。朱大壮全部身心都放在萧布衣身上,哪里知道箭头早就扣住弩箭,他冲了过来,距离又近,箭头只是一扣弩箭,射中他的咽喉,当场就要了他的性命,他稀里糊涂,就算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原来如此。”陆安右听完萧布衣描述,怒视地上的李志雄。

李志雄早就停止了翻滚惨叫,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

他被萧布衣一刀劈掉只胳膊,血流不止,不死也是没了半条命。如今又是一番折腾,意识已经昏迷。

萧布衣见到并没有什么不忍,几个月的搏杀已经让他看到了太多事实的残酷,这个李志雄只是因为一己之欲就不惜置别人于死地,他要是没有得到尉迟恭的刀谱,死的绝对是他!既然这样,他有的只是痛快。

“这里雨大。”林士直终于忍不住的提醒道:“大家不如先去营寨再说。”

“也好。”陆安右伸手提起李志雄,混若无物,倒让众人吃了一惊。

李志雄微闭双目,嘴角却有一丝狰狞的笑容,萧布衣斜睨到他的脸色,心中一凛,不等举步已经说道:“李志雄说有马匪来做戏,陆兄,我们不能不防。”

陆安右嘴角一丝骄傲的笑意,“萧兄大可放心,如今营队都和铁桶一样,区区马匪来到,只能送死。其实这次就算他们得逞,我想也成不了气候。”

他似乎在说萧布衣多此一举,林士直和沈元昆都是经验老到,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脸上都有些不满。

方才决战时间虽短,在他们眼中绝对是惊心动魄,宁峰的计策毒辣,萧布衣以寡击众,身受轻伤都是有目共睹,可是让陆安右一说,竟然不足一提。

林士直才要替萧布衣说什么,却被萧布衣一把拉住,沉声道:“我们都是为了商队考虑,只要商队平安,其他算不了什么。”

陆安右微微皱了下眉头,提着李志雄就要大步前行,陡然止住了脚步。

此刻雷声轰隆,闪电阵阵,大雨滂沱,静寂的夜中只有老天爷在咆哮,可是陆安右的神色在那一刻,突然变的非常难看。

陆安右虽然狂妄,但一直都是镇静自若,这次改变了脸色,不由让众人不安。

沈元昆忐忑道:“陆领队?”

陆安右突然把李志雄用力一掷,怒声道:“不好,中了他们的奸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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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节 历山飞

陆安右说了这几个字的功夫,人已经远在数丈之外。

李志雄本已接近昏迷,这次被用力一摔,闷哼一声,彻底昏迷过去。

众人还是不解其意的时候,萧布衣也是变了脸色,扭头吼了声,“箭头,照顾林兄和沈兄。”

他话未说完,发足急奔,已经向营寨的方向奔了过去。

林士直见到二人的紧张,有些茫然,扭头望向沈元昆,“沈兄,怎么回事?”

沈元昆摇头,“陆领队说什么奸计?”

箭头在他们二人的身边,突然脸色也有了改变,颤声道:“你们听!”

“听什么?”林士直二人异口同声的问了一句。

雷雨交加,实在听不出什么。可是二人问了这一句后,也都变了脸色。

密鼓般的蹄声已经隐约可闻,山下商队的方向已经喊叫连连,马嘶阵阵!

有马匪?这是林士直的第一个念头,可是转瞬骇然,听马蹄急震,来的人数绝对是骇人听闻,这附近,又有哪里的马匪会如此强悍?

萧布衣向山下奔去的时候,转瞬看不到陆安右的身影,这才有些骇然和惊凛。

陆安右一直深藏不露,他萧布衣在杀了马如云,斩了李志雄后,多少有些狂妄自大,甚至想要力抗宁峰,虽然他找来林士直二人来做证人,但是只怕陆安右倒打自己一耙,并不畏惧他的武功。

可是如今一跑,看起来已经高下立判。他几个月的勤修苦练,竟然短短时间内让陆安右抛的不见踪影。他苦练数月的脚力看起来和陆安右一比,笨重的有如鸭子一般。

萧布衣一边跑,心中暗道,看来做人还是低调点好,这个陆安右,也不简单。

陆安右毕竟武功高强,目力眼力都是经过锻炼,先萧布衣一步听到马蹄的急劲,而且听出来,来人不下百人。

深夜骤雨,竟然还有百来劲骑向这个方向疾驰而来,不问可知,这些人是奔商队而来!

萧布衣稍微慢了一步,却也马上想到这点,可等到他赶到商队安营地方的时候,饶是也经常见过死伤,却也震惊眼前之惨烈。

大雨如注,倾斜下来,却还是洗刷不尽地上的鲜血!地上血水已经流淌成河!

犄角守卫的骑兵已经被冲的四分五裂,陆安右的骑兵显然不如他想像中的固若金汤。

陆安右手下骑兵四十多人,这一刻的功夫,最少十数人已经送命。

不过这也不能怨他,他就算兵法如神,措手不及之下被百来个彪悍的马匪冲过来,也是无法顶住。

商队中的商人,脚夫早就自觉的出了帐篷,抱着脑袋聚在一起,自觉的蹲成一圈,还在货物的后面。

这也是行商的规矩。

正常的情况下,只要商人不反抗,马匪都是劫财不伤命。反抗是陆安右这些护卫应该做的事情,商人如果反抗,死的几率极大。

陆安右赢了,商人钱财得保,陆安右输了,不但丢失的是商人的钱财,还有他自己的命!

来人全部黑衣黑裤,一身劲装,黑暗中有如幽灵。手上并非长矛,却是闪亮亮的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散了防御,转瞬对护卫展开了屠戮。

萧布衣奔下来的时候,发现马刀霍霍,伴随雷电劈下的时候,颇为触目惊心。

陆安右的手下毕竟不是白给,初始的慌乱后,终于稳定了阵脚,依靠地利苦苦挣扎。陆安右早就及时赶到,长啸连连,出手如电。

一人见到他冲来,马上砍来,陆安右只是一伸手,竟然绕过他的长刀,抓住那人的手腕,反手拿下他的长刀,只是一折,那人脑袋已经飞上半空。

他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稳准狠快,抢过长刀,翻身上马,喝令连连,人却已经向马贼最密集的地方冲过去。

两人纵马要拦,陆安右却已经厉喝一声,双腿一夹,战马冲了过去。二人纵马冲来,长刀交错,斜斩过来,就要把陆安右拦腰三段。

陆安右垂刀斜指,三马交错的功夫陡然出刀。寒光只是两抹闪现,下一刻的功夫,拦截二人已经栽下马来。

萧布衣远远望见,心中惊喜交集。喜的是,商队的领队果然名不虚传,一刀两命实在是杀气凛然,惊的却是,以他的眼力,根本看不清陆安右的出刀,这么说自己和他还差的太远!

陆安右转眼之间,连杀三人,放声长啸,雨夜之中,极为威烈。

他手下骑兵本来都是拼命抵抗,士气低落,眼看领队赶来连杀数人,不由士气大增,长刀霍霍,角弓急劲,片刻功夫已经让马匪连连退却。

陆安右虽然连杀几人,心中却是惊骇万分,这些马匪的身手丝毫不差他调教出来的护卫,而且人数众多,自己早就查明周围的一切情况,绝对没有如此强悍的马匪,那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马匪虽然短暂混乱,很快再次凝结一团。一人纵马冲来,黑暗中竟然戴个狰狞的青铜面具,人未到,声先及,有如沉雷灌耳!

“历山飞在此,哪个敢拦?”

那人青铜面具吓不了陆安右,可是一句历山飞却让陆安右心口剧烈的跳动几次。

来人竟是历山飞?

历山飞此人极为有名,神出鬼没,向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历山飞不是姓名,而是个代号。

只是这人忽而河北,忽而山西,总在边陲出没,行踪不定,杀人越货,胆大妄为。可这人武功奇高,行踪不定,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陆安右没有想到他竟然出塞当回马匪,而且有如此彪悍众多的手下。

顾不得畏惧,陆安右已经催马上前,历山飞人在马上,青铜面具闪着寒意,手中竟然也是把马刀。

二马没有碰面的时候,二人已经不约而同的飞身跃起,脱离马背,空中挥刀,刀光霍霍。

萧布衣远远看到二人跃起的高度,虽然还不如那个重瞳大汉的身手,却也绝非自己可以做到,心中郁闷,知道这种功夫绝非下苦力能够习得。

那一刻双刀碰击之声有如密鼓急雷,响个不停,已然盖过瓢泼大雨。

二人空中对砍十数刀,同时落地,看起来轻功不相上下。陆安右落地之际左足急踢,却是奔向地下的泥水。

大雨滂沱,地面早是泥泞一片,陆安右一脚踢出,地面的泥水竟然化成雨幕,劈头盖脸的浇向历山飞,遮住他的视线。

陆安右踢起泥水,却是身形一闪,已经侧面杀去,长刀无声无息的斩向历山飞肋下。

历山飞长笑一声,身形已如螺旋般冲天拔起,躲过泥水,长刀一挥,有如苍鹰搏兔般临空劈下。

陆安右硬接了一招,倒退几步,历山飞已经倒飞出去,落地凝立不动,空中又是一个霹雳,闪电照的四野有如白昼,映照着二人一青一白的两张脸,青的渗人,白的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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