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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润珠华 ——红楼梦之林黛玉续传》作者:冰络.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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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8 17: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心境明觉落花娇娆 情意悲感妻妾暗昧

次日,艳阳高照,被雨水洗过的天气格外清新,泥水也被晒干了。黛玉拿出花帚轻扫径上的落花,紫鹃见了,回屋拿出绢袋要把落瓣装进去,黛玉说:“不用了,让它们尘归尘土归土吧。来源于泥土,又归于尘土。”把花扫到花树根下,有些花已被泥土沾污了,黛玉吟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生媚万木春,死香一方土。”紫鹃迷惑不解,呆呆地看着黛玉,想到自从黛玉死里逃生活过来,就与以前不同,不再无故寻愁觅恨,悄然伤悲落泪。黛玉看她发呆,笑着说:“你发什么呆?”紫鹃猛醒,也拿起花帚,扫了起来。一堆堆乱红堆在花根下,花上枝叶如碧,翠然生光,映衬着姹紫嫣红向阳更娇更媚,活泼,繁盛。上也是花下也是花,不仅没有雨后“绿肥红瘦”的凄凉,反而更增盎然春意。黛玉心内喜悦盈盈,不同处理,果然效果不同,想来万事万物,本质不变,就看你如何想,如何做。又想到,同一场雨,有的花被雨打落,有的却借着雨水的滋润更增颜色。是怨雨呢,还是喜雨呢?花之落,是花之弱还是雨之过?黛玉百思难解,理不出头绪。青鹭端了药上来:“姑娘,歇会儿吧,别劳动了身子。”黛玉放下花帚,进了屋里,蓝鸢打来水,黛玉洗了手,把药喝了,放回托盘,因问:“这药怎么与往日不同?”青鹭道:“听说吴太医有事回乡,临走时嘱咐给姑娘的药主药暂时不变,副药可以根据情况变换,想来这是其他太医开的方子。”“噢,叫王嬷嬷来。”王嬷嬷来到里间。黛玉说:“想劳烦嬷嬷到贾府走一趟,看那边情形如何,需不需要人手,如果需要,我们就过去。另外跟老太太说,以前有个癞头和尚曾用玉救过二爷和凤姐姐,如果能找到他,兴许他能找回二爷的玉来。”王嬷嬷刚想走,黛玉又道:“听说这个院子有一个门是朝街的,能不能不惊动王府,从这里出去?”王嬷嬷答应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道:“侍卫不让出府,说王爷吩咐的,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随意进出。”蓝鸢道:“这命令还没解除吗?姑娘刚到这儿时,王爷怕走漏消息,为了姑娘安全下的死命令。所以当时那边王府的人也没人能进来。可是咱们与王府的门已经通了,那边怎么还那么死把着。”紫鹃进来道:“想来也是为了王府安全,留香园与王府相通,万一这边进来什么人会影响到那边。姑娘,别贪方便了,万一出事,我们可担当不起。”黛玉道:“我没想到这些,只是从那边出去,还要通过老太妃或王妃,怪麻烦的。”“那就找二爷好了。”蓝鸢道。于是黛玉让蓝鸢带着王嬷嬷去找水澄,好出王府。不一刻,蓝鸢回来,说王嬷嬷已经出去了。
??黛玉带着紫鹃等收拾屋子,赵嬷嬷来“天和”找孙嬷嬷,黛玉知道这赵嬷嬷也是北静王的乳母,很得北静王的信任,北静王有些内宅之事不便与太妃说又不愿与王妃说,就找这两位嬷嬷商量。此来找孙嬷嬷必有要事。果然,二人唧唧咕咕一阵子一同出去了。黛玉休息之后,由紫鹃扶着,去看王妃,才知王妃昨晚出事险些小产,看她病着,不便打扰,就安慰一番,告退出来,回到“天和”。孙嬷嬷正数落丫头们不服侍姑娘,让姑娘一人乱走恐出事故。见黛玉进来,笑着迎上去道:“姑娘这是去哪里了?让我好生惦记,王爷让我服侍姑娘,姑娘如果有个闪失,我怎么向王爷交代?”黛玉道:“让嬷嬷记挂了,我只是去王妃那看看,才知王妃昨夜出事故了。”孙嬷嬷扶着黛玉进到屋里,见四处无人,低声说:“王爷正察这事呢。”黛玉愕然:“王妃小产,察什么?”孙嬷嬷道:“听说是几个姨娘动了手脚,在汤里下了药。王爷命几个姨娘不许出门,刚才叫我和赵嬷嬷过去,就是让我俩特别注意会槿园和咱们这里的安全,咱们这里还好,都是王爷的亲信,不会出问题的。”黛玉道:“咱们这里没碍着别人什么,怎会不安全?”孙嬷嬷笑笑:“谁说不是?怕是王爷多心,不过小心也好。姑娘不知咱们这里复杂着呢。”孙嬷嬷为黛玉讲起水氏家族史来。
??水氏先祖兄弟较多,但只有水溶亲祖水凭祀住在这里。水溶的祖父这一辈有兄妹三人,水垣、水埙、水尘。水氏兄弟在当年宫廷政变中拥主有功,水埙亦该封王却功成身退,隐居不出。水尘本是当时贵妃,即现在文宣郡王的母亲。产后不久即便病逝。水垣有一子一女,儿子即水溶的父亲水荆萧,女儿即勇毅王妃水芫芷。水荆萧有三男二女,长女水漓、长子水溶俱是嫡妃所出,水汐、水澄、水洛都是庶出,只可惜水荆萧虽然儿女众多,却命不久长,所以水溶年未弱冠就袭了王爵。王太妃见水氏支庶不胜,十分着急,很早的时候,就把自己得意的丫头铃儿给了水溶做妾,铃儿自视长得美貌,是太妃钟爱的,又是王爷第一个有名分的女人,未免逞胜好强,事事抢尖,不落人后。惠姨娘是一个知府的千金,叫谢明惠,长得花容月貌,又知诗书。当年被父亲作为礼物送到王府,水溶拒收,本想送回。可惠姨娘说,既入王府,就是王府之人,再被送回去,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以死相胁。水溶无法,让她暂时住在王府陪伴母亲,谢明惠文静端庄,举止得体,言谈之间对水溶充满爱意和关怀,哄得王太妃很是喜欢,后来其父母过世,想送也无处可送。姚王妃因不受水溶喜爱,就想讨好水溶,又想显示自己贤惠讨好太妃,就鼓动王太妃做主,把惠姨娘配给水溶。因为谢明惠颇知诗书,水溶很宠她。惠姨娘如愿以偿之后,仗着王爷的宠爱、王太妃的喜欢,反过来处处与姚素作对,想要与王妃一争长短。姚王妃打错算盘,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处处受惠姨娘的掣肘,心中暗惊,怕有一天自己地位不保,只能仰仗娘家巩固自己地位。而姚王妃怀孕也让惠姨娘紧张,母以子贵,姚王妃毕竟是嫡妻,如果诞下世子,自己终生无望。锦姨娘是王爷自己收房的丫头,也是水灵翮的母亲,水溶对她一直很好。锦姨娘带着女儿安静的过自己的日子,不惹是非。孙嬷嬷补充道:“我看这事绝对不是锦姨娘做的。”以前还有一个蓼儿是王府的歌姬能歌善舞,很是伶俐,最受王爷宠爱的,却早夭了。水澄虽未成亲,王太妃已给了一个丫头收房,叫影怜,众人亦称之为姨娘。虽然水氏兄弟有妻有妾,又有众多歌姬舞妓,但只有锦姨娘生了一个女儿,现在王府人丁凋零,王太妃急得什么似的,怕王府嫡出长房无人,好容易王妃有了身孕,王太妃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上头,想要在有生之年看到长孙出世。偏偏这当口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说王爷急不急。
??黛玉获悉这里的明争暗斗,不禁想起那边的凤姐、尤二姐、秋桐,夏金桂、香菱,那香菱、尤二姐更是可怜,想男子为功名富贵争斗不休,而女子为一个男人也斗得你死我活,若男子没有这许多妻妾又何至引来这许多纷争,闹得家宅不安。孙嬷嬷走后,黛玉感怀于事,坐到桌前,提笔写道:
??
??惊闻王府中事,有感于心,特写小赋,以抒怀抱。
??身处锦玉之中,心慕红尘之外。云山苍苍,江水泱泱。沐日月,饮清风,足以游目骋怀,畅情快意。何拘于礼俗之中,囿于狭庭之内?
??冬一裘,夏一葛,足以蔽身暖体;饭一盂,菜一蔬,足以饱食满腹。披绫罗,顶冠冕,列鼎鸣钟,但矜富贵耳。鹪鹩栖丛,不过一枝;鼹鼠饮河,不过满腹。熙熙于名利之场,碌碌于富贵之争,所求何来?
??夫子恶功名,厌轻肥,亦可栖林泉,卧松云。吾辈以丝萝之体,依藤绕枝蔓之乔,何可择乎?纵有青竹之心、洁荷之情,焉有僻世之土、绝嚣之池?攀枝附木,觅知己娱心,托弱体求活,然互斗争光,相伐竟宠,劳心伤性,纷纭具出。快者几矣?叹菱也何辜,偏遭棰楚;惜尤也焉罪,忧悒离魂。直木独乔,何处觅求?求一静者,惟古刹诵经,青灯寂寞乎?
??萎地柔蘼,泥涂梧桂,何谓高清?愿成东篱之土,化五湖之水,云迹天外,仰怀游踪。
??
??黛玉写完这篇小赋,王嬷嬷还没回来,黛玉有些记挂,不知那边到底如何,后悔自己应该亲去才是。可一想到自己去,宝玉的情形又不是办法,总不能就这样下去,况且把宝钗置于何地。但愿大家都能挺过来。黛玉正心神不宁,王嬷嬷回来了,告诉说:那边都好,老爷把地卖了万八的银子,够大老爷、珍大爷走用和家里的花销;宝二爷今儿也很好,老太太哄他说,等家里收拾齐整了,再接姑娘回去,如若不然,会影响到姑娘的病,宝二爷也就不闹了。一个劲儿的张罗着让快些收拾利索;琏二奶奶的病也轻了好些,只是还不能理事,一切事情都是太太、宝二奶奶、三姑娘张罗;珠大奶奶和宝二奶奶让问姑娘好;找玉的事也与老太太说了,老太太说幸亏姑娘提醒,要不就忘了和尚的事,当下就让老爷派人暗中查访。黛玉听了,才放下心来。一时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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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进勇府黛玉惊众人 传信息水溶探绛珠

勇毅王府派人来接黛玉,黛玉说不得打理齐整,坐上轿子前呼后拥的去了,皇家出身果然与别家不同,别说贾府,就是北静王府也无法与之相比,轩昂壮丽异常,世所罕见。康宁亲自接了黛玉来见她父母,黛玉更是小心在意,拜见了勇毅王夫妇,明亲王妃水漓陪侍在侧,黛玉也见了。老王爷欢喜得不得了,忙让安排家宴,让众兄弟姊妹来见新妹妹。片刻工夫,龙勋夫妇,明亲王龙信,勇毅王庶出三子龙兴夫妇、四子龙韫、未出阁的郡主焉宁都来了,见黛玉清秀绝俗,空灵似幻,袅袅婷婷似神妃仙子,都自纳罕,世间竟有如此标致人物。一时间,康宁忙着向黛玉介绍哥哥姐姐,黛玉一一见礼,忙乱了一阵,方才落座。酒席宴上,众人推杯祝酒,不亦乐乎,对黛玉更是盛情有加。老王爷高兴,让叫上府里的戏班子唱戏助兴,一时间鼓乐喧天。散戏之后,老王爷告诉北静王府跟来的太监、侍卫,让回去说林姑娘就住这儿不回去了,老王妃给黛玉安排住处,康宁要与黛玉同止同息,于是安排到与康宁住处邻近的绛芸轩。让人收拾齐整,布置洒扫服侍的丫头婆子,吃穿用度一如康宁、焉宁姐妹,又让太监仆妇们都称黛玉为三郡主,不许怠慢。这老王爷有三个女儿,长女未嫁而逝,次女焉宁待字闺中,幼女即康宁。现在让人称呼黛玉为三郡主,就是把黛玉列入自己女儿排行,家下人等谁敢怠慢?都殷勤服侍,安排黛玉休息不提。
??再说明亲王龙信与水漓回到自己住处,对黛玉啧啧赞赏不已,水漓瞟了他一眼:“怎么你看上了?晚了,已经有人看上了。我告诉你,不许打她的主意。”龙信笑道:“有你在,我敢打谁的主意?连莲儿那儿都很久没去了。”“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不让你去的吗?好像我是那妒妇似的。”龙信见她生气,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说:“不是你不让去,是我舍不得你。”水漓慌得抽回手,向四周瞧,见丫头婆子都在外间,没人看到才放下心来,说:“你着死啊,让人看见。”龙信哈哈大笑,拉着她的手,坐到炕边,瞧着她不说话。水漓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嗔怪道:“看什么,都老太婆了。”龙信笑道:“看你这么多年,就是看不够。”水漓摔开手,帮他理了理衣襟,说:“这丫头也够可怜,听说幼时父母即亡,寄居贾府,偏生贾府又出了事。”就把北静王宣旨救助黛玉的事说了一遍。龙信道:“怪不得朝堂之上水溶不惜犯颜进谏,原来有这么一档子事。”“犯颜进谏?惹怒圣上了吗?”“虽然没有十分怒气,但也很不高兴。本来皇亲国戚、高官显宦横行不法之事时有发生,圣上想杀鸡骇猴,以儆效尤,本想严办。可你这宝贝弟弟,不断引经据典地讲情,让皇上没有达到目的,你说皇上高不高兴。不过,虽没有让君上开怀,能博佳人一笑,也很不错。”水漓道:“不许胡说,水溶也不过念着与贾府世交的情分才这么做的。”龙信笑道:“既然这样,明天我向水溶要人,看他给不给。”水漓道:“你敢?”龙信笑得哽住了,半天才说:“还说自己不是妒妇,瞧你要杀人了。”水漓气得杏眼圆睁:“你再说!”龙信装着害怕的样子:“不得了,河东狮吼。赶快走。”溜出屋去。龙信与水漓本是表兄妹,从小熟识,青梅竹马,成婚之后,更是你恩我爱,虽已有儿女,亦不减当年笑闹脾气。龙信对水漓更是宠着,虽有姬妾,亦不常去,唯恐水漓委屈。
??黛玉在勇毅王府住了两天发现,虽然勇毅王府宏大壮丽,可日常生活用度却与府第不算相称,于当日贾府相仿佛,有些地方甚至不如,老王爷的住处更是简朴,想来人到贵极之处反不以排场为念,只以实际为主,舒适为要,趣味为先。以老王爷的院落为中心,东侧是龙勋、龙信的院落,西侧是龙兴、龙韫的住处,后园一带则是众姊妹的住处,康宁黛玉的住处紧邻老王爷,外围则是王府官吏、侍卫、仆佣的家小。龙信封王,皇上本来钦赐府第,可以出去,但龙信想到母亲、妻子关系密切,出去后,怕闪了二人。因此拒绝皇帝的赏赐,依然住在勇毅王府。到让皇帝大加褒奖,说龙信国家栋梁,不居功自傲,廉洁自持,反而赏赐丰厚,让龙信啼笑皆非,但也不好驳回。在众兄弟姊妹当中,康宁与二哥龙信最要好,总缠着龙信比武、学武,龙信开始也只是哄着妹妹玩,没想到康宁却很认真,学得竟似模似样,决不怕苦偷懒,让龙信心下赞许,教的时候,也认真了很多,但口头上从不承认康宁学得好。这一日,康宁要与哥哥练剑,硬拉着黛玉、水漓作陪,龙信拗不过妹妹,只好与她比划比划,又怕伤了她,不敢拿真刀真枪,只拿木剑击刺。两个人都汗水淋漓,龙信就觉得与康宁比剑,比上阵杀敌还累,不用劲不行,用劲大也不行,即使是木剑,刺中康宁也够她受,很快赢她不行,很快输她还不行。哥俩个刀来剑往,龙信正捉摸着是不是该罢手的时候,老嬷嬷领着北静王进来了。龙信借机住手,和康宁收了剑。迎上去说:“你好久不来,什么香风把你吹来了。”北静王道:“和女孩子比武,还能累成这样?真不知你那战功是怎么建的?”丫环送上手巾,康宁擦去汗水,说:“跟女孩子比武又怎么了,你也和我比比?”水溶连连摇首道:“不敢,不敢,我甘拜下风。”龙信也拿过丫鬟送上的手巾擦了汗,笑道:“康宁,你谁都敢挑战,要知咱们北静王爷,可是剑法通神呢。”北静王道:“我不是来比武的,是来看你们的。我刚刚已见过老王爷、老王妃,现在来见少王爷、少王妃,当然还有郡主。”“哼,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康宁俏脸向天,嬉笑道。龙信接道:“你不是找我喝酒的吗?走走,我这正好有御用好酒,我们哥俩喝两杯。”作势拉着北静王要走。水漓拉开龙信,嗔道:“别捣乱。”引北静王坐下,黛玉早已站起,见北静王坐下,忙过来行礼:“见过王爷。”水溶站起还礼:“姑娘,这两日身体可好?”黛玉答道:“还好,多谢王爷挂念。”龙信道:“怎么,信不过?你到说说看,怎么到我王府就会不好了?”水漓道:“你别瞎缠,林妹妹身体原是病着,一直吃药。”忽的警醒,“这两日,把这事忘了,妹妹这两日未曾吃药吧。”北静王脸色一变,又不好发作,只是摇头叹气。龙信看着好笑。黛玉道:“我身体好得多了,我想也不用吃药了,再说一味药吃得长了,也该停一停看看。”水漓道:“这怎么可以呢,都怪姐姐不好,没想得仔细。”龙信纠正道:“是嫂子不好。”水漓瞪了他一眼,赶紧告诉丫环出去吩咐配药。又抱歉地瞅瞅北静王。北静王不好再说什么,对黛玉说:“明儿赦老爷和珍老爷启程上路,这边不能再等了。”黛玉道:“多谢王爷相告,累的王爷跑这一趟。”龙信道:“这点事让人跑一趟不就结了,你还亲自来。”北静王道:“也不是这点事,我从于大将军府来,你听说边庭的战况了吗?”龙信道:“还未听闻。”北静王道:“听说不妙。刚才圣上已招于大将军进宫,不知要作何部署。”两个王爷谈起边庭军事,水漓气得直瞪眼,康宁自己去练剑了,黛玉见二人谈兴正浓,又知姚王妃的父兄俱在边陲,北静王不能不关心。水漓在一旁陪着,让丫环拿茶点水果,又给黛玉斟茶,拿果子,黛玉告辞也不是,不告辞也不是。北静王一边与龙信说话一边用余光扫着黛玉,两日不见,真是让他度日如年。水漓自然明白兄弟心理,因此虽不愿听闻军事,也不离去,暗中摽着黛玉陪听。两位王爷谈讲了好一会儿,北静王才告辞,约好明日来接黛玉去贾家。龙信说:“不用来接,我派人送去。”水漓暗中掐了他一把,他才醒悟,忙道:“兄弟既然有闲,那还是兄弟来接吧,我怕下人靠不住。”北静王又去向老王爷、老王妃告辞。
??贾赦、贾珍就要起程,这一晚上,聚在贾母房中商议贾赦、贾珍流边事宜以及今后的打算。贾母说:“我们脱离了牢狱之灾,保全了性命,现在又有些闲钱可以维持,但总不能坐吃山空,东府、西府这么一大家子人在一起也不是个办法,卖田地的钱和圣上发还的现银都在这儿,赦儿和珍哥走时每人带些个,余下的我们分一分,以后我们住在一起,吃还是分开,各吃各的。”贾母想了想,“林丫头那里也应该给点子,原来林姑老爷去世时,也留下一些东西,这次全跟着折进去了。苦命的丫头,是我害了她,也不知以后怎样结果。不要等我死了,那丫头衣食无着,我如何对得起我那敏儿。”说着流下泪来。王夫人等忙上前劝解:“老太太遭此大劫,还这么神智清朗得料家理财,必有后福的。即使有什么,还有我们这些舅舅、舅母呢。虽然我们不似先前了,也不会让林丫头受委屈。”贾母叹道:“我活着尚且让她步入死地,有家难回,何谈死后呢!”王夫人等听着不是话,俱都不言语了。贾母继续分派:“如果把府宅卖了,还能有些个,就做点本钱,贾政、贾琏去张罗。还有一些田地,也分成几块,每人一块,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圣上发还的金银等物还值一些银子,就准备给林丫头、三丫头、四丫头做嫁妆,环哥、兰哥娶媳妇了。”贾母分派完毕,一家子人都说分的合理,心里算盘着以后怎么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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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游大观园姊妹叙语 观潇湘馆兄弟赞叹

?第二天,北静王上朝,由水澄到勇毅王府来接黛玉,黛玉禀明了老王爷、老王妃,坐着轿子由侍卫家人簇拥着来到贾府,贾府正在给贾赦、贾珍践行,黛玉进来给贾母、邢、王二夫人行了礼,见了尤氏、宝钗,宝玉见到黛玉喜悦非常,直叫林妹妹,黛玉淡淡的行了礼,并无话说。宝玉愣愣的,不知林妹妹又因何生气不理自己,只当她是又耍小性儿,过后哄哄就会好了,却不知两人之间已隔着千山万水。黛玉又给贾赦、贾珍施礼。贾赦、贾珍给贾母磕了头,口称不孝儿孙不能在堂前尽孝,反而让老祖宗千里挂怀,真是罪该万死。邢夫人、尤氏泪流满面,不敢大声,只是无声哽咽。贾母眼含着泪嘱咐离家万里要照顾好自己,万事小心等话。大家眼睛都是红红的,贾赦、贾珍辞别贾母等人出来,贾政陪着水澄,与贾琏、贾蓉在前厅等候,贾琏、贾蓉见他们出来,都拉着自己的父亲哭泣,水澄也过来说些劝勉送吉的话,一家子悲悲切切,生离胜过死别。贾政最循规矩,在伦常上也最讲究,亲自到城外举酒送行。正要洒泪而别,看到北静王的大轿远远过来,三个人迎上去,跪倒磕头,侍卫打起轿帘,北静王在轿内欠身说道:“本想早来给二位饯行,只因朝中有事出来晚了,幸好还能赶上。贾赦、贾珍忙称不敢有劳王爷。北静王说:“此次圣上体恤勋臣,隆恩宽厚,两位虽远涉边陲,亦应体念圣恩,不要辜负圣意,要思建功图报”。贾赦、贾珍叩首曰:“谨遵王爷教诲。”长史奉上酒,贾赦、贾珍告罪喝了,辞别而去。北静王因与贾政说道:“早闻当年贵妃省亲别墅别具一格,不知现在还住人否?”贾政道:“时下家里忙乱未及收拾,还未住人。”北静王道:“如此说来,无有眷属,到可一游,不知能否一观?”贾政道:“王爷有此雅兴,也是园林有幸,只是很长时间不饰修剪,已然荒疏恐有怠王爷兴致。”北静王道:“政老过谦了,如政老方便,我现下过去如何?”贾政道:“王爷,请。”北静王大轿平起,贾政上马引路,往荣国府来。
??贾赦、贾珍走了之后,荣府一片哀戚,可是只能硬着心肠过去。见贾母伤感,王夫人劝慰道:“他二人虽是流放,但相对于流军已是减等,大老爷虽则台站效力,也是为国家办事,不致受苦,只要办得妥当,就可复职。老太太不必伤心。”宝钗也劝道:“虽则大老爷他们流放令人伤心,可老祖宗还要看到林妹妹身体一日好似一日,倒是可喜之事。老太太还是尽放宽怀,为林妹妹祝贺一下才是。”贾母道:“说的也是,今儿见玉儿比上次来家气色就好很多。”拉着黛玉坐到自己身边,问道:“现在都吃什么药?”黛玉道:“一些疗养心肺的药,和一些补药,我也叫不出什么名字。”贾母道:“明儿问问,虽然我们家没落了,可治病的药还吃得起。不要间断才是。”黛玉道:“一直吃着,并未断过。”贾母道:“什么时候来家?”黛玉偷眼见宝玉还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沉默少时,说:“康宁郡主要我陪她一段时间,现今住在勇毅王府,恐怕还得有些时候。”贾母看着宝玉呆呆的样子,也知她为难,不再说话。王夫人道:“大姑娘不是从北静王府来吗?”黛玉道:“是水家二爷从勇毅王府接来的。”听说黛玉从勇毅王府来,众人眼光相当复杂,勇毅亲王不结交大臣,除了至交亲友,私下也不与诸显贵来往,即使红白喜事,也很低调,除非皇帝下旨,亦不邀诸大臣参与。即使像宁、荣二府这样的显宦内眷亦不曾到过那仅次于皇宫的府第。尤氏道:“那勇毅王府是先皇下旨修建的,听说豪华无比,果真如此吗?”黛玉道:“是很轩阔壮丽,可没见怎么豪华。”邢夫人道:“可能姑娘没有走遍,没有见识到吧。”黛玉道:“可能的。”探春因问:“那里的园子也有咱们的园子好吗?”提到园子,宝钗、黛玉都心怀怆然,想当年姐妹们在园中何等快乐,如今却死的死,嫁的嫁,各自飘零。贾府又沦落如此,想来园中也是花柳无颜,荒草丛生。黛玉说道:“我刚到那里,未曾逛过。”宝钗道:“这些天光忙了,也未到园中看看,一会儿闲了,妹妹可要去看看,是何光景。”贾母道:“还什么闲不闲的,要去现在就去。不过,要多跟几个人,那里荒凉。”邢、王二夫人怕贾母触景伤情引起衰亡之悲,劝道:“他们姊妹去,就让他们去闹,老太太还是歇着吧。咱们闲话。”贾母道:“也好,她们姊妹长时不见,也有体己话要说,让他们玩去吧,宝丫头一直没得闲,也该轻松轻松。你们去吧,不用在这立规矩。”宝钗黛玉告退离了贾母的住所,来到园中。
??园中久未收拾,草长木茂,遮掩房屋,野花自芳,流水自碧。蘅芜园中寂寂无声,苔痕上阶。宝钗叹道:“以前的光景不会再有了。”黛玉道:“有人住时,秀带飘香,衣袂飞彩,穿花绕蝶,人感热闹。如今人不在了,花柳自春,蜂蝶自舞,不以人事而改变自己。这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吧。”宝钗看黛玉良久:“妹妹大变了,不似从前。”黛玉道:“姐姐和以前也不一样了。”“妹妹习惯于形单影只,虽无父兄照料,母姊息心,可也无挂累之怀,不似我,有母兄忧怀。”“怎么,姨妈那里不好吗?”“在贾府被抄之前我哥哥就出事了,因打死人命,被判今秋处决,家道已然衰落,还不如这里呢。哥哥那儿花了数不清的钱,还没打理清楚。我母亲已经无以为继。薛蝌和岫烟夫妇和我母亲住在一起,虽然他们打理家事,孝敬我妈,可我妈为我哥哥日日忧心,以泪洗面。这里又这样,我怎能还似从前,像做姑娘时无忧无虑呢?”黛玉道:“这是何时的事?我如何不知?”宝钗道:“那时,妹妹病着,消息一概不知,也没有人对妹妹说起。”黛玉知道这一定是宝玉、宝钗订婚,凤姐使用掉包计对自己封锁消息,什么事也不让自己知道。劝解道:“姐姐也不必太过焦虑,岂不闻‘车到山前必有路’?”宝钗道:“哪里还有路了?”黛玉正要说话,麝月跑过来道:“二奶奶,快回去吧,二爷又犯糊涂了。”宝钗瞅着黛玉,黛玉说道:“姐姐还是回去看看吧,好好安抚于他,不能总让他活在糊涂里。”宝钗见黛玉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跟着麝月回去了。麝月边走边回头,希望黛玉能跟过来,却见黛玉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宝钗走后,黛玉心里不安,不知宝玉怎样情景。如果让宝玉总生活在自己的幻影里,决不是办法。黛玉狠狠心,不回头,信马由缰地走去。紫鹃等人不知黛玉作何想,不敢打扰,只在后面跟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沁芳桥。望着桥下的流水,落花片片,随水流香。想到当年与宝玉共观《西厢》,共同葬花的情景,不由出神。忽听一清朗的声音传来:“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黛玉寻声望去,却见北静王兄弟在贾政、贾琏的陪同下向这边走来。紫鹃笑道:“王爷,您怎么上这儿来了?”北静王道:“早听说大观园风光无限,今儿才有机缘观赏,真巧姑娘也在这儿。”北静王等人上了桥,黛玉与诸人见礼。水澄道:“姑娘当年住这园里吗?这院子虽然久未休整,也可见当时形貌,真是园林秀美,人物风流。配得好。”北静王道:“配得好的不在这,在潇湘馆。”北静王一指沁芳桥那边被千万竿翠竹围着的一曲栏杆所在,“那是林姑娘的住处。怎样,主人在这,允许一游否?”黛玉道:“‘辇路江枫暗,宫廷野草春’;‘沈园非复旧池台’……”忽然想到与刚才北静王用的是同一典故,陆游与唐琬的故事,便不再言语。北静王笑了笑说:“看看如何?”黛玉道:“王爷,请。”一行人迤逦向潇湘馆而去。潇湘馆中森森斑竹,盈目幽翠;风过林梢,细微可闻;茜纱暗淡,蓬户萧然。水澄道:“这是姑娘的居所?果然配得好,不输于林和靖梅妻鹤子之雅范。”北静王暗道:“不愧了潇湘妃子的雅号。这个地方也独有她配住。”想到抄家那天在这里祭奠黛玉亡灵,开棺一睹芳容的情景,不禁唏嘘。暗道世事终难预料,当得知黛玉已死,肝肠寸断,自己倾慕之人终无缘相识。开棺只求见她一面。没想到却有机缘救她复活,似乎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可是又如何呢?她对自己的心思明白几分?又作何想?想到此不由向黛玉看去,黛玉一双剪水秋眸凝视着她曾住过的屋子沉默不语,纤纤素手绞着洁白的绢帕,这双手是自己渴望一握的手,有几次都想握住它,然而终究不敢唐突佳人。众人不知北静王这百转千回的心肠,贾政见他目光深邃,凝然不动,只当他喜爱此地的幽静,说道:“此地初次命名之时,为‘有凤来仪’,后来娘娘更名为‘潇湘馆’。”北静王道:“改得好。不辱没这里枝枝傲雪、节节干霄的幽幽竹韵。”贾政道:“王爷可要进去看看?”北静王道:“那就有劳了。”贾琏抢先推开屋门,请北静王进去。只见隔断倒地,屏风破碎,北静王踏着残片断粒来到床前,伸手拂拭,似乎能感到床生玉质,衾枕含香。不禁心旌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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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忧家变故姚妃殒命 伤孙胎死太妃薨逝

北静王等游完大观园,已日落西山。黛玉到贾母那儿告辞,水氏兄弟将黛玉送回勇毅王府,见过勇毅王夫妇后,知她疲倦,便让她回绛芸轩休息,又吩咐蓝鸢、青鹭好好伺候。黛玉走后,兄弟俩与勇毅王谈了一会儿边疆形势,对目前状况都忧虑重重,水溶道:“听说姚将军并未按圣旨部署,首战失利,昨儿圣上召见于将军询问补救之道,估计会派人去接替姚将军。”勇毅王怒道:“姚家父子,抗旨不尊,丧师辱国,定要严惩,以儆效尤。”勇毅王妃忙道:“自家亲戚,不说讲情,还要严惩,亏你说得出来?”勇毅王道:“国家大事怎能还论私情?自以为是,以致损兵折将,军威荡尽,国体受辱,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就说他不行,可皇上就相信他的信誓旦旦。”又转向北静王,“你也是,当时不帮着我说话,反而向着你那不学无术的老岳丈,这如何?”水溶无话可说,只能任其数落。勇毅亲王看他一眼,长叹一声,道:“你那王妃还好吧?”水溶道:“这事还没告诉她。”勇毅王妃道:“先别告诉她,她有身子,着不得急。”话题又转向了姚王妃怀孕,北静王子嗣、水澄的婚事等问题,闲谈一阵,水氏兄弟告辞回府。
??虽然北静王没有把姚家父子打败仗的消息告诉姚王妃,可终究纸里包不住火。两天后,朝廷派南安郡王和于廷龄出征边塞。不久,前方送来奏章,说姚家父子在军营作威作福,不知体恤士卒,暴虐无度,激起将士义愤。而且一意孤行,不听劝阻,冒险出兵,中计被困,又一次折损三万大军。皇上震怒,查清之后,下旨军前诛杀姚子健、姚银以正军纪,以安士卒。北静王一再讲情,皇帝虽准许其父子回京安葬,家眷免于处罚,但怒斥北静王,罚俸一年。不日,姚子健、姚银灵柩返京。姚王妃才知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父兄被诛,家族振兴无望。赶往娘家奔丧,悲痛欲绝。王太妃闻听也震惊不已,知道事态严重。姚家父子在朝中打击权臣,树敌颇多,碍着北静王的面子,众臣不与理论,如今北静王都受牵连遭训斥,又被罚俸,如众臣借此反戈一击,连北静王都会连坐,虽不致死,但也堪危。王太妃惊恐不已,又忧虑姚王妃伤心过度,影响胎儿。终于忧虑成疾,缠绵病榻。
??姚家葬礼不算隆重,但很多大臣看着北静王的面子还都来致吊上祭,姚子健幼子姚洁,姚银二子姚侃、姚佚披麻戴孝,灵前恸哭不止,姚王妃也哀哀欲绝,由于是犯臣只允许在家停灵七日,之后起灵送至郊外下葬。就在起灵之时,姚王妃突然晕倒。众人失色,七手八脚把王妃扶回内宅,北静王急呼找太医。姚王妃在众人呼唤救治之下慢慢醒转。北静王才松了一口气。太医诊脉后言道:“王妃有孕在身,不暇保养又忧虑过重,伤及根本,体虚气弱,今又悲痛过度,忧劳过甚,急火攻心,才如此的。”北静王让太医开方用药,命人把王妃送回王府调养,安顿好之后,自己跟随送葬。一路上自有一些朝中大臣设置路祭,纷纷扬扬,往郊外而去。
??葬仪刚结束,北静王府快马飞报水溶,王妃动了胎气,快要临产,让北静王火速回府。水溶赶回府中,见两个太医在屋外急得乱转,束手无策,问道:“怎样?”太医忙过来拜见了,说:“情况不好,王妃身体太弱,胎位又不正,刚才还有声息,现在听不到了。”水溶进屋,王太妃闻听王妃动了胎气就要临产,不顾病体孱弱,抱病前来看着,在王妃住处的外间急得坐立不宁,丫环婆子站了一屋子,里间屋里却异常安静。水溶见了母亲,这时稳婆从里面走出来:“回王太妃、王爷,王妃已经不行了。”老太太忙问:“那孩子呢?”稳婆道:“世子胎死腹中。”老太妃哭出声来:“我的媳妇,我的孙儿。”一声哽住,喘不上气息,晕厥过去,众人大惊,急忙扶住呼唤,北静王慌忙奔到跟前,抱住母亲,高呼:“太医,太医。”两个太医连忙进屋看治,用针灸之术,半天方才醒转过来。北静王连忙命人拿软榻将老太妃抬回住处,水澄、水洛也闻讯赶来探视。老太妃躺在床上,抓着北静王的手,含糊的说:“我盼孙儿盼了这么久,没想到是这结果。”北静王跪在床前道:“太妃不必着急,以后会有孙子的。”太妃道:“恐怕我等不到了,看着你承袭王爵,看着你娶妻,本想能看到你生子延续香火——不过,也算对得起你父亲了。你的两个弟弟也都交给你了,前些时候,绥远侯夫人来提起她的女儿,我看她很是有意,如果可以就将她说与澄儿吧。”水澄本与水洛跪在后面,听老太妃如此说,忙跪爬半步扑到床前:“太妃不用惦记这些事情,快好好休息,等好了,什么事都可张罗。”太妃微微摇了摇手:“洛儿,不要总急着去边塞,瞧你嫂子娘家就是很好的例子。”水洛也跪到床前。太妃继续道:“你二人要好好辅助你哥哥,只有兄弟团结,才能家道兴旺。”水澄、水洛哭着答应了。水溶见母亲好像在嘱托后事,很是不吉。连忙说:“母亲还是好好休息,不要再费体力了。”太妃点点头:“你们也去张罗一下王妃的事吧,我知你不喜欢她,可她也是我北静王府的王妃。”水溶道:“孩儿知道。”水溶命丫头好生服侍看着。兄弟三人退出来,一边吩咐太医先不要走,随时候命,一边命人给王妃梳洗更衣停灵,又吩咐外面人等去准备棺木、挂灵等等事务,一直忙到四更天,水溶不放心母亲,又过来探视。看到帷帐放着,两个丫头歪在床头睡着了,他轻轻掀起帷帐,看到母亲面容安静,却不闻母亲呼吸之声,用手试探母亲气息,一试之下大惊,忙大声呼叫:“太医。”两个丫头惊醒,见状面色如土,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太医闻讯赶到,慌忙诊脉,眉头深锁,面色凝重,又拿出一根羽毛伸到太妃鼻孔之下,羽毛一丝不动。水溶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太医回身道:“王爷,老太妃仙去了。”水溶呆愣半晌方才哭出声来。
??一时之间,云板四响,全府惊动。大小太监丫头婆子四下纷乱,一切没了头绪。水溶只是痛哭失声,一切无暇顾及。水澄、水洛也没见过大阵仗,还是管事太监和王府长史吩咐搭起灵棚,大办丧事。天亮之时,北静王府向朝廷报了丁忧,又发出丧帖,朝野皆惊。都知北静王妃是刚被处决的姚子建的女儿,没想到姚家一败却带累得北静王府两辈王妃薨逝。姚家更是为失去这最后的靠山悲痛欲绝,勇毅王府两位王妃水芫芷、水漓得信惊愕不已,来不及与人商量,连忙吩咐准备车轿赶回娘家奔丧,勇毅亲王、龙勋夫妇、龙信、龙兴夫妇、龙韫也相继赶来,水汐夫妇及其婆家人等也到了,见内外无主少不得帮着张罗。皇上闻报,也是大惊,皇上已经知道北静王妃在姚子建丧仪上晕厥之事,闻听当夜就过世,一尸二命,并带累太妃薨逝,想到水溶的文采风流,耿介忠直,重情重义,再念及其祖上功勋,有些过意不去,传旨赐金五千两以为丧仪之费,朝中王公大臣都去吊孝,又命太子主丧。勇毅亲王本说孝是出乎本心,悲戚为主,不宜隆丧厚葬。水氏姊弟正伤痛母亲去世,怎肯节俭办丧,命人隆重治丧,水溶又命人趁此多置祭田。这丧事的隆重远超宁国府冢孙妇秦可卿的葬礼。
??第二天请钦天监阴阳司择日,王妃在府中停灵三十六天,王太妃在府中停灵九九八十一天,因阳数太高恐死者承受不了减为八十天,又请来三百六十六位禅僧在太妃住处诵经超度亡魂,一百单八全真道士在东园打解冤洗业醮,分别请八十一高僧、四十九高道一百三十人分别在太妃、王妃灵前作七期设奠。水氏兄弟全身披麻戴孝在老太妃灵前稽颡泣血、藉草枕块,由于姚王妃无有所出,水灵翮太小,无法担任孝子一责,本想让姚侃、姚佚代孝子之责,怎奈姚家也有孝在身,就让水漓之子延康暂为孝子在灵前答礼。除留香园供勇毅王府诸人止息之外,王府四院都被占满,侍卫仆从穿白戴孝,白压压一片。朝中王公大臣络绎穿梭,整条街道被王府隔断,大小轿子排满了一条街,后来的官宦根本无法进前,只能下轿步行进府,王妃、诰命只能在另一街上等候这边清理完再抬轿进府。从王府出来的官员要好一阵才能找到自己的坐轿。真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水芫芷、水漓、水汐等众近女亲在幕内哀痛、哭灵之余帮着接待各位王妃、诰命,黛玉也由勇毅王府回到北静王府,见水溶兄弟悲痛万分,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陪着泣泪,守灵。众佛僧举行种种葬仪佛事,什么开方破狱、传灯照亡、参阎君、拘都鬼、延请地藏王、开金桥、放焰口,灵前诵经洗死者前生罪业,超度前亡后化诸魂;道士们伏章申表、朝三清、叩玉帝、延请众神、拜忏、做消灾洗业的水路道场,做法事的幢幡招展,旗帜猎猎。每天和尚诵经之声悠长清冽,道士法事喧腾热闹,灵前举哀,哭声震天,哀乐齐鸣。毕竟是王府,不同一般人家,虽然一夜之内,死了长、少两位当家主妇,主人要担当孝子之任不能旁务,但忙乱一阵之后,一切即井井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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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王府出殡郡主安宅 奶母兴权姨娘掀浪

在非正式祭日,趁人少之时,贾政、贾琏也来祭吊,邢、王二夫人俱来参祭,因黛玉的关系,水芫芷、水漓在留香园亲自接待了邢、王二夫人并款待酒饭,黛玉也拜见了两位舅母,邢王二夫人说了一些感谢王府救治黛玉、勇毅王妃善待黛玉恩德的话,两位王妃很是谦逊和气,说已是自家亲戚不必外道,弄得邢、王二夫人摸不着头脑。两位王妃以为贾家已知道黛玉拜勇毅王妃为义母的事,却不知黛玉每次回府都有各种因由没有来得及说,再加上黛玉也不想说这些事情去显贵,因此贾府也只知道黛玉与北静王的表妹、勇毅王府的郡主康宁很要好而已。两夫人不明两位王妃这亲戚之说是何指,见两位王妃没有深说,黛玉低头不语,虽然疑惑,也不便深问。饭后告辞离去。
??在大祭之日,太子亲来上祭,太子本与北静王友善,又有帝皇旨意,自是勤恳,北静王、勇毅亲王、龙勋、龙信等迎将进来,太子来到王太妃灵前,上香致祭,锣声一响,诸乐齐奏,那边烧化纸钱,北静王等孝子在灵侧、水漓等女眷在幕内哀哭叩头谢礼,一些仆从也随起举哀。之后,北静王又陪同太子去祭奠姚王妃。太子道:“修短随化,生死倚之,王太妃、王妃羽化自然令人悲怆,焉知其不以脱离形骸束缚仙去而欢快,还望节哀顺便。”水溶跪谢曰:“家门不幸,接连丧亲、丧妇。劳烦太子亲临致祭,水溶感激涕零,焉敢不自爱,辜负太子盛意。”第二日,皇上又命总管太监捧着圣旨代皇帝祭奠,北静王迎旨谢恩,叩谢皇恩浩荡。诸大臣上祭不能一一道述,暂且不提。
??王妃和太妃在不同的日子出殡,出殡之日,六十四青衣请王妃之灵、延康任孝子摔丧驾灵,八十一青衣请王太妃之灵,前面铭旌引路,执事陈设齐备,光艳夺目,皇太子亲自送殡,诸王公陪随,送葬队伍从北静王府一直排出十多里地,浩浩荡荡,直奔水氏家族墓地,水氏家族在中原、南方都有墓田,后长居京城,就在京郊又置墓地,使逝者早日入土为安,以后适时再行迁葬。路两边排满了各家路祭祭篷,北静王一路谢祭,走走停停,过午之后方到墓地,墓穴早已选好,王太妃葬在水荆萧墓旁,姚王妃葬在离太妃墓穴不远之处,老太妃选中的儿媳到底陪伴了她。安葬之时,另演佛事,重设香坛。葬毕,太子先行告辞,其他王公各官、王妃、诰命也一起一起的散去。只有至亲好友等做过七日安魂道场后方散。墓园之中,本有护卫之人,水氏一族每年按时祭祀,常有人来,为方便行止和供守护之人居住,已广建房屋、厅堂,祭堂,百来间房舍错落连成一处大宅。守冢倚庐早已搭建完毕,水氏兄弟姊妹守护墓旁,一些至亲好友住进大宅。
??水氏诸人都去送灵,委托黛玉照看家里,又怕黛玉孤寂,接来康宁做伴。黛玉本是不谙俗务之人,一应家事都不惯打理,在王府是寄居,不好插手府中事务,对王府事宜又不熟悉,很是为难。无奈勇毅王妃看重,水漓、水溶坚持,此情此景又不好推托,只是暗自担惊、发愁,唯恐出事。好在王府严明,即使主人不在,也不敢胡为乱行,都还守规守矩。水溶多派侍卫加强王府防卫,又将自己得力的亲信留在府中照应,内里委派赵嬷嬷、孙嬷嬷协助黛玉,赵嬷嬷、孙嬷嬷都是王府老仆又是王爷的乳母,对王爷爱护备至,忠心耿耿,赵嬷嬷为人干练,处理事情又公允,孙嬷嬷为人慈和,敬上爱下,丫环媳妇们都敬服她们。老太妃都给她们三分颜面,王妃对她们也礼数周到,不敢以普通奴仆对待,是很有威势的人。有她们压服众人,谁也不敢偷懒耍滑。水溶那里也不时派人回来看情况探消息。两位嬷嬷受王爷之托,更是勤勉,内宅各处每日都视察几遍,黛玉虽也巡视,不好发号司令,一应事务都由她们去处理,凡事安排得妥妥帖帖。几日下来,黛玉才放下心,不似先前紧张。孙嬷嬷更受王爷嘱托让她照应好黛玉、康宁姊妹起居。
??一日,孙嬷嬷闲下来回到留香园看望黛玉和康宁,黛玉忙起身问好让座,孙嬷嬷道:“两位郡主在此,老奴怎么敢坐呢?”黛玉道:“嬷嬷说的哪里话,这几日,府中无人,幸亏嬷嬷安排得妥当,才没出什么纰漏,王爷虽托了我,可我却什么都不懂,一切都是嬷嬷做的。嬷嬷劳苦功高,辛苦了。别说座位,等王爷回来,必有重谢的。”蓝鸢端上茶,孙嬷嬷告了座,坐在桌旁的绣墩上,道:“郡主们年纪轻,不理家务,自是不甚清楚,等将来出了阁,自己当家理事慢慢的就都明白了。我也是跟着老太妃学来的。”康宁道:“那您老得教教林姐姐,‘书到用时方恨少’,等林姐姐当家理事,现学都来不及。”黛玉怒道:“康宁,胡说什么?”康宁笑道:“我怎么是胡说,孙嬷嬷您说我说的是与不是?”孙嬷嬷没有听出两人笑闹之意,道:“郡主说的是,有些事情得平时日积月累才行的,”康宁得意的冲黛玉一笑。黛玉不去理她,继续听孙嬷嬷说话,孙嬷嬷继续道:“像我们王妃,刚嫁进王府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懂,很束手束脚了一阵子,王爷对她又很冷淡,幸亏有王太妃扶持着,才慢慢好了。熬了这几年,好容易有了身孕,本以为有了依靠,谁想会这样。看来,都是命中注定的。”黛玉叹道:“不管怎样都是女子命苦。今时不知下时的命,要操纵在别人手里。”孙嬷嬷见黛玉伤怀,道:“我看呢,郡主的命就会不错,长得这样好看,谁娶去不得当凤凰似的捧着,还会委屈郡主不成?”康宁大笑。黛玉羞红了脸,微怒道:“嬷嬷也来胡说了。”孙嬷嬷道:“我不胡说,看我们少姑奶奶,明亲王有多宠她。”康宁道:“将来姐姐要找一个像我哥哥那样的夫婿才成。”黛玉道:“康宁你又来了,看我不打你。”三人说笑一阵子,孙嬷嬷告辞走了。
??炎暑渐消,秋风渐紧,几天之后,水氏两位王妃带着北静王府的女眷回来,见府中安然无事,有条不紊,对黛玉很是赞赏。黛玉道:“我有何德能能有治家之才,全是嬷嬷们一手操办的,应为嬷嬷们记头功。”两位嬷嬷做事本为尽责,不图褒奖。不曾想黛玉不贪功邀宠,把所有功绩全给了他们,对黛玉更是敬重。因说:“郡主每日巡视理事,很是辛苦,功劳是郡主的。”勇毅王妃道:“你们都辛苦了,等王爷回来给你们记功。你们王爷硬要为老太妃守墓,我看还有一阵子才能回来,我们也不能在此久住,这里还要靠你们。玉儿,你就在这里帮着料理几天。等这里有了头绪再回去。”黛玉道:“几位姨娘已回府了,理当她们料理王府事务,我做客王府怎能僭越行事?再说,我对料家理财本也不懂。”水漓道:“三妹妹不知,这三位姨娘,你让谁当家做主?锦儿也就罢了,老实木讷。论理,铃姨娘是二奶奶,王妃一去,她为尊,可她那样子,泼辣强横,谁能服她?惠姨娘肯定不服,会起事端。惠姨娘出身官宦,倒有治世之能,可位居三奶奶,让她压过铃姨娘,铃姨娘自不肯。别家没料理好,又起内乱。王爷两处忧心,再有个好歹的。妹妹就再辛苦几天,等王爷回来让他好好谢你。”黛玉很为难,哪有主人在家,客人管家的理?水漓千求万恳,勇毅王妃又说这是北静王爷的意思,三位姨娘回来时已向她们讲清楚了,也吩咐了管家奶奶们。黛玉只好答应。两位王妃住了一夜,第二日回府去了。
??果然照着水漓的话去了,铃姨娘仗着自己是二奶奶,又是王太妃亲赐的,身份不比寻常,现在王太妃、王妃都不在了,就应该自己说了算,当家作主;惠姨娘出身官宦之家,自认身份高贵,做一侍妾已觉委屈,觊觎王妃之位已是很久,如今更觉机会来临,岂肯让铃姨娘专权在前?两个姨娘各怀心腹事,一个张扬,一个内敛,斗起法来。幸好王府规矩森严,水溶临走交代内宅之事悉听郡主和赵孙二嬷嬷行事,外面事务悉听应聚元和冯麟安排,对两位姨娘的吩咐只是哼哈答应阳奉阴违,她们的指令也只在怡芳园通行。当两位姨娘发现斗来斗去,只是井里翻波,没掀起大浪,要找黛玉说事的时候,赵、孙两位嬷嬷找到两人,说两位姨娘闹得太凶,举宅皆知,王府不安。王爷回来定会责怪,王爷最忌女子弄权,内宅有事。上回王妃出事,王爷对姨娘已是不满,现在非常时期,两位奶奶不仅不安定府内众人,还带头兴事,不是为尊者的样子,对二位奶奶也不好。一听“为尊者”三字,惠姨娘冷静下来,不与铃姨娘计较,铃姨娘没有了对手,也就安静了。惠姨娘开始韬光养晦,无事不出怡芳园,出来也只到留香园看望那姊妹俩,与黛玉、康宁谈讲谈讲,孙嬷嬷以黛玉身体虚弱需要休养为由,不时拒绝来访。黛玉反而不好意思,自己寄居王府,姨娘毕竟也是主人,焉有客人拒绝主人的道理?她一来,黛玉反而倍加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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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自作孽惠姨娘遭遣 心受困北静王表情

居有月余,水溶毕竟放心不下家里,带着水澄、水洛回来。见了黛玉互道劳苦,水溶道:“亏的姑娘在此,帮我们照料府中事务,才使我兄弟能安心守墓,以尽为子者之责,请姑娘受我兄弟一拜。”说着拜了下去。水澄、水洛见兄长下拜,也跟着拜了下去。慌得黛玉赶紧还礼:“我受府中大恩,虽粉身难以报答,些许小事安足挂齿?况我没做什么,所有事情都是两位嬷嬷做的,我焉能受谢?”水溶道:“姑娘在此,足以起到安定作用,不用太谦。”黛玉见水溶比先时清减了很多,形容消瘦,不禁悲上心头,劝道:“太妃、王妃已登仙界,王爷哀伤如此,反使逝者魂眷红尘,难以超脱,王爷还请节哀。”水溶道:“姑娘说的是,只是丧母之痛一时难解,‘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反哺之恩尚未报答,怎不令人伤痛。”黛玉道:“逝者已矣,王爷还要保重。”水溶道:“得姑娘一句劝慰,水溶虽处冰雪之中,犹沐迟阳之下,感激不尽。”双方又说了些客套话,水氏兄弟才各去休息。一时无话。
??水溶回到栎园,略坐了坐,就起身去瑞萱园,秋风萧萧,落叶飘飞,满园荒凉,看院子的老嬷嬷见到水溶,赶着叫“王爷”。水溶进到屋里,久无人住,落尘满积。水溶抚摸着一件件物事,拿起一个翠玉梨花花瓶,想这是母亲最爱之物,原是当时皇后所赐,本是一对,那个被自己幼时失手打碎,母亲没有责怪,反而问自己割了手没有。往事历历如在目前,如今物在人亡,不胜唏嘘,悲伤不已。突然身后有人叫“王爷”,水溶转身,却是惠姨娘,惠姨娘拿着一领衣衫给水溶披上道:“天凉了,王爷也要保重身体。”水溶看了看她:“你怎知我在这儿?”惠姨娘从水溶手里拿过那个花瓶,用绢子擦拭着,道:“我知道王爷对王太妃的孝心,必会来此凭吊。”水溶没说话,惠姨娘道:“王太妃去世之后,这就没有人打理了,如此冷落凄恻。明儿我让人收拾一下,应该和王太妃在时一样才好。”水溶道:“你回来这些时日怎没让人收拾一下?”惠姨娘把擦拭干净的花瓶放到桌上,道:“王府的事务由林郡主管着,我怎敢妄言妄动?就这还落了一身的不是呢。”水溶道:“林姑娘是客人,理当尊重才是。”惠姨娘一手在布满灰尘的桌上画着,幽幽道:“是客人,却做着主人的事。”水溶道:“那是因为主人无法理事。”惠姨娘道:“王爷认为我那么不堪吗?”水溶道:“你对主理王府事务垂涎已久了吧?”惠姨娘惊道:“王爷怎么这样说?”水溶道:“你不来这儿,一会儿我要到你那儿去呢。”惠姨娘微露喜色,道:“王爷找我何事?”水溶看到她一现即逝的喜气,叹道:“你来王府已有时日了吧?”惠姨娘道:“服侍王爷已有五年了。”水溶道:“你以前的丈夫也该成亲了吧?”惠姨娘大惊:“王爷此言何来?”水溶道:“这些年,你把我瞒得好苦。我已查知你原来指腹为婚与人订过亲,夫家衰落,你父依仗官势强逼退亲,把你送到这来。你出身书香世家,怎肯屈身偏房侧室?王妃汤里的药是你下的吧?你找借口不去送汤,是想把罪责嫁祸到铃儿身上,清除障碍,是吧?”惠姨娘颤声道:“王爷怀疑我?”水溶道:“在送汤之前,你身体微恙,却大张旗鼓的找太医,你从太医那儿要来了药。”惠姨娘大声道:“我没有。”水溶道:“我问了给你看病的张太医,他敢瞒我吗?”水溶转身逼视着她,“赵嬷嬷从你房里搜出了药。你还不承认?”惠姨娘身体瘫软,倚着桌子,无力的叫:“王爷。”水溶冷冷的看着她:“姚素虽名利熏心,行事却没你毒。蓼儿病重,太医说无有生命之忧,也是你从中作祟,说我要把她送人,让她心生忧惧,怀恨而亡。谢明惠,一个王妃的名分这么重要吗?让你下此狠手?”冯麟从外面进来:“王爷,您在这儿?您让找的人已带来了。”水溶道:“让人带他到二堂等着。惠儿,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以后,你不是王府的人了。”惠姨娘匍匐在地:“王爷,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你饶过我这一次,我一定好好伺候王爷。”水溶道:“自作孽,不可活!这些事情我早已查知,王太妃在时,怕王太妃伤心,还没把处理此事提到日程,只是提防着,现在王太妃已殁,有些事情也该算算了。我已把先时与你订亲的彭俊显找来了,本来你不出这事,既已知道你定过亲,也要把你还给他的。这叫物归原主。”水溶回身吩咐冯麟:“去叫赵嬷嬷,跟姨娘去把东西收拾好。该带走的让姨娘带走。此后,我们这也没惠姨娘了。”说完,水溶也不理睬谢明惠,走出瑞萱园。
??惠姨娘出身官宦家庭,其母怀她之时,就与其父谢文涛的好友彭凯的儿子指腹为婚,后彭凯因事罢官家道没落,谢文涛悔之不及,谢明惠生得美貌异常,颇读诗书,有几分文才,自视很高,不肯俯就这门婚姻,一心要嫁入高门,才不负自己花容月貌。谢文涛就找借口退婚,彭凯洞悉其中原委,也不相强,同意退婚。这样几年,高不成低不就。其父谢文涛一次进京面圣,偶与同僚到北静王府晋见北静王,北静王设宴招待,歌舞侍席,宾主畅谈甚欢,酒酣耳热之际,品歌姬评舞女,水溶提到渴望得一位才貌双全的红颜知己。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文涛回任之后,把见到北静王的事说与女儿。谢明惠攀龙附凤之心陡胜,父女计议,把谢明惠送入王府,没想到水溶不要,还是谢明惠手段高明,找理由留在王府陪侍王太妃,又哄得王太妃、王妃开心,终于在王府有了一席之地。之后明里、暗里不断与王妃抗衡,水溶不喜王妃,又喜欢她有几分才学,也就纵容了她,使她更加得意,心气更高,美中不足,父母去世,家庭无依,不似姚王妃有家庭背景,又有王太妃支持,难以取代。水溶逐渐发现她心机深沉、貌美心毒,不如姚王妃的坦荡,铃姨娘的直率,蓼儿死后,对她就有所怀疑,遂不再喜欢,疏远了她。姚王妃怀孕,又增加了争宠的砝码,谢明惠一筹莫展,遂铤而走险,下药暗害王妃,没想到事情未成,倒引来水溶查究,加强了会槿园的防护,使自己无从下手。正无计可施之时,姚王妃家庭变故,命赴黄泉。谢明惠以为有机可乘,可以取而代之。谁想水溶一直在查证蓼儿之死与王妃险些小产之事,竟让自己一败涂地。当夜,谢明惠哭哭啼啼的跟着彭俊显走了,水溶也算对得起她,陪送了些东西,算是谢明惠的嫁妆。只是彭俊显被逼退婚后,已与其他女子成亲,谢明惠回去了仍是妾室身份。
??水氏兄弟回来,黛玉卸下了身上的担子,感到一身轻松。一夜睡得安稳。第二天,虽说天朗气清,也有丝丝凉意,黛玉披上一件衣裳来到院中,望着高远的天空,忽想到秋季降临,百花凋谢,“是处红衰翠减,冉冉物华休”,可此时却没有往昔的悲凉慨叹,又想起刘禹锡的诗“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同一个季节,不同的人却看到不同的景致,拥有不同的胸怀,是人不同而非物不同也。黛玉信步来到园中泠水阁,倚栏凭望,见秋水澄澈,菊花片片,吟道:
??冰澈高天万里长,山明水净菊花黄。
??凭栏金风清入骨,自与春光争胜场。
??“好高雅清远的情思啊。”黛玉惊讶回头,却是水溶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黛玉道:“王爷,您也来散心。”水溶道:“本来想去看看姑娘,见姑娘往这儿来,我就跟来了,恰好听得好诗。”黛玉道:“让王爷见笑了。”水溶道:“姑娘的情怀与以往大不相同呢?”黛玉道:“以往伤春悲秋,却原来都是自误了,春有春的好,秋有秋的妙,一年四季都有自己的长处,正所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在心头,一年都是好时节。’所以任何事情都不在事而在人。”水溶道:“人都能这样想就好了,就因为人们都太执著,才有各种烦恼,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水溶叹了口气,“但凡她能想明白些,她的父兄能想明白些,也不会如此,也不会累得老太妃如此。”黛玉道:“名缰利锁,几人能够挣脱?”
??水溶道:“窝角虚名,蝇头小利,让世人拼死相争,这又何苦?未若这一方秋水,荷开自艳,荷枯自明,云来弄影,云去成空。”水溶低头沉吟片刻,道:“刚才姑娘做了一首诗,我这也有了一首,姑娘肯听否?”黛玉道:“王爷有此雅兴,黛玉洗耳恭听。”水溶道:“我就以这方秋水为题吧。”遂吟道:
??残荷败尽秋水明,隐隐波心觳纹平。
??雁衔白云投倩影,云伴长风何处停?
??黛玉听了,明白水溶这是以秋水自比,以云喻她,来向自己暗示情意的,说道:“王爷的诗情变了。”水溶道:“把它赠送给姑娘,姑娘以为如何?”黛玉低头道:“谢王爷盛情,黛玉福薄,无缘消受。”说罢,转身下阁而去。水溶望着她走下楼梯,又凭栏望着阁下的身影渐渐远去,仰望长空,怅然若失。自己这一方秋水,真的能做到云来弄影,云去成空吗?以往总觉得自己洒脱,笑别人太执著,现今自己洒脱得起来吗?她永远都是自己无法割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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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被逼学武黛玉受伤 怜姊伤情探春来信

出乎众人的意料,第二天,水溶竟又要到墓地去看看,让水澄、水洛留守王府,水溶、水澄都请求黛玉继续留下来,并禀明勇毅王妃,勇毅王妃欣然同意。黛玉虽然不愿,也只好继续呆在这里。康宁回勇毅王府住了几天又回来陪伴黛玉。黛玉日常做做针线,教康宁作诗、弹琴。康宁虽有兴致,奈何这两样事物不是常人一学就得的,不如耍枪弄棒让她过瘾,康宁要教黛玉练武,黛玉说什么也不肯,康宁说,如果黛玉不学,她就吃亏了。因为黛玉教她作诗、弹琴,作了她的老师,而黛玉不学武术,她就无法作黛玉的老师,逼着黛玉学。黛玉无法,只好也拿着康宁的剑比划,一不小心割伤了自己。水澄闻信大惊,急忙赶来探视,看到只是把手划了一道口子,无有大碍,这才放心。不知怎么,这件事传到了北静王那儿,水溶连夜赶回,传太医看视,把已包扎的绷带一点点打开,水溶满脸关切,在旁边不断的说着“轻一点,轻一点”。太医看过伤势,说不妨事的,又重新上药包扎上了。自从水溶进屋,黛玉就一直低着头,不肯看他,但还是感到了水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萦绕。水溶怒斥康宁胡闹。康宁嘟着嘴说是想让黛玉习武保护自己。水溶气道:“这不用你操心,会有人保护她的。”黛玉赶紧解释这件事不怪康宁,是自己不小心。水溶在家住了几天,自己不到“天和”来,只每天派人问讯。一直到黛玉的手伤痊愈才又赶往墓地。走时严告康宁不许再让黛玉习武。如果闷了,找水洛去比划。这以后,水澄、水洛不时过来,康宁缠着水洛比武,吵吵嚷嚷,有时水澄也下场较量,黛玉自在屋中看书,有时凭窗而望也不出来。日子就这样过去,不知不觉秋去冬来。
??北风萧萧,黄花开尽,落叶萎尽,雪穿庭树,天和院黛玉的屋中温暖如春,黛玉看着书,孙嬷嬷也在这里陪着黛玉与紫鹃等人做着针线,康宁在自己屋中拥被大睡。望着园中的飞雪,黛玉担心荒郊野外,水溶那里怎禁得起如此苦寒。自说是看看,要看这么久吗?一定要到墓上去守着吗?难不成还要竖孝子牌坊?孙嬷嬷道:“王爷对老太妃真是孝顺啊,从小就听太妃的话,其实,哪用得着一直在墓上?前几天就听说姑奶奶已经派人到墓地去了,劝王爷回来,这风大雪寒的,怎么受得了?王爷可从来没受过这个罪。王爷一定是舍不得太妃的。其实王爷表面上风风光光,年纪很轻就承袭郡王之职又受皇帝器重,而内心却很寂寞的。他经常和我说他想要云游天下,闲云野鹤般的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不想被国体俗礼束缚。家里很少有人能听懂他的话。王妃一个心眼儿要提高家族地位,王爷因为姚家的事,很受圣上责难,可王妃还是不满意,王爷的心也就越来越淡。”紫鹃道:“王爷与王妃不睦吗?”孙嬷嬷道:“王爷本来没想娶姚家姑娘做王妃,是王太妃愿意,王爷没办法才娶的。”黛玉道:“嬷嬷认得字,读过书吧?”孙嬷嬷笑道:“不怕姑娘说我狂,王爷小时识字,还是我起的蒙呢。王爷两岁时,是姑奶奶和我教王爷的。原本我是太王妃的丫头,我父亲为太王爷死了,太王爷和太王妃就把我抱进府中抚养,和老王爷一起长大,老王爷读书时,我是伴读的丫头,老王爷成亲之后,就把我许给了管家的儿子,现在也管着王府的事,后来王爷出生了,我又做了王爷的乳娘。”三个人正说着,有回事的婆子来报说府外有人给郡主送来贾府的信,黛玉接过信,却是探春写的:
??黛玉吾姊:见字如晤,前次来家,杨柳依依;忽忽数月,雪作庭花;俱在都内,咫尺天涯。妹深知姊之难心,虽思之梦寐,无可邀来一聚。思当日同栖处于泉石之间,仿东山之雅会,裙钗不让临川之笔;效白莲之文社,红袖偏胜邺水朱华。虽无潘江陆海之才,然吟唱兴致高于曲水流觞。兰亭已矣,梓泽丘墟,令人唏嘘。子期之聪虽在,伯牙飘落何方?前月母亲探丧,晤及吾姊,归言面目如新,心下甚慰。上月琏兄访二姊,回说金玉之质同蒲柳。云妹已嫁,明日是九日归宁之期,或可一聚。念今姊妹风流云散,再聚首不知何时,适时吾姊能归否?吾洒扫庭除待秭归。
??妹探谨拜。
??黛玉看信,唏嘘不已,想迎春嫁于虎狼之人,这一生将如何安生,女子的命运就这样任人宰割吗?湘云出嫁固是喜事,可婚后又如何呢?孙嬷嬷见黛玉脸色阴晴不定,问道:“有不好的事吗?”黛玉道:“二姐姐婚后受欺,已被折磨得病势可危了。”赵嬷嬷道:“这是谁家的浪荡子,如此无道。”黛玉摇头叹息:“姊妹一处几年,一旦出阁,相会无期,嬷嬷,明儿我想回去一趟,见见她们。”孙嬷嬷道:“王爷是不让姑娘出门的,怕姑娘有事。”黛玉道:“我回一趟家,会有什么事?二爷、三爷都在,府里也有人料理。”孙嬷嬷道:“姑娘先不用急,我去与赵嬷嬷、二爷他们商议一下,看姑娘怎么去。”黛玉道:“有劳嬷嬷了。”孙嬷嬷起身离去。晚饭之时,过来说:“已经商量好了,由我陪姑娘去,再让两个牢靠的太监跟着,又有丫头婆子侍卫们,量想也不会有事,姑娘也收拾收拾吧。”
??第二天,水澄已让人准备好了车轿,黛玉坐上轿子,紫娟、孙嬷嬷、王嬷嬷等人上了后面的几辆车,两个太监骑马,侍卫跟随,一路浩浩荡荡向贾府过来,康宁嫌去贾府气闷,自在家中与水洛练武,让黛玉早些回来。黛玉一行到了贾府门前,两个太监到门前让往里通报,贾府早已惊动,因贾家去职之后,少有人来,即使一些老亲也逐渐疏远,尝尽世态炎凉。看到这么大排场的人来,早有人往里送信去了。贾政听说不知是谁,心中纳罕,赶紧出来迎接,行至二门,门上又有人来报,说是林姑娘由北府的人护送回来了。贾政赶到府门,见太监侍卫不少,赶忙上前施礼问询,冯麟上前道:“政老安好?”贾政一看,认得是北静王府的管事太监,以前去王府时曾见过。贾政道:“公公安好。不知公公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冯麟道:“政老客套了,今儿令甥女回家,我们随行伺候。政老请吧。”这时紫鹃等人下车,黛玉的轿已抬进门来,紫鹃上前扶黛玉下轿,黛玉见舅舅亲接,忙上前施礼问安,贾政一见黛玉泪流而下,一边拉起黛玉,一边让人往里给老太太送信,让人伺候着去见老太太。这边接了两位太监去前厅喝茶闲话,又吩咐家人款待众侍卫。再说贾母正与邢王夫人众姊妹等在住处欣喜湘云嫁得如意郎君,伤叹迎春的命运,又喜又悲之际,忽听黛玉归来,欣喜莫名,一迭声的叫:“快,快接进来。”探春、宝钗、湘云等人俱起身相迎。自贾府抄家之后,黛玉与湘云始终未遇,这还是第一次相逢,见面未及见礼,先抱头痛哭,孙嬷嬷等人上前劝解这才住声,彼此见礼,互道安好,相携进屋去见贾母。贾母颤颤巍巍站起来,也不等黛玉行礼就搂在怀中心肝肉的叫起来。众人劝住了,贾母才放手,黛玉给贾母磕头行礼,孙嬷嬷等王府来的人也见过贾母,见是王府来人,贾母忙命坐下说话,鸳鸯、珍珠捧过绣墩,孙嬷嬷等嬷嬷们坐了。贾母方说:“你这玉儿,真真可恶,这许多时日,也不来家看看我,今日回来也不事先来信让我高兴高兴。”孙嬷嬷道:“老太太错怪姑娘了,我们府上人少,这一年里有两件丧事,忙得很,连姑太太、姑奶奶那里也跟着忙得团团转。幸亏姑娘在那儿,帮着料理,否则府里要大乱呢。昨儿个接到府上的信,这才忙里偷闲回来的。”黛玉道:“嬷嬷,快不要提这些,我什么也没做,让人愧得慌。”王夫人等听说黛玉帮着北静王府料理家事惊讶不已,贾母问道:“昨儿接到信,什么信?”黛玉道:“是三妹妹的信,让我回来。”探春接道:“昨儿二姐姐那儿来信,老太太伤心,我想如果林姐姐回来,老太太一定高兴,就写信央琏二哥派人送去,如果林姐姐回来则增老太太意外之喜,我们姐妹也可一会;如果林姐姐来不了,老太太也没有失落之忧,所以没有告诉老太太。”贾母高兴道:“偏这三丫头做事精细,做得好。”探春道:“老太太既说做得好,我可要赏的。”宝钗道:“三妹妹连我们也瞒了,否则我们也跟着讨点赏,岂不是好?”探春道:“二嫂子向来做事谨慎周到,怎会这事都想不起来?料是光想着今日接待云妹妹,而忘了林姐姐。”宝钗面上绯红,做不得声。黛玉笑道:“老太太,您要给多少赏啊?瞧,二嫂子和三妹妹都争起来了。”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尤氏道:“下次我也写信,也骗骗老太太的赏。”惜春道:“你得能写信才成。”尤氏道:“不会写信,我亲自去接,老太太,亲自去接,打赏会不会多些。”凤姐言道:“那可得带上我。”凤姐自从被黛玉吓病后,延医调治近一年,已渐渐好起来,虽身体精神不比从前,可也时时上来哄老太太欢心,贾母虽对她所作所为伤痛不已,见她如此,也不便过多苛责冷淡,今日见大家高兴,她也凑趣道。贾母笑道:“林丫头,你快回来住吧,再不回来我要破财了。”众人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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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回贾府黛玉始提亲 来凶信迎春终归去

黛玉接到探春来信,回贾府姊妹欢聚。说笑之际,王夫人道:“姑娘也该回来了,前儿,他舅太太还派人来打听呢,说要给姑娘说门亲。”探春瞅着黛玉直笑,黛玉面容羞红,低头摆弄帕子。孙嬷嬷道:“是哪户人家?”王夫人道:“听说是南边的一个官宦人家。虽说官职不大,倒也殷实。”由勇毅王府派来服侍黛玉的刘嬷嬷道:“这恐怕不行,那么远,老王爷老王妃断断是舍不得的,即使是少王妃也是舍不得的。王妃早已派人到墓上劝水王爷回来,一来是担心水王爷身体,二来也想让水王爷回来后,好接郡主回去。这短短时间尚割舍不下,又怎舍得其远嫁。”孙嬷嬷道:“现今姑娘住在我们府上,王爷供其所有,还怕委屈了姑娘,不管怎么说,姑娘也是勇毅王府的郡主,又怎么能让姑娘下嫁那样人家。不该我说,姑娘虽是尊府至亲,但这终身大事恐怕还要征求勇毅王府意见。”“郡主?”众人大惊。贾母问道:“嬷嬷,此话何来?”孙嬷嬷诧异道:“怎么,老太太不知道吗?姑娘早已认勇毅王夫妇为义父义母了,在勇毅王府,都知道有三郡主啊,康宁郡主行四的。”众人面面相觑,又都看向黛玉。孙嬷嬷道:“姑娘没说过吗?”黛玉忸怩道:“每次来去匆匆,没有时间说这些事。”众人都站起来,要见郡主。黛玉忙起身道:“不用这样,一家人都生分了。”一时间又摆上饭来,黛玉姊妹与贾母同桌,王府的嬷嬷们与邢王二夫人同桌,尤氏、李纨、凤姐在下面侍席。外面招待王府的太监侍卫。饭罢,王夫人命人收拾空闲房屋打发王府众人暂作休息,贾母午休,黛玉、湘云到了探春住所,这几人一离了贾母住处,叽咕笑闹起来。紫鹃自去找侍书等熟人说话。小丫头末儿端上茶。湘云道:“可憋闷我半日了,林姐姐你到底怎么一回事,一会儿死,一会儿活,我在家听说时,急得了不得,偏生这边忙,又打听不出什么。这回可好,又弄出个郡主来。”探春道:“偏你急,你不会让林姐姐喝口茶再说。嫁了人的人,死性一点不改。”湘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与出不出嫁没关系。”探春道:“偏生你又有许多话说。”黛玉道:这事说来话长,不是一时能说得来的,就将怎样结识康宁结为姊妹择其主要的说了。探春、湘云听得瞠目结舌。道:“没想到姐姐竟有这故事。”探春道:“姐姐上次来家时为何不说?让我们也高兴高兴。”黛玉道:“这有什么可说的呢。”探春道:“勇毅王府不是普通人家啊。都说他家比皇上还富呢。”黛玉道:“我们家以前也不是普通人家,现在如何?秦宫汉阙都作了土,谁家富贵能常有?富贵不足耀,贫贱也不足惧。住在勇毅王府,我还是我,又有什么可说的?”湘云道:“姐姐和以前不一样了。今日到这看着每个人都不一样了。宝姐姐也不似以前伶俐了。对了,怎不见宝二哥哥?”黛玉不见宝玉心里也有疑问,只是不便问出来,见湘云动问,就看向探春。探春道:“二哥哥还是老样子,一天糊里糊涂的,就靠药物维持,有时清醒能认人,有时谁也不认识。这些天天冷,老太太不让出来,在自己屋里,由麝月服侍着。”湘云问:“袭人姐姐呢?”探春道:“遣回家了,二哥哥这样,宝姐姐不想耽误袭人,就和老太太、太太商量给了四十两银子,让她哥哥给找个好人家嫁了,听说嫁给了一个叫蒋玉涵的。现在宝姐姐屋里就只剩了麝月和莺儿。雪雁也配给了一个小子,前次遣散家人,听说被遣出,自觅生活去了。”湘云道:“偌大一个府中,就剩这几个人,太萧条了。”探春道:“现在就老太太屋里留着四个人,鸳鸯、琥珀、珍珠、琉璃,其他房中都只有两个人,又只留了五六户人家使用,以前好几百口人,现在只剩几十口,恐怕还不如林姐姐带来的人多。怎能不萧条?”黛玉道:“这样也好,小门小户,安心度日,总比官场提心吊胆的好。我看,连这大宅子都卖了,买个小院子也挺不错,以免显得寥落。”探春道:“谁说不是呢?以前老太太也说,可是一般人家买不起,又有皇妃幸过的园子,也不敢买,高官显宦听说被抄过,又怕不吉利,一时卖不出去。就只能这么着。”湘云道:“以往我们相聚都是谈文论诗的,今儿怎么学起老婆婆们,家长里短没个完了呢,明儿我们再起一社如何?”黛玉道:“真真云丫头豪气不减当年。”探春也笑了,这时紫鹃、侍书进来。黛玉问道:“你去哪里逛去了,这么久?”紫鹃道:“去看看鸳鸯姐姐、平儿姐姐他们,刚才见着孙嬷嬷,孙嬷嬷问姑娘什么时候走。”黛玉道:“孙嬷嬷在哪里呢?”紫娟道:“在老太太那儿说话呢。”黛玉道:“一个下午都让我们唠进去了。”探春道:“姐姐就不能住几天吗?我想明儿求老太太去接二姐姐,咱们姊妹再聚聚。”提起迎春,探春眼含泪水。湘云也道:“是啊,我们还没起社呢。”两人拉着黛玉情谊缱绻,黛玉也泪滴欲下,回身对紫鹃说:“与孙嬷嬷说一下,让她先回去,我再住两天。王府里有二爷三爷管着,不会有事的。”紫鹃答应着转身去了,一时跟着孙嬷嬷回来,探春、湘云俱都起身让座,孙嬷嬷坐了,对黛玉说:“王爷走时再三吩咐的,让我好生照看姑娘,今日把姑娘带出来却没带回去,以后王爷问起,怎么向王爷交待?”黛玉道:“嬷嬷,这又不是别人家,我回舅舅家,也就是我的家,纵使王爷问起也是无碍的。如果王府有事,我就赶回去。”孙嬷嬷见黛玉意志坚决,不好勉强,只说:“这里空阔,这几个侍卫恐怕不够用。”黛玉笑道:“嬷嬷,这里不用侍卫的,还烦嬷嬷把他们带回去。”孙嬷嬷道:“这怎么成?我回去还要多派些人来呢。”黛玉笑道:“嬷嬷快打住吧,我们可养不起这许多侍卫,何况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事。我一回来,就动用侍卫,这还了得,以后还回不回来住。嬷嬷可要绝了我的后路了。”孙嬷嬷道:“姑娘以后回来串门子自然可以,常住,别说那边王府,即使我们王爷也不会同意的。”黛玉笑道:“嬷嬷又说笑了,我回家,王爷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孙嬷嬷还想说什么,见探春、湘云在旁又不好说,笑了笑说:“既这样,姑娘就先住着,王府有什么事我再来请示姑娘。”黛玉、探春、湘云与孙嬷嬷到贾母处,贾母听说黛玉要住下,喜得什么似的,一迭声叫人收拾屋子。孙嬷嬷向贾母告辞,带着一些人离开,刘嬷嬷、王嬷嬷、李嬷嬷、紫鹃、蓝鸢、青鹭等人留下服侍。黛玉自到探春处与探春共住。姊妹闲话到四更方才歇了。
??第二天姊妹俩梳洗完毕,到贾母处吃早饭,饭毕,探春说起迎春的事,央贾母派人去接,贾母正要让鸳鸯去找林之孝家的,让去接迎春,鸳鸯还没等出屋,王夫人与林之孝家的却进来了,贾母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要去叫你,你就来了。”林之孝家的说:“就知道老太太有事,就过来了。”贾母道:“你倒是能掐会算的。算算,什么事?”林之孝家的说:“老太太的心是菩萨的海,我再能掐会算也算不出来。”贾母笑道:“想让你去孙亲家那儿接二丫头回来住两天,也让她养养身子。”林之孝家的看看王夫人,王夫人道:“老太太,前儿有信来不说二丫头病重吗,这时去接,一来亲家看着不好,二来也太劳动了二丫头,反不如让她静养几天,好了,我们再接来。”探春道:“二姐姐病重就更该接回来养,在那儿,没病都能折磨出病来,怎么能养病?”王夫人向探春使了使眼色。探春心突突的跳,站起来勉强笑道:“不过,太太说得也在理,这时把二姐姐接家来,孙家又有说嘴的了,到时二姐姐养好病回去也是个事儿,不如好了再接吧。”贾母叹了口气:“就这样吧,本来还想让她姐妹也聚一聚呢。”王夫人道:“以后聚也是一样的。大家离得都很近。探丫头,刚才玉钏到你那儿去找花样子,没找着,侍书说,有可能让你收起来了,本来也没什么要紧,只是天气冷了,想让你宝姐姐给你二哥哥做件棉袄,你有时间就给找找。探春道:“我也没什么事,林姐姐和云妹妹陪老太太说话,我这就给太太找。”王夫人道:“那就更好了,我跟你去吧,回来就给你宝姐姐送去。”又回头对林之孝家的说,“你也跟我来吧,我有事要吩咐你。”王夫人对贾母说:“老太太,我过去了。”贾母说:“去吧,也让人去二丫头那问候问候,看如何了。”王夫人答应着去了,探春、林之孝家的也跟着出来。出了贾母住处,王夫人对探春说:‘你二姐姐昨夜没了,这事不敢让老太太知道,等会儿你琏二哥过去,咱们这边是你和你宝姐姐管家,你看哪儿还能省出一笔子,给你琏二哥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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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8 18:5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闻婚事水溶血喷涌 知真情黛玉意迷离(1)

黛玉、湘云陪贾母说着话,巧姐由平儿带过来给贾母请安,巧姐也给黛玉、湘云两个姑姑问了好,贾母对平儿说:“你忙去吧,让巧姐在这说说话,跟两位姑姑长长见识。”平儿告退去了。湘云问巧姐:“姑娘读书没有?都读什么书?”巧姐道:“读了《烈女传》,里面有些地方不懂,问母亲,母亲也不告诉我。”贾母笑道:“你母亲也不懂,她怎么告诉你?以后有不懂的,问你姑姑或宝二婶子,她们都有学问,可不像你母亲。”巧姐答应着。黛玉道:“姑娘为何要选《烈女传》启蒙呢?”巧姐道:“她们是女子的榜样,我们应该学的。不过我看上面的女子没有一个活得好的。”贾母道:“不许胡说,烈女彰显的是女子的品德,这和活得好不好有何关系?”巧姐道:“德性好,命薄如纸又如何呢?像二姑姑,人好则好矣,却命不久长。”贾母沉吟道:“命不久长?你二姑姑怎么了?”巧姐道:“早晨孙家来人说二姑姑去了。”贾母、黛玉、湘云惊问:“此话是真?”巧姐点点头:“我听到我父亲跟平儿说的,还说要找太太商量。”贾母哭出声来,这苦命的孩子。鸳鸯等忙劝:“老太太先别急,也许姑娘没听清楚,好好的人怎能说没就没,打听清楚再哭不迟。”贾母命人去叫王夫人。
??王夫人听贾母召唤,赶紧过来,探春也赶来。见状知事已泄,道:“老太太您别急,早儿孙家来人说不好,琏儿已经去了,一会儿就能带准信回来。”贾母哭道:“这有什么准不准的,上个月琏儿去看,就说看着不好,前儿又说不行,今儿送凶信,那准是去了,我可怜的孩子,都是她老子断送了她,把好好的孩子坑死了。”黛玉、探春听后泪如雨下,除了姊妹情深,还有物伤其类的意思,想两人终身不知如何,又能遇上什么样的人,哭得更是伤心。王夫人道:“你们俩不说劝劝老太太,还哭什么?”两人哽咽着劝道:“老太太,人已去了,就不要太伤心了。”
??本想接来迎春姊妹欢聚,得到的是迎春死信,贾琏去孙家张罗丧礼事宜,贾府姊妹黯然神伤,再无相聚乐趣,宝钗闻听虽然伤怀,然自顾尚且不暇,无更多心绪去理他人之事,落几滴泪罢了。湘云想调解伤感气氛,然众人情绪低落,终无能为力。在贾母那儿略坐了坐,黛玉、探春回到探春住处,两人也无话说,向隅而泣。正在伤心断肠之时,孙嬷嬷慌慌地赶来见了黛玉说:“姑娘,不好了,王爷病重,昏倒墓地,昨儿被抬回府来。姑奶奶、姑老爷都来了。”黛玉闻听大惊,不知水溶何以突然病倒,又如此沉重。慌忙向贾母告辞,回北王府。
??水漓派人到墓上去劝水溶结束守墓回府,去的人到那儿一看,水溶已病卧墓地,服侍的太监侍卫正忙着找郎中,因是在野外,又下着雪,郎中难找,水溶烧得昏昏沉沉睡在炕上。去的人吓了一跳,一面让人进京去找御医,一面让人回府送信,要知水漓、水溶长姊幼弟俱傍祖母长大,情分非常,水漓闻信心惊不已,也不管雪大风寒,一定要亲自去看看,龙信一来担心表弟安危,二来害怕妻子着急,遂一同前来。见水溶病势严重,命人准备车马把水溶拉回王府。
??龙信、水漓把北静王送回王府安顿好,水澄、水洛听说哥哥病倒墓地被送回来,也赶来问候,水溶是一概不知。这边请的太医也过来诊了脉,说:“王爷郁积于心,又感风寒,病势重了,得用服猛药方才见效。”龙信怒道:“别罗嗦了,快开方,治好了,有赏,治不好……”太医下去开了方配了药,一时熬好端上来,小太监扶起水溶,喂他把药喝了。又扶他躺好,水溶神志昏昏的睡去。水漓、龙信不敢离开,只好暂时在王府休息。水溶睡了一夜,稍感清醒。
??第二天早晨,水漓、龙信、水澄来看他比昨日好些才放心,这时赵嬷嬷、孙嬷嬷也来探望,因说昨日王爷被抬回时可把他们吓坏了,还以为王爷怎么了呢。”水漓道:“就是,你也把我吓着了,害得我本来想去看看林妹妹和康宁也没心思去。”孙嬷嬷道:“姑奶奶也不必太抱憾,林姑娘没在家。”水溶一惊,龙信、水漓也感诧异。孙嬷嬷道:“林姑娘接到贾府的信让她回去,昨儿回贾家了。”水溶问道:“是老太太不好吗?她可不要太伤心了。”孙嬷嬷道:“不是,家里都想她,见到她挺高兴,还说要给林姑娘说亲呢,说是南边一个官宦人家。”水溶身体本来虚弱,一听此言,眼前发黑,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喷口而出,身体向后便倒。诸人吓慌了手脚。太监忙出去找太医,水漓奔到床前扶着弟弟哭道:“你这是怎么了?”太监们呼叫“王爷,王爷。”水溶半天苏醒过来。虚弱地说:“你们出去吧,我想静一静。”太医进来要诊脉,水溶把手拿开,道:“不必了,你出去吧。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水漓哭道:“溶儿,你不能这样,王府里都靠你呢。”太医愣在当地。水溶怒道:“还不出去吗?非让我死在你眼前。”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又喷出来。龙信向太医摆了摆手,太医退出。龙信说:“你这是干什么?老太太去了,谁也不能代替,作为子孙,尽孝的方式是好好活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活着,岂不断了后嗣,绝了香火。”孙嬷嬷本来疑心水溶心思,这下坐实了,暗悔自己说话造次,瞥了一眼龙信,悄声说道:“王爷,林姑娘亲事只是说说,还没定呢。”水溶转身瞧向她,孙嬷嬷道:“她们说到了亲事,是我与刘嬷嬷说,不管怎样林姑娘是勇毅亲王的郡主,不能下嫁那样人家,再说老王爷、王妃也不舍得。这件事就搁下了。”水漓道:“我的嬷嬷,你把话说清楚些,这不要人命吗。明儿赶紧把林姑娘接回来。”龙信这才清楚吐血缘故,道:“该接回来,老王爷、老王妃那儿天天念叨呢,说认了个女儿好像是给别人认的,也看不着,还拐带走一个,正要把两位郡主接回去呢。”孙嬷嬷答应着与赵嬷嬷去了。水澄痴呆呆地看着哥哥,心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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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闻婚事水溶血喷涌 知真情黛玉意迷离(2)

?龙信笑道:“美人还没丢,你先看病吧,别把自己命丢了,那可什么都没了。看来还是我命好,让康宁先给我认了妹妹,要不然,我也得相思成疾,小命不保啊。”水漓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闹。还不叫太医进来。”太医又进来望闻问切,道:“暂时没有大碍,不过风寒很重,要好好将养。”水漓道:“你下去吧。”太医下去。一时间,水溶形销骨立,守墓哀丧,病卧墓地,以至吐血的事传遍朝庭,皇上以孝治天下,闻听此事,下旨褒奖,称水溶为万民表率。赐金养病,并命御医好生治疗。龙信窃笑不止。
??黛玉回到北府,先见了龙信、水漓,水澄、水洛也都在座。龙信道:“水溶病势不轻,我们无能为力,也不能久住,那边老王妃还惦记着,昨天我们一夜未回,老王妃不知怎么想呢。妹妹回来,就全都交给妹妹了。”黛玉道:“王爷是什么症候,如此严重?”龙信道:“说是风寒所致,不过这不是重要的,严重的是另外的病症,连御医都无能为力。”黛玉道:“什么病症这么厉害?”水漓不让龙信胡说,拉过黛玉,泪在眼中直转,说:“好妹妹,你好歹救救他,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黛玉道:“王爷对我有救命大恩,但凡有用我之处,定当尽全力。王妃何出此言?”水漓道:“如此甚好,我就放心了。”黛玉道:“不过我不懂岐黄之术,如何治疗还得御医来。”龙信道:“有些病不是医药所能治的。”水漓接过话头:“御医就在府中,方子已经开了。不过我母新丧,水溶悲戚难抑,望妹妹多多开导陪伴他。”黛玉道:“定当尽力。”龙信、水漓告辞回府。送走水漓夫妇,水澄、水洛、黛玉去探视水溶,却看见房门紧闭,太监守护门边,见他们过来,说道:“王爷吃了药,刚睡下。”黛玉回身欲行,见水澄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哀伤,说道:“王爷只是感上风寒,势头大了些,将养些时日也就好了,二爷不必忧虑过重。”水澄勉强笑道:“姑娘说的是,就仰仗姑娘了。”黛玉道:“二爷要照料王爷,又要顾全王府,很是辛苦。”水澄道:“这是我应尽的职分,倒是让姑娘跟着受累,很是不安。”三人又说了些客套话,各回住处。孙嬷嬷陪黛玉回到留香园天和院见了康宁。康宁兴奋异常,说这两天闷坏了,质问黛玉见了那里的姐妹是不是就忘了这里的妹妹。黛玉笑道:“只不过住了两天,本想多住几天,这里又出事了。王爷怎么会病了呢?”康宁道:“说是偶感风寒,外面找医生不方便,就自己吃了点药,谁想却日见重了,前儿抬回来时,都昏沉沉的,后来听说又吐了血,怪吓人的。”黛玉坐下感叹道:“今年怎么这么不吉,先是那边被抄,后是这里太妃、王妃去世,现在那边死了二姐,这边病了王爷。”康宁道:“贾府那边死了人吗?”黛玉叹道:“也不算是那边吧,是已经出了阁的二姐姐,婚后一点开心日子没过,还不到一年就被折磨死了。”康宁道:“姐姐不用哀伤,各人有个人的命,反正没人敢欺负我们,怕什么?”黛玉笑道:“是啊,你那么厉害又是王府郡主,谁敢欺负你呀?”康宁道:“我也想让你变得这么厉害,可是溶表哥不让。以后你要是被婆家欺负,看他后悔不?”孙嬷嬷捧上茶听康宁这样说,笑道:“放心,姑娘不会被欺负的。”姊妹说了一会话,康宁怕黛玉刚回来劳乏,就让黛玉歇着,自去与丫头玩耍。黛玉对孙嬷嬷说:“嬷嬷也忙了一阵了,也歇歇吧。”孙嬷嬷道:“我不累,想陪姑娘说说话,”又对紫鹃等人说:“姑娘们也累了吧,你们去歇歇,这里有我呢。”紫鹃等笑道:“怎么敢劳烦嬷嬷呢?”孙嬷嬷道:“不必客气。”紫鹃等人谢过自去整理带回的东西。孙嬷嬷见紫鹃等出了屋子,“扑通”一声跪在黛玉面前,黛玉吓了一跳,忙去搀她:“嬷嬷这是干什么?”孙嬷嬷道:“姑娘先答应我救王爷性命,老奴就起来。”黛玉道:“王爷得的是什么病?是要人肝呢,还是要人血呀?我如何救得?”孙嬷嬷道:“是要人心。”黛玉愣了半晌,方说:“嬷嬷起来说话吧。”孙嬷嬷起身把昨天探病说到黛玉说亲水溶吐血的事讲给黛玉,又道:“王爷对姑娘的心,姑娘明白呢,就算王爷死了,也死得不糊涂。老奴斗胆把这话告诉姑娘,是为王爷一颗心,也求姑娘救王爷性命。王爷一直呆在墓地,自是守丧,也是既想把姑娘留在府中,又想躲着姑娘的缘故,他躲得了人,却躲不过他自己的心,把自己煎熬成这个样子。姑娘,只有你能救王爷。”黛玉痴呆呆的坐着,心似狂涛浪卷,起伏不定。孙嬷嬷不知她作何想,又不敢打扰,话已说尽,只好慢慢地退出屋去。紫鹃回来见黛玉痴呆呆的发愣,问道:“姑娘怎么了,王爷不好吗?”见黛玉不语,更确信自己的猜测,说道:“姑娘也想想办法救救王爷,毕竟王爷舍身救过姑娘的。”黛玉嗔道:“胡说乱道的,什么舍身?”紫鹃急得直跺脚,象下了决心似地说道:“还是说了吧,姑娘病死潇湘馆之时,需要活人心头之血做药引方才救得性命,是王爷不顾安危,用剑刺破自己胸膛,拿血救的姑娘。”黛玉惊得站了起来:“此话当真?”紫鹃狠命地点了点头。”黛玉无力的缓缓坐下:“为何不早说呢?”紫鹃道:“是王爷怕姑娘知道后在这儿止息养病都不能安心自在,就千叮咛万嘱咐不让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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