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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作者:墨武—【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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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3 09:19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节 隔山打牛

萧布衣见到那人死去,眼中闪过一丝古怪,却已经俯身拾起刀来,回身凝视着最后一名杀手,不急不慌。杀手本待冲过来,霍然止住,眼中露出惊惧,萧布衣脸色凝重,寒声道:“哪个派你来的?”

杀手望着萧布衣森冷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刚才出手的时候,他本来看不起萧布衣的刀法,以他的眼光来看,萧布衣刀法实在有如醉汉耍拳,没有章法。换句话来说,就是根本不入流。

可是就是这个使出不入流刀法的人,居然一拳打死了自己的同伙?这小子难道是深藏不露?目光向四周望了眼,发现三个同伙一个晕倒在地,一个被烫的哇哇大叫,另外一个被这小子一拳打翻,没有了声息,生死不明,杀手实在有点冷。

“布衣,你的隔山打牛神功终于练成了?”杨得志缓步走了过来,沉声问道。

“不知道,估计还要再试下才能知道。”萧布衣突然扔刀,上前了一步,揉了下拳头。

那人见状,扭头就跑,转瞬不见了踪影。

萧布衣刀法虽然不行,可是有刀在手,毕竟不同,他如今弃刀用拳,不问可知,这小子的拳头比刀还要管用。

见到那人远去的背影,萧布衣并没有追赶,见到远处有了喧嚣,好像有城兵已经向这面涌过来,拉了下杨得志的衣袖,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路过老人面摊的时候,见到他哆嗦的望着二人,心中不忍,从怀中掏出两串钱丢到地面上,补偿点老人的损失,也是略胜于无。

萧布衣倒是不敢给多,生怕到时候来了官差一问,当作贼赃收缴上去。

老人见到面前的两串钱,哆嗦拿起,收到怀中,望着萧布衣远去的背影,嘴唇喏喏动了两下。

没多久的功夫,官差还没有赶到,黑暗中竟然冲出几个人,扶走了倒地的杀手。老人哪里敢阻拦,只是蹲在角落,不敢出声。

杀手几人消失没有多久,巡城的兵士终于赶了过来,老人哆哆嗦嗦说了一遍发生的事情,等到问到人去了哪里,老人伸手一指杀手退的方向,“他们,他们都向那个方向逃了。”

萧布衣不知道自己两串钱在老人心目中分量极重,更不知道无形中为自己减少了一些麻烦,只是顾得和杨得志亡命狂奔。

估计奔走出杀手的视野,二人这才放缓了脚步,调整呼吸,生怕被巡城兵士发现异样添加麻烦。

“你的伤重不重?”萧布衣谨慎的望着四周,只是想着杀手谁派过来的。

“没事,一些皮外伤。”杨得志撕下块布衣,在手上胳膊上缠了几道,却是不解问道:“布衣,刚才怎么回事,你小子的拳头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厉害?”

他说什么隔山打牛显然是满口胡柴,萧布衣要是有那个本事,还逃命干什么。

不过二人都是精明,一唱一和把杀手吓退再说,真的要逼那人狗急跳墙,二人不见得会输,但是引来城兵麻烦就大了很多。

他们连伤三人,只要被官府抓到,无论什么原因,想要出塞门都没有。再加上那些人多少有些轻敌,而他们善于利用地利,若真的动手,那人武功不差,二人不见得能讨好。

“我拳头不厉害,不过手上藏了把匕首。”萧布衣想起刚才的打斗,只是片刻,却是生死一发,不由后怕。

看到萧布衣手腕一翻,手中亮出一把带血的匕首,杨得志哑然失笑,这才明白刚才萧布衣一退再蹲,已经借势把裤腿的匕首拔了出来,看似一拳,却是结结实实的扎了杀手一刀,那人如何不死?

“你倒聪明。”杨得志叹息一声,转瞬又想到什么,“可你刚才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如果不是杀手的刀莫名荡开,我已经不能和你在这里说话,那又是怎么回事?”

萧布衣心中一动,却只是摇头,“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杨得志眉头紧缩,不再追问原因,径直问了第三个问题,“谁要杀你,是不是梁子玄?”

对于赛马的事情,杨得志也是略知一二,直接锁定梁子玄只是因为萧布衣在这里应该没有仇家。

“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他是大有可能。”萧布衣点头,“可是我们无凭无据,这场暗亏估计吃定了。”

“也不算吃亏,”杨得志咬牙道:“我们不过受了点轻伤,他们一死两伤,损失更大,但是我们从今天开始要小心从事,杀手武功比我们要高。”

萧布衣点点头,“不错,我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什么武功不足一晒。”

杨得志叹息一声,“其实以布衣你的聪明,如果遇到名师,不难有成,只可惜上次遇到了那个奥帕乌特无意收你为徒,不然学到他的一分本事,碰到今天这几个杀手,何足为惧。”

萧布衣想到那个重瞳大汉的威风八面,有些神往,又有些黯然,半晌才道:“这种事情强求不来,他好像也有事,如果下次遇到,还要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萧布衣从来没有感觉到武功如此的重要,这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生命有如草芥,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他可以说是数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好在他怎么说也死过一次,对于再死并没有很强烈的畏惧。

二人边说边走,却是故意兜了个***才回到裴家商队。

杀手既然能到面摊找他们,当然知道他们落脚的地方,如果在他们回归的路上再次劫杀,他们不知道能否能全身而退。

好在杀手看起来只是一波,二人一直到了裴家商队的大宅后,再没有凶险。

二人匆匆回转,推开房门,愣了一下。

众兄弟围成一圈,中间坐着高士清。

高士清不知道说了什么,众人一阵哄笑,颇为热闹。

“布衣,你回来了?”韩雪坐在门口,见状霍然站起,眼中有了惊喜。

“你担心什么,”莫风大大咧咧的说道:“布衣和得志二人在一起,又会出现什么问题。布衣,高爷要是不说,我们还不知道你小子竟然也……”

他话未说完,看到众兄弟都是站起,忍不住的回头。

高士清也扭头望过来,见到二人的狼狈和衣冠不整,有些惊诧,“布衣,你们怎么了?”

“高爷,你怎么在这里?”萧布衣有些诧异。

“我过来看看你们,顺便通知你们后天出塞,看看你们准备好没有。”高士清看到杨得志的手上隐约有血迹,皱了下眉头,“布衣,到底怎么回事?”

萧布衣对高士清和裴茗翠只有信任,觉得目前也只有二人能够帮助自己,也不隐瞒,把发生的事情大略说一遍,只是有些事情采用春秋笔法,删而不述。杀手死了一个,他也是含含糊糊,只是说二人拼命才得以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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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3 09:19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一节 夜半鱼翅

众兄弟听完萧布衣说了事情经过,都是惊怒交集,齐声道:“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他们当然是乌鸦站在猪背上,只看到别人的黑,倒忘记自己也曾无法无天过。

高士清听完萧布衣说的情况,反倒安静了下来。

看不出他的表情,萧布衣有些忐忑道:“高爷,会不会有麻烦。”

“麻烦倒不会。”高士清看到萧布衣的疑惑,微笑道:“他们是杀手,见不得光,就算死了,也不会报官。”

萧布衣和杨得志互望了一眼,不知道高士清是随口一说,还是看出了什么。

“不过布衣,这两天你要小心。”高士清皱眉道:“我知道你在怀疑梁子玄,我也一样,可是梁子玄在两天前已经去了东都!”

“这小子多半想要置身事外,这才跑到东都。”莫风猜测道。

高士清沉吟半晌,“不排除这种可能,可是没有证据,倒是拿他没有办法,这件事其实我建议你……”

高士清话说一半,有些犹豫,萧布衣却已经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来这次只能这么算了,只是下次他们再找上来,那就各安天命。”

高士清看到几人都是气愤,恨不得马上出去找梁子玄算账,轻轻叹息一口气,“布衣,他们这次失手,我想总要等段时间,你为裴家赢得脸面,我们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后天就要出塞,只要布衣你小心点,在裴家商队绝对不会有事。”

他让萧布衣忍一下,莫要冲动,箭头霍然站起,“我们怎么能……”

萧布衣又把他按坐了下来,微笑道:“如此最好。”

高士清有些欣赏的望着萧布衣,心道怪不得裴茗翠对他极为看重,此人能屈能伸,在几兄弟里面最为老练。

“不过布衣你放心,这两天我一定竭尽所能查出事情的始末,到出塞前给你个交代。”

萧布衣拱手,“高爷抬爱,萧布衣铭记在心。”

高士清离开大宅,箭头莫风几个都是多少不满,“这件事摆明是梁子玄输钱输人,这才怀恨在心,找几个杀手对付你。布衣,只要你说一声,大家火里……”

萧布衣并不搭理众人的意见,先是检查下杨得志的伤势,发现只是手背破皮,胳膊上还被划了一刀,并没有大碍,放下心事,让大伙坐了下来,这才说道:“以后大家小心些,这两天尽量避免出门,对了,二当家呢?”

他这才发现,屋内货物少了很多,薛布仁也一直没有露面。

周慕儒答道:“二爷说这里人多眼杂,他毕竟身份有问题,怕耽误少当家你的事情,所以和焦作上客栈休息。他对马邑很熟悉,为牧场先期做些准备,让你不要担心。”

萧布衣点头,心道薛布仁持重,这样最好,现在虽然没有人认得他们,但他们毕竟做过土匪,小心一些总是没错。

“布衣,别人欺负到你头上,你都能忍下来?”莫风愤愤然的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萧布衣看了莫风一眼,“不能忍怎么办,我们五个去东都找梁子玄?”

“这个嘛?”莫风有些搔头。

“先不说这件事是否梁子玄主使,就算是他,你能拿他怎么样?”萧布衣握紧了拳头,却是控制住情绪,“他老子梁师都,朔方的鹰扬郎将,手下卫士无数。梁师都,刘武周,薛举三人官官相护,称霸西北,手下能人异士数不胜数,不说别人,单是今天来的四个杀手,要不是我和得志运气,不见得能够逃命。你杀到东都,能找到梁子玄?我只怕你一脚踏入东都,就被人砍成十段八段,我们布衣一个,有如草芥,死了比狗都不如。有能力才去拼命是英雄,没有能力去拼命只是送命的蠢货!”

莫风也是握紧了拳头,吃吃道:“说不准我们能碰到他,而且杀了他。”

“我们就算进了东都,侥幸杀了梁子玄又能如何,从此亡命天涯,落草为寇?”萧布衣叹息道:“我们现在是经商,是求财,求财不求气,你若是这点事情都忍不下,怎么跟我做大事!再说高爷给我们面子,为我们宁愿求证,不惜得罪梁子玄,我们再给他们添乱,又如何在这里混下去,才打下的一点基础岂不又付之东流?韩信能忍胯下之辱方能征讨天下,我们这又算得了什么。”

萧布衣显然想的更远,韩雪倚在门口,望着萧布衣,目光有些复杂,不知道想着什么。

莫风终于松开了拳头,却是叹口气道:“布衣,那我们怎么办,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萧布衣眼中熊熊怒火,“我们现在不报,不代表以后不报。这笔帐我们要记住,若真的是梁子玄做的,总有一日,我要让他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他说的字字凝寒,众人看到他的表情,心中凛然,丝毫不怀疑他的决心。

房门响了两下,打断萧布衣的下文。

众人互望了一眼,心中警惕,不知道是谁。箭头周慕儒已经到了门后,萧布衣却是缓步走到门前,打开房门,看到门口的那人,有些错愕。

门口站着个小厮,年纪不大。衣服上是补丁摞着补丁,脏兮兮的一张脸,手指甲也是一样,满是泥垢,萧布衣觉得这是个正宗乞丐,不知道他怎么能混到这里?既然一个乞丐都能混进来,他倒对高士清说什么在裴家商队会安然无事产生了怀疑,心道一个乞丐都能畅通无阻,杀手还不是横着就进来?

只是脸上倒还是和颜悦色,“小兄弟,什么事?”

小厮望了萧布衣一眼,老气横秋,“这里有没有个人叫做萧布衣?”

“我就是。”萧布衣一怔。

“有人让我给你带个信,不过要两文钱,他说你会给,你要是不给,我就……”

他话未说完,萧布衣已经塞给了他一串钱,“有人是谁?”

小厮拿了一串钱,眉开眼笑,“那人不让我说出他什么样,喏,”他伸手递过来一张纸,实在不比他脸干净,“这是他给你的。”

萧布衣伸手接过,小厮已经走的不见。萧布衣关上房门,望着那张纸有些出神,几个兄弟围上来,“布衣,写的什么?”

“是谁?”

“难道是杀手找上门来?”

几人七嘴八舌,萧布衣嘴角却是露出一丝微笑,把那张纸递给了莫风,“你们自己看吧。”

众人定睛一眼,纸上只写了四个字,夜半鱼翅。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都是不解,就算杨得志都在皱眉,显然不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

萧布衣却打了个哈欠,“晚了,都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众人面面相觑,也有些疲倦,见到萧布衣不放在心上,也就不以为意,纷纷休息。韩雪走过萧布衣身边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就要出塞了。”

“不错。”萧布衣点头,含笑望着韩雪,“裴家商队出塞有三处地点,我们恰巧是去铁勒,既然如此,你再耐心等候一些时间,要知道欲速则不达。”

“谢谢你。”韩雪压低了声音,心中却是在想,要是到了铁勒,是否就是意味着他们分手的时候?

屋子内让众兄弟隔出个空间,给韩雪单独使用。萧布衣却是合衣睡在靠门口的床边,众兄弟眼神有些古怪,倒没有说什么,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鼾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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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3 09:22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二节 刘武周的手段

山寨的几个兄弟们向来心宽,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何况还有个萧布衣。

韩雪在里间却是辗转难眠,她其实心中很有些矛盾,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萧布衣这样的男人。

他总能给人以镇定,在别人还在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就能想出好的点子,对兄弟仗义,对女人也是温柔体贴。虽然开始是把自己抢到山寨,让人觉得粗鲁,可那以后,对自己向来也是朋友一样看待。

他和自己演戏骗过寨主,就算是萧大鹏对她都是信任有加,这次听说化妆下山出塞,并没有留难。就算他的一帮兄弟,自从认了她这个少夫人的身份后,对她一直都是尊敬有加。

人家都说爱屋及乌,这些人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萧布衣的女人。

可谁有知道,这个少夫人只是有名无实。

今日去了天香坊,大家都是女人,只是一看,韩雪就知道梦蝶对自己有些羡慕,甚至有些嫉妒,她显然是羡慕自己有个这么好的男人照顾,自己有时候想想,也觉得这种人值得托付终身。

她虽然并非中原人,可是自幼在中原长大,知道这种男人错过就很难碰到,只是她却不能不回族内,听说族内一些事端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她觉得自己既然是族长的女儿,就不能这么自私。

但是真的到了铁勒,自己就不能离开,萧布衣迟早还要回转中原,如今见上一面好像司空见惯,可是真要离别之后,韩雪却知道,以后千山万水,关山隔断,再想见面已经是千难万难。

忖度的功夫,门外几声梆子响,韩雪知道已过了二更时分,也有了些困意,才要睡去,听到门口响了声,有人起身。

韩雪隔着帘子偷偷望过去,发现萧布衣已经起床,打开房门出去,轻轻的带上了房门,并不吵醒众人,不由若有所失。突然想到,夜半鱼翅,夜半不就是三更,而现在不就是快到了三更时分?难道萧布衣看了那几个字已经明白了意思,这才独自出马,只是鱼翅又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有危险?

思前想后的功夫,韩雪辗转难眠,只余担心……

萧布衣听到众人睡的正沉,轻手轻脚的起床,推门出去的时候,并不知道韩雪的挂念。

不过走到大宅门的时候,萧布衣有些犹豫,想了下,还是拉开门栓,轻轻掩门后走到街上。

夜色如水,长街萧瑟,静静的不但脚步声,就算是心跳声依稀都能够听到。

三更的确又名夜半或者子夜,也是古代计时的第一个时辰,更是夜色最深重的一个时辰。黎明前的黑暗也不如此刻黑暗,传说中阴间的鬼怪,通常都是会选择这个时刻出来活动。

萧布衣也觉得自己有点像孤魂野鬼,长街没有什么光亮,只凭星月微淡的光辉分辨出建筑的轮廓。

天上明月如钩,繁星点点,望过去有着说不出的明亮。

出了大宅后,萧布衣有些犹豫,想了半晌,顺着左手的方向走过去,不到片刻,察觉到什么,霍然转身,一人幽灵般的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灼灼,有如厉鬼般的眼眸。

萧布衣见了却是笑了起来,“尉迟兄,真的是你,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的身后的人就是尉迟恭。

萧布衣心道看起来历史大方向还是不错,最少尉迟恭现在还没有闯出名堂,要有事情也是唐朝的事情。

他口气诚恳,态度真诚,尉迟恭如何看不出,本来铁板一样的脸上现出一丝暖意,“萧兄果然聪明。”

“鱼翅通尉迟,我要是不知道尉迟兄的大名,也想不到是你找我。”萧布衣笑道:“其实你要找我,直接来商队就好,费这么多周折做什么。”

尉迟恭沉吟片刻,“我只怕他们又以为我来要钱。”

“别人的看法真的那么重要。”萧布衣微笑起来,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刘武周找你做什么?今日出手救我一命的是否就是尉迟兄?”

尉迟恭赞赏的望着萧布衣,“萧兄为人随和,做事果断,难得的是头脑也很聪明。不错,出手荡开杀手一刀的是我。刘大人找我,却是想要帮我。”

萧布衣听到尉迟恭对刘武周的口气突然变的恭敬起来,倒是有些愕然,“他帮你什么?”

“其实我在鄯阳犯案,鄯阳的通缉捕文已经到了马邑,”尉迟恭叹息一声,“我不知道原来刘大人也是侠义之士。他知道我是尉迟恭,并不抓我,却是冒着丢官的危险压下捕文,当下匹马去了鄯阳,调解这件事情。后来不知他是如何处理,鄯阳那面竟然撤销了我的捕文。当他知道我想投身军旅,更是一力举荐我去高阳从军,虽然是从兵士做起,尉迟已经感激不尽。”

萧布衣心中暗凛,知道这个刘武周果然好手段,绝非等闲之辈。

刘武周并不知道历史,却知道尉迟恭这种人杰迟早会出人头地,如此一来,他的一番波折在尉迟恭眼中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以后不管如何,只要尉迟恭不死,总有为刘武周效力的时候。他不过是辛苦了几天,却得到尉迟恭一辈子的感谢,以后得到的回报那是不言而喻。

尉迟恭见到萧布衣脸色阴晴不定,忍不住的问道:“萧兄难道觉得我不应该去从军?”

萧布衣回过神来,摇头道:“丈夫当学班超弃笔从戎,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再好不过。我只恨没有尉迟兄的功夫,不然也当随你一起去从军,扬名沙场岂不更好。”

尉迟恭摇头,“萧兄绝不可妄自菲薄,你功夫虽然不行,可是气量宽宏,有容人之量,加上裴阀的赏识,我只怕你不日就会炙手可热。”

萧布衣笑笑,“尉迟兄既然得到刘大人的举荐,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转瞬有些恍然,萧布衣感激道:“尉迟兄可是知道我和梁子玄的事情,所以留在这里保护我几天?”

尉迟恭凝望萧布衣良久,这才说道:“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萧兄的一双眼睛。萧兄说的不错,尉迟有感萧兄的恩德,这才想趁萧兄出塞之前,略尽绵薄之力。只是想到以后你要出塞,我在高阳,塞外苦寒,戎马难料,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他口气中有了感情,萧布衣却是热血上涌,知道他对自己也是情真意切,“那尉迟兄,算了,不问也罢……”

“你是想问我既然决定暗中保护你几日,为什么还是邀你出来?”尉迟恭问。

萧布衣倒升起知己的感觉,索性大方道:“的确如此。”

“如果不是今日萧兄性命攸关,我倒的确不会出来。”尉迟恭凝望着萧布衣,“萧兄骨骼不错,其实是个练武的料子,可惜没有遇到名师,还不知道今天你的刀法是和哪个学的?”

“我是自己瞎砍。”萧布衣苦笑,心中一动,“尉迟兄可是想教教在下?”

尉迟恭笑了起来,“只是瞎砍就杀的几个杀手胆寒,萧兄倒是真让人不敢小看。教你倒是不敢,不过我看你刀法实在有很多问题,而且基本的东西还不甚了然。”

他说到这里,以手做刀,连砍了两下,“你这上手刀连砍两下很是威猛,而且不依常规,乍一出手的确让人措手不及,可是刀法不依常理固然诡异,但是不依刀理,难免有破绽。”

萧布衣见到尉迟恭以手代刀,手法明快,不由艳羡,心中又忖度,我这种砍法叫做什么上手刀,这我倒不知道。虽然不明所以,可是终于有人指点,难免心中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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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节 高人指点

尉迟恭见到萧布衣的艳羡,并没有什么自满的意思,相反诚恳的说,“萧兄,我若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你大可指出,草莽之中,我不过算是初窥门径,对你要是班门弄斧,希望你不要见怪。”

萧布衣心道,果然是功夫越高,反倒谦虚,只有那种半瓶醋一样的人物才是嚣张的不可一世,“尉迟兄是教我武学的道理,也是教我保命的方法,我如何会怪?”

尉迟恭一笑,知道萧布衣明白,不由惺惺相惜。

萧布衣武功比起他而言,差的太多,可就萧布衣的这份豪爽和真诚,已经让尉迟恭认可他这个朋友。

“上手刀连砍固然能让人出其不意,却也有极大的隐患,那就是中下盘有了破绽。”尉迟恭以手作势,“如此一来,你砍起来固然力大,但是提刀却是势弱,别人看穿你的虚实,知道你的走向,很容易压住你的提势,攻你的中下盘,那样你则危矣。”

萧布衣只是一想,就已经恍然大悟。

当初杀手一圈一撩,好像简单,又似高深,实在是因为那人也明白这些基本的道理。他自练的刀法看似唬人,开始斩断突厥兵的马蹄,后来一刀震三人,可落到行家的眼中,那实在不足一提。

“他只要一圈反撩,或者顺刀斜削,都能逼你弃刀,”尉迟恭说出了当初的情形,微笑道:“不过这也并非无法破解。”

“如何破解?”萧布衣精神一振。

“以矛破矛,以盾破盾。”尉迟恭用手一比,“他以压用黏,以巧破力,可你只要会了刀法的缠字诀,以缠破黏,他不见得能让你弃刀。”他边说边比划,随便捡了两根枯柴,一根递给萧布衣,效仿当初的情形。

他挥柴做刀,当头砍下,竟然和萧布衣的出招一模一样。

萧布衣反手挡住,枯柴一圈,压住了尉迟恭的攻击,再一反撩,直奔尉迟恭的胸口。

他记忆奇佳,尤其生死关头的那一刀更是难忘,这下使出来,竟然和当初的情形丝毫不差。

尉迟恭微微点头,心中称许萧布衣的聪明。

有些人不停的在一块石头上绊倒,萧布衣却能够吸取教训,无论从自身,或者从敌人的身上。

见到萧布衣的反击,尉迟恭不紧不慢,只是手腕一翻,枯柴螺旋般一转,竟然缠住萧布衣的枯柴,再是用力一绞,萧布衣拿捏不住,枯柴脱手飞出,不由愣在当场,转瞬大喜若狂,“此招甚妙。”

尉迟恭笑道:“这些不过都是刀法中的技巧,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萧兄不缺应变的功夫,比如说那一拳……”

萧布衣多少有些脸红,“我那是迫不得已,倒让尉迟兄见笑。”

尉迟恭正色道:“生死相搏,有什么见笑之说。就算武学大师,对敌也是攻其不备,你技不如人,难道就束手待毙?我只想说的是,萧兄应变之快,就算我尉迟恭都是自愧不如。那一刀扎的好,扎的妙,招式中不也有虚虚实实的道理?”

萧布衣得到尉迟恭的夸奖,心中振奋,“那我如何防备他顺刀削过来?”

“其实这也不难,刀法招式无穷,只要随机应变,不拘一格。刀分多种,我倒不及和你详细解释。”尉迟恭捡起枯柴,递给萧布衣,“大刀发明伊始的时候,只有斫砍劈勒几种手法,后来经过武学名家发展,这才有了各种功夫套路,你按照自己想的削我一刀。”

他挥柴劈下,萧布衣一格反压,贴着枯柴削过去。

这要是长刀,对方躲闪不及,多半几根手指落地。

尉迟恭只是一笑,手腕一提,竟然挂住萧布衣的来势,回肘反击,到了他脸颊才是倏然而止。

他没下重手,不然这一下要是击实,萧布衣最少掉了几颗牙齿。萧布衣却已经苦笑,“原来武学果然博大精深,我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见到尉迟恭的招式变化无穷,萧布衣多少有些沮丧,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有这种境界。

尉迟恭却是扳脸说道:“萧兄,武功不如也就罢了,可是若是志向不如,那我就无话可说。”

萧布衣心中感激,振奋精神,“还请尉迟兄教我。”

尉迟恭一笑,这才继续说道:“大刀看刃,只是刀刃的功夫,就有劈,斩,撩,抹,刺,压,挂多种,如果刀背,刀身,刀萼,刀柄都算打击对方的兵刃,那更是变化多端,难以尽数!”

萧布衣没有想到只是一把刀竟然有这么多的名堂,不由叹服,心道古人倒是把冷兵器发挥的淋漓尽致。

“单刀看手,双刀看走,萧兄好双手使刀,力道当然十足,但是失之灵便,但是若能善于利用腕指,可以弥补这些不足。”尉迟恭边说边练,给萧布衣讲解各种基本常识。他是高手,招法凝练,每一种讲解都是让萧布衣霍然开朗,受益匪浅。再加上尉迟恭这种高手和他对练,更是萧布衣千载难逢的机会。

萧布衣这才明白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道理,和尉迟恭这种高手对招的妙处,最少他这几个月来都是无法领悟。

长夜漫漫,长夜又是过的极快。

天边现出一分淡青曙色的时候,尉迟恭这才停止了讲解,微笑道:“不知道萧兄记住多少?”

萧布衣闭目苦想,半晌才苦笑道:“不算太多,只可惜长夜苦短。”

他说的矛盾,尉迟恭当然知道他的不舍,“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萧兄其实天赋极高,这绝非尉迟的违心之言,尉迟武功只算得上平常,我怕太多的讲解反倒束缚你的见识。”

“尉迟兄真的用心良苦,布衣不知何以为报。”萧布衣知道尉迟恭的诚恳,更是感谢。

“好好的活下去,这就算对我最好的交代。”尉迟恭笑了起来,“这里有本刀谱。”

尉迟恭伸手入怀,掏出一本薄册子,递给了萧布衣,“我今晨就要出发前去高阳,不想再耽误,只希望这本刀谱对萧兄有用,也希望萧兄以后不为长刀所束,别出机杼。”

萧布衣翻翻册子,才发现很多讲解和尉迟恭说的差不多,最后才有几招,这才真正明白尉迟恭的苦心,他以多年的经验教给自己,和自己对练,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很快领悟用到,不为杀手所趁。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会。”尉迟恭拱手告别,“只是男儿志有四方,萧兄,山高水青,只希望后会有期。”

他说完这话,霍然转身,大踏步离去,再不回头,萧布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敬仰,喃喃自语道:“今日一别,我也不知何日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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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3 09:24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四节 万事俱备

萧布衣心中感动,他不过给了尉迟恭一片树叶,尉迟恭却还给他整个森林,凝望着尉迟恭过了长街拐角,消失不见的时候,这才又翻了下册子,心中激荡。

这一夜的功夫,已经远胜他几个月来的独自摸索,他心中暗道,只要再练几天,碰到当初那个杀手也不用再摆空城计。

杀手的招式巧妙,让他有些心寒,只能用空城计退敌,可那不过是几个时辰前的事情,如今的萧布衣仔细一想,觉得他们也是不过尔尔。

天边曙色渐现,马邑城已经有了人声鸡鸣。

古人习惯早睡早起,安寝多早,起床更早,这个时候如果按照萧布衣那个年代推算,也就是早上三点多而已,可是做小生意的已经起床准备,赶集的也已经在路上。

萧布衣倒有些困意,只是心中还有兴奋支撑。

回到商队大宅的时候,天色微亮,曙青的天色有了金边,只是日头还没有破云而出,等着时机。

才到了大宅门口,就听到里面的鸡飞狗叫,萧布衣有些奇怪,听了下,不由有些歉然。

原来这里的宅门是里面反扣,也就是只有里面的人才能打开。

清晨开门下人发现宅门大开,怀疑出了窃贼,这才惶惶。

等到听说是萧布衣出门,下人虽然有些不满,可是人家是裴阀的红人,倒没有说什么。

“萧爷,回来了?”李志雄讪讪的走过来,上下打量着萧布衣,仿佛寻找什么。

“嗯,有事?”萧布衣心道人生就是废话多,可是不能不说。

对于这个李志雄,他向来是不冷不热,这个人不值得深交,两面三刀,但是这不妨碍他们一起共事。

“听说你昨晚受了伤?”李志雄又问。

“你听谁说的?”萧布衣有些奇怪。

“早传开了,萧爷恐怕还不知道,你现在在裴家商队,那就是这个。”李志雄一挑大拇指,示意萧布衣是大拇哥,又有些神秘的说道:“听说是裴小姐钦点你为商队的副领队,还请萧兄以后多多关照。”

萧布衣应付几句,等到他回转走开的时候,望了他一眼,突然心中升起一种心悸的感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发现众兄弟都已起床,发现他不见倒是镇静,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

回到床榻的时候,萧布衣闭目养神,却在想着尉迟恭教所传刀法的招式和道理,迷迷糊糊的睡去,却又想到了刘武周。

此人心机极深,善于拉拢亲信,只是亲力亲为的为尉迟恭解决难题,就已经换取了他的信任,可是好像这人最终也会被李世民踩到脚下?

想到这里萧布衣沉沉睡去,等到清醒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人伸手过来,萧布衣不等睁眼,已经手腕一翻,切中那人的手臂。

“啊”的一声叫,萧布衣听出是莫风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见到莫风揉着胳膊,嘟囔道:“我摸摸你有没有鼻息,你不至于打我一顿吧?布衣,难道你睡觉还睁着眼睛?”

“你有嘴,可以招呼我。”萧布衣坐了起来,“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他梦中也在和人过招,莫风伸胳膊过来,他是下意识的回击,倒觉得自己习武已经痴迷。

“他这人是个疯子,疯子当然不可理喻。”周慕儒笑着走了过来,“不过布衣你实在睡的太久,整整一天都没有醒过来,我们都有点担心。”

众人并没有发现萧布衣的异常,只是开着玩笑。

“一天?”萧布衣倒是吃了一惊,“现在什么时候?”

“已经黄昏。”周慕儒说道。

“卖糕的。”萧布衣揉揉太阳穴,“我怎么会睡这么久。”

“谁知道。”莫风摇头道:“看你睡的死猪一样,昨晚一定很累吧?不过我们理解,毕竟要出塞了。布衣,卖糕的是谁,总听你说,不见你解释。”

看到莫风不怀好意的笑,萧布衣醒悟过来。他们从天香坊回来,又受到追杀,萧布衣晚上偷偷的出去,众人都已经知道,他们当然不知道自己会的是尉迟恭,而是多半以为自己去找梦蝶,所以疲劳倒是难免。

“卖糕的是一个神。”萧布衣想了想,知道上帝的这个概念他们很难理解,解释道:“就和如来佛祖差不多。”

“卖糕的也能成神。”莫风难以置信,“那他的法宝是什么,难道是年糕?”

众人都在笑,很是开心,韩雪也被他们感染,默默的望着萧布衣。

她也一夜无眠,直到萧布衣回转的时候才放下心事,这一刻的她才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萧布衣已经变成了她心中的牵挂和依赖,就算他对自己一直平平淡淡。可是他的关怀,却在骨子里面。

“酒肉肠中过,佛祖心头坐。”萧布衣伸了个懒腰,“只要你心中有佛,你就是佛。卖糕的,卖大饼的都一样。对了,今天我睡觉,你们都做了什么?”

发现屋中竟然只有莫风和周慕儒,萧布衣有些诧异。

“我们今天也没做什么,”莫风看起来有些惭愧,“我们只是差点把马邑妆粉店的货买了一半。”

萧布衣哑然失笑,才发现房间内少了货物,也多了点货物。

“他们一直问我们,是不是准备开第二家天香坊,这才需要这么多的胭脂水粉,又问我们后台老板是谁?”莫风捧腹笑道:“我说的确有这个打算,他们就给我们一些优惠,小样,这些人竟然欺我们大男人不识货,没有想到我们少当家早有先见之明,昨天半天的学习已经让我们达到宗师级别。”

“等等,什么宗师级别?”周慕儒忍不住的问。

“当然是脂粉行的宗师,”莫风叹口气,“母乳,我现在才明白,少当家一直在说什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原来……”

“和你这个疯子没有话说。”周慕儒很想有个狗屎行,封莫风为那里的宗师。

“疯子不疯子的先不说,单说我一说出什么螺子黛,那家伙的表情就和骡子一样可笑,他大爷的,竟然欺负我们不懂行。对了,布衣,三百六十行,到底都是什么行?”莫风洋洋自得,装作没有看到周慕儒的怒气。

“反正我们马匪总是一行。”萧布衣笑道:“其他的人呢,难道出马邑外采购妆粉去了?”

“那倒不是,我们现在采购的妆粉我觉得足够,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换马回来。布衣,你觉得我们有没有把握?”莫风虽然在妆粉店是踌躇满志,可是在自己兄弟面前,还是心里没底。

“无论怎么说,总能换点胭脂马回来吧?”萧布衣不咸不淡。

“布衣,有点重要的事情和你说。”周慕儒终于忍不住道。

“你说。”

“这次裴家商行出塞有三队,一路是去突厥,一路是铁勒,另外一路是去契骨。我们是去铁勒,而你是副领队。这个消息今天被高爷宣布。”周慕儒还是觉得正事要紧,“不过你不在。”

“这么个重大的消息我怎么会不在?”萧布衣下了床。

“因为你在睡觉,高爷说其实也没什么,这都是裴家的指定,别人说不了什么。”莫风解释道。

萧布衣有些苦笑,心道如此一来,不问可知,大牌的帽子扣定了。

大家千里迢迢的出塞,关系那是一定要做好,窝里反可不是他期待的结果。

注意到韩雪听到铁勒的时候,抬头向这面望过来,眼中带着感激,萧布衣觉得受之有愧。

其实他也没有特意要求去到铁勒,可是冥冥中有人安排,他还是要带队去铁勒,如此一来,反倒赚足了韩雪的感激。

“哪个地方离马邑最近?”萧布衣问了个问题,记得韩雪和自己说过,不过他并没有什么概念。

“当然是突厥。”周慕儒倒是一板一眼,“不过我们去的是东突厥,我听说如果要去西突厥,要从张掖出发,自从皇上打通了丝绸之路,西域和西突厥各个地方的都要来到张掖交易。而东突厥则是不同,裴家在东西突厥其实都有生意,铁勒离这里稍远,要经过克鲁伦河,而契骨最远,要过了于都今山和跨过娑陵河,还在铁勒的西北。”

“你对这些地方倒熟悉。”萧布衣有些诧异。

“都是得志对我说的,你没去,他就代表你去了下,回来对我们说的这些。”周慕儒有些郝然。

“做生意就是做生意,跑那么远干什么?”莫风嘟囔一句,“我就不像母乳,记这么多什么用,反正也要跟着大伙走。”

“你有实力别人自然过来和你做生意,你没有实力只能花路费去和别人做生意。你要是牛人,大可开店等人上门来交易。”周慕儒终于说了一句比较拽的话,噎的莫风无话可说。

“那明天出发?”萧布衣有些惘然。

伊始的时候,他倒觉得雄心勃勃,觉得世上无处不可去。

可是被突厥兵一袭击,杀手一埋伏,才发现自己也是不过如此。

这个时代的生命有如草芥,尤其是边疆,更是如此。昨天死个杀手,今天马邑城竟然波澜不惊,屁事没有。他若是死在杀手的手上,估计也会和蚂蚁一样。

好在他遇到了尉迟恭,教他两手绝活,但他毕竟还没有练习,不由忐忑,倒希望再过一段时间出发就好。

“不错,就是明天,而且不能拖了,如今已经入秋,来回的路程最少要两个月,要和草原人做生意,这是黄金时期。得志箭头二人出去收拾行李,进行必要的准备。裴阀统一雇佣脚夫,提供马匹,价格比外边要便宜些,所以我们没有征询你的意见,直接选用裴阀提供的一切便利。不过你是副领队,我们这些不需要花钱。”

“很多地方你们可以自己做主。”萧布衣微笑道:“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把这些饭吃了。”杨得志抑郁的推门走了进来,“布衣,醒了?”

他手中拿着个篮子,装着饭菜,“我才发现,布衣是副领队后,我们打饭都不需要花钱,可以白吃白喝。”

萧布衣这才觉得有些饿,也知道杨得志不想众人出塞前出事,所以不出去吃饭。

众人都是一声喊,围了过来,抢着饭菜。

杨得志打的饭菜十个人吃都没有问题,分出两份给了萧布衣,向韩雪那面施个眼色,萧布衣知道他的意思,笑着拿份饭菜递给韩雪,“饿了吧,多吃点,要是出塞后,就再也吃不到中原的伙食。”

韩雪接过饭菜,‘嗯’了一声,垂头扒饭,不知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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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节 是龙是虫活着回来

萧布衣无事可做,继续练刀,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今日是出塞的日子,也是他牧场新的篇章,当然要精神一些。

莫风和箭头一旁嘀咕道:“箭头,你说布衣昨天拿个筷子在比划什么?”

“我怎么知道,疯子,我说你很奇怪,为什么有些事情不直接去问,非要嘀嘀咕咕?”箭头顶了一句。

“我问了,他当然会说是在夹菜,可是我可以百分百的肯定,他不是在夹菜。”莫风神神秘秘道。

箭头望了他半晌,终于问道:“他不是在夹菜,那他难道是在练习绝世武功?”

“我呸,”莫风不屑说道:“绝世武功就是那么好练的?我怀疑他是在喂菜。”

“喂菜?”箭头一愣,“为什么?”

“布衣昨晚出去找梦蝶,想必卿卿我我,回来的时候,仍在回想着甜蜜,这才回忆当初的情形,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不然他吃饭就是吃饭,为什么夹菜之后,却又伸到对面,离自己嘴那么远?”莫风有根有据。

“我不怀疑他在喂菜,我只怀疑你脑袋被骡子踢了。”箭头认真道:“按照少当家的说法,你的弱智在八十以下。”

“什么叫弱智在八十一下,那是智商在八十以下。”莫风纠正道。

“哦,你也知道你智商在八十以下。”箭头回了一句让莫风气的要死,原来不知不觉被箭头绕了进去。

“你说谁的智商在八十以下?”

“讨论讨论,用得着这么认真。”箭头笑笑。

莫风一挥手,满是不屑,“你小子没有女人,不知道这些,和你谈论,我是问道于盲。母乳……”

周慕儒正在喝水,闻言一口喷了出来,“什么事?”

莫风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木然道:“没事了。”

萧布衣有些好笑,他知道几个兄弟在讨论什么,昨晚就算吃饭的时候,他都在考虑尉迟恭传授的基本招式,拿着筷子忍不住的比划,倒让箭头随口猜中,可莫风显然不信。

事实就是这么滑稽,真相远比谎言要像谎言。

不过就算是他,也很难相信自己得到名师传授,更不要说莫风。

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萧布衣带着几个兄弟走出了房门,货物早早的上架,他们六人只有一辆车子,装着胭脂水粉,轻便无比,也让几个兄弟觉得轻飘飘的心里没底。

看到别人都是一车车的货物,萧布衣喃喃自语,也在安慰着兄弟,“这又不是按分量来换,重的不见得是贵的。”

“萧副领队这话我愿意听,我觉得萧副领队的货物有可能大卖。”老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嬉皮笑脸。

老梆子对萧布衣满是善意,一来因为他正巧也是和萧布衣一队,二来也是因为萧布衣和他的货物完全不同。

当老梆子打听到萧布衣他们贩卖胭脂水粉的时候,老梆子只能叹息,年轻人,没有经验,难道一定要吃亏才能醒悟?可是他不会纠正,因为他知道年轻人决定一件事情,那就很难改正,所以他准备在他们失败的时候,再语重心长的用事实告诉他们,年轻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当然老梆子和萧布衣如此亲密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当初商人为了巴结萧布衣,送来了什么海阳凤凰茶,茅山神仙茶,萧布衣转手送给了老梆子一些,这让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错。

大宅一处已经设置了香坛,高士清早早的到了,站在那里,脸色肃穆,他身边站着个汉子。

鞍马脚夫都已经准备妥当,一车车的货物都已经上车装好,各家客商的代表也三三两两的凑了过来。

每次商队出发都会祭天,这和圣上每年在东都西京祭祀祈福的性质大同小异。

规矩多,忌讳当然也多,韩雪躲的远远,生怕被别人发现她是女人。她不知道女人是否是行商的忌讳,可是知道如果被发现,肯定会有麻烦。

萧布衣见到她的聪明,点头赞许,却已经向高士清走去。杨得志早就来到他身边,低声的告诉萧布衣,高士清旁边的汉子叫做陆安右,这次商队的领队。

陆安右人长的并不威猛,身材颀长,双眉浓重,鼻直口阔,算不上英俊潇洒,但是让人一眼看过去,觉得此人体内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陆安右远远的见到萧布衣走过来,缓缓点头示意。

萧布衣和他头次见面,见到陆安右看起来竟很和善,不由也微笑点头。

众商人有认识,也有不识得,萧布衣却是一一点头打个招呼,礼多人不怪到哪里都是没错。

李志雄正在和几个人在窃窃私语,见到萧布衣路过,又笑着走了过来,“萧副领队,起来了。”

萧布衣打个招呼路过,李志雄点头哈腰,很是恭敬。

杨得志在他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布衣,我听说这小子本来有希望当副领队,不过你来了,他就没有希望了。他对你如此的低声下气,你倒要小心他给你捣乱。”

“副领队有什么好?”萧布衣低声问。

“威风。”

“还有呢?”

“如果遇到马匪抢劫,打仗肯定要向前,死的也快些。”杨得志分析道。

“那他恨我什么。”萧布衣哑然失笑。

“最关键的是副领队有地位,每次出塞不但可以免费带货,还有酬劳。以裴阀的大方,虽然外人不知道具体多少,但都知道肯定不会少。再说前几天那些商人给你送礼,谁都认为是你当了副领队的缘故,看到你收了那么多钱财,我看着都眼红,何况是他。”杨得志笑道。

萧布衣有些恍然,低声道:“我们不变应万变就好。”

二人边说边走,已经来到了高士清的身边。

高士清转过身来,对萧布衣的态度算不上热情,也并非冷淡,让旁人看不透他们的关系。

“布衣,这是陆安右,此次商队的领队,你是他的副手。”高士清介绍道:“这次出塞主要是他和你来负责,希望你们能够齐心合作,马到功成。”

“陆兄,以后还请多多照顾。”萧布衣抱拳施礼。

陆安右笑了起来,“萧兄客气,以萧兄之能,屈居在下的副手,还请不要见怪。”

二人都是客气,不过显然都在打量琢磨着对方。

萧布衣想的是,塞外多磨,根据这几日的了解,裴阀交易重地虽为张掖,可是马邑也是不容小看。这人由裴阀指定,贵为领队,想必有常人难及的本事和经验。

陆安右心中却在寻思,高爷为人谨慎,一举一动都有深意,如今和突厥关系越发僵硬,这次出塞并非什么好差事。他安排萧布衣作为自己的副手,难道这人有什么名堂?只是昨天这人房中高卧,不出来见面,本以为是高傲之辈,今日一见,没想到倒很平易近人。

高士清见到二人的疑惑,眼中光芒闪烁,嘴角露出微笑,“吉时已到,你们喝完送行酒,就可出发。”

不等高士清吩咐,仆人已经搬来坛坛美酒,拍开一坛子泥封,浓郁的酒香瞬间传满了庭院。

高士清焚香祭酒,脸色凝重。

萧布衣也是板起脸来,一脸凝重。毕竟行有行规,虽然他是现代人,不信烧香祭酒能保佑自己,可是入乡随俗,和大伙一团和气,不要另类最为重要。

就算以萧大鹏的聪明和见识,不也请道士逼他喝香灰,所以呢,做人不能太认真,不然很累。

高士清祭酒拜祭完天地后,这才亲自提起酒坛,沿着桌沿的海碗依次倒过去,酒水淋漓,颇为豪放。

众人都受到他的感染,精神振奋。

高士清第一碗没有给陆安右,也没有递给萧布衣,而是递给了不远的一个老者。

那人衣着朴素,衣襟左衽,并非中原人士。他的鬓发都有些花白,脸上皱纹层层叠叠,一双眼睛也有点昏花,浑浊不清,唯一能让人放心的是,他的腰还算挺的很直,走几步不成问题。

“毗迦,此番征程,我们需要你的智慧和经验,还请你劳苦一趟。”高士清竟然恭敬有礼,酒碗高举过了头顶。

老者接过酒碗,不说二话的一饮而尽,不过大部分酒水都倒在衣襟上,手腕一翻,投掷酒碗在地,‘乓’的一声响,右手放在左胸,做了个塞外的礼节,说了一句,“奥萨恩。”

众商人见到高士清给老者敬酒,都没有露出什么不满之意,而且都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萧布衣望向杨得志,有了询问之意,他觉得这个老头子应该值得尊敬,但是让他跟着出塞,倒很为老人的安全担心,因为怎么看起来,老头子都已经风烛残年,应该在家颐养天年才对。

“毗迦在突厥语中是智者的意思,也是高爷对老人的尊称。”杨得志知道萧布衣肯定不懂,不用他问,低声的解释道:“根据风俗,出塞的队伍通常都会带有这样一个老人,因为他们经验丰富,在草原受人的尊敬,经常排解草原人的纠纷。奥萨恩在突厥语中是平安的意思,摔碗是驱魔,所有的人喝了送行酒,都要摔碗驱除邪恶,预祝旅途平安。”

看到萧布衣奇怪的望着自己,杨得志不解问,“怎么了,我说的有问题?”

“问题倒是没有,”萧布衣有些郁闷道:“可为什么你懂的这么多,我却一无所知?”

杨得志擂了他一拳,“你会给马配种,我可不会。”

萧布衣怎么听着,怎么觉得别扭,而且会有歧义,才想要纠正一下,高士清已经走到他的身边。

高士清敬完了毗迦老者,第二碗给的是陆安右,剩下的给了几个主要商贩,王家,林家的商人赫然在内。

他做事滴水不漏,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才到了萧布衣面前,很显然,面子没有给足萧布衣,但是最少不会让萧布衣被人妒忌。

“布衣,希望你此番出塞,能有作为。”高士清举起酒碗,语重心长。

没有谁比他更知道让萧布衣当副领队的用意,也没有谁比他更知道裴茗翠的一番苦心。

萧布衣也不知道,只认为自己最近吃了牛粪,所以走的狗屎运,端起了酒碗说了一声,“奥萨恩。”

他现学现用,学习很快,让高士清眼中也有了笑意,回了一句,“奥萨恩。”

二人同时掷碗在地,‘砰’的一声响,也就宣告这次出塞正式征程。

萧布衣以为裴阀到处拉人,也就是赔本赚吆喝,这次出塞估计是人数不多,也就是意思意思。

可等到出门后,萧布衣这才有些愕然,大宅外的人数车队远超过他的想像。

人头攒涌,车队竟然从大宅排出去,直到长街的远处还是没有尽头。

粗略估计下,这次商队最少要在三百人以上,算得上浩浩汤汤。

老梆子早早的守在一辆车前,见到萧布衣出来,满是艳羡。

“能够和裴家商队一块祭天喝酒的人不多,”杨得志一旁道:“我们这是沾你的光,才能站在那里,老梆子看来光杆一个,还排不上号。”

萧布衣这才恍然,望着一辆辆崭新的货车,高头大马,不由感慨,“裴阀还真有钱。”

“不是真有钱,如果按照布衣你的说法,那是相当的有钱。”杨得志说道:“他们才靠你击败了天茂商队,出塞自然风风光光,这样的场面也是向天茂商队示威的意思。”

他话音才落,远方马声急劲,紧锣密鼓般传来,众人还在相顾失色的时候,几十个黑衣人骑着骏马疾驰而至,来到长街之上,齐刷刷的下马,‘咔嚓’一声响,拔出马刀,同声喝道:“平安。”

他们话音才落,马刀入鞘,干净利索,也是齐刷刷的‘卡’一声响,声音清越,然后翻身上马,凝立不动,再无声息。

高士清眼中多少有些满意,微笑望着陆安右道:“你训练的人手果然不错。”

“高爷过奖。”陆安右虽然谦虚,眼中也是露出点自得,望了萧布衣一眼,“久闻萧兄马术精湛,不知何时能够请教一二?”

这些人纵马疾驰,动作一致,尤其是拔刀收刀颇有震撼,就算是莫风他们都是诧异,无形中感觉到他们攻击力的强悍。

萧布衣只是微笑,“我马术不足一提,陆兄的这些手下训练有素,才是真正的高手。”

陆安右向高士清笑笑,耸耸肩头,高士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这个萧布衣,从来不赌没用的事情,更不使气斗狠,这点是让他颇为欣赏。

商贩很多都是从天茂转来,本来对裴阀没底,尤其是那个裴茗翠,大大咧咧,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可看到裴阀护卫如此彪悍,不由一阵兴奋。

高士清伸手拿出两个锦囊,金边刺绣,递给陆安右和萧布衣一人一个,微笑道:“这里是一道平安符,我特意求来,祝你们平安。”

萧布衣不知道高士清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迷信,却还是接过来放到怀中。

陆安右也不打开锦囊,放入怀中,向高士清抱拳施礼,向萧布衣道:“萧兄,我在前面领队,麻烦你带人殿后,宁峰,抽出二十人跟随萧副领队,听从他的命令,不得有误。”

黑衣骑兵中纵马出来一人,身材中等,极为彪悍,手只是一划,黑衣骑兵已经分成两队。

萧布衣暗自心惊,当初他训练山寨的子弟,也是要求纪律严明,绝对服从,如今看来,陆安右训练起来丝毫不差。

莫风几个早就规规矩矩的上马,韩雪人在马上,心中涌起一阵激动,这一刻,恨不得马上飞回到族内。

陆安右微微点头,已经飞身上马,纵马前行而去,十几骑跟着他疾驰而去。

“高爷,我们怎么办?”李志雄带着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神色有些尴尬。

“你们就跟随萧副领队,志雄,你经验丰富,护卫商队还要多多倚仗你们。”高士清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李志雄精神一振,“志雄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高爷的重托。”

萧布衣看了眼李志雄身边的几人,倒很矫健,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萧副领队,怎么了?”李志雄见到萧布衣的表情,忍不住的问。

“没什么。”萧布衣摇摇头,“可能是要出塞,多少有些不适应。”

没有多久,前方的商队已经缓慢的开拔,萧布衣抱拳施礼,跃上青霄,最后出发。

高士清嘴角一丝微笑,目送商队远行,小六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近前,“高爷,你说这次出塞会顺利吗,天茂会不会搞鬼,和铁勒做生意不会有危险吧?”

“你若想要成龙,绝对不能指望别人的施舍。”高士清淡淡道:“很多人,平日看不出高下,可是龙是虫,看谁能活着回来就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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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节 历史的困惑

小六子看到高士清表情的冷淡,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不再多话,内心却想,裴阀不重钱财,只重成绩,萧爷为人不错,待人和善,可是路程凶险,只希望他能活着回来。

高士清说的有些残酷,不过他说的一点不错,萧布衣虽然运气不错,很多时候却只能依靠自己。

如果不是他做土匪养成了拼命的性格,他说不定已经死在几天前的暗杀。

人在马上,众人出城的时候接受着百姓的指指点点,莫风箭头等人都觉得有些风光,只有杨得志还是抑郁的表情,不以为意。

萧布衣却是伸手入怀,碰到高士清给的那个锦囊,捏了下,里面好像有张纸。

高士清说过,会给他个交代,这个护身符算不算是交代?梁子玄被自己破坏了计划,今年不能出塞交市,杀手是否他派来的?裴茗翠说什么塞外多磨,会不会是在提醒自己小心,而最要当心的难道就是天茂的破坏?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商业竞争的残酷,不然也不会有商场如战场一说,自己那个时代打击的手段层出不穷,但多少还有法律的束缚,如今一出塞,死到外边又有谁会理会?

想到这里的萧布衣有些谨慎,看到众兄弟的兴高采烈,倒不好打断他们的兴致,又望了眼韩雪,其实更应该叫做蒙陈雪,萧布衣有些茫然,到了铁勒,也就是二人分别的时候吧?

他只是望着韩雪,却发现她不经意的望了过来,二人目光一对,都是移开,等到萧布衣再转头望去的时候,发现韩雪轻蹙峨眉,纵马不急不缓的在他身边,距离不近,却也不远。

她现在可能已经考虑如何解决族内的危机吧,萧布衣迷惘的想。

裴家商队浩浩荡荡的出了马邑城,开始一路向北。

初始的冲动,被注目的兴奋都渐渐淡了下来,转瞬满目被取代的就是青山绿草,白云碧水。

这本来是极美的风光,在现代都要去某个旅游景点才能看到,但是在这里,随处可见。

美有一个重要的特点是因为稀少,再美的东西,看多了也有些视觉疲劳。

没有多久的功夫,莫风已经哈欠连天,嘟囔着胖槐伤的不是时候,自己缺乏聊天的对象,箭头总顶嘴,杨得志闭嘴,周慕儒好像没有嘴,少当家语出惊人,和他聊天总是很让自己郁闷,自己本来就很郁闷,犯不着上少当家那里找郁闷。

马邑已是大隋边陲重镇,出了马邑后,倒有几个村落,不过人烟稀少,见到大队人马赶来,早早的躲避。

突厥人不时的南下,这些地带都是被掳掠的对象。可就是这样,还有人宁愿忍受,不想入城,可见苛政之苦,萧布衣人在马上,有些感慨,杨广,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广也就是如今的皇上,后世被人称作隋炀帝,在萧布衣的记忆中,他是个昏君,昏的不能再昏,败坏了隋文帝辛苦积累的家业,搞的民不聊生,这才被李唐取代。

听说他一夜没有十数女不欢,最喜欢大被同眠,每夜都要换很多女人侍寝,不理国事,才导致烽烟四起。

对于杨广一夜搞十数个女人的说法,萧布衣有些怀疑,可是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百姓对他有多痛恨。

可记忆到现在,多少有些偏差。百姓的说法他不清楚,但是萧大鹏一口一个圣上,却没有多少不恭敬。他虽然当了逃兵,不堪征伐高丽之苦,可是提及圣上,只是叹息说,圣上太好面子,其实本来可以做的更好。

就算那个小六子,提起圣上的时候,也是双目放光,简直把圣上当作英雄来朝拜,裴茗翠身在裴阀,高士清亦是如此,他们人也不错,看起来也是兢兢业业的为朝廷做事。那杨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其实很想知道!

商队赶路不急不缓,陆安右不时的巡视下商队,也和萧布衣大略谈过几句,转瞬很忙的又赶去前队。

他手下的骑兵都是铁打的一样,兵分两路,一路前方探路,另一路跟随萧布衣押后。

他们对萧布衣并没有太多热情,也没有什么冷淡,有的只是服从。

不过萧布衣倒是由着他们去做,也没有什么命令。

毗迦人虽老迈,也是高士清尊敬的人物,却不需要什么特权,只是骑马前行,竟然走在商队的最前方。他不为自身的安危着想,陆安右却不能不考虑,遂派几人跟随毗迦身边,重点保护。

毗迦骑的马好像比毗迦还要老,瘦骨嶙嶙,走的却是极稳,一步步的前行,控制着商队前行的速度。他人却是几乎趴在了马背上,好像是在睡觉。

萧布衣一直押后,没有如同陆安右一样的巡视,他莫名其妙的当上了副领队,想推的时候,已经出发,可他不觉得自己会是个好领队,更不想抢陆安右的风头。

不过他多少了解了下商队的情形,这次出塞超过三百多人,可以称得上规模庞大,大多数他不认识,但是林家,王家,殷家,袁家的人都有些眼熟,他们都是聚在队伍之中,也是万一有冲击,受到损失最少的地方,显然几家财势雄厚,有点特权。

老梆子耍单帮,开始是在队伍前方,后来不知为什么,开始可怜兮兮的坠在队伍最后,老眼多情的不时望下萧布衣,萧布衣知道他想和自己示好,心中好笑。

这里的商人有很多甚至一人基本代表一家,士族大家当然有特权,可以多带几人,不过出塞辛苦,带的人多是照顾货物,自力更生最为重要。

不过这里的士族大家比起裴阀,显然都差了很多,最少他们还指望借助裴阀做生意。

萧布衣这些天已经明白很多事情,可以得到圣上允许出塞交易的阀门,除了天茂,也只有裴阀,由此可见裴阀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

其余商人想要交易,对不起,只能在朝廷指定的榷场!当然马邑附近的榷场远远比不上张掖,效果差了很多。

除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剩下的就是李志雄和他的几个同伙,望着他们马上的背影,萧布衣又有一种古怪的念头充斥心中,挥之不去。

商队不急不缓的行了一天,到晚上找个地势稍高的地方安营,附近有条小溪,正好可以补充水源。

这里污染极少,溪水向来清澈,直接饮用没有任何问题。

众商人都是呼喝着下马,支起帐篷,又在帐篷前堆起枯枝,篝火熊熊,驱蚊子是一方面,防止野兽接近也是一个目的。

萧布衣这才有些惭愧,商队的马匹车辆都是由裴阀提供,但是帐篷什么的基本用品却要自己来筹备。

他这两天很忙,除了被砍,就是练刀,要不就是想着出塞的事情,倒忙的忽略了基础常识,心中有些焦虑,暗道要是露天睡觉,那倒让人看了笑话,见到杨得志就在身边,怀有侥幸的问,“得志,你准备了帐篷没有。”

见到杨得志望着自己古怪的表情,萧布衣挥挥手,“没准备无所谓,是我的疏忽,恐怕要害大伙露天睡觉。”

他显然不是推卸责任的人,有什么事情也喜欢一个人抗起。

杨得志目光有所感动,抑郁道:“你小子能不能表现的让我讨厌下?”

“得志早就准备好了。”箭头也拍马过来,“布衣,得志说,少当家忙忙碌碌,为山寨打天下,我们这些兄弟总也做点事情才好,帐篷就是他吩咐我去买的。”

“好了,知道你能干,还不去扎帐篷。”杨得志手臂一挥,几个兄弟嘻嘻哈哈的去了一辆车子上,卸下了帐篷。

见到兄弟们的准备充足,萧布衣有些感激笑道:“得志,还要多谢你们的细心。”

“自己兄弟,谢什么。”杨得志露出少有的笑容,“告诉你,出塞交易赚了钱可要多分我们点,不要指望一句谢就能抹杀一切。”

莫风打着哈欠走了过来,“钱能不能赚到说不定,分你两匹胭脂马倒是大有可能。”

“大伙都在做事,就你在打哈欠。”周慕儒捧着吃的走过来,丢给莫风,“去搞熟。”

“看着你一天到晚都盯着那车货物,生怕飞了一样,我能不困?”莫风倒是振振有词,却还是去生火。

周慕儒带的都是干粮清水,还有些肉干果脯,耐于储存,众兄弟和商队在一起,倒都是规规矩矩,并不嚣张。

人多力量大,众人七手八脚的很快扎起了两顶帐篷,靠在一起。箭头满意的笑,忍不住看了一眼韩雪。

韩雪见到,知道他们的用意,有些脸红,只是低头,却并不说什么,她是少夫人,在商队在一起休息,出塞后,众兄弟当然要为少当家着想,为他们准备点私人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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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节 女儿心思

众人忙忙碌碌,陆安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们的身边,“看来萧兄也是颇有野外生活的经验。”

“我们这算得了什么,”萧布衣四下看了一眼,“陆兄的排兵布阵,才是有大家风范。”

陆安右把骑兵分为四队,把货物和客商集中在中央,四对人马安营,分别扼住四角要冲,倒的确有模有样,让人心安。

听到萧布衣的称许,陆安右多少有些得意,“那就不打扰萧兄,明日五更启程,萧兄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

萧布衣一听,心道敢情你还在惦记我上次没有起床,却只是问道:“不知道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铁勒。”

陆安右笑了起来,“原来萧兄没有出塞的经验。”

“的确如此。”萧布衣直话直说。

“我们这次要由紫河一段过长城出塞,然后向东北方向进发,不要说到铁勒,就是到紫河还要一天多的路程。不过萧兄大可放心,只要跟着我走,绝对不会迷路。”

或许觉得说的有些过于狂妄,陆安右补充了一句,“萧兄莫要忘记,有毗迦老人给我们领路,路线方面不用担心。其实到紫河这段路,我带队就可以,不过出了紫河后,到了草原,高爷吩咐,一切要听毗迦老人的指示,萧兄,你先忙,我也要去四处看看。”

送走陆安右后,莫风鼻子里面有些冷气,“这小子挺狂。”

“他有狂傲的资本,”萧布衣笑道:“他年纪轻轻,统领手下不少,你看这些骑兵都是龙精虎猛,想必是裴阀培养出来的子弟兵,但他们对陆安右很是信服,我想他总有些本事没有露出来。”

“有什么本事?”莫风哼了一声,“上次宣布事情的时候,高爷都说你可以不用参加,偏偏他却念念不忘。”

萧布衣拍拍莫风的肩头,语重心长道:“莫风,我们求财不是求气,箭头和你都是火爆的脾气,我知道你们为我不平,见不得我受气,可此行千万不要和陆安右起了冲突。”

“我明白。”莫风突然笑了起来,“布衣,我知道轻重,大家兄弟,说说没有问题。饭好了,都过来吃吧。”

几人凑成一群吃饭,倒不寂寞。

其余商队虽然给萧布衣送过礼,可是毕竟还不熟悉,见到几人在一起,都是没有过来。

莫风的手艺也不错,久病自医,做久了光棍,多少会做点饭菜,架起篝火一烤,很多都是喷喷香,当然,牛粪除外。

老梆子孤单的一人啃着干粮,有些畏惧和躲闪的离萧布衣他们不远,可是也不靠近。

萧布衣嚼着干粮,心中突然有些疑惑,自己对老梆子一直不错,还送了点茶叶过去。他前几天对自己还是亲热有加,为什么突然变的有些冷淡和畏惧?

没有多想的功夫,几个兄弟都是嘻嘻哈哈的钻进了帐篷,却显然把萧布衣排斥在外。

莫风凑过头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布衣,这里是野外,人很多,少夫人的身份现在是男人,所以麻烦你告诉少夫人一声,叫的不要那么大声,不然别人听到,以为老大你有龙阳之好……”

萧布衣哭笑不得,才要挥拳,莫风已经躲到帐篷中,众兄弟笑声一片。

篝火熊熊,萧布衣扭过头来,见到韩雪红彤彤的一张脸,不知道是被篝火烤热,还是有了羞涩。

“早点休息吧。”萧布衣轻声道。

在裴家商队是迫不得已的睡在一起,可是萧布衣一直没有和韩雪同床,想必兄弟们觉得过意不去,这才特意准备了两个帐篷,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二人不过是做戏而已。

韩雪低低的应了一声,稍微有点涂黑的脸蛋被火光一照,有些娇艳。

二人钻进了帐篷,感觉竟然有些拥挤,韩雪没有想到帐篷外边看起来不小,里面其实不大。

前走要碰到帐篷的一侧,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萧布衣身上的热力,韩雪不由羞的脖子都红了起来。

萧布衣点燃了油灯,看着韩雪脖子变红,不由好笑。

放下油灯的时候,不知道韩雪怎么的转身一动,碰到他手上。

感觉到羊脂般的滑腻碰到手上,过电一般,一触即闪,萧布衣砰然心动,手上一颤,竟然打翻了油灯。

地上火光一现,转瞬变暗,帐篷中漆黑一片。萧布衣见状吓了一跳,转瞬见到油灯熄灭,没有起火,有些庆幸。

转瞬发现自己庆幸的有些为时过早,火势没有起来,看的朦朦胧胧,可是黑暗之中,嗅觉触觉反倒更加灵敏。

一股幽香带着菜油的味道传了过来,怪异清幽又让男人血脉贲张。

韩雪没有说话,萧布衣也忘记了说话,渐渐适应了帐篷内的黑暗,萧布衣发现,对面黑漆漆的眸子望着自己,有如天星。

那一刻的萧布衣仿佛看到太多的含义,流星一样的划过,无法让人琢磨。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帐篷中突然响起一阵爆笑,萧布衣这才从迷离失措中清醒过来,不由好笑。

自己怎么说也是两世为人,怎么表现的和初恋的少年没有什么区别。可他内心不能不承认,和韩雪在一起多日,他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和温情,还有欣赏她骨子里面的那种坚强,这是不是爱,他不知道。

“我去看看他们还有没有灯油。”萧布衣蹲下身来,摸索着想要找到油灯。

韩雪也蹲了下来,帮他寻找,油灯没有找到,二人的手掌却又碰到一起。

萧布衣这回没有抽回手掌,韩雪居然也是没有动,不知过了多久,一刹或者永久,萧布衣只觉得腿都有些麻的时候,这才强笑道:“看来我找到的不是油灯。”

韩雪‘嗯’了一声,蚊子一样的轻微,却比蚊子哼叫动听了好多,“不用找了,反正点灯也没有什么用处,少当家,我还没有谢谢你。”

韩雪终于抽开了手掌,缓缓站了起来,走开两步坐了下来。

萧布衣不再坚持,韩雪离开他的时候,若有所失,站了起来,转瞬又坐了下来,翻了下身边,发现只有一条毛毯。

萧布衣苦笑,这不能怪兄弟们准备不足,而是说他们考虑的太周到,夫妻二人,何须两条毛毯?

“谢什么,你也可怜。”萧布衣把毛毯递给韩雪,“现在晚上不热,你小心着凉。”

“那你呢?”韩雪没有接过毛毯,黑暗中眸子闪闪发亮。

“我不冷。”萧布衣笑道。

韩雪半晌没有说话,接过了毛毯,“少当家,你是个好人。”

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萧布衣心中想到,不知道几个兄弟如果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否会说他这个好人脑残。

“你们族内到底怎么回事,你回去确信能救族人,”萧布衣关心道:“你要知道,很多人信不住,蒙陈族到底在哪里,到了铁勒后,离你族里还远吗?”

“我本来是族长的女儿,和父亲到了西京,这些少当家都知道。”韩雪低声道:“蒙陈是个小的族姓部落,远远比不上仆骨,同罗等铁勒大部落,少当家你也知道。近些年来,可汗为了统一草原,开始拉拢一些部落,先从小部落开刀。我父亲死后,蒙陈族已经一年不如一年,被人欺辱的只能到水草很差的地方去放牧,叔叔不帮着族人对抗外部的欺辱,反倒……”

说到这里的韩雪神色有些黯然,萧布衣已经明白了很多。

欺软怕硬的多了,韩雪的叔叔在这里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

“我回到族内,其实想要联合族人,为他们争取应得的利益。”韩雪目光变的坚定,“这是我的责任。”

萧布衣有些佩服韩雪,却还是问道:“那你怎么争取,有办法了吗?”

韩雪犹豫了片刻,这才伸手入怀,掏出了半块玉来,“少当家,这半块玉是别人送我的。”

萧布衣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他也有点寒酸,只送你半块玉,难道是怕以后见面不认识,才用另外半块玉接头?”

韩雪‘噗嗤’一笑,黑暗中竟也风情万种,萧布衣看着有些发呆,等着她的解释。

和她一起久了,他发现蒙陈雪没有想像中那么冷漠,很多时候,她的冷漠不过是自我保护。

“我听说这块玉中藏有一个天大的秘密。”韩雪认真道:“当时他给我,就是想向我求婚。”

“好像古人总喜欢把秘密藏起来。”萧布衣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韩雪没有听清他说什么,追问道。

“我问他是谁?不过显然是个男人。”萧布衣换了话题,心道自己现在也是古人了。

“他当然是个男人。”韩雪苦笑道:“我和他孩提的时候就认识,已经很多年没见,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看不到萧布衣的表情,只察觉到他的沉默,韩雪惴惴道:“我其实对他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小时候,他就很英勇,替我打跑了坏人,然后说要娶我,最后给我了这半块玉显示决心。”

“他很有势力?”萧布衣忍不住问。

韩雪犹豫片刻,“他虽然不属于草原的任何部落,可是我知道,他是草原最神秘的一股力量,只要得到他的支持,任何一个部落都能振兴。”

“他叫什么?”

“他说他姓文,叫做文宇周。”韩雪道。

“原来如此。”萧布衣有些明了,已经躺了下来,“既然如此,祝你好运。”

他光棍一根躺了下来,准备休息,韩雪却已经轻声道:“其实毛毯很大,两个人盖都不会有问题。”

萧布衣心中一热,差点跳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君子。”韩雪摊开毛毯,轻轻的盖到萧布衣身上,自己也钻了进来,“所以我在你的身边休息,很放心。”

一缕缕幽香传了过来,萧布衣被韩雪的一句很放心浇了盆冷水,只能强忍着不去扭头,他只怕自己看到了韩雪洁白如玉,月光之华的那张脸,就会再也忍耐不住冲动。

他是个君子,君子显然也是要付出代价。他当然忘记了韩雪已经化妆,现在脸也不白,甚至有些黑,在他的记忆中,韩雪永远都是那么的美丽。

他忍住不动,韩雪倒是很快的睡着,听到韩雪恬静的呼吸,萧布衣终于转过头去,望了韩雪一眼,见到她嘴角一丝笑容,倒是最近日子少有的事情。

感觉韩雪眼睫毛好像动了下,萧布衣慌忙的扭过头去,听不到韩雪的动静,心道自己多疑,现在不看,以后想看也难了,胡思乱想一阵子,也就睡了。

他鼾声微微响起的时候,韩雪这才睁开眼睛,轻轻的转过身来,凝望着萧布衣的侧脸,那是颇有性格的一张脸,也是有了主见很难改变的一张脸。

韩雪缓缓的伸出手去,看似想要摸摸萧布衣的脸,最终还是落到一边,帮他掖了下被角。

回过手来的时候,韩雪心中叹息一声,这是她能为萧布衣做的一切,微不足道。

她进帐篷的那一刻,已经在想,就算萧布衣要了她,她也不会怪他。最近日子萧布衣为她做了很多,她是个女人,能够报答萧布衣的只能是身子,可是萧布衣没有开口,她更不好开口。

痴痴的望着萧布衣的侧脸,韩雪只是在想,若你能帮助我解决族内的危机,我何苦去求文宇周,你帮助了我,帮助了蒙陈族,只要你开口,我就嫁给你!可我怎么好再连累你,再说你是苍鹰,怎么会和我一样,永远的呆在蒙陈族,你显然还有更广阔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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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节 四科举人

商队第二天准时五更出发。

这时的天还是黑的,路还是暗的,可是毗迦已经起床。

当有些怨言的商人看到毗迦已经骑在马背上,等着他们准备的时候,没有谁再有怨言。

谁都不想连个老头子都比不过。

萧布衣几人也是早早的起床,这次并没有落在后面。感觉到老人目光望向了自己,萧布衣报以微笑。

无论怎么说,这么老的人,还很敬业,这已经很值得萧布衣的尊重。

众人有条不紊的整理好行李,收起帐篷,装车上马后,开始了新的旅程。马儿当然也要休息,会行路的人都知道,就算负重的马儿在傍晚的时候,也要卸下身上的重车,第二天才能更好的出发。

远方的天空慢慢的露出淡青的曙色,东方慢慢的霞光闪耀,升起了金灿灿的太阳。

清晨的阳光只能带给人们希望,青草上的露珠打湿了行人的衣裳。

不知名的虫鸟歌唱起来,带给了寂寞人群以欢笑和热闹。

所有的人慢慢熟络起来,不像第一天的沉闷。老梆子却还离着萧布衣远远的,目光中藏着什么。

老梆子虽然远,李志雄却云雀般的飞过来打了个招呼,“萧副领队,昨晚睡的好吗?”

“还不错。”萧布衣随口回了一句。

“都过来见见萧副领队。”李志雄一声喊,身边几个汉子走了过来,齐刷刷的叫了声,“萧副领队。”

所有人都是孔武有力的样子,望着萧布衣的眼神也很敬畏,或者可以说是崇拜,这种情绪很容易让人自高自大。

“萧副领队,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大伙都服你。”李志雄拍着胸膛,信誓旦旦,“这个叫朱大壮,那个是熊智伟,这个是马如云,这三人都是我兄弟,我服萧副领队你,他们也服。以后我们决定,就跟萧副领队你一起打天下。”

萧布衣点头笑道:“大家一条船上,吩咐不敢当,同心协力就好。”

李志雄露出敬佩的眼神,回首望向几个兄弟,“听到萧副领队吩咐没有,这才是真正的领队,大家都去做事。”

几个汉子应了一声,一哄而散,李志雄却是不走,骑马靠着萧布衣又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萧副领队,兄弟没有什么本事,可是当初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

“那以后我要是发达,真的要借你吉言。”萧布衣不冷不热。

李志雄并不尴尬,继续表着忠心,“可能萧兄觉得我这人夸夸其谈,不过没有办法,我是生性如此,可是我看好一个人,绝对竭尽全力的帮他。”

“李兄这么说,就是想要帮我?”萧布衣回了一句。

李志雄咳嗽声,“帮倒是不敢,只是我更看好萧兄,萧兄恐怕还不知道一件事情……”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果然勾起了萧布衣的好奇心,“什么事情?”

李志雄四下望了一眼,声音低的不能再低,“我告诉萧兄一个秘密,还请萧兄不要告诉他人知道。”

“没有什么秘密不被他人知道,只是知道早晚的问题。”萧布衣笑道。

李志雄一愣,转瞬摇头道:“我信萧兄的为人,知道不是乱嚼舌根的人,不妨直说。萧兄,你觉得陆安右这人如何?”

“不错。”萧布衣回答的简单明了。

李志雄冷笑,“这次萧兄可看走了眼,其实他一直对你怀恨在心,只是没有机会对付你而已。”

萧布衣终于变了脸色,“此事当真?我和他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对付我?”

“你和他无怨无仇?”李志雄鼻子里面冒着冷气,脸上露出揶揄,“我想萧兄真的不明世道的险恶,如此天真的看待事情。在下也在裴阀多年,多少知道些门道。实不相瞒,本来高爷说过,这次副领队非我莫属,可是换成了萧兄,说句实话,我当初心中有些不自在。”

萧布衣‘哦’了一声,有些诧异,没有想到李志雄居然实话实说。

“可是得知萧兄是通过赛马,为裴阀争取了这次出塞的机会,这才坐上副领队这个位置,兄弟我服你,甘心让你当这个副领队。”李志雄胸膛拍的梆梆响。

萧布衣脸上有些感动,心道你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

“李兄抬爱,只不过你说的什么陆安右对付我,又是怎么回事?”

他终于称呼了声李兄,李志雄一张脸笑开了花,看了下四周,“萧兄,我是有幸在裴阀多呆了几年,这才知道,原来每年裴阀都要选举人才推荐给圣上。如今圣上英明,开科取士,本来是两科举人,后来变成十科,现在又是四科,可无论几科,也需要有门路才能被地方推荐,只要考过一些圣上指定的科目,那可真算是一步登天。”

“我是没有什么地方推荐,再说只会经商,”萧布衣微笑道:“管它几科,不关我事。”

看到李志雄直勾勾的望着自己,萧布衣问道:“怎么,李兄,我说错了什么?”

李志雄叹息一口气,“萧兄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萧布衣怫然不悦,“我何须装作?”

李志雄摇头道:“怪不得萧兄对陆安右完全没有防范心理。四科举人虽然说要地方推荐,但如今朝廷真正掌管官吏之事,却在于朝中七贵,而裴阀中人就占七贵两员,可见圣上的宠爱。”

萧布衣想起梦蝶说的两裴一虞,无暇问及,对李志雄反倒有点好奇。

因为无论怎么看,李志雄都只是比混混高明一些,可是听他谈吐,并非一个混混的学识范围。

“七贵是指七个人?如果是七个人的话,不知道又是哪七贵?”萧布衣问道。

李志雄一直望着萧布衣的脸色,见到他询问,打了个哈哈,“其实我不过是个粗人,这些都是道听途说而已,哪里记得了很多名字。”

“那你的意思是?”萧布衣还是一副糊涂的样子。

李志雄沉声道:“萧兄难道还不明白,陆安右在裴阀一直兢兢业业,就是希望得到裴小姐的举荐,一步登天。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你竟然横空杀出,现在谁都知道,因为你一来就立了大功,裴小姐对你颇为赏识,甚至有意将你推荐给圣上!陆安右本来极有希望被举荐,现在煮熟的鸭子飞了,如何对你不忌恨。我只怕在中原,他顾忌高爷的手段,怕高爷知道,不敢对你如何,但只要一出塞,就是他对你下手的时候。”

萧布衣这才真正的一愣,“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没有想到裴茗翠对自己如此器重,多少有些感动。

“当然是真的。”李志雄苦笑道:“我是看好萧兄,这才掏心窝子说话,你若不信,大可以去和陆安右说起这件事情,在下就算被陆安右误会或者杀了,也只能叹忠言逆耳。”

萧布衣有所触动,勒马不前,伸手在脖子上一抹,“李兄对我如此推心置腹,我怎么会做出这种出卖朋友的事情。”

李志雄轻轻叹息一口气,“萧兄既然如此说法,李某人感叹得遇贤人。”

“你说陆安右出塞后就会对我动手,是知道消息还是推测?”萧布衣疑惑问道。

李志雄有些慎重,想了半晌,“这不过是我的猜测,只请萧兄自己多加小心,李志雄言尽于此,如何处理还要萧兄自己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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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节 青山依旧关山已改

李志雄说完掏心窝子的话后,大义凛然的离去,萧布衣眼中却闪过一丝古怪。听到有人凑了过来,扭头望过去,发现是杨得志。

“得志,有事?”

“你信不信李志雄和你说的事情?”杨得志倒是开门见山。

萧布衣有些好笑,知道杨得志耳力不差,离的虽远,却也听的清清楚楚。李志雄以为刚才一番话只有二人知晓,没有想到隔墙有耳,早被杨得志听了去。

“半真半假吧。”萧布衣望着李志雄的背影,突然又有种奇怪的感觉。

“你怀疑陆安右真的会对你下手?”杨得志还是抑郁的表情。

“李志雄说的有模有样,不像全是谎话,最少四科举人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的。”萧布衣眉头微皱,“我只想贩马,哪里想到被人器重也会惹来杀身之祸。”

见到萧布衣望着远方,杨得志眼中也露出了一丝古怪,压低了声音道:“你是否感觉李志雄这人很奇怪。”

萧布衣一怔,转瞬愕然,竟然问道:“你也感觉他很奇怪?”他突然想到李志雄消息很灵通,赛马得胜他很快知道,又说自己经商屈才,多方试探,而且受伤的那次,他不经意的询问。当初自己和杨得志一直在屋内不动,他又如何得知?

杨得志抑郁的点头,却是握紧了拳头,“我只以为自己的感觉,没有想到你也如此。”

萧布衣吸口凉气,压低声音道:“难道那夜杀我们的真的是他们,我只是看他们的身影觉得疑惑,那个马如云很像被你打晕那个,另外两个倒是生面孔。我一直觉得那个蒙面逃走的人背影很熟悉,却没有想到居然和李志雄很像!”

听到萧布衣这么说的时候,杨得志点点头道:“看起来布衣你也是感觉敏锐,的确如此,我总觉得那个逃跑的人就是李志雄!”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我在这之前,一直不能联系到他身上,只因为我们和他实在无怨无仇,话都没有多说几句,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又怎么会如此胆大妄为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可是今天你多半明白因为什么,”杨得志低声道:“他扣在陆安右脑袋上的屎盆子,莫非就是他心中所想?他因为你抢占了他副领队的位置,这才对你含恨在心。或许更深的一层意思是,他想要得到裴阀的信任,做什么四科举人,却被你破坏,这么说我们倒是怪错了梁子玄?”

萧布衣沉吟片刻,“如果真是如此,我怕他这次谈话只是想要博取我的信任,趁我不防备,出塞就会动手!”

杨得志目光露出赞赏之意,却仍很抑郁,“我们就算知道他们动手,也恐怕无计可施。李志雄最为狡猾,若其他三人也是一样的功夫,那我们五个不见得是他们四人的对手。上次杀死一人是出乎不易,这次他们显然会有备而来,如果真的确定是他,我们最好先下手为强。”

他做了个斩头的手势,显然建议萧布衣不要妇人之仁,既然已方不强,除了先下手倒没有其他的方法。

萧布衣缓缓摇头,“此法不妥,这不是我心软。第一,我们不能确认杀手是他们,第二,他们武功高强,很难尽数歼灭,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是商队的人物,我们没有证据杀他们,师出无名,若是被他们逃脱,只要反咬一口,我们以后也不用想在裴家商队混下去。”

杨得志拧着眉头,“那可否借用陆安右的力量?”

萧布衣看了他一眼,“得志,你最后才说联合陆安右,是否对他也不信任?”

杨得志犹豫半晌,“布衣,你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李志雄不见得是空穴来风。”

萧布衣苦笑,“奶奶个熊,本想贩马就是贩马,哪里想到这么多名堂,如果陆安右真的也因为什么四科举人想要杀我,他手下四十多人,那我们六人真的死无全尸。贩马贩到出了人命,也是天大的笑话。”

“他就算杀人,也不会明目张胆,除非他杀尽所有的客商,不然如果风声传到高爷耳中,他是得不偿失。”杨得志摇头,“我们现在是怀疑,不能确定,但还是小心为上。”

萧布衣沉吟片刻才说道:“那你让莫风他们小心些。”

“你也要小心。”杨得志担心道:“切忌不要让他们放单。”

萧布衣嘴角一丝难以捉摸的笑,“你放心,我不会这么早就死。”

杨得志看了他半晌,目光一转,已经望向远方的商队,“商队中间有十口黑箱子有古怪,不知道布衣你注意没有?”

萧布衣目光远眺,有些疑问,“哪十口?”

“上面没有任何商家标志的箱子。”杨得志提醒道:“一般出塞的货物,都会插有是哪家的标志,就那十口箱子,完全没有记号,看守箱子的是个小胡子,带着十个人,从来不和人说话。”

萧布衣看了良久,“那人难道不是陆安右的手下?”

远远望过去,杨得志提醒的那个小胡子瘦小枯干,动也不动的坐在马背上,隔的太远,看不清楚表情。

“或许是裴阀本身的货物,”萧布衣猜测道:“不过既然是得到高士清的准许,也没有吩咐我们,我们还是少管为妙。”

杨得志点头,喃喃自语道:“再过一天,就要出塞了。”

杨得志说的一点不错,很多时候都让萧布衣庆幸有这么个同伴在身边。相对莫风他们而言,这个杨得志简直比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要经验丰富。

队伍又前行了一天,第三天已经到了紫河。

宽广的紫河静静的流淌,水面凝碧,让人见了为之舒畅。左手处群山巍峨,长城凝立,竟然很新的样子,不由让萧布衣感慨岁月蹉跎。

“这里长城看起来居然很新。”萧布衣不由随口说了一句。

“当然很新,”韩雪一直跟在他身边,听到他说话,轻声的回道:“几年前圣上才发男丁一百多万来修这里,因为圣上要求的日期紧迫,死伤大半才修建了这段长城,西起榆林,东至紫河,如今才过了七年。”

萧布衣回首望向韩雪,发现她虽然男装打扮,一张脸却是灰里透白,本来看起来有些古怪,但他早知道她的美丽,不由一呆,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主动找自己说话。

韩雪见到他凝望着自己,微微脸红,转过头去说道:“过了紫河已算出塞,那面就是茫茫的草原,如果行程快的话,不用十天,就能到了克鲁伦河。就算慢,估计半个月也能到吧,那里就是仆骨和拔也古两个大部落的所在,交易在那里就会有一些,如果卖不完货物,可能还会前行。”

“才过了七年,”萧布衣喃喃自语,一时间恍如隔世。

他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返老还童的事情,却亲眼目睹本是破旧苍老的长城焕然一新,不由感慨万千。

“可是为什么那面空出好大一块,”萧布衣向右手望去,见到除了条紫河,很远的一段都是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屏障,这样一来,又会有什么保护作用?

“当初圣上修建长城,死伤太多,民怨也大,”韩雪低声道:“再加上朝臣以尚书左仆射苏威,太常卿高颖的极力反对,也就没有再修,不然多半会向东连接居庸关那段,不过听说太常卿当年被斩,也和这件事有不小的关系。”

萧布衣凝望长城,半晌才道:“原来还有这段典故。”

韩雪目光却是撇开紫河长城,望向更远的地方,露出向往。

“你们蒙陈族离什么仆骨,拔也古还有多远?”萧布衣问。

“现在他们居无定所,总是受到别人的欺辱,”韩雪黯然道:“大约散居在仆骨,拔也古后面赤塔附近,那里冬天苦寒,水草也差。具体在什么地方,我还要去找。”

萧布衣有些同情道:“你放心,你族人多半没事,如果不放心,怕找不到,我帮你去找。”

韩雪娇躯微微颤了下,飞快的扭头望了萧布衣一眼,又转过头去,双眸有些晶莹,低声道:“那多谢你了。”

本来想说不谢不谢,等你见到那个文宇周的时候,说不定会把我丢在哪里,只是看到韩雪的若有情若无意,萧布衣倒不忍开这个玩笑。

目光远眺,看到毗迦下马跪了下来,对远处叩拜,萧布衣忍不住问,“那个毗迦在做什么?”

“什么那个毗迦,”韩雪掩嘴笑道:“你要是在塞外这么称呼,会被人打。毗迦都是长者,受着草原人的尊敬,这个毗迦老人我也认识。小时候,我还见过他,没有想到他居然会为裴阀做事,那个裴大小姐好像有些本事。”

韩雪想问些什么,终于还是忍住,萧布衣不想讨论裴茗翠,也讨论不明白,“那不见你去和他打个招呼。”

“他怎么会认识我这个小丫头。”韩雪神色有些黯然,转瞬摇摇头,驱赶了忧虑的情绪,“他信仰萨满教,崇拜高山,敬仰山神。所以每次出塞的时候,都要祈祷山神赐福平安。跟商队出塞规矩很多,都有定势,不能破坏。”

“他在说什么?”萧布衣这才发现其实韩雪也是个突厥通,只是她太过安静和柔弱,往往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他在说,我向紫河附近所有的青山呀,奉献纯洁的祭祀,俯请恩赐这次出塞,平安喜乐。”韩雪脸色郑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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