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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作者:老庄墨韩—【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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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7 03: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惊变
“左相容谦强横欺主,专权擅政,斥令革职查办,闭门思过,待有司论罪。”宣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人耳中。

左相府的大花园中,密密麻麻,跪满了人。

正值当朝左相三十六岁生辰,几乎整个朝廷的官员都来拜寿,京城最有名的四大戏班轮番登台,相府大得出奇的大园子,摆席位都摆不下。再加上其他锣鼓舞乐,更是数不胜数。

就在这鲜花着锦,热闹繁华至极处时,忽然蜂拥而至的大队兵马将相府团团围住,面沉似霜的总管太监当众宣读圣旨,把刚刚还笑语欢声的左相府,震得落针可闻。每一个手握大权的朝廷命官,都苍白着脸,愕然不知应变,全部怔怔跪着发呆。

“臣领旨。”从容宁定的声音响起,容谦微笑着站起身,自总管太监手中接过圣旨,客客气气地道:“王公公请坐,今日正值我生辰,若不嫌弃,且用些酒菜吧。”

王公公微微皱眉:“我还赶着回宫复旨呢。”

“即如此,那就不耽误公公了。”容谦竟是说到做到,再不多看王公公一眼,也不理一干跪在地上,仍在发愣的官员,径自坐回主位,安然道:“接着唱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戏台上一堆画了妆的帝王将相,刚刚也跪作一团,这时候,也是直愣着眼睛,望着这位刚刚被罢职的相爷大人。有谁被罢官去职,祸福莫测之际,还有心看戏。

王公公脸色都青了,怔了半天,才呐呐道:“容谦,你大胆……”

一句喝斥,被容谦的回头一望,又给吓回肚子里去了。容谦少年得志,十四岁出仕,十六岁登坛拜将,十八岁入主兵部,二十岁入阁,二十二岁就已经做到一国首辅之职。二十三岁封太傅,二十四岁加封太子太保,二十五岁成为先帝托孤重臣,权倾朝野。至今手掌乾坤足足十二年,这一眼看来,也不见什么凶横残厉,却自有无形的威势,把个权宦到嘴的话语,生生逼回去。

容谦淡淡一笑,慢条斯理道:“王公公,皇上只令我闭门思过,没说不许我看戏啊。今儿我生辰,叫了班子来,总得让他们唱戏吧,请了客人来,总得让他们有个乐子吧,要不然……”

他伸手一指一众官员,刚才还跪着发呆的若干人等,哗啦啦全站了起来,人人干笑着说:“靠辞,告辞……”个个手忙脚乱就往外跑。你挤我撞,撕破衣服的,跌倒在地的,一时间,竟是数之不清。

这个时候,巴结宰相的一腔心思,全变成清干系的一片焦虑了,人人只怕晚走一步,被当做是容谦的同党,哪里还顾得什么朝廷颜面,命官身份。

容谦笑道:“李大人,你不坐回儿就走吗?王大人,这酒菜不合胃口吗……”

他这边招呼不绝,那厢被点到名的官员,无不面无人色,哼哼哈哈应两声,更加跑得飞快。转眼间,刚才还满是宾客热闹无比的园子,都就冷清下来了,只留下满园的残杯剩菜,一时间竟是倍觉凄凉。

不过,容谦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感触。这位年已三十六的燕国权臣,望之面貌不过二十余,容颜俊朗,气度从容,身材伟岸,或者,连个性也更象一个年轻人吧。

居然对于府里府外,无数兵马视而不见,那么多寒森森的锋刃仿佛不存在,他高高兴兴坐下来,自自在在喝了一杯酒,大声道:“没了闲人更好,清净,我说,你们倒是接着唱啊?”

眼看着一班戏子们都快吓哭了,王公公终于铁青着脸大喝道:“相府自即日起封闭,非相府之人,全都给我滚出去。”

戏子们如获大赦,个个满身冷汗地跳下来,连行头家伙都不敢拿了,蜂拥着往外跑去。

王公公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瞪大了眼,怎么拼命往外挤的人,除了一干戏子,还有那么多……

***********************************************

“他接了旨之后,还可以安安心心,让人继续喝酒听戏。”年仅十五岁的燕王,语气出奇地沉稳,本来应当带着稚气的漂亮容颜上,只有让人看不透的冷漠。

“是,在场所有的官员,下人,戏子,舞姬,全都吓呆了,只有他,好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所有官员,都忙着离开,他还是一派轻松?”

“是!”燕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是服侍了他十多年的王总管却莫名得汗湿衣衫。

燕凛冷冷地笑一笑,还是这样,不为所动吗?从小到大,最看不得的就是那人永远淡定从容,天塌下来,也当做等闲事,仿佛没有什么他不能应付,不能处理的样子。

他总是这样,朝中政变,自己惊惶不定,他淡淡说一句,皇上,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在乎。

边关大败,自己愁眉不展,他随意说一声,皇上,这么点闲事,你就别操心了。

江南大旱,自己忙着减膳减衣,他漠不关心地道,皇上不必发愁。

永远是这样,皇上不用发愁,皇上不必过问,皇上无须烦忧,这些杂务,不必打扰皇上。

从来都是如此。

记得小时候,曾经敬他如天神,觉得他真是世上第一了不起的人,那么地崇敬他,喜爱亲近他。那人却总是不在意地忽略他的关怀,他的心情,他的想法。

那人曾是他的老师,教他治国,教他理政,教他史书,教他做人,然后,在他渐渐长大后,却已懒得理会他的纠缠。

每一次寂寞至极而依恋他,想要靠近他,他总是淡淡说:“皇上,你还小,玩去吧,为臣要处理政务呢,不能陪你。”

每一次想挺起胸膛,大声说:“我不小了,我长大了,我可以独力治国了。”

他却永远说:“皇上,别胡闹了,国家政务不是闹着玩的。”

他有烦恼想对他倾诉,他却已经不耐烦再去听。

曾经以为他是师长,是良臣,是最大的依靠,然而,却又在一次次挫折后不得不面对现实。

那人不让他管理国家,那人不让他任用亲信,那人不让他按自己的意愿行事,甚至连选妃立后,都只能选那人所指定的女子。

他总是那样淡淡微笑着,仿佛天下事,无不在掌中,世上没有任何事,可以脱离他的控制,可以不受他的操纵。

多想打破他脸上永远的微笑,多想看他的镇定自若变成震惊莫名。

可是没有用,完全没有用啊。

乘着他掌权日久,渐渐骄奢淫逸,和往日亲信开始离心离德,而悄悄收揽他的心腹,乘着他倚权仗势,独断独行,而偷偷会见大臣。

小心地,一点一点,筑固属于自己的力量,偷偷地,不为人察觉得,让京城的军权开始集中在自己手中。

在他庆贺三十六岁生辰时,发动政变,倏然一击。把他从三十三天,直打入十八重地狱,可是,这又如何呢?

那人依然可以微笑着说,臣遵旨。

所有的权力烟消云散,人上人沦为阶下囚,所有向他献媚的官员们避他如瘟疫,他依然可以,从从容容,饮酒看戏。

“所有官员,都纷纷离开了,奴才又把闲人全赶走,现在整个相府,就剩下容谦一人人了?”

“一个人?相府的下人呢?奴仆呢?要给他罗织罪名,总要审审这些相府的下人才好。”燕凛微微皱眉“怎能一口气全放出去,岂知这里头,没有容谦的亲信暗棋?”

王总管满脸苦涩的表情:“相府一个下人也没有?“

燕凛斥道:“胡闹,堂堂一个相府,怎么会没有一个下人?“

“左相大人三十六岁生辰,从半年前就开始筹备了,左相每天都嫌手下人办事不爽利,做事不痛快,行事不周到,计划不铺张,天天从府里都往外撵人。前前后后,竟赶走十多个,卖出去几十个。左相府的人本来就不多,他以往为人十分简朴,是这几年才开始变得奢华骄淫,以往的人手一来不够用,二来都象他以前那么尚简朴,竟是不合他现在的心性了,所以赶人卖人之余,干脆全撵出去了。他又嫌出去买下人麻烦,直接跟各府说,要借各府伶俐的下人来用用。”

燕凛冷冷道:“自然各府无不驱奉,急忙把自己家里最最伶俐最最亲信的人送去服侍,外加叮嘱不断,务必要帮左相大人,把好好一个寿宴,办得体体面面,轰动京师了。”

“是。”王总管低声道“那些人全是各府里出来的人,几乎人人都是其他官员的亲信,真抓起来审问,只怕牵连太大,奴才只得让他们去了,不过,全都登记造册,还不许这些人任意出京,以后,若有什么事要查问,自然随追随到。”

燕凛漠然道:“所有的人都走了,就没有一个留在他身边照料他,和他共患难的?”

“倒有个负责给他端茶倒水,侍候起居的丫头不肯走,跪着求他,让自己留下来服侍照顾。”

燕凛挑挑眉:“他怎么样?”

“他慢吞吞站起来,说一声,哭得真吵。然后一伸手,把那丫环整个人拎起来,信手一挥,直接从高高的院墙飞跌出去,那丫环的惨叫声,把在场的士兵们都吓白了脸。”

燕凛微微一笑:“他的武功高强,分寸掌握应该还好,他大概是不想连累那丫环才扔她出去,丫环一个女流之辈,哪里明白,其实那一扔看来吓人,但丫环应该可以安全着地,毫发无伤。”

王总管打个寒战:“那丫环跌在地上,连肋骨都断了两根,人也吐血晕过去了。”

燕凛再次深深皱眉:“他就真有这么狠的心吗?”

“那丫环的伤奴才让人验过,绝对没有虚假,还是她的同伴姐妹,哭哭啼啼找人把她抬走的。”

“皇上,此事是否有古怪?”说话的人,只比燕凛年长两岁,同样的年少,眉眼间,也有着同样的沧桑和成熟。

做为燕凛的伴读,陪他一起长大,和他一起计议大事,最信任的伙伴,北靖王世子史靖园,深深皱起了眉头:“堂堂一个宰相,身负大罪,关起来的,居然只有他一个。容谦本来父母早亡,也没有半个亲戚,现在,连个下人都没了。不管事后定他什么罪,朝廷也只能对付他一人,任何人都株连不到,看起来,就象他很久以前,就为今天做好准备似的。”

燕凛略略迟疑:“他若真有准备,又岂容我们握住京城兵权,又岂会有今日之变?”

史靖园苦笑一声:“这也正是微臣百思不解之事。”

燕凛想了想,便道:“严密监视容谦的一举一动,一饮一食,他掌政多年,他的亲信,经他手提拔的人,都要在我们的控制之中,虽然京城的兵权已在我们掌握中,虽然,他手上已有不少人向朕效忠,但我们都不能有丝毫放松。国内其他各路大军的主帅,虽大多都暗中表过态了,但相关动静,朕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知道,负责调派粮草的人,把每月划拔的粮草改为每日押运,确保不会有任何军队有机会做乱。这些从相府出来的下人,虽不便全关起来拷打,但也要被全程监视起来。”

“遵旨。”史靖园应了一声,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燕凛淡淡道:“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皇上,容谦有盖世之勇,惊世之武,虽派大军将他围住,终还是心腹之患,此人掌政多年,暗中未必没有什么暗棋安排,这些被放出相府的下人虽在监视控制中,也未必完全没法子传递什么消息出去,虽然大部份将领都表示了对皇上的效忠,但还是有些人顾念容谦提拔之情的。即然此刻容谦已在掌握之中,为防将来不测之乱,最好……”史靖园微微提起手掌,向下虚虚一劈。

燕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先把他押入天牢,巨枷重锁,调高手看护,等大理寺议定罪名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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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凌迟
暂押天牢待罪?”跪在地上的容谦有些不耐烦地挑挑眉,站起来,双手接过圣旨,面对传旨的刑部侍朗宋承风:“宋大人,我能不能麻烦你向皇上转达一句话?”

宋承风满头冷汗,半晌不能答话。

宋承风是容谦一手提拔的官员,若无容谦,他到现在,可能还是刑部一个小小的堂官而已,是容谦偶然发现此人审案断狱颇有才华,才将他破格提拔。

平日里宋承风说起容谦来,无比感激,无上崇敬,动则做出愿为恩相大人肝脑涂地之态,却在大变之后,第一时间上表斥责容谦之罪,向皇上表示忠诚,

这次燕凛故意让宋承风来宣旨,就是想看容谦面对这个自己一手提拔的官员时,会有什么心情。

奈何容谦还是这样轻描淡写,从容如旧。

淡淡一句话,令得宋承风头疼无比,只得苦笑着道:“下官虽任职刑部,但大人的案子已交由大理寺,下官实在是说不上话啊。”

容谦失笑:“宋大人误会了,我不是想让宋大人为我求情,或是帮我向皇上喊冤求饶,我只是希望宋大人能告诉皇上……”

他淡淡一笑:“我有受死的勇气,实无坐牢的耐性,要杀要剐都无妨,只想麻烦皇上快一点就是了。”

**************************************************************************

“我有受死的勇气,实无坐牢的耐性,要杀要剐都无妨,只想麻烦皇上快一点就是了。”燕凛铁青着脸,慢慢地,一字字重复这句话。

宋承风还没有胆大到,敢一字不改把话传给燕凛,是燕凛派的密探把这句话报上来的。

燕凛反反复复念着这句话,少年英俊的脸上,一片冷然。

王总管伏在地上,头一低下去,就再也不敢抬起来了。

史靖园也只觉一股莫名寒气,令人全身战悚。

好一会儿,燕凛才慢慢地一字一断地说:“即然他这么想死,朕就成全他,不过,这个死法,却是要朕来决定……”

他冷冷一笑,少年的眼,出奇地冷酷残厉。

**************************************************************************

“凌迟处死?”容谦终于露出愕然之色“不会吧。”

这个天塌不惊,万事也不放在心中的人物,终于有了惊奇失算的表情,但是,负责来传旨的史靖园,却并不感到高兴。

这次的圣意,他并不赞成,和皇上争执了许久,最终仍是不得不听命行事。皇上命他亲自来传旨,命他注意容谦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回去之后,完整复述。

史靖园深深感到,面对这种天地间最可怕的死亡方式,容谦的表现,只是吃惊,只是觉得不合理,甚至象一个大人,面对不听话小孩胡闹时的无可奈何,却依然没有丝毫震怖,惊恐,惧怕,愤怒的表示。

容谦皱起眉,慢慢把身半直起来,带起一身锁链声响。

任何人,戴着二百斤的大枷,手脚都被用怪异的姿式铐锁在柱子上,站不能坐不得躺不了,只能跪下,或半蹲着,整整三天三夜,都会奄奄一息,惨不忍睹。可是他却神完气足,连脸色都还是和平时那么红润。该接旨时,无论是跪是起,都一样干净利索。

这样的人物,若不是几千军队将他牢牢围住,连珠弓箭死死对准他,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他锁进大牢呢?

这一次容谦的手被锁在大枷上,没办法接旨,所以他只是有些疑惑地问:“史世子,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做错了,自己却不知道,我是不是在不自知地情况下,把皇上狠狠得罪过?”

史靖园苦笑一声,不说话,你容大相国和皇上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应该问你们自己吧?

容谦脸上有了不解之色:“我知道皇上想杀我,我也知道,我专权擅政,的确有冒犯皇上的地方,皇上要亲政,皇上要扫除障碍,要我死,这一点也不出奇,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为什么是凌迟?我虽有不敬皇上之处,但也不至于严重到要凌迟吧。世子你一向和皇上朝夕相伴,皇上的事,你知道得最清楚,你可知,皇上这样决定,有什么深意吗?”

这样的追问是意料中事,只是这语气,仍然没有愤怒,惊慌,不平,畏惧,他的神色语调,就象一个充满疑问的人,很好奇地追求答案一样。

史靖园几乎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看到学塾里的孩子,在很好学地向先生请教问题。

史靖园叹了口气:“天机圣意,岂是我们臣子可以测度的。”

容谦挑挑眉,笑一笑,然后说:“史世子,你是皇上的臣子,也是皇上的朋友,你的话,皇上应该听得进去,我还是希望,你能向皇上建议,对处死我的方式再考虑一下吧。我毕竟执政多年,又是先帝托孤之臣,皇上要将我凌迟,难免苛酷之名,也损先帝之德,再说,我近年虽有些骄横,但掌政之时,还是有些微功于国的,就算有罪,也罪不致此。皇上这般待我,也会寒了很多臣子之心,甚至一些受过我恩义的人,也可能会对皇上有怨恨之意。为了皇上好,还是收回此命为妙。史世子,我这样的人,就算是公开处死,或是由皇上下旨处死,都有损皇上的清名,和先皇的识人之明。最好的方法,是将我在牢中毒死或闷死,留下全尸,只说是急病而死。若是担心我借机弄鬼脱身,不妨在一切相关仪式完成之后,派人把我的尸体或斩首,或切片,或鞭尸,这样即安天下之心,不损皇上仁名,就算皇上对我有什么怨恨,也可以出气了,对不对?”

他说来随意清淡,史靖园却听得摇摇欲倒,几乎要晕倒在地了。

其实容谦对利害的分析非常透彻,非常明了,他正是知道,容谦此人留不得,但也公开杀不得,而凌迟处死更加不妥,所以才再三力谏的,但是,同样的话,同样的道理,从容谦这个眼看要被凌迟的人嘴里说出来,他怎么听,怎么觉得头晕目眩,不明就理。

看到史靖园那张口结舌的表情,容谦本来涛涛不绝的话语忽得一顿,终于笑了笑,第一次,笑容中有了失落:“罢了,皇上也长大了,自有他的考虑,他的决断,我都这样了,还管三管四,指手划脚,实在有些可笑。世子回去,只说容谦谢主隆恩便是。”

史靖园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容谦笑问:“史世子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史靖园梦游也似答,梦游也似转身向牢房铁门处走。

容谦想了想,忽道:“史世子。”

史靖园愣愣回首。

容谦微微一笑:“这么说或者有些不可思议,但我确是真心,史世子,陛下以后,拜托你了。”

史靖园身子一震,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容谦已淡淡然移开目光,平静地道:“这些话,也不必再对皇上多说,免增他烦恼了,世子,请吧。”

等到一脸茫然的史大世子游魂也似离开,容谦才万分郁闷地背靠在柱子上,唉,凌迟,凌迟唉。

要挨九百九十九刀,要杀整整十天,这也太辛苦了吧。为什么不能一刀了断,为什么就不能一杯毒药了事呢。

不过就是对你冷淡了一点,漠视了一点而已啊。现在的小屁孩,怎么全这么记仇啊,真是个别扭孩子。

十天啊,叫我怎么熬过来啊,还要受十天的罪啊。真想放声痛哭一番。

我好想早点完成模拟,早点回去啊,真是让人郁闷。我好想念我的电脑,我好想念我的游戏,我好想念我那冲浪浴缸,我好想念,我那张大大的水床,我好想立体游戏里,我那二百八十三级的死灵法师啊。

容谦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幸,心头悲惨莫名,欲哭无泪啊。罢了,罢了,就当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吧,唉,小孩子的教育,果然是一门大学问啊。

他开始在心里絮絮叨叨,拼命咒骂某个不听话,不体贴,不可爱的别扭死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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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行刑
“他说了什么?”

“他自知罪大,情愿领死,只求皇上免除凌迟之刑。”

“他也知道害怕了,他也知道后悔了吗?”燕凛放声大笑。

史靖园却只是低头苦笑。

燕凛只觉生平从未有过地快慰轻松,笑道:“他怎么说的,你慢慢给朕细讲。”

史靖园,咬咬牙,忽得跪了下去:“皇上!”

燕凛微微一震:“你怎么了?”

史靖园重重磕下头去:“皇上,求您收回成命,容谦罪可当死,但凌迟之刑,万万不可啊。”

燕凛脸色又是一冷:“靖园,今儿早朝,满朝臣子都跟朕对着干,怎么连你也不体谅朕。”

原以为大部份臣子都知情识趣地投过来了,都知道怎么顺着皇帝的心意了,可为什么一说要凌迟处死容谦,三朝老臣们一个个跳起来谈起了先帝的体面,就算是以前被容谦压制的政敌,也连说不可,就连因为连续上本主张皇上亲政而被容谦罢职的铁面御史,也金阶磕首出血,口口声声,容谦生死是小,皇上声名为重。

为什么,连自小一起长大的靖园,也这般专心和自己做对。他好不容易击倒容谦,好不容易掌握新政,若是连掌权后,第一项重要政令都无法实施,天子的威信何在,这皇帝做来又有什么味道。

“皇上……”

史靖园还想苦谏,燕凛却再也不愿多听一个字,转身就走“世子辛苦了,送世子回府。”

他大步而行,脸上越来越冷冷酷,咬牙如磨。容谦,无论如何,我不会放过你。无论如何,我要你后悔你曾视我如无物。

****************************************************************************

一大早,容谦胃口奇好地吃完一顿上路宴,虽然鸭子塞牙,虽然肥肉有点腻,虽然烧酒明显兑了水,不过,想到这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吃的最后一顿好饭,也就可以将就了。

吃完上路饭之后,就被上绑了。众人知道他武艺高强,用湿牛筋把他绑得铁紧。直勒进肉中,肌肉里的血管都勒得爆了出来。

因为是凌迟之刑,所以上绑时,脱了他的衣裳,只穿一条亵裤,五花大绑起来。容谦无趣得暗自翻白眼,虽说他的身材的确很标准,决对不会比健美冠军差到哪里去,不过,在游街的时候,他实在很怀疑古代人的审美情趣。唉,可惜啊,扔上来的不是鲜花和果子,而是西瓜皮和香蕉皮。人家是掷果满车,他也不遑多让,不过掷的是果子皮,载的是囚车

站在囚车上,很程式化地绕城三圈,看着满城的百姓兴高采烈地追逐而来,容谦淡淡地笑一笑。

无论在任何时候,杀人都是最吸引人的节目,更何况是凌迟这么刺激的大戏。激烈,血腥,强烈的视觉冲击,好来坞大片也不过如此,倒也怪不得老百姓们这样热衷。

容谦望着高高兴兴对着他指指点点的百姓们,莫名地笑了一笑,阿Q临死前游街时,是什么心情呢?他很严肃地开始考虑,自己应该大喊一声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还是学习某人,唱一段不错的戏文,给最后的观众一次艺术上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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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月楼头,皇宫的最高处,燕凛独立高楼风满袖,负手遥望远处。

皇城这么大,哪怕站得再高,他也看不见菜市口的景象,只能遥遥怀想,那人被游街示众,那人被绑上法场,到底会有多么狼狈,多么可笑。

想到那人的惨状,应该可以解恨吧,这么多年来心中积压的怒火可以消解吧,为什么,内心深处,实实感觉不到任何欢乐,那沉重抑郁的感觉,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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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三刻已到,随着行刑官掷下来的令签,所有挤过来的百姓都兴奋了起来,望望四周沸腾的景观,容谦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他主政燕国,虽然不敢说,造福万民,但至少也没有祸国殃民,多多少少,对于政局稳定,国家安定,抵抗外侮,治河屯田,都是有些微功的。如今要把他凌迟,在他治下这么多年的百姓一个个如此兴奋,倒还是有些出人意料。

人性的复杂,人性的莫测,人性的诡异,始终让人感到难以理解。即使参加这么多次模拟,即使看到过这么多世态人情,很多时候,依然觉得难以理解,难以接受。

轻轻的叹息声中,渔网已比罩了下来,然后,迅速被拉紧,每一块肌肉都被网眼勒得鼓起来。行刑手头扎红巾,手持牛角尖刀,在震耳的刑鼓声中,举起了刀。

第一刀,下在无关紧要处,肩头微微一痛。容谦无法低头,看不到用刑的情景,却知道有一块肉被削了下来。

这是第一刀,还有九百九十八刀,行刑会持续十天,每天一百刀,然后押回牢中,用人参汤药吊住气息,确保人可以活到受刑完毕。

人类的想象力真是无以伦比,在毁灭一个生命时,会有这么复杂,这么麻烦,这么浪费生命,浪费精力,浪费时间的手法。

不过,注目看向四周,红色的彩带,喧天的锣鼓,兴高采烈的百姓,简直就象是庙会吧,唱大戏也不过如此,能给这么多人提供这么好的娱乐,让全城百姓,未来一个月不会再缺少谈资,也算是一种贡献吧。

容谦淡淡笑笑,仰头看青天白云,安静地准备忍受,今天剩下来的九十九刀。

******************************************************************************

“已经开始行刑了。”

“他没有惨叫,没有哀呼,也没有惊慌的样子。”

“没有求饶,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改变。”

“只是一直在淡淡地笑,有时抬头看看天。”

“法场四周百姓本来很兴奋,很吵闹,可是,他一直没动静,象个木头人一样,简直就不象是凌迟了,很多百姓觉得索然无趣。”

“监斩的几位大人都很震惊,行刑手连手都在发抖。”

燕凛沉默地站在楼宇最高处,每隔半柱香时间,就会有人飞掠而来,向他禀报刑场的一切。

他的眼睛依然遥望着远方,脸色一片沉穆,不言不动。

“行刑手从刑台上倒下来了。一直在发疯般大叫,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监斩官换了一个行刑手上去,那人出了名胆气壮,杀人如麻,可是这次,上台时,腿都打哆索。”

“他也并没有大吼大叫,一直就是那么安静地受刑,让人一刀刀割下来,肢离破碎,血肉横飞,可是,这样的安静持续下去,却让每一个旁观者,感到畏惧。”最后一个赶来禀报的密探,声音也带着微微的颤抖。

他一生都忘不了那人平静安详的眼神,甚至带着点淡淡的笑意,又隐约有着淡淡的忧伤,他的血肉被一点点割裂,他的身体承受着天地间至大的痛苦,可是,这样宁静温和,没有任何仇恨的目光看过来,却没有任何人敢于正视。

“刑场现在前所未有地安静,所有人都沉默着,只有行刑手,拼命喘息的声音。”

“已经开始有人啼哭了。”

“有人开始向监斩台请愿,请求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算了。”

燕凛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一切,依然在那人掌控之中,为什么竟有这种人,为什么就算被绑上刑台,为什么被一刀刀切割,他依然是所有人的中心,为什么他自己还可以不在乎,别人就已经承受不住了,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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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往事
“小容,你的情况好象不太好。”脑海深处想来的话语声,唤回了容谦有些飞逸远扬的心思。

“轻尘,怎么是你?你的模拟结束,已经回小楼了吗?你该不是又玩自杀游戏去了吧?”

“早死早超生蛮,脱离苦海万事大吉。我说你也别死脑筋了,虽说你的选题是托孤之臣的下场,但是,下场不代表一定要咬牙忍完凌迟啊,史书上,因为受不了打击,或为了逃避刑罚而自杀的大臣也有一大堆呢?”方轻尘笑着说

“你以为我是你,六十分万岁,只要能过关,低空掠过也无妨,以自杀来结束模拟,会给教授扣一堆分数的。”

“得分狂,你不得一次第一会死吗?”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忍忍就过去了,等我回来,我的死灵法师和你的圣骑士继续上次未完的PK。”

“被人绑起来凌迟,还这么兴奋,你的神经真不是一般地大条。”方轻尘也不知是笑还是气。

容谦却感觉出他的语气和平时看热闹插嘴时似有不同,微微一皱眉“轻尘,你的心情好象不太好?自从开始模拟之后,连续四次,你的心情好象从来没好过,你确定你自己的心理,或是态度,完全没有问题吗?我认为,或许让教授给你辅导一下会好一些?”

“小容,我也不明白,一再遭受背叛,遭受伤害,一再被凌辱,抛弃,你所有的奉献,所有的努力都被践踏,为什么,你总是可以笑得这么高兴,你总是不懂仇恨。”

容谦轻轻地笑起来:“轻尘,你为什么不能宽容一些,包容别人一点呢?当你付出时,想的如果是回报,那么,当回报不如你的意时,你自然会痛苦,可是,你还记得你付出时的满足感吗?你还记得,你的付出,帮助了别人时,别人快乐的笑容吗?轻尘,很多事,不是菜市场买菜,不是你出几块钱,我给你几两肉,非要公平交易的。当你看到别人因你的帮助而幸福时的满足,就已经是至大的回报。我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帮助别人,而是为了满足我自己,为了让我自己快乐,而一直以来,我都非常快乐。更何况就模拟本身来说,帮助我们写成论文,帮助我们拿到毕业证书,我们已得到了最大的回报,为什么还要怨愤。怨愤的结果,是让自己的心情郁闷,自己不快活,最后受伤的是自己,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些呢?轻尘,为什么,不对别人好一些呢?”

方轻尘明显没把这话听进去“正是因为我想要对自己好一些,才无法对别人更好一些,小容,并不是人人都能象你包容天下,并不是人人都能象你,接受一切。你的题目是托孤之臣的种种下场,这就决定了,你势必要经历多次模似。第一次,景王兵败如山倒,在最困厄之时,把襁褓中的孩子和一个破败的天下交给你。你尽力提供孩子最好的照料,击败敌军,守住残旧的江山,一点一点,让一个处在困境中的国家慢慢富庶强大起来,其中的艰辛困苦,数不胜数。可是,当你为国呕心沥血这际,小皇帝却在臣子的挑动下,对你生出猜忌之心,你在前线做战,他却在后方拼命掣肘,想尽办法架空你,先是夺你的兵权,把你放在京城高官厚爵养起来,后来,又找了个理由,削了你的爵位,到后来,你去民间种地,一举一动,都被地方官牢牢监视,旁人连跟你说句话都不敢,使你孤寂而死。”

容谦不以为然地道:“是我自己只注意了发展国家专心军务,而没有注意到亲近小皇帝,一个孩子,面对一个一年见不了两次面,却比他掌握更大权力的人,当然会畏惧怀疑。“

“是啊,你不生气,相比别人,这个小皇帝,对你还不算太过份。“方轻尘冷笑一声”第二次,延王英年早逝,榻前托孤。你操劳国事之余,还要挤出时间来陪小孩玩过家家,你宠得他如同手里心的珍宝,凡有所求,无不从命。可是,在你发现他渐渐长大,渐渐荒淫任性,喜欢征采民女,大建宫室之后,开始教训他,并迫他下了罪己诏,他暗中记恨你,又不能动摇你在朝中过于崇高的地位,就用毒药毒死你,你死之后。他用三年时间,控制了国家的权利,然后,把你掘棺鞭尸,并且对你的亲朋族人,大加屠戮。”

容谦轻轻叹息:“这是我没有教育好他。他从小就被我捧到至高的位置上,不管要什么我都满足他,我没有教他做人的道理,我没有教他百姓的疾苦,我没有教他体谅别人,却在他做错事后,板下脸责备他,惩罚他,从来没有人教导过他,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不应该做的,这才导致了这一切。”

方轻尘冷冷道:“所以,第三次才王驾崩,你依旧扶助幼主,不敢太冷落他,又不敢太亲近他。你注意请大儒名臣教导他,自己在朝堂,把一切的压力承担下来,苦心谋划,为他诛贪官,除权臣,清弊政,情愿一人结仇满天下,也要给他一个太平朝局,等他十六岁亲政,你即刻交权辞官,一心要全始全终。却没想到你离开朝堂没多久,贪墨,弄权,结党,等百官丑态复萌,而从官场到仕林,所有人对你的仇恨都暴发出来,参你的折子三天两头往上递,百官联名要治你的罪。那个你苦心培育的小皇帝,因为很少接近你,对你没有感情,又从没有见过这种阵仗,被百官一请愿,一威逼,就立刻把你抛出来,平息天下之怒,要收百官之心。在你退隐林泉的第二年,就被抄家,家人尽皆流放,你以托孤重臣,首辅之尊被腰斩于市。”

“我仍然有错,我以为给那个孩子最好的老师,就足够了,我以为,我自己替他安排好一切就好了。却忘了,他的人生应该由他自己来面对,他的风雨应该由他自己来承担,书上学到无数的东西,如果没有实践的经验,依然用不上。他过得太过顺遂,从来没有经历过困难挫折,从来没有面临过考验,学到的再多,也只是书上的死东西。我撒手离开之后,他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面对朝廷百官的逼迫,面对无数的奏章请愿,很自然就会慌张惊怕,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托,可以商量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放弃一个他并不熟悉,也没有感情的老臣,又算得了什么。”容谦轻轻叹息一声“只是那一次屈服之后,天子的威势在臣子眼中荡然无存,使得国家渐渐衰弱,而我那一世的亲人朋友,也为我而被连累,实在让我很不安。”

方轻尘冷笑起来:“所以这一世,你情愿自己做恶人。你虽然没有明摆着要做权臣奸臣或当众对小皇帝不敬,但有意无意间,都让小皇帝感觉到你的压力,感觉出你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感觉到权势地位的危机。你让他自己在忧患中成长,你让他自己去拼命学习一切治国平天下的知识,你让他偷偷结交天下英才俊杰,事实上,若无你的默许,他哪里能瞒得过你的耳目,又哪能无巧不巧,遇上那么多俊杰之才。为了让他树立在群臣中高深莫测的威势,你不惜牺牲你自己,让他在一场政变之后,转眼控制大局,令臣子们对他又敬又畏。为了让他能够成功收揽人心,你这两年,故意装糊涂,轻漫政务,又穷奢极侈,倒行逆施,对以前的部属过于严厉无情,使得人心皆背你而去,很自然就真心效忠于少帝。你费尽了这么多苦心,就是希望在你被杀死之后,他能够独力支起一个国家,不为别国所欺,不为臣子所辱。你甚至接受上几世的教训,唯恐因你连累了别人,所以,不担这一世选择的身份无父无母无亲人,不娶妻不纳妾,连身边的丫环下人,也早早放走,而借用了别人府中的亲信。这么多年来,你为这个国家,为那个小皇帝费尽苦心,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分担,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没有一个人陪伴在你身边。你只能一个人,默默孤军奋战,然后孤独地死去。连最后一个想陪伴你的丫环都被你扔走,为了怕她再来纠缠,惹祸上身,你不得不故意把让她受重伤,在你死之前,都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是,你想不到,等着你的死刑,竟然是凌迟,竟然是这样长久的折磨吧。”

方轻尘的语气中,满是讥嘲和冷笑。

容谦却听而不闻,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是啊,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凌迟。我是不太尊敬他,他记恨我也是理所当然,但也不至于要凌迟吧,就算我真的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大大得罪过他,他心中恨我至极,也不应该这样不分轻重啊。我看着他慢慢学习,慢慢努力强大,他明明非常懂得隐忍,非常懂得运用心机,为什么会做这么不智的事。这时局面刚刚稳定,他最应该做的是安定天下人心,让所有的臣民对他有信心,知道他他是仁厚可信之主,而不是让人觉得他苛酷残虐,这会让臣子们过于畏怖因而产生不安,也会让各地手握重权的人,以我为鉴不肯轻易交出权势来,他这一次真是太任性了。”

他这般忧心仲仲,那边方轻尘却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你在被凌迟啊……”

“我很清楚啊,虽然那小屁孩有点胡闹,总体来说,还是很聪明很独立很有主见很有担当很有城府的,我死之后,他或许会有些困难,但都应该突破,他会成为燕国史册上的明君,让百姓过好日子,他也留名于青史,想起这是一次成功的养成,我当然很欣慰啊。”

估计小楼里的方轻尘已经以头撞墙,兼且吐血三升了:“你……你……你他妈没救了。”

“轻尘……轻尘……”唤了好几声,再也没有回音,看来,方轻尘是毫不客气地断开了意念联系。

容谦叹口气,如果不是被网缚着,真想耸耸肩,轻尘的心态肯定有问题,他都不生气,轻尘平白无故,气成那样,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是这样专心地思索着,一时竟没有意识到,一百刀已经割完了,没有意识到,本应该嘈杂的刑场,寂无声息,没有意识到拿着刀割他肌肉的行刑手,面色苍白,手脚发软,没有看到所有的百姓和官员,人人脸色铁青,个个看着他眼发直。

容谦回过神半天,看到行刑手举着刀还发愣了,四周也一点声息也没有。他忍了又忍,等了再等,终于不耐烦了,遥遥对坐在观刑台最中间的官员叫了一声:“孙大人,今天的刑用完了吗?我可以回牢里去休息吗?”

四周传来一阵扑通之声,被缚着的容谦没办法向四方张望,自然看不到一大堆站不稳跌倒的人,不过,就是正面站着的,从官员到士兵再到百姓,也是个个身子摇摇晃晃,让人很担心他们是否还能安然站立或坐好。

好半天之后,主刑的孙望远,才颤抖着伸手拿起块木头在案上拍一下,哑着嗓子说:“今日行刑到此为止,犯人押入天牢,明日继续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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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7 03: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出宫
天牢里的容谦毫无刑场上的凛然不屈,从容不迫,他痛得面目扭曲,哀叫连连,呻吟不断。虽说他的意志力超过普通的百倍,但这个肉身毕竟还是平凡的.意志虽然坚韧得比寻常人更能忍受痛苦,但身体却承受不了这样的伤害.

当他和方轻尘以意念联系对话时,,全部的精神力都用于维持意念沟通,肉身的一切感觉都淡薄到几尽于无.可是这样的联系结束之后,随着精神力的恢复,身体的一切痛感也清晰了起来.

在他被押着回囚牢的路上,所有的痛感已完全恢复,若非看热闹的人太多,他真会忍不住嘶声惨嚎起来.

为了这样的痛楚,他原谅史书上,所有屈打成招,或在严刑下屈服的判徒.以他的精神力都这么痛苦,何况普通人.为什么意念联系只能由小楼里那帮吹着冷气,喝着矿泉水,嚼着口香糖的家伙在机器面前,点点按按,单方面发动呢.为什么,人类大脑开发到了百分之九十八,怎么还是没办法用意念刻服痛觉呢?

他妈的,凌迟真不是人受的,全身上下血淋淋,除了脸上还没下刀,其他地方,简直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肉。这样的罪还要受九天,天啊。

容谦想起来,都觉得欲哭无泪。第一天,他将会遍体麟伤,第二天,他的右手,会被剐得只剩骨架子,第三天是左手,第四天是右腿,第五天是左腿,第六天……

想象着那种凄惨的景象,容谦觉得自己实在是天下第一倒霉蛋。当年怎么会那么倒霉,选中那么一个变态的题目啊。

容谦很郁闷得想着,再也忍不住开始低声咒骂那个不听话别扭坏小孩子。

然后,老鼠悉索的声音,让容谦心中的郁闷变成了惊恐。

天啊,不会吧。

他记得,天牢是非常残酷冷血的地方,很多受过重刑的必死囚犯都会被锁得动弹不得,血腥气吸引着牢里又大又肥的老鼠过来,咬他们的血肉,天牢中,很多犯人就是这样生生被咬死的。而老鼠们,吃了太多的血肉,也完全不怕人类了,老鼠们很清楚得知道,那些看起来很大很有力的人,一旦被锁在这黑暗中,就只能任凭他们慢慢地啃噬,一直到气绝都无力反抗,无法动弹。

现在看到一只只又肥又大的老鼠在黑暗中出现,绿幽幽的眼睛,让人身上发麻,容谦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

什么风度,气质,去他妈的,这种事,实在太恐怖了。

倒不是怕痛,而是被老鼠咬死,这也太丢脸,太恶心了吧。

他没有费劲去叫狱卒来救命,这完全是浪费气力。他尝试着挣了挣,无奈得发现,铁链锁得他没有一丝动作的余地,他努力叫唤两声,试图驱赶老鼠。

这些在天牢中,久经训练,吃过无数犯人的老鼠,当然不为所动,只是缓慢但毫不迟疑地向他围拢过来。

容谦咬紧牙,闭起眼,身上凝力,还不及挣动,耳旁传来了叫声:“小容,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调动超出模拟对象应有的力量,你疯了,想被当掉,重新补考吗?”

容谦满脸黑线,把凝聚起的力量又散回去,可怕的补考,暗无天日的地狱式生活,和被老鼠咬死,天啊,这叫什么选择题?都怪那个坏小孩子啦。

四周的老鼠们,终于确定,这又是一个完全动弹不得的死囚,再也禁受不起强烈血腥味的诱惑,一起向他扑了过来。

容谦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牢房。

“不要过来啊。”

细雨无声,淋淋沥沥,无尽无绝.天地间一片阴沉昏暗。左将军淳于化领着三百军士亲自巡城。

自政变以来,京城的气氛剑拔弩张至极点,为防止变乱,实施宵禁,别说夜晚没有人敢上街,就是大白天,都是满街店铺紧闭大门,百姓们尽量不出门一步。

纵然如此,淳于化做为身负京师安全重责的几员大将之一,还是不辞劳累,日日亲自领人巡查全城,以防有变。

而做为关押容谦的天牢,更是巡察的重点。每天淳于化都要带着人马在天牢外,绕五遍以上,才能稍稍安心。

今晚依例巡城,远远见天牢之外,四五个人静静而立,当先一个,锦袍华服,身旁有人为他高高擎伞,淳于化眉头一皱,厉喝一声:“什么人,胆敢违令夜行?”

说着驱马上前,身后官兵,也即刻四散开来,将那几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伞下之人,上前一步,淡淡道:“淳于将军辛苦了?”

淳于化已到近前,惊见那个在暗夜密雨中的容颜,心中一震,滚鞍下马,拜倒于地:“陛下。”

其他官兵,无不大惊,纷纷拜倒。

燕凛径自在雨中负手而立,淡然道:“起来吧。”

淳于化站起身来,躬身道:“陛下金玉之体,岂可轻离宫禁,徜若有失……”

燕凛抬起手,轻轻一拍,黑暗中,密雨里,房舍后,大树旁,无声无息,冒出不知多少黑影来。

淳于化心中一凛,燕凛已淡淡道:“淳于将军还有什么要教训吗?”

淳于化低了头,满头冷汗,连道了四五声不敢。

陪着燕凛的史靖园看淳于化的样子,心中不忍,忙道:“皇上,您在这儿站得时候也太长了,这天气又寒,雨势又渐渐大起来了,皇上不宜这样一直当风而立,若……”他语声一顿,这才道“若实在是想见见他,就去牢里看看那大逆不道的罪臣,也是皇上你的仁慈悲悯。”

燕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天牢,过了好一阵子,终于淡淡道:“那是个什么东西,要朕去见他。咱们回宫吧。”

史靖园和淳于化同时松了口气。

燕凛却又叫了一声:“淳于将军。”

淳于化忙应声施礼:“你给朕去天牢传口谕,就说牢里脏乱,容谦到底也是托孤之臣,不可慢待了,就给他洗个澡吧,记得要用盐水,洗得干净些。“

淳于化全身一颤,用盐水给一个刚受过凌迟,挨了一百刀的人洗澡。

想想就让人心中发寒,但他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示,只是深深施礼:“遵旨。“

“办完事后,到宫中来回报。“燕凛冷冷一笑,容谦,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那么硬的骨头:“回宫。”

***************************************************

“他听到你宣旨,非常高兴?”很短的一句话,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淳于化没来由地全身发寒,声音都有些微颤了:“是,容谦听旨后,异常感动,连声叩谢天恩,还不断要为臣向皇上转达谢意。”

事实上,当时容谦感动到,全身颤抖,两眼都快热泪盈眶了,一迭声地大叫,皇上真是太关心微臣了,皇上对我的大恩大德叫我怎么报答才好啊。要不是被锁着,他简直就要高兴得手舞足蹈.

不是怒极反笑,不是说反话,那是真正的狂喜,真正的快活,真正的感激涕零。一想到一个被割了一百刀,还被人下令洗盐水澡的人,还能对加害者,感激成这个样子,淳于化自己就脚软身软,有点站立不住了。

而当时陪着宣旨,准备服侍要犯洗澡的狱卒们,也无不是神色怔愕面色古怪,任何正常人,面对这种怪物,都不可能不倍受打击的吧。

淳于化哪里知道,当时容谦眼看着几十只老鼠窜上来,就要把他一点一点咬死,吓得魂飞天外,一颗心在闭目忍耐天下最可怕的死法,以及干脆犯规迎接世上最可怕的补考之间犹豫不定,倍受煎熬时,忽然听到脚步声起,一堆人进牢房来,所有老鼠都跑光。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激动狂喜有多么强烈啊。

至于盐水洗澡的痛楚,相比被老咬死的脏肮恶心,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一项了。

燕凛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成了容谦的大恩人,恶狠狠一掌拍在御案上:“容谦!”

他几乎已经用尽他所能拖出的一切手段了,为什么就是无法折服那个人,为什么心中的郁闷烦燥完全没有因为他的成功政变掌握大权而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

淳于化有些愕然地望着燕凛愤怒至极的表情,心中一动,忽道:“皇上即如此不喜容谦,何不明日亲临刑场,看看容谦受刑之状,也可稍舒胸怀。臣看那容谦只是天生强项,凭一股刚硬之气强撑,但气有歇时,就不信他真能一直忍耐下去。”

燕凛心头一震,立时道:“好……”

史靖园忍不住在旁道:“皇上……”政变刚刚成功,朝局未定,四方势力未曾完全平伏,皇帝的安全最为重要,轻易离开禁宫,已是不妥,而公然在人前现身,更加不当。再加上,容谦受凌迟之刑,已让臣子留下皇帝苛酷的想法,皇帝再亲自出现在刑场上,更易让人对他产生不满。

燕凛却是不以为意,一挥手止住他的话:“明天朕就亲自去观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有钢铁做的骨头。”

史靖园苦涩地笑笑,想说什么,终于止住,再没有人比从小和燕凛一起长大的自己,更了解他对容谦的执着了,这个时候,任何忠言,都只会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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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相会
一大早被绳捆索绑押往刑台.湿牛筋狠狠勒进昨天被削肉,昨晚被洗盐水的的伤口,就连容谦都不免疼得有些面目扭曲了,虽说心里一再念叨着,这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到底还是一阵又一阵地狂郁闷啊。

很稀奇的,今晚和昨天不同,虽然沿途也有百姓观看,却都被三步一人的官兵牢牢看住.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妄动一下.没有爱热闹的百姓沿街叫骂,没有无数的香蕉皮砸过来,整条长街都静得出奇,所有押送的士兵,也一句话都不交谈,仅有囚车转动声和容谦的血水滴落声。

这是怎么回事。容若谦微微皱眉,然后身形微微一震,老天啊,难道……不会吧,那个臭小孩子虽说有些冲动,有些胡闹,有些别扭,但能暗中学习,暗中成长,暗中积聚势力,暗中策划政变,应该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不至于做这种傻事吧?

心里还在想着不至于,隔着老远,就看到,观刑台上,黄罗伞盖,遮天仪杖。

容谦额头的青筋跳了两跳,暗暗磨了磨牙,死小孩,臭小孩,混帐小孩。亏他这么多苦心,暗中磨练他,亏他悄悄安排那么多好老师给他,亏他偷偷让人令他通读国史,看尽古尽风云,怎么还这么胡闹。

他的政变能够成功,不是因为他的势力真的大到可以控制全国,而是出其不意,再加上他身为皇帝在名份上的正统性罢了。现在的朝臣,真的一片忠心向着他吗?未必!各方势力,真的甘心伺服于一个此前全无建树的小皇帝吗?未必!就没有野心者,想要混水摸鱼,建立自己的强大地位吗?更加未必!

他应该做的,是迅速稳定京城形势,确保所有权利收归己手,善待诸臣,拢络人心。急着忙着要把顾命大臣凌迟,已经够冲动胡闹,让人印象分大跌了。居然还在京城未定的时候,就这样离开防护森严的皇城,跑来观刑。

这一场处刑本就是错误,身为皇帝亲自观刑,会给重臣们什么印象?这样不知轻重,残横暴虐的君主,朝臣们愿意奉敬为皇吗?有兵权的人,会乘机而起吗?

容谦气得真想跳起来,揪住那个不懂事的别扭小孩一通臭揍,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在心中喃喃道:“冷静,冷静,镇定,镇定,教育小孩是禁止体罚的。”

身旁的人按着他满是伤痕得身体跪下来,他痛得微微一哆嗦,睁开眼,见四周众人皆跪拜于地,远处刑台上,那人徐徐站起,高高在上的俯视下来。

容谦心中莫名有些惨淡地笑笑,唉,都要死了,老母鸡心理还是改不了。算了算了,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必是我这些年把他得罪得狠了,这死小孩又小心眼记仇,等他在我身上发过气也就罢了。这些冲动胡闹的事,以后会有人纠正他的,必竟我为他安排的几个重臣这时都还不在京城,等他们回来……

“容谦,你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上位者施恩般的话语,打断了容谦的思绪。

容谦愣了愣,眨眨眼,有什么话要说呢,这个,皇上,你在这里不妥当。回宫去行吗?这话说了也没用吧?“

他迟疑了一下,这才问:“皇上,你今晚还会让人给我洗澡吗?”

这个问题一出,四周一帮士兵和随架的官员,无不绝倒,谁能想象一个已经被凌迟一整天,还将会继续被凌迟下去的人会说出这种话。

连燕凛也愣了一下,才冷笑着答:“如果你喜欢的话,朕天天让人给你洗。”

容谦即时一脸喜色地狂点头:“臣当然喜欢,太喜欢了,难得皇上这么顾念着臣,臣这里谢主隆恩了。”

燕凌一口气走岔,几乎没气晕过去。四周随驾的官员侍卫兵士,无不面面相觑,满脸莫名其妙。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啊。被凌迟的人,见了皇帝不喊冤不求饶也不破口大骂,而是叫着嚷着要洗澡,天啊,天啊,天啊……

史靖园额头都开始冒冷汗了,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所谓的洗澡,那可全是盐水啊,一个凌迟了全身伤的人,一听说要洗盐水澡,这样喜形于色,这个容谦,简直非人也。

燕凛气得把牙齿咬处咯咯响,他的要求不高啊,只是想要让他恨的人,软弱害怕,对他哀求,也好让他出出这么多年的恶气,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就是无法达到,他是皇帝,不是吗?为什么连如此微薄的愿望都无法达成呢?

他眼中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从现在开始,每天从太医院拿最好的药,由最好的太医去给他调理身体。”

“是。”史靖园叹气,他当然知道,皇上不会对容谦这么好心。

“天天凌迟,加盐水澡洗着,总得吊着他的气,让他好好享受完,不要半路上给我死掉了。”燕凛咬牙切齿地说。

容谦被士兵绑上行刑台,犹自左顾右盼,见所有人,都脸上茫茫然,明显被刚才一番对答给打击坏了,心里那个得意啊。虽然比不上史书上那些英勇烈士们惊天地泣鬼神的临终遗言,不过,这种另类的君前奏对,也足够让他在这个世界的史册上,流传千载吧。虽然都很痛,但是,无论如何,在被老鼠生吞活剥和天天洗盐水澡之间,他旗帜鲜明,立场坚定地支持后者啊。

绳索在伤口抽动的痛苦,让容谦的面容微微扭曲,但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其实他也是人,他也会痛,他也想满地打滚,哀号惨叫啊。不过,实在太害怕小皇帝看他哀求示弱的样子觉得好玩,而把这场活罪无限期延长下去。所以,再怎么辛苦,也要强撑下去。

渔网再一些次无情地罩下来,本已受创严重的右臂,复又一凉一痛,一小片肉飞离了他的身体。

容谦不知是苦涩还是叹息地笑笑,闭上眼,靠在行刑柱上,虽然现在这个姿式,无论如何,也舒适不起来。

今天,行刑手将会一直对着他的右臂下刀子,在足足一百刀之间,把他的整个右臂削成一片骨架子才会收手。人类对于如何残杀同类,真是有深入独到的研究啊。

行刑手,明显也受了前一天行刑,以及今天对答的影响,刀法远远不够流利舒畅,眼神还有些畏缩与迷茫,执刀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容谦等了一会儿,觉得第二三刀,削得都很慢,有些惊异地睁开眼,看行刑手神色不对,不觉微微一笑:“你的刀法似乎不太好啊?”

行刑手愣愣得瞪着他,答不出话。

容谦笑说:“和昨天相比,水准差了很多啊,是皇上来了,太紧张吗?别紧张,皇帝也是人。”

行刑手脚下一个踉跄,就差没跌倒了。

在容谦的眼里,简直可以看到大滴的汗水伴着黑线一直从行刑手额上落下来,容谦有些满意地笑一笑,欺负老实人就是有成就感啊。虽说你老兄也是奉命行事,不过,我白白挨你这么多刀,小小回报一下,应该也不算过份吧。

行刑手这回子,两条腿都开始发软了,望着这个被绑在行刑柱上任自己宰割的家伙,就是不敢往下挥刀子,心里疯狂地大叫着:“怪物,这人是个怪物。”

身后有人压低了声音喝斥:“老钱,你疯了吗?还不快动手,在陛下面前还敢迟延,你不想要脑袋,还不想要你全家人的脑袋了吗?“

老钱打个寒战,手中刀飞快挥了下去。削怪物的皮肉会有什么下场,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了,最重要的是,眼前,得保着他脖子上的二斤半,以及全家的人的性命安危。

容谦尽力忍耐着,拼命在心里,去想那阳光下的海滩,穿着比基尼的少女,自己偷放在储物箱的黄色光碟,悄悄哼起流行歌曲,努力展望完成模拟,论文一次通过后的光明未来,尽全力忽略身体的剧痛。

然后,略有急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容,小容,我把你和阿汉的频率接上,你劝劝他。”

容谦一怔,即刻调整精神力,把体外的痛苦全部忽略掉:“阿汉怎么了?”

“他被模拟对象搞SM,整得厉害,现在心态非常不平衡,我怀疑他会放弃模拟,使用模拟身体不应具有的力量。现在我和吴宇,还有轻尘全都劝不住他。”

容谦那叫一个郁闷:“小姐,我正在被凌迟啊,我还需要心理铺导,还需要别人来救我帮我劝我呢,你现在让我开解别人?”

“就是因为你正被凌迟,所以要你现身说法,让阿汉了解,这世上的倒霉蛋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啊。”

“喂……”

容谦还待据理力争,张敏欣的声音已然淡去,转而传来一两声,压抑的闷哼。容谦怔了一会子,这才轻轻叹息:“阿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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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电脑坏掉而隔了好多天没更,十分抱歉.

另有关朋友提到的此文是否本人所作的问题.

在此说明,老庄即纳兰,纳兰即老庄.晋江与起点发文的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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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相劝
“阿汉,你别犯傻了,好不容易撑到现在,放弃了有多冤。想想那地狱般的补考岁月啊。”毫无出奇之处的劝阻语言可以证明,在作思想工作上,容谦的水平实在谈不上有多高。

“小容,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虽然我们拥有超出常人的力量,智慧,精神力,但我们必竟不是神,我们也有极限啊。”那带着颤抖,几尽失控的声音,让人怀疑说话的人,随时会嘶声喝骂,或是放声痛哭。

容谦心中微震,终于明白,阿汉所受到的创伤,可能超过了他的想象,他迟疑了一下,才道“阿汉,我也在受伤害,现在正被凌迟,到刚才已经被割了一百二十多刀,今天,我的右手,就会被割得只剩下白骨架子。但这并不足以影响我的心境。阿汉,别忘了,我们是超然这个时代众人之上的,一切的痛楚,伤害,都只是一场游戏一次测试,没有必要,把这种事太过看重。”

“但,这痛苦是真的啊,这种以我们的精神力,都承受不了,几乎要崩溃的痛苦,你怎么还可以这样安然自在?”

“阿汉,我们每一个人一出生,就被分配广大的田园,广阔的星空,最好的机器人。我们就被现代科学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理所当然地享有一切,从不觉得有那生活有任何值得珍惜,任何了不起。我们可以奋发向上,也可以一生无所事事,先进的科学都能给我们最好的生活。我们永远不知道,什么是饥饿,寒冷,痛苦,悲伤,这样的生活,真的幸福吗?我们的测试,看起来,只是为了考试通过而做的模拟,但因此我们和千万年前的普通人类生活在一起,看到他们的悲苦挣扎,才真正感受到,我们所拥有的一切多么可贵。看这些古人的生活,与他们一起经历悲欢离和,真心投入,真心去爱,真心去关怀。我们的确承受了饥寒,承受了伤害,甚至被迫感受种种痛苦,但是,这样的痛楚,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一种得到,我们了解了我们以前完全不会有的感觉。我们才会理解人身的脆弱,感受到历代科学家为了人类的发展,人类的进化所做的贡献有多么伟大,看到了古人们黑暗的社会制度,才会深刻体会到,我们所处的时代,我们的生活,有多么了不起,多么幸福,疼痛有另一方面,不也是一种获得吗?”

一阵沉默之后,伴着一声低低呻吟:“小容,你说话真象我们的思想品德老师,哈……”略带痛楚的笑声之后,是深长的叹息“但是,小容,我伤心的,不是身体受到的伤害,的确,对于我们这些从不知痛苦为何物的人来说,尝试痛楚,理解人类对痛苦的承受力,对我们自己有好处。但是,我伤心的是,为什么,我们付出这么多,却得不到一丝信任,为什么我们牺牲这么多,却得不到一点尊重,为什么,伤害我们的,从来都是我们所深爱的人。”

“阿汉……”

“前前后后,我见过那么多模拟对象,我爱他们,保护他们,尽一切力量成全他们,为了他们,我曾流血,我曾流泪,我曾付出一切,可是,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对待我。有人不允许我和任何人接近,只要我多看别人一眼,多和别人说一句话,就说我天生淫荡低贱,要与人勾搭,而把我往死里折腾,。有人不愿意我除他之外还有任何人放在心中,就把我的亲人朋友全部杀死。有人不愿意我除他之外,还有别的事放在心中,就毁掉我的事业,折断我的羽翼,让我成为囚徒,有人从来不相信我的爱,害怕我会离去,就毁掉我的武功,断尽我的退路,砍断我的双脚,甚至有人害怕我再看别人,再听别人说话,就会刺瞎我的眼,刺聋我的耳。有人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对我没有一丝信任,只要一点小小的流言,任何一种拙劣可笑的骗局都会让他上当,然后,毫不怜惜地用人世间最残忍,最狠毒的方式来对待我。小容,我累了,我真的累了,第一次被背叛,我说,这只是模拟,第二次被伤害,我说,这本来就是我选的课题,第三次,被彻底折磨,我说,不要在乎,那只是一具不是我的肉身,不论被怎样对待,都无妨。可是,小容,我受不了了,一次又一次,几乎无休无止,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鬼迷心窍,选择这个论题,我不知道,人的心可以狠毒无情到这种地步,我不知道,一个口口声声说着爱的人,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对待他爱的人。一个自称天下最爱你的人,却不能给你一点最起码的信任和尊重,你和男人说一句话,他立刻认为你会和人上床,你多看女人一眼,他立刻觉得,你要背叛偷情。于是,打着爱的名义,堂而皇之地折磨伤害。以爱为名,所有的暴虐,残忍,狠毒,杀戮,难道都可以被原谅,可以被接受吗?我不可能在被这样对待之后,还无怨无尤,还继续爱下去,小容,我真的受不了。”

“阿汉……”

“小容,你也一次次付出真正的关心,真正的爱,又一次次被辜负被伤害,被欺凌,被出卖,为什么你可以这样若无其事,这样说,这样笑,保持着这种心态继续模拟,你甚至可以继续爱那些伤害你的的人。而我,在一次次被伤害之后,早已不再爱这些人了,我也不相信,有人可以被如此凌虐之后,做为受害者,依然深爱加害者,如果我被如此羞辱践踏之后,仍然爱那个羞辱践踏我的人,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容谦沉默了一会,才轻轻问“阿汉,告诉我,当你爱护他们,关心他们,照料他们,为了保护他们而付出,而牺牲时,是希望他们能报答你吗?”

一阵沉默之后,是平淡的一个字:“不。”

“当你为了他们而做一切时,感到快乐吗?幸福吗?”

有些苦涩的笑声之后“当时,很快乐,很幸福。”

“那么,又有什么不好呢。你做这一切,本就不是为了回报,你帮助他们,爱护他们,为他们牺牲,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你自己,因为这一切让你快乐,高兴,这就足够了。”容谦不知不觉微微勾起唇角,发自真心的地笑了笑“爱一个人,保护一个人,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付出十块钱,非得拿回两斤肉,否则就是吃亏了。”

“小容,就是因为你抱着这种想法,所以可以平淡地面对这么多次的背叛和伤害,对吗?”

容谦轻轻地笑,想起他曾经的快乐和幸福:“阿汉,你被如此对待,是你的错吗?你有做过不该做的事,你有对不起他们吗?你有伤害过他们吗?”

“没有。”

“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呢。我们帮过我们所在意的人,我们为之付出,我们感受到快乐和幸福,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他们错了,他们最终将自作自受,他们将会失去我们。甚至于连他们自己都不会明白,他们失去的,将有多么珍贵。我们有什么损失呢?我们借他们的手,体验了永远不会有的种种感受,我们得到过很多快乐,即使将来决裂,那快乐毕竟曾经有过。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们由此认出他们是不值得我们爱护,不值得我们为之牺牲的人,我们的心得回自由,我们将会有机会,去寻找,真正值得爱护,值得付出的人,为什么还要悲伤懊恼呢?阿汉,我们问心无愧,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们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有什么值得如此在意,如此痛苦,如此放不下。”

容谦在意识深处,用意念和友人对话,然而现实中的肉身也受到影响,微微笑起来,目光明朗坚定,神色安然自若,那样的坦荡,让人不敢与之对视,那样自然散发的光辉,让人有眩目的感觉。

意念深处,阿汉深深叹息:“小容,你的胸怀真的可以容纳天下。”

“阿汉,我只是想尽量让自己高兴。”

叹息声,带着释然:“小容,谢谢你。”

“阿汉……”

“我会尽力忍耐,忘记心灵的痛苦,或许就能象你这样,忽略掉身体的痛苦吧,而且,敏欣说,我的情况特殊,教授应该不会坐视,轻尘已经帮我去和教授谈了,希望可以在不当掉,不影响规则的情况下,改变我的状况。”

容谦微微一笑,满是欢喜,发自真心地说:“阿汉,祝你好运。”

一声尖厉的惨叫忽然响起,吓得容谦全身一震,心灵通讯立刻切断,两耳犹自嗡嗡响不停,若不是被缚着,他就会伸手猛拍耳朵,天啊,耳朵不会被震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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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刺驾
燕凛高高坐在观刑台临时摆起的御御座上,俯视着那人鲜血淋漓的身体。眼看着一刀一刀割下去,一片片血肉落下来。心头一片茫然,找不到一丝一毫复仇的快乐,只余深深的惘然。

直到这一刻,亲眼目睹一切,才真正意识到,他下的,是血腥的杀令。直到这一刻,亲眼看着那人的血肉纷飞,才真正明白,那个人就要死了。

他就要死了,那个漠视他许多年的人,将会在他面前死去。

他就要死了,那个压在他头上许多年的人,将从此在人世间消失。

他就要死了,血肉横飞,肢离骨散,再没有呼吸,再不能动作,再也无法用不以为然的眼神看着他,再也无法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就要死了。

可是,为什么,我不快乐。

伸手,按在胸口,这里为什么,似坠上千斤大石,为什么连最简单的呼吸都成了最艰涩的事。

他努力咬住牙关,努力睁大眼睛,努力维持着镇定,看着这一场缓慢的杀戮。

或是那每一刀割下去,带来的,都不是欢欣喜悦,而是无比沉重的压力。他瞪大眼,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鲜红血以。每一刀斩下,都那么缓慢,每一片血肉飞起,都那样触目惊心。

在宽袍大袖中,他的拳头慢慢握紧,他看到那人的整只右臂,血肉消融,渐渐露出森森白骨,只觉得,胸口处痛不可当,仿佛在左胸某一处,血肉也被削尽,只留一颗心,徒劳地,在白骨间抽搐呼痛。

他用尽所有的意志力,克制着,不要站起来,不要疯狂下令停止这一切,他整个身体因为紧绷而令每一寸肌肉都麻木起来。

因为面部肌肉麻木,所以看来,冷漠无情,全无变化,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场杀戮,看着那缚在刑台上的人。

有什么人受刑,可以这样从容平淡,为什么,他的眼中,无痛无恨无仇无怨,为什么那一刀刀下去,一片片血肉横飞,观者尚且惊心动魄,他却只是平静地承受,安然地微笑。

他轻轻说了什么,那行刑手颤抖如风中落叶。

他为什么微微闭上眼,脸上神色渐渐柔和,唇角渐渐溢出微笑,仿佛忆起什么美好的往事,又仿佛知道了一些什么让他欣慰的消息。

那样安然的笑容,分明是佛陀拈花微笑,哪里是刑场正被慢慢宰割屠戮的人。

其他观刑者,都有同样的感觉。在容谦于意识中和阿汉说话交流,并为阿汉最终想通而十分欣慰的时候,别的人,全被容谦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给看得双眼发直,甚至有些心惊胆战啊,老天啊,这还是人吗?

而离容谦最近的,行刑的行刑手受影响最深,最后终于无法克服内心深处,不断涌出来的恐惧,崩溃般弃下他的刑刀,大声尖叫起来:“他不是人,这人不是人啊。”一边说,一边踉踉跄跄往后退。

仿佛他叫出来的,是所有观刑者的心声,那么多高官,那么多管事,竟没有一个回过神来呵斥他。

容谦被他的尖叫声惊觉过来,皱起眉头,心中那叫一个郁闷,老兄,这是诽谤,这是人身攻击,这是侮辱啊。

燕凛皱了眉头,从御座上站起身来,一身明黄衣着,长身而起,在一堆坐着的人当中,无比显眼。

在其他人还没回过神来,跟着站起之前,尖叫声忽然响成一片。十几支利箭,如惊雷疾电一般,对着刚刚站起的燕凛射了过来。

史靖园厉叱一声:“护驾。”拔剑舞出一轮寒光,护在燕凛身前,一众御林军如飞拥上,把燕凛牢牢护在中间。

燕凛眼中寒光一闪,不理拼命想把他压低躲避箭雨的史靖园,强行站起,在人群中往外望去,不觉心间凛然。

无数明盔亮甲的军士,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菜市口执刑之所,四通八达,四面宽阔,至使无险可守,每一条大街,每一处小巷都涌出如潮人流。

百姓们尖叫奔走,逃避不迭。有人被乱箭射倒,有人跌倒于地,被生生踏死,哀号呼喝,呼母觅子之声不绝于耳。

原本只是看观一般,来观赏一个人逐步走向死亡,而今被死亡威胁的,却变成了他们自己。

护着燕凛的军士们,都是皇帝亲军,曾由容谦亲自训练过,素质极佳,人数虽少,却还保持着完美阵型,刀出鞘,箭上弦,只是人人脸色都有些苍白。

这一次随驾,没有人想到会有叛乱发生,卫队起的防护作用,远不如摆设作用,每个人穿的是华丽的衣服,而非坚硬的盔甲,弓箭带的都不多,更别提盾牌长枪一类的了。

其他用来监控管制百姓的官兵,只是负责日常治安的摆设,欺压百姓有点用,真刀真枪打仗之际,早已吓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而这四周都是呼喝着涌过来的,处心积虑的叛军。人人披盔带甲,刀冷枪寒.杀气腾腾,如潮水般奔袭而来.

“昏君暴虐,杀害忠良。”

“弟兄们,杀昏王,保忠良,另立新君,大家都是新朝的功臣。”

“有拿下昏君着,赏银万两,封千户候。”

呼喊之声不绝于耳,有人在大队人马之后,驻马长声呼喝:“尔等御林军有弃暗投明者,皆重赏千金,若要自误,为昏君死战,身家性命,皆不能保。”

隔着重重人影看去,那高踞马上的身影,赫然是左将军淳于化。

燕凛眼中一寒,恨色狠色最终只化做一声带点不甘,带点怨愤,却又有更多怅然的叹息:“原来是他。”

史靖园在旁厉声呼喝,鼓舞士气:“休得听叛贼胡言乱语,保着皇上,突围出去。”

燕凛冷冷一哂:“突围,就凭这里几百个人,突围得出去吗?这可是左军精锐。”

史靖园料不到,这个时候,自家主子还和自己唱反调,当时就脸色煞白,又气又急:“皇上。”

燕凛微微一笑,摇摇头:“想不到,我今日竟要死在这里了。”

“皇上。”史靖园这一声大叫,不知是怒极而喝,还是伤极而泣。

“看来此人是早有反心了,左晚遇上我,他手头上人手不足,事先没有准备,所以才出语试探,发现我们暗带了不少侍卫,他才放弃动手的念头,后来他建议我出宫观刑,就是为了让我离开防卫森严的皇宫,宫中有御林军守护,四面有宫墙可凭,宫内还有多条密道,就算有大军在手,我若依宫而守,进可以等其他诸军来援,退可以从密道逃走,号召天下勤王,但如今,身在闹市中心,身边卫士不过数百,离皇宫距离遥远,一路必布满左军人马,根本无逃脱之路,其他负责皇城的军队,虎豹营素来只在城外,无召不能入城,右军虽效忠于我们,但事起仓促,只怕不及整军备战,中军不过是近日被我们拉拢的,至今未曾完全归心,未必肯出手相救,极大可能便是整军观望,看谁占了上风,就倒向谁罢了。我才刚刚亲政,根基未稳,人心未附,四方握兵之将领,虽曾先后表示效忠,但这样的忠心,只怕并不可峙,只要我一入淳于化的掌中,就生死由之,到时淳于化按剑朝中,另立燕氏新君,又有容谦这个托孤之臣为号召,朝中有谁胆敢违逆,君臣名份即定,四方诸候,各地的骄兵强将,又有哪一个会为朕出头。”在史靖园的面前,燕凛很少自称为朕,只是淡淡把自己刚刚想通的前因后果,徐徐说来。

没有人想得到,到了这种时刻,燕凛尚能冷静的分析,史靖园气急败后,自家主子这个时候的过份镇定,根本就是不合时宜。可惜他连发怒都来不及,左军就已冲至眼前,和御林军杀作一团,史靖园连气急犯上骂主的功夫都没有了。

眼看着御林军苦苦守护,但保护的圈子,却在慢慢缩短。

四周喊杀不绝,每一刻都有人倒地身死,鲜血染红了长街,空中箭飞如雨,燕凛却还是固执得挺腰站起,不肯缩身躲避,史靖园不得不领着几个亲卫军士,人盾一般,护在他身前。

“皇上,淳于化是不可能借这个机会,扶立新君成为新朝权臣的。天下人岂能容他如此为所欲为,几位太傅都是名儒贤士,在仕林间极有威望,封将军,段大人,他们也都不会……”

“幸好我为了拉拢各地将领,各方诸候,把几位老师,和封将军他们全派出去了,否则,今朝事变,他们也许只能陪我死在这里,几位老师虽是名儒贤士,治国或有长才,作战,却实非其所长,封将军和段大人他们一直护佑在我身边,虽然和各方将领都有交情,在军中颇有威望,武功也很高强,但毕竟多年不曾带兵了,凭一夫之力,又如何在万军之中求胜呢?更何况,淳于化敢于如此,只怕身后还有别的人支持。诸皇叔王兄,哪一个年纪不比我大,哪一个不是太祖血脉,哪一个不直着眼睛,盼着机会,到如今……”燕凛想起,容谦掌政十余年,压得其他诸王,不能有任何动作,而他才一政变成功,就引来如此大祸,心头一痛,竟不知是悲是愤是伤是愧。

相比于心中的痛楚,眼前的危局,燕凛反倒看得比史靖园淡。眼看着左军就要冲到面前来了,燕凛脸色居然也只是略有些白,声音都不颤抖一下,只是语气中,略有些悲怆:“靖园,我是天子,不能受小人之辱,惟有一死罢了,你是史家世子,世代勋贵,在军中朝中都极有威望,若有可能,淳于化不会愿意杀你的,你降了吧。”

史靖园气得本已惨白的脸都发紫了,若有是乱军之中,他几乎就要忘了君臣本份,揪住燕凛的脖子痛骂:“你,我们一起长大,我们一起读书,我们一起习武,我们一起研究对付容谦,我们一起构想我们未来的国家,你现在要扔下我,一个人去死吗?”

燕凛的神色第一次变得凄凉起来,是啊,我们一起构建我们的国家。多少个夜晚,在心中构思着,怎样治国,怎样护民,怎样让百姓安乐,怎样让燕国曾有的辉煌再次重筑。多少回细细在笔下草拟自己早就想好的政令,多少回一起和老师们讨论施政纲领。拼了命推倒容谦,拼了命换来这个可以让少年壮志得展的天地,可是,那刚刚可以独力飞翔的羽翼还不及展开,就已注定要被拆断了。

那些少年的雄心,美好的向往,到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原本以为已知人心黑暗,世事难行,原来,他们仍然把一切想得太好,太如意了。

燕凛的眼神终于悲怆了起来:“我死倒也罢了,只是有一件憾事,我……”他的语气忽得一窒,凝眸望向那刑台上的容谦。

史靖园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见几个叛军正扑向刑台,要把容谦解下来。

史靖园冷笑一声,张弓搭箭:“皇上,就算我们一起殉国于此,淳于化也休想借托孤之臣的身份另立新君,凭他左将军的身份,根本没有这个资格,没有这个名份。”

他把弦拉到最满,正要放手,一只手却已在一旁牢牢拉住了弓弦,那力气用那么大,竟至于手指被弓弦勒出血来。

史靖园震惊道:“皇上。”

嘶杀声已近至身畔,血已溅上衣襟,寒光已自衣角掠过,连近身的几名军士也已经有人倒下。燕凛知道,他的生命,已经短暂得只能以刹那来计算了。

可他还是一手死死拉住史靖园的弓弦,双眼怔怔望着正被解开的容谦,眼中神色,说不出是悲是喜,是痛是伤。杀身之祸已在眼前,他的心思,却仿佛仍陷在遥远的地方。

史靖园顿足大喝:“皇上!”

燕凛终于回神,伸手把弓箭抢了过来:“如果要杀他,也该朕亲自动手。”

说着弓开满月,箭若冷电,直指那已被解开,正被扶下刑台的容谦。

那个人,压在他头上十多年,那张脸,深刻在他心中,永生永世都不会忘,那样的眼神,令他心心恨恨,明知犯下大错,也要一意孤行,至有今日之祸。

他要死了,他要死在我的手上了。可是,为什么,手指象僵木了一样,再也无力松开。

身旁寒光闪动,多少人已扑至身前,多少刀已劈至身前。

自小护卫不离的军士们,一一倒地,只剩史靖园一人横剑相守。血溅到脸上,热辣辣的,耳旁是史靖园拼命压抑的闷哼。

靖园也快撑不住了,再也没有时间了,再若迟疑,连自绝的机会都会失去。

他微微一笑,尽管笑容有些象哭泣,然后,松开手指,利箭带着死亡的呼哮,向着那个人的心脏袭了过去。

他睁大眼死死盯着前方,忽视四面八方砍来的长刀,凭史靖园之力已阻拦不住,不理那漫空射来的厉箭,已无人有时间为他遮挡,这一刻,他想要看清楚,看清楚那个人,被他的箭,射穿心脏。

容谦,你的心,到底是怎么样的?

容谦,你可知道,我曾经非常尊敬,非常喜欢你?

容谦,你有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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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爆发
第一支箭射到时,被绑在刑台,罩上渔网的容谦挺了挺身,懒洋洋的眼睛中,有一抹精光闪过。

喊杀声起,无数兵士从四周涌了出来。刑台上的官兵早就抱头逃窜去了,行刑手,更是连滚带爬地跑走,谁也顾不上他这个死刑犯了。

容谦一阵郁闷,虽说现在的情况很痛,不过,只要撑过去,他很快就可以解脱了,老天,拜托你不要来这种变故行吗,人家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漫天都是乱箭在飞,怎么就没有一支箭飞过来把我扎死了事呢。

容谦的满心的不痛快,一个人在渔网里生闷气,愤愤然看着四周大混乱。

他看着无数百姓跌倒于地,被践踏哀号,他看到无数无辜的鲜血流淌于地,惨呼声响作一片。

不知不觉眉心微微皱起来,轻轻叹口气,喜欢看人被杀的劣根性固然不好,但喜欢伤人的残虐性似乎更加不好啊。

“杀昏君,救相爷……”

若干口号此起彼伏,仿佛弑主杀君,是替天行道一般。

容谦很郁闷地挑挑眉,他看起来,那么象可以被轻易控制,摆在明处给野心家当傀儡的废物吗?

他的目光四下扫射,看到那呼喝着手下去打仗去拼生死,自己却坐在高头大马,躲在战阵之后的淳于化。哼,要不是欺御林军没有带远攻的弓箭,估计这位左将军,连面也未必有胆子露呢。

容谦叹口气,眯起眼,唉,驻京的将军,个个吃香喝辣,从来不上战场,胆色气量胸襟眼光,实在是堪虑啊。那个小屁孩若能逃过这一劫,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整顿京城防务,磨练真正的大将之材。

不过,他的目光遥遥定在被一众御林军团团护住的燕凛身上,想要逃过这一劫,可能性不大吧。

容谦深深叹息,虽然这小子又别扭又胡闹又不分轻重,不过也没太大失德,人也不算太糊涂,死了是不是可惜了。

御林军在激烈的撕杀中一一倒下,用生命筑起来的人墙,正被无情地撕裂。

容谦忽然觉得嘴唇有些发干,眼睛无法错开地盯着前方。

守护的力量是那样薄弱,却还依旧固执站立在人群之中的少年,脸色有些惨白,却依旧挺直了腰,不肯后退半步。

利箭好几次射到他的身上,都被史靖园险险挡下,只是死难者溅起的鲜血,也已染红他的黄袍,只是刀光剑影,汹汹逼至,叫人没有半点喘息之机。

容谦没有发觉自己的眉头锁在一起再也不曾展开,容谦没有注意自己情不自禁,在网中挣了几挣。

也许是他挣扎的力量不知不觉渐渐加大,有一个声音在他脑中紧急响了起来:“小容,你在干什么?”

容谦倏然醒觉过来:“敏欣!”

“小容,别告诉我,你想那个……”

容谦只是沉默,目不转睛地望着观刑台周围的站局,连有人跑上刑台,想要来解开他,都没有注意。

“小容,你可别冲动,别忘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模似,通过之后,你的论文就可以过关了,就可以重新得回你的幸福生活了。千万别在最后一刻出事啊。”

容谦闷声不语,你在另一个世界,吹着冷气,喝着可乐,嚼着肯德基,当然可以说得这样轻松,我这边看到的,却是修罗世界啊。

“小容,别忘了,你要真动手了,就不止被当这么简单了。照规矩,我们使用超常的力量会被当,而在过多的人面前使用超常力量,造成惊世骇俗的效果,就要受加倍的处罚。听我说,真的不值得,你又不是圣人,为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不值得。”

容谦凝视观刑台,有人对着他张弓搭箭,是啊,不值得啊,为了这个别扭的小屁孩,真是不值得,这种家伙,就该狠狠揍一顿屁股,但是……

他已被人从刑台上解下来,正在手忙脚乱,解他的渔网,而观刑台上那个到死都不知轻重的家伙,一把抢过了弓箭,他身边的护卫已死伤怠尽,鲜热的血,溅到他有些苍白,有些悲凉的脸上。史靖园已负伤满身,犹半步不退守在他身旁,他却没有再多看一眼,只是对着自己张开了弓。

容谦都想哭了,为什么这孩子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胡闹。

七八道刀光同时向他砍去,数道箭影如电一般射向他。而他,眼也不眨一下,只是松手,箭出。

那一刻,他的眼睛依然凝视着这里,少年的眼里,有悲凉有沉痛有哀伤有无奈,还有更多深沉得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容谦知道,他要死了,这个孩子要死了。

在旁人眼中,他是少年帝王,他阴沉,他冷酷,在他看来,他始终只是一个孩子,最多别扭一些而已。

那个孩子要死了。

很多年前,垂死的帝王,将一个稚龄的孩子,交托给他。

纵然只是一场模拟,但他确实跪在那君王面前,诚心诚意说,“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他曾亲手抱过那粉团一般的孩子,看着他一点点长大。

他曾亲手教他写字,教他拉弓,握住他小小的手,一笔一划,落于纸端,扶着他小小的胳膊,慢慢张开一张强弓。

他曾经笑着看这孩子,拿着刚写的文章,在眼前夸耀,举着刚刚到手的猎物,满脸骄傲地冲到近前。

为着让他成材,慢慢远离他,为了让他成长,静静冷落他。看着他的失落,他的哀伤,看着那天真的脸因为受伤而布满寂寥,他也偷偷地心痛。

看着他一点点成长,看着他偷偷学习,看着他礼贤下士接纳人才,看着他慢慢理解朝堂政务,慢慢有了帝王气象。于是,他自己在人前板着脸相对,在人后偷偷地窃笑。

想在最后送他一份礼物,想在最后,为他除去亲政的最大障碍,想在最后,给他一个建立威信,让百官敬畏的机会,他献上了他自己。

然而,他费了那么多苦心,到如今都成泡影,他的孩子,他的皇帝,他一手教导,一手抚养的人,就要死了。

他要死了,死在他的眼前。

在最后一刻,他对他射出了一箭。

他手中发出的箭,射到他的胸膛,心口有肌肤已被刺破,转瞬间,就会将他对穿。他马上就可以解脱,就可以回到他的小楼,交出他的论文,拿着高高的分数,完成这场测试,等待着的是,无限光明的幸福生活。

在这最后的一瞬,他只需要闭上眼,等待那穿心的一箭就可以了,可为什么,他的眼,就是无法从那个不听话的孩子身上移开。

那个孩子要死去了。叛军的刀,已经斩到他身上,那高高在上的君王,那年少而不幸的孩子,将会在转瞬间,被分成几块。

是什么超乎世人理解的力量,以弹指间爆发,耳旁是张敏欣惊极的叫声:“不要!”

但是容谦已经听不见,也无心听了。

那是他带大的孩子,他有无数的缺点,他非常惹他生气,他一点也不完美,但他是他带大的孩子,他是他的孩子。

他可以骂他,可以恼他,可以咒他,可以想要揍他的屁股,但绝不容人,当着他的面,欺负他。

什么人,胆敢在他的面前,杀害他一手抚养教导的孩子。

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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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7 04: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平叛
燕凛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容谦,哪怕钢刀已经砍到身上,也不肯错开眼眸,就算死,他也要记住他最后的容颜直到来生,到了幽冥地府,他对他的怨恨仇愤,也不会消解,几世几劫,轮转往复,他也不允许自己忘掉这个人。

然而,就在他的眼前,容谦不见了。凭空出现的风暴让漫天风沙迷了他的眼,再也看不到一丝景象,他惊惶地抬手揉眼,难道,连这生命最后的一刻,都就此错过了吗?

愤怒的喝声响在耳边:“混蛋。”

他愕然抬首,眼睛在一瞬间瞪到最大。

漫天风尘中,本来砍到他身上的几把刀,全都生生折断,数截断刃被握在一只手上,随着那只手慢慢收紧,化做碎片,飘落于风中。

握刀的人满身鲜血,遍体麟伤,整只右臂,自肘以下,已经被剐得只剩下森然白骨,望之犹如地狱恶鬼。

就算是天塌下来,地陷进去,九天神魔,十方鬼怪,全部出现在面前,也不至于让燕凛如此震怖惊恐。

他迷茫得想,我一定是死了,所以才会见到这样诡异的幻象,可是,为什么,人死之后,知觉竟可一如生前。

诡异的风暴以容谦为中心,迅速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所有攻向燕凛的士兵,都被惨叫着卷向远方。以史靖园为首的几个仅剩的护卫,也在风暴中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只有与容谦并肩立在风暴中心的燕凛,满眼迷茫,恍恍惚惚,无知无觉,却连衣角也没被掀起一下。

冷眼看着在莫名风暴中挣扎前进,却又睁眼如盲的一干叛军,容谦冷冷一笑,振袖而起。

没有人可以阻拦他片刻,凡拦在他前方的,无论是人,是物,都被震得砰然飞起,遥遥落下,不要说反击之力,就连怎么回事,都根本弄不清。

在他强大精神力所掀起的风暴下,几千军马,也不过是待宰的绵羊。

淳于化根本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刚刚还坐在马上,耀武扬威,指手划脚,期待着未来权倾朝野,下一刻却已被人揪着衣领提到半空中,在他扎手扎脚的挣扎中,直接砰然扔下来,他愕然抬头,才惊觉自己扑倒在燕凛面前。

他用力想要跳起来拔刀,却惊惶地发现,再没有一寸肌肉,听从自己的指挥了,他震惊地听到骨头发出一寸寸碎裂的声音,刹那之间,无以伦比的痛苦将他淹没,他想要放声惨叫,却连一点声息都无法从咽喉中发出来。

容谦情急爆发出不应该属于这个人世的力量,虽然救下了燕凛,自己却满肚子不高心,不痛快。郁闷得直想要一头撞死。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啊,居然要为那个小混蛋牺牲这么大。

容谦气得要死,又不忍心把他苦心养大的混蛋孩子怎么样,只得两眼发红得向一众叛军冲杀过去。把淳于化拎到手里时,一肚子火气,自然而然就发泄到这个罪魁祸首身上了。要不是这个家伙闹出这么一场变乱,我用得着受这份罪吗?在这种心理下,他强大的力量转瞬间把淳于化的每一根骨头都挤碎了。

容谦还觉得满肚子火气未息,可惜,面对那些东倒西歪的叛军,实在一点战斗意志都提不起来。实力对比太悬殊了,就象一个人一脚踩死一堆蚂蚁,怎么样也不能和人家万马军中,苦战而取上将首级的成就感相比啊。

容谦郁闷万分,唉,原来太过强大,也是一种错误。

他勉力按捺着胸中的怒火,落到燕凛身边,置已经石化的皇帝,和满脸恍惚的史靖园于不顾,朗声大喝:“淳于化叛逆弑主,苍天降罚,汝等还不醒悟吗?”

随着他呼喝之声,风暴止息,苦苦挣扎地叛军,趴下的趴下,倒地的倒地,一屁股坐下的更有无数,剩下一些强悍的,虽还能站在原地,也个个面无人色。

本来举兵弑君,他们的士气不可能高昂得起来,又见主帅被擒,更加人心离散,再加上刚才的异变,实在诡异,忽如其来的风暴中,谁也没看清淳于化是如何被擒的。但这种不属于人世所有的诡异力量,说是苍天震怒降罚,倒是最可接受的理由了。

容谦目光向诸人一扫,厉喝一声:“王永兴!”

叛军中一个为首的将领全身一颤,自然而然跪地应是。

“你好威风啊,当年跟着我和秦国打仗时出生入死,颇有功劳,我念你忠义,调你入京,如今你打起自己的皇上来,倒是更加勇不可当。”

王永兴全身颤抖,汗落如雨,百战沙场而不畏的将军,已是面白如纸:“相爷,我,我,淳于化说皇上残横暴虐,不可为一国之主,我受相爷厚恩,如今相爷受难,理当……”

“什么受难,皇上早已洞悉淳于化做乱之意,所以才与我谋划,以此苦肉计,引他露出真面目,只是想不到,从逆之人中,竟也有你,真是令人失望。”

王永兴满头大汗,呐呐难言。

容谦再不理他,又喝一声:“方文杰。”

另一名将领双膝一屈,拜了下去。

“当日我与赵国连战十八场,我把你从尸体堆里救出来,为的就是让你今日弑主谋君吗?”

方文杰脸色发青,结结巴巴道:“相爷,我是武将,实不知政事纷争,只知听令行事罢了,又知相爷受非刑,激于义愤……”

容谦懒得听他解释,冷冷再喝:“赵传合!”

他就这样,几声断喝之间,把左军上层的将领,震得心胆皆惧,闲闲几句话,却是如数家珍,道出每一个人的底细来。

忽如其来的天威已夺人心魄,淳于化被擒,亦使诸人士气消融,容谦淡淡几句话,更是牢牢控制住每个人的心志。

直至此时,他才平淡地说:“念在你们也是不明真相之下附逆,皇上仁厚,必不追究,如今首恶已擒,你们还不请罪吗?”

此时众人早已没有丝毫反抗之心,纷纷放下兵刃拜倒于地。

眼见惊世大祸,被容谦淡淡几句话,消弥于无形,史靖园只知愕然瞪着容谦,完全不知所措。

而燕凛则根本化身为木石,直到此时,也依然没有醒过来。他的脑子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整个身体虽然未被束缚,却也不能动一指,发一声。

容谦见稳住了局面,便低下头,望着燕凛,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身体硬凑到燕凛眼前,拥有恐怖力量,足以毁灭一切的手,慢慢拍拍燕凛的肩,他弯下腰,对着燕凛露出一个绝对狰狞的笑容,不怀好意地说:“现在,皇上,该轮到我们谈一谈了。”

燕凛全身微微一震,终于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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