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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作者:老庄墨韩—【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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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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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7 05: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情敌
狄飞一口真气走岔,胸口即时一阵剧痛,脸色刹那间苍白中透出铁青,再无一丝人色。他不得不闭上眼,拼尽所有的意志力克制自己杀人的冲动,拼力把忽然间在体内横冲直撞的真气收纳归位。

小小一个男宠,却做到了他所有强敌都做不到的事,把他激怒到几乎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停得在心中大声呐喊,镇定,镇定,不用理他。他是什么小人物,不必为了他而失了方寸。

于其说他是不想恩将仇报,杀死阿汉,倒不如说,他是害怕过于高涨的杀意和愤怒让他再也无法控制沸腾四散的真气。

然而,纵然如此,那心中极度的愤怒,依旧让他有一种想要发狂的冲动。

这个人,他,他,他,他竟敢……

他是什么东西,就这种一见无奇的长相,就那样不堪的身体,居然还敢如此不知羞耻没有自知之明地跑来色诱他。

他以为狄飞是什么人,他以为他自己又是什么人?

狄飞气得想要愤声长叫,可不知为什么,在愤怒至极之时,竟仍有一种想要纵声长笑的感觉。

阿汉见到狄飞全身颤个不停,满意得点点头,唉,原来那一堆耽美小说都是真的,小攻在感情上的执着,真的是很不可思议啊,只是小小亲一下,他就激动成这个样子了,要是再亲密一点……

狄飞勉力把散乱的真气归入经脉,徐徐睁眸,看进阿汉那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眸中。眼前的少年眼中脸上都是笑意,欢欣鼓舞地再问一次:“现在可以从轻发落了吗?”

那样纯粹的欢喜和快乐,让狄飞忽然愣了一下。他始终不能确定,这个少年,到底是故意戏弄他,还是真的蠢到什么不可能的事都当真,可是,这样一双的眼,这种仿若婴儿的纯净,却让他那忽然间扬起的手迟疑了一下,没有落下去。

强大的内力早已凝聚,落掌间可开金石,何况这只是血肉之躯。然而,为什么竟顿在空中,要说他血修罗狄飞竟会有不忍之心,那是连他自己都不信的。然而,这一掌终究没有击下,只是若不报复,这一腔郁恨,又如何得平,便是他自己也是不甘心的。

他睁眸,挥掌,手顿,不过是转瞬间事,心中的那没来由的迟疑犹豫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若让他思考决定,到底是杀还是不杀,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因为在这个念头转完之前,园门外已传来一声恭谨的呼唤:“庄主!”

狄飞扬眉,怒气和杀意悄悄溢满天地之间,他进来之前已经说过,若无他的招呼,任何人不得打扰。莫非自从有了这个怪物阿汉,他的手下,都要学着一个一个让他不顺心,还是觉得,他真的成了活菩萨,慈悲为怀,扫地不伤蝼蚁命了。

似乎感觉到即将到来了危机,站在园门前的男子,及时说了一句话:“我们找到他了。”

狄飞身形一震,然后倏然转身,因为转身的动作奇快,带起一阵疾风,因为嫌正在他面前的阿汉碍事,信手一推,阿汉已是应声跌了个晕头转向。他摸着脑袋摇摇晃晃抬起头,却见狄飞眼中迸出无比激越的光芒,双拳无意识得在身衅握紧,声音里也带着不可掩饰的紧张:“是他?”

门前的男子沉默得点头。

“走!”干净俐落的一个字之后,狄飞的人已到了园门外。

阿汉这才醒悟过来,大声说:“主人,你还没答应我呢?”

狄飞眼见就要飞掠的身影为之一顿,回头望向阿汉,脸上是明显的不耐,眼中是恶意的狰狞:“即然你有心为他们求情,那就替他们担点罪过吧。一共一百一十六人,你跪足一百一十六个时辰,我便饶了他们。”

话音还没有落,他的人已经渺无踪影。

狄飞不知道,如果他要让阿汉做一百一十六个小时的工,阿汉没准就会把一百一十六条人命给抛弃不管了。不过,如果只是跪着那么简单,别的什么也不用干,那么,倒不是不可以考虑的。

阿汉也不知道,狄飞一离开就吩咐人去把关起来的那些人,择身份大小,犯事轻重,加以选择地放关罚赦,至于阿汉跪不跪,其实已经不再重要了。

然而阿汉心眼比较实,说到必会做到,动心机,玩手段,闹玄虚,撒大谎,完全都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所以,他真的跪足了一百一十六个时辰,没有人监督,没有人负责,没有人逼迫。他只是觉得,要想得到,就应该付出,这一切理所当然。所以,骄阳如火也罢,夜风袭体也罢,周身麻木也罢,双膝如有万针刺攒也罢,虚脱无力奄奄一息也罢,痛苦,忧愁,愤怒,不平,这些情绪,根本连一点涟漪都泛不起。

至于一堆和他没啥关系的人,会不会感激他回报他,这种问题,更不是他这个懒人会费劲考虑到的。

他的身体到底和普通人一样,甚至没有练过武功。若不是他有着超强的意志力精神力,就算有舍身救人的伟大念头,也绝对撑不下来的。

纵然如此,等他跪足一百一十六个时辰之后,也即刻大病了足足一个多月才慢慢将养好了。

好在经过了这次风波之后,派到他身边服侍的人不敢有半点不周,全心全意照料他。又有最好的大夫给他看病,最好的药用来将养身子,他终是渐渐好了起来。

他的小园子也开始渐渐热闹,又有许多人时时上门,依旧经常收到礼物。

不过,现在上门的客人大多是狄飞的侍妾男宠,送来的,不再是珍贵的财物,而往往是几株漂亮的花,一些好吃的点心,或是某某夫人亲自下厨做的小菜,一些养身的良药,一些精致但谈不上多贵重的小摆设。

来的客人更是热情而且人人自来熟,见面就喊,大哥,兄弟,人人都说论身份他们都是兄弟姐妹。一见他要起床,就急忙阻止,快别起来,身子还没好,别经了风。

这不过是客气话,阿汉倒是当真的,他正好也懒得应付客人,这下索性连床都不起,直接在被子里坐起来,隔着床帐,象以前应付客人那样迷迷糊糊,隔一回儿,应一声罢了。

这些来的客人倒从来不求他做事,只是特别爱坐下来闲聊。人人都象和阿汉无比亲密,个个对他剖心相待,似乎所有人都恨不得把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历史都讲给阿汉听,什么时候遇上庄主,什么时候被庄主收纳,如何真心真意追随庄主,这些年来,怎么服侍庄主,俱皆讲得详细周到。

然而又都免不了,说起阿汉对庄主多么有特别意义,庄主对阿汉多么关心多么喜爱。他们对此又是多么佩服,多么为庄主高兴,多么一心一意,希望和阿汉多多亲近,一起为如何更好地照料庄主而尽心。

这些话阿汉一概左耳进,右耳出,隔着床帐嗯嗯嗯地应付。

说话的只当阿汉这个糊涂蛋真是拍拍马屁就忘了自家几两重,真个坦然把所有的夸奖都接受了,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十个有八个会做出义愤之色:“可惜啊,近日庄主被那妖孽缠住,便是冷落了我们倒也罢了,竟是连你都放开不顾了。”

另外两个没有把怒形于色的,则多会淡淡然看似漫不经心谈起,近日庄主又把什么什么无价之宝送到怡园去了,昨日庄主又赐了那位主子什么什么,今儿庄主已经是连续第十天宿在那边了,然后再看似忽然想起地问:“汉兄弟,自你病后,庄主来看过你吗?前些日子那人身子不好,庄主没日没夜守了他三四天。庄主对你素来疼爱,想必也不输于他吧。”

来做客的各色人等,不管用的是哪一种语言技巧,目的很明显都只有一个。

可惜的是,阿汉为人迟钝又懒散,有厚厚的床帐做掩饰,他可以大大方方坐着睡觉,客人的话,从来十句里面只听一句,又过了足足一个多月,在每天轮流来这里做客的一干人等,个个露出疲态,人人声嘶力歇,每位都眼睛发红心浮气燥饮食失调,还有好几个来探病的自己都病倒之后,他才勉强把每回偶尔听到的一两句话结合在一起,弄明白一件事。

主人有新宠了,他有情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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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7 05: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争宠
对于阿汉来说,男宠只是一份职业。一份可以保他吃穿无忧的工作罢了,所以,妒忌这种感情,他是不可能拥有的,不过,听说主人有新宠,而且宠爱得特别厉害,从那以后就再没去过任何一和男宠或侍妾那里,包括他这里,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担心的自然是哪一天狄飞发觉用不着他了,不愿意再花钱白养一个人了。至于以前他到底有没有让狄飞用得着,这个问题,当然就不是懒人有可能自觉反思的了。

他终于有些认真地开始去打听,主人的新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无论是他身边的下人,还是来访的客人,自然都不会说那人半句好话的。

“那个姓白的,长着一张小白脸,穿件白衣裳还死不肯换,也不想想,就他那病奄奄,有事没事对着海棠花吐血的样子,还真以为自己是白衣剑客不成。”

“我们只当他是和你一样好相处的人,只说大家都服侍庄主,常常走动无妨,偏他永远冷着一张脸,爱搭不理,我们一片热心肠,生生贴了冷面孔,真以为主上宠他,就眼睛就长头顶上去了。”

“对咱们冷冰冰,倒是对卑贱的下人们很是和气,听说他对身边的人,从不说重话,还不让下人给他下跪,不让人叫他主子。说什么一般都是人,没什么谁高谁低的。哼,这样会收揽人心,能是什么好东西。”

“主上对他何等体贴,为了他,在十天之内,把荒废的怡园变成庄子里最精美的所在。为他引长河之水,为他移远山之树,为他养珍禽异兽无数,为他把金银珠玉象流水般送进园子里。为他说一声想吃京城郑记的包子,派人星夜入京,累死了三匹马,硬生生把个名满京城的郑厨子抓来当他的专用厨师,为他喜欢的糕点,把全城的同类糕点,一天之内全堆到怡园。”

“那人是个痨病鬼,走两步喘一喘,三天两头生病,哪一回身子不舒爽,庄主不是没日没夜守着他。换了是我们,得了这庄主这样的深情,还能不百死相报,偏他,竟是个全无心肝之人,待庄主也是一般得冷若冰霜,时时触怒庄主。听说庄主,常常在怡园里一站就是一夜,风露湿衣,又或是狂风暴雨的时候,庄主也总是站在园子外头,望着里面。便是铁石心肠也该感动了,偏偏这个畜牲竟是全不动容,可怜咱们庄主一片真心啊,可怜咱们庄主的身子啊……”

通常说到这种情况时,说话的人,都会红着眼睛,抽出手帕擦着眼角哽咽那么一两声,以表现自己对做为衣食父母的狄飞有多么多么关切在乎,对某个恩将仇报的眼中钉又有多么切齿痛恨。

无论是真心喜爱狄飞也好,担心未来的生活也好,害怕无所依靠也罢,看着无数金银珠宝进入怡园,而自己却沾不上半点眼红也罢,总之除阿汉之外,狄飞身边每一个侍妾男宠都把那个姓白的男子,恨得咬牙切齿。

以前狄飞虽宠阿汉,倒也没有冷落过谁。大家的待遇都差不多,阿汉自己也深居简出,从来不出来乱晃刺人的眼,更没做过什么骄横之事让人不顺心。

可那位一进来。狄飞就再也不碰任何人一下了。那人性子冷冰,便是在路上正面碰着,你满脸笑容迎上去,他却连眼角也不看你一下,便与你擦肩而过,足能把人给气得当场晕倒。

他当红得宠,所有人都捧着他,所有的光华都属于他,所有人都奉迎他,所有人都在怡园外钻门路。

当下人的谁不会看眉梢眼角,他们那边的份例东西虽照旧送去,却已不如以往名贵精巧,临时想吃什么好点心好菜,厨房那边说,要先给白公子做。看中什么绸缎饰物,管事的说,仅有的那份已先送去给白公子了。偶尔想玩玩,守卫们说,这处园子今儿白公子在游玩,请回避,那处林子明儿白公子要去,请各位明天也别上那去……

谁能忍得下这口气。只是又有谁不知狄飞是个精明又狠辣的主子,真要使手段,未必瞒得过他的眼睛,万一让他知道,报复的手段,谁也承受不起。更何况,在此之前,狄飞除了阿汉,从未表示过对谁有什么特别。谁敢保证闹起来,狄飞会在乎他们的性命。

即是如此,倒不如去骗那个听说特别笨,特别好哄的阿汉出头,他到底也是狄飞专宠过的人,或多或少,比他们份量总足些。

却不知阿汉听了这些话,也颇痛苦地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

那位不知道哪里来,也不知道叫什么的白公子的诸般说明,怎么让人听得那么熟呢,熟得让他生出的第一感觉就是,狄飞爱上这个人是理所当然,狄飞如果是主角,如果是小攻,那么,要不爱上那位白公子才是不合理呢,但是……

他要爱上了白公子,会不会赶我走呢?

阿汉很郁闷很悲伤,印象中,小攻碰上了喜爱的小受,十个有九个会散尽侍妾和男宠的啊。

这叫他以后吃谁的喝谁的穿谁的睡谁的啊?

怎么办怎么办?

对那个白公子出手?争宠?

可是,争宠啊?多么辛苦,多么劳累,多么费脑力心力精力的事情啊?

说良心话,阿汉不是没打过争宠的主意,不是没有象很多故事中的邪恶第三者那样,转过类似嫁祸啊,下毒啊,造谣啊,一类的恶毒念头。

但一想到,要把这些阴谋付诸实施的诸般细节,种种劳心劳力的事,立刻头皮发麻,眼皮发涨,全身打寒战。

再转念一想,不对啊,他之所以选择当男宠就是为了吃吃喝喝不干活,过猪一样的幸福生活,可要是为了当男宠而费尽劳筋,操尽心力,累死累活,这,这,这……这他还要当男宠干什么呢?

想通了问题,阿汉自觉大彻大悟,也就不再理会那些一日三十遍在耳边响起的唠叨声。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无米炊。过一天是一天,享受一天算一天。没准狄飞人好,就算要遣散男宠,还会给一大笔钱,让他可以继续这么混吃等死呢。

主人的新宠并没有给阿汉幸福安逸的生活带来更多的影响。那位据说得到无限荣宠的新人,从来没出现在阿汉面前,阿汉也没有足够的好奇心,让他劳动贵趾,去瞧瞧对方是何等人物。

只除了,主人不再出现在他这里,对他来说,只要有吃有喝,主人存在于否并不重要。

只除了,下人的服侍不再过于恭敬,奉迎的人,不再数之不尽。对他来说,只要不饿着不冷着,能日日睡到自然醒,这些事少了,他还觉得省心。

只除了来访的那些姐妹兄弟,渐渐声音粗哑,眼睛发红,神色憔悴,不过……唉,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心细如尘的人。

生活就这样平静无波地过去,变故来的时候,很突然,完全没有任何先兆。

白天里阿汉依旧好吃好喝,到晚上,高床软卧酣梦去,自此,仍无丝毫不安,或心虚,心悸等不详的预兆。

醒来是因为那一声如雷的暴喝:“谁也不许进来。”

阿汉愕然睁眼,尚自恍惚,又听得砰然一声,隔着被子也觉寒气森然。他忙坐起来看,却见狄飞铁青着脸,立在房门前,大门早已被震得大开,深夜的寒风,肆无忌惮得涌进来。没有灯光,星月黯淡,黑暗中,狄飞的面目仅隐约可辩。

阿汉愣了一下,狄飞已经足足三个多月没出现过了,他几乎以为自己的生活中没有这个人了呢?而且,以前也从不曾见狄飞这样半夜三更,这般气势汹汹忽然出现。

他只愕然叫了一声:“主人。”

狄飞冷哼一声,忽得回袖一拂,房门啪得一声,关得严严实实,在下一刻,狄飞的身影已经直接出现在床前。

阿汉却只是呆呆坐在床前一动不动。所以双臂转瞬被铁一般的双手牢牢抓住.

在黑暗中,狄飞的表情一片模糊,只有那双眼,如同狰狞的恶狼,满是杀戮的残忍,而扑面而来的酒气更让阿汉微微地皱了皱眉,轻声唤:“主人……”

狄飞只是定定得看着他,眼神里似要燃尽天地的狂热和似要冻结尘世的冰冷竟似同时存在,他的手慢慢地收紧,阿汉可以听得到自己身上骨节被捏得咯咯做响的声音。

“你们都是一样的,冷漠,无情,没有心肝……”狄飞的声音,缓慢,冰冷,满溢着杀意和恨意“我这般待你们,有什么不好,有什么对不起你们,你们要将把我好好的一颗心,这样践踏……”

阿汉只是听得晕头转向,一片迷茫,再次不解地问:“主人……”

狄飞却忽然仰天长笑起来:“你真以为自己有多么清高出尘,我就真不敢碰你一根指头吗?你也不过就是个男宠,你也不过就是我的一个小玩意。”

他的眼睛里全是狂热的醉意,他的声音,却又象清醒冷静到极点。被子早已被掀下床,下一刻,裂锦之声,预示着阿汉的衣服被一把撕开。

因为寒冷,让阿汉本能得抬起手想要扯住被掀开的被子御寒,或许狄飞在这一刻误以为他要反抗,阿汉的右手刚抬起来,手腕就被牢牢抓紧,随即发出一个很清但也很脆的声音,预示着他的右手被生生折断。

阿汉只是低低啊了一声,也没什么大的反应,整个人就被翻转过来,按在床上,接着下身一凉,想是裤子已经四分五裂了。

双腿被无情地打开,然后是微微一痛。

没有丝毫润滑地,绝然无情地,以伤害为目地得强行刺入,换了普通一个未经人事的男子怕要惨叫着晕过去了。

但对阿汉来说,也不过就是微微一痛。

他整个人被按趴在床上,无法转头,无法抬起身子,看不到身后的一切,只是感觉一个身体不断得在自己背上上上下下压来压去,压得不太舒服,身后有什么东西进进出出,真是很单调很无聊的运动啊。

阿汉用没受伤的手,托起下巴,开始思考。好吧,他知道,他终于开始做男宠份内的工作了,这就算是所谓的服侍了吧,虽然和以前男娼馆教的情形有些不同。他是不是应该努力回忆一下以前学过的怎么扭动身子,怎么媚叫,以求让主人得到最好的享受呢。

念头刚转到这里,他又低低闷哼了一声,他的腿在受刑后有些畸形,无法张到最大,正在狂热中的狄飞感到不耐,索性生生把他的一只脚给扯得骨头断裂,这才能让他肆意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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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愤怒
就算是绝世高手,宿醉醒来,一样头疼欲裂.

狄飞低低呻吟着撑起身子,手按在额头,老半天,才慢慢松开.散漫的目光触到身下毫无动静的身体,才倏然一凝.

昨夜发生的一切,遥远得似若梦幻,却又清晰得可以记清每一个细节.

他与他之间的争执,愤怒,痛苦,如火如焚,至今想来,犹觉心痛.

只是恨至极处,依旧不忍心对那人动手,太知道他的骄傲,清楚一旦用强,粉碎的东西,就再不能拼回.太清楚他的体弱,虽有拔山之力,却又断断不忍伤他一指.

只是这满心恨火,满腔痛愤,却又往何处去发泄.

狄飞无意识地皱起眉,低头看看不醒人事的阿汉.

似乎有些吃惊,又似乎理所当然.

在那借酒浇愁至理智崩断的一刻,来到这里,似乎是唯一正常的选择了.

在他的身边,也只有这么一个人,象那人一样,如此漠视自己,也只得这么一个人,象那人一样,仿佛从来不曾在他的掌控中.

他毫无怜惜地把所有的愤怒和仇恨都发泄在阿汉的身上.但是此刻醒来,看着阿汉那扭曲的手和足,看着他全身的青紫淤伤,看着他满身未净的体液,还有那满床的鲜血就算是狄飞,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他虽素来心狠手辣,但阿汉毕竟曾救过他的命.这样待他,似乎太过份了一点.

他清楚得记得自己昨夜有多么疯狂,以他的身体,今晨醒来,都有一阵虚弱地感觉,可见有多么放纵,一夜之间,他不知道疯狂地发泄了多少次.而方式又极其粗暴.换了身体稍弱一点的人,就是死在床上,也不奇怪.阿汉仅仅只是晕过去,已经算是身体非常好了。

狄飞一边胡乱抓起还算干净床帐,擦了擦自己的身子。在床上四面寻觅,发现他自己的衣服也在昨夜被撕开了,没办法,只得从中找了两三块大一点的布片,暂时围在身上。

他以前没有真正在这和阿汉上过床,没有准备他的衣服,而阿汉身形比他小得多,阿汉的衣服他没法穿。虽然理论上,他在自家男宠的房里撕破了衣服不算什么大事,但不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让外头的下人,来为他更衣,来看到,他这一刻的样子。

这时耳边忽听到一个轻松的声音唤:\\\‘主人,早上好.\\\‘

狄飞一怔抬眼看去,见阿汉正眼神明澈地望向自己,脸上的笑容和刚才的招呼一样,自然亲切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也不是没有过醉酒胡为,他也不是没有过残暴对待姬妾男宠的。次日醒来,对方不是面目苍白,有气无力,就是敢怒而不敢言,眼泪汪汪,纵然有几个强颜欢笑,也明显看出笑得有多牵强。而阿汉的笑容和招呼,却和以往没有一丝不同,落落大方,仿佛日升月落一般自然。

然后,下一刻,狄飞又听到一句,他完全不能理解的话。

“我象不象娃娃?”

“什么?”狄飞觉得自己应该用力掏掏耳朵,以确定耳朵没坏。

“看来是不象了?”阿汉点点头“即然连娃娃都不象,我身上又没有布,所以自然更加不可能是破布娃娃了?”

狄飞抬起手,想敲敲脑袋,确定自己真的已经酒醒,刚才听到的莫名其妙的话,并不是幻觉。

阿汉有些费力的撑起身子,打量自己到处青紫,无数淤痕,外加带了许多白色体液的身体,闻闻空气中的异味,再看看床单上的血,然后,又试着抬了抬断骨的手和脚,没啥问题啊,基本上和无数故事中描写的场面没什么不同啊?的确没什么可以让人联想到破布,外加娃娃什么的,那么为什么一百次里有九十五次会看到这个词呢?明明身上连块布条都没有啊?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按理说,联想到死尸或是刚出生的婴儿,或是什么烂泥,理论上更象一点点吧。

阿汉用没受伤的手,继续托着下巴,研究学术问题。

狄飞没想到,这受了一夜折磨的家伙,竟好似没事人一般,把自己干晾在这了,他愣了愣,才懂得咆哮一声:“阿汉!”

阿汉这么迟钝的人,听到这声音,也知道不对劲了,他茫然抬眸:“主人,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狄飞面沉似水,从牙齿缝里挤出字来:“你说呢?”明明刚才他还觉得对不起阿汉,怎么一转眼,他感觉分明是阿汉欠着他了。

阿汉很不好意思地用手抓抓头:“这个,我知道,我做得不太好了。男娼馆说,男宠应该取悦主人的。应该抱着主人不停得摸摸亲亲,让主人开心,就算感觉索然无味,也要不住地哼哼唧唧,叫几声,我要,我要,我的心肝,我的主子,我的祖宗,你饶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你干死我吧。这样主人就会快活了。被打被折磨的时候,要娇滴滴,欲绝还迎得喊,不要,不要,要坏掉啊,什么的。这些我昨晚都没做好,不过,真的不能怪我。我很努力想摸你亲你,可你折断我的手,又把我压得动不了。我也很用力地想要叫给你听了,可是,你不停得在我耳边吼吼吼,吼些我都不知道说什么的话,我不管叫什么,都没你的声音压得听不见。当然,我昨天睡过去,是有些不应该,可是,整整四个时辰,你都不停得在一上一下,一撞一撞,不断重复同样的动作,真是太单调了,虽然是生命不止,运动不休,但是,太无聊了啊,我睡着也是很正常的,是吧。”

随着阿汉的忏悔,狄飞的脸越来越沉,到最后,基本上比锅底还要黑了,阿汉几乎每说一个字,他头上的青筋就要用力那么跳一跳,该死的,刚才他居然会觉得内疚,他居然会觉得对不起这个家伙。

“你是说,你根本没有晕,而是睡着了。”

狄飞慢吞吞一字一字地说。

“是啊。”诚实的阿汉,诚实的点头。

狄飞也点头,他一边点头,一边抬手,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捏得咯咯作响,他非常确定,自己非常非常非常得想要抓着这家伙的脖子把他拎起来,慢慢地把他的笑容一点点撕碎,亲手把他挫骨扬灰。

也许是因为动作幅度大了一点点,他刚刚披在身上的几块破布,很自然得就滑落下去,立刻一片清凉。

阿汉看看他全裸着挺立在面前的身体,笑道:“主人,你的身材真是好。”

**************************************************************

一大早,自从狄飞夜闯而入,阿汉身边的下人们,就一直守在门外,以防庄主呼换。从晚上守到大白天,日上三杆,骄阳高挂。只听房门砰得一声打开,一阵疾风旋过。有人两眼发晕,有人被劲风带得一跤跌倒在地上。

眼花的揉眼,倒地的站起,大家面面相觑,那个影子是庄主吗?太快了,看不清,应该是吧?

那个,这个,为什么……庄主,好象没穿衣服……

这这这,这肯定是看错了,绝无可能的。

咱们庄主虽行事出人意料,作风有异俗流,可从没听说过他有裸奔的爱好。绝绝对对没可能。就算他轻功好得我们都看不清他的身影,也绝不至于不穿衣服到处跑的。

肯定是咱们看错了。

大家用眼神做完交流和推理之后,由阿汉贴身服侍的两个小厮进去看了看,等再出来时,脸上的表情都充满了同情。

众人围过去,同样用眼神问,怎么样?

两个小厮一起摇摇头,唉呀,惨惨惨,怎一个惨字了得。

咱们自调到这位主子身边,还是第一次遇上庄主留宿,原来受宠信竟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这宠爱来得果然不简单啊。

做下人的,当然不敢议论这种事,两个小厮急忙招呼着人,打水,拿药,给自家主子清理。

阿汉懒洋洋躺在床上,刚才狄飞不知道怎么,忽然气得脸色铁青,低头随便抓条大破布往腰上一围,转身夺门而出。他小小地为自己没有尽到男宠取悦主人的职责而内疚了那么一下下,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了。

两个小厮小心地进来,看了看他的情况就又无声地退了出去,没过多久,装满热水的洗澡桶,干净舒适的手巾衣服,全为他准备好了。

然而,第一件要做的事,却是为他清理最隐密的伤口。

阿汉随意地趴好,负责为他清理的小厮看着阿汉那完全撕裂的伤口,脸色一片苍白,倒好象受伤的是他一样。他战战兢兢伸出手,整个人都哆索得不象话,好不容易按下去,就是不敢往里探。

庄主姬妾男宠都很多,不得宠的,无非是给块地方,一人一间房,包你吃住,一切由你自己打理,自生自灭,就象这位主子以前那样。

稍有地位些的,房子大些,有一个随身服侍的人。再得宠一些的,就会有独立的园子,三到十个不等的手下。

象这位主子和怡园那位,居然能有这么多人服侍,已是特例了。

他们都是从别的主子那儿调过来的。以前他也服侍过其他得宠的公子爷。也不是没有见过庄主因为心情不快,而被粗暴弄伤的时的主子。替主子处理善后,清理身体,是件大大的苦差。受过罪的主子,不敢对庄主有异议,火气发在他们这些小人物身上,却是绝无问题的。没错尚要找出错来打打骂骂,何况受伤后的身体,特别容易被触动痛处。

若是清理那一处,更是几乎要冒着被打死骂死的险,才能有过关的机会。

可是,以前从不曾见过哪位公子的秘处,竟伤成这个样子的,他已经不敢指望不触痛主人,但是要怎么样才可以做到,即为他清理干净,又不让他痛得太厉害。

想到这位主子受宠的程,想到以前那些服侍他的一干人等差一点全被活活打死,这个年少的小厮,脸上简直没了人色。

阿汉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回过头来,看到这少年苍白的面容,以及其他一干下人简直如同赴死般的表情。他愣了一下,似乎有点明白,笑笑说:“我不怕痛的,你随便用力好了,弄干净就好。”

转过头,自自在在,安安心心,把脑袋搁在枕头上,又等了半天,还是没动静,他随口说一句“你快些啊。”

那小厮一凛,全身一颤,手指往内一探,然后,僵住,同一时间其他一干人等,一起屏住呼及,只用眼看,他们也可以想象,刚才那一瞬,有多么剧烈的痛楚。

然而阿汉连呼吸也没有丝毫变化,他又等了一会儿,才说:“怎么不继续。”

众皆愕然望着阿汉,负责清理的小厮几乎是机械化地开始动作,直到这一艰巨任务完成,他还是两眼发直,完全没有恢复思考能力。

阿汉是没当回事,其他人,全身衣服都被汗湿透了,正常人刚才那一番清理,那就如受地狱酷刑一般,不惨叫连天,骂不绝口,对身边的人连打带骂才怪,怎么这位好象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听说他就是因为被敌人抓住受尽酷刑也没出卖庄主,所以才有今日之地位的,果然是个特别能忍痛的怪物。

因为阿汉手脚断了,没法洗澡,大家只好直接把他抱到大盆子里,一边分出两个人去把整张床所有的床单被褥都换新的,一边为阿汉擦洗身体。

阿汉大大方方坦然地展开身体,随大家摆弄。更让众人生出极不可思议的感觉。他们是从各处侍姬男宠那儿抽调过来的人,服侍过各种主子,为主子擦身换衣,打理欢爱过后的身体痕迹都是常事。但就算青楼出身的侍妾或男宠,对于这种事,多少还是会有一点点羞涩,对于自己身体的一切隐密处,由人拔弄擦洗,都会有点儿小小的不自在,让人看尽自己纵情欢爱后的样子,也不可能完完全全适应自如。

但阿汉不同,他是完完全全地不在意,好象让人这样服侍,这样擦洗,这样清理,就和平时服侍他吃饭穿衣一样,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对阿汉来说,他们的时代,思想波可以自由地游离于身体之外,人类可以随意更换身体,肉体的一切神密性神圣性都已经不存在了。

来到现世,每一次入世,每一番轮回,所用的肉身,也不过是临时的皮囊,完成论文的工具,把弄脏的工具拿给别人清理,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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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7 05: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流年
阿汉手足折断,一身是伤,本该即刻找大夫来看,只是身上欢爱的痕迹太过叫人难堪(虽然他自己完全没有难堪的感觉。)所以下人们替他洗净身子,换了干净衣服,躺回已整理好的床上,方才请了庄里最好的大夫来。

这庄里的大夫给阿汉把把脉,看看状况,也多少知道怎么回事了,留下了给密处用的药,为他把断折的手脚上好板子,开了些保身的药。原本应该叮咛切忌房事,不过,做主的不是阿汉,而想让狄飞忌房事,这话,谁敢开口,于是也就免了这份麻烦。

阿汉又开始过他躺在床上不下地的休养日子,好在他天性懒散,不以为苦,倒也不放在心上。庄里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又有人专心服侍,日子倒是过得悠闲。

只除了一个半月后,狄飞再次出现,一夜之后,旧伤还没好的阿汉再次伤上加伤。然后又是清洗,整理,请大夫。

再然后,整件事,就形成了一种规律,每隔一段日子,狄飞总要出现一次,每次他匆匆来去之后,阿汉的状况都会极惨。

整整一年,阿汉竟是从没有伤好过。

知道内情却又不敢对外人多嘴的下人和大夫叹息摇头,这年头,想要宠幸真是不容易,便是阿汉身边服侍的人,现在看他的眼神都渐渐有了同情之意。又哪里知道,整件事中,最郁闷的人不是阿汉,而是狄飞。

也许是旧恨未消,也许是因为,的确全庄上下,只有阿汉才能给他在那人面前方有的无力感,也许是因为,他觉得,即然阿汉不怕痛,那索性就放手让他痛。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不服气,阿汉在面对种种折磨的从容。几乎每一次,他被那人激怒,每一次他一片真心被那人轻视,他忍无可忍又不忍发泄在那人身上时,每一次他满腔欲火,却又不忍对那人用强时,都会很自然地去寻找阿汉,然后,在阿汉身上,再次找到更多的挫折,和更深的愤怒。

第一次是一时失控,第二次是有意去找麻烦,第三次是连续失利之后的怒火中烧,第四次之后,基本上也就没剩什么理智了。

一开始只是在那人身边遇上了挫折才会到阿汉身边来发泄,到后来,只要生活中略有愁闷,就会出现在阿汉这里了,再后来,就是没有事,隔了一段日子,他都会忍不住到阿汉那边去。

这样一种奇特不甘心和执念,让他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把他能想到的一切残忍的方法都对阿汉用光了。

打也罢,骂也罢,皮鞭也好,蜡烛也罢,穿刺也罢,束缚也罢,总之他是费尽心机,累死累活,阿汉每每因为觉得无聊,而不捧场地半路睡着。

阿汉从不抵抗,于是一切强暴的行为,倒没了乐趣,阿汉从不畏惧,于是一切的残忍没了意义,阿汉从不哀求,于是,最后他只能脸色铁青得一次次把手指捏得咯咯响。

他也曾要求阿汉做出最下贱的娼妓都不肯做出的卑贱姿态,然后嘲讽他不知羞耻。阿汉满脸讶然地问:“为什么要羞耻?我没有杀人,没有放火,没有做害人的事,为什么要羞耻,姿式是你要我做的,如果你不羞耻,我为什么要羞耻。”

狄飞额冒青筋地问:“我杀人,我放火,所以我该羞耻?”

阿汉点头叹息:“是啊,生命是上天最珍贵的赐物,不懂得生命之美好的人,当然应该感到羞耻,不过你能及时领悟,早早改过还是……”看到狄飞铁青的脸色,他只好及时改口“你放心,虽然道义上你是很不对的,但我不是卫道士,我只是个懒人,最多也就说说,你实在不肯改,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他也曾给阿汉服下过最强的春药,用尽办法挑逗他。他却不知道,阿汉的精神力无比强大,可以轻易忽视肉体的感觉。痛感即然不能刺激到他,同理,快感也是一样的。

即使身体不耐地蜷起,即使四肢不安得燥动,即使秘处,自然地昂扬,他的精神却超然于肉体之外,无比清晰,完全不受影响。

当他冷笑着说:“碰都不碰,你就起来了,果然天生淫贱。”

阿汉居然可以清清楚楚地说:“啊,那主人你也是天生淫贱。”

狄飞大怒:“你好大的胆子?”

阿汉奇怪地问:“难道不是这样吗?我吃了这种药变成这样叫淫贱,你吃了这种药,也会这样的啊?难道你竟不会?难道你竟没有正常的生理反应?这个,难道……”他有些不忍地说“你不行了……”

看到他满脸的同情,狄飞失去理智地扑向阿汉:“你试试我行不行?”

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本来是打算让阿汉被春药折磨地半死不活,开口求他碰他的了。

他当然也曾命令阿汉象他第一次说过的那样,做出亲热的动作和迷醉的姿态来。阿汉是个绝对绝对缺乏创新力却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和模仿力的人(当然,前题是他有心去记,而不是无心去睡)所以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他熟悉人体每一分每一寸,他每一个动作,都直指身体最敏感,最无力抵抗的位置,他的声音无限煽情,他的表情,无比沉醉,就连眼神都一片迷朦痴醉。

如果狄飞以前不认识阿汉,只是第一次与他上床,一定会因为他的服侍而得到最高享受,一定会因为他的表现,而自觉雄风天下无敌,感到无比满足。

但正因为阿汉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让他感觉到,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他并没有任何让阿汉沉迷的力量,所以阿汉的表现越是完美,他的心情就越是郁闷。

而且,阿汉演得是这么好,好得完全看不出一丝破绽,让他在失去自信的同时,也不由怀想,以前他身边所有的男宠和侍妾与他行房时,都是那么沉醉快乐,都说他很厉害,如今想来,说不定全都是假的,全都是骗人的,全都是为了取悦他而做的戏。说不定他根本就是……不行……否则,怎么会连一个小男宠都降不服,否则,怎么会,费了这么多苦心,也难以打动那个人。

极度的郁闷,和失落,让他再次恶狼般扑向阿汉,试图以行动找回自信,当然,最后的结果,还是他一大早灰溜溜一个人逃走。

生活就这样继续着,阿汉受伤受伤再受伤,明正言顺得躲在温暖的床上,不用起来。狄飞越郁闷越折磨阿汉,越折磨阿汉越郁闷,恶性循环越来越严重。

阿汉这个第一受害者完全没有什么愤怒的感情,可是其他的侍妾男宠们,都快急疯了。

一年多的时间啊,主上忙完工务就赶到怡园那边去给那冰人做受气包,偶尔去见见那个整天就会睡懒觉的怪物,除此之外,其他们,别说是沾,竟是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这位已经一年没添新衣了,那个觉得自己的首饰过时了。这一位昨天跟怡园一个管事迎面撞着,居然让一个下人冷嘲热讽了一通。那一个哀叹说,家里的亲戚朋友,再也不上门逢迎了。

这个说,月例减了,那个叹,丫环又调了二个到怡园去。众人怨气冲天,阿汉的门坎再次被踏破。

可是阿汉仗着受伤啊,有病啊,这些理由,连坐起来的功夫都省了,直接躺在被子里招待客人。别人说的话,他有没有听进去,那真是鬼也不知道。

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那位主子当红得宠,却从来不在乎唯一能分宠的阿汉。正如没有人理解,为什么阿汉对那个占尽庄主宠爱的人,不但没有敌意,甚至连一丝好奇心都没有。

然而,现在,指望能在庄主耳边说上话的,有机会动摇庄主心意的,也只剩下这个一年多来,恩宠不减的人了。

只是纵然旁人费尽心机,阿汉却是两耳不闻窗外室,一心只做懒散人。直到一场残忍的谋杀,打破了一切平静。

刚刚还鲜活的身体,就那么血淋淋地躺在了阿汉的面前再无半点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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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受伤
死者无辜地躺在阿汉的床前,刚刚的活泼可爱,已变作沉沉死气。房中一片静寂,鲜血红得触人眼目。

整个房间只剩下一声声嘶心裂肺的哭泣,刺得人耳痛头晕

“小白,我的小白啊。”美艳的如姬摇摇欲倒,满眼泪痕,满腔凄楚,那哭声,实是在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而她的眼睛,只知道痴痴地望着地上七窍流血而死的小猫。

身边两个丫环忙用力扶住她,“夫人,不要太伤心了。”

“是啊,小白它一只小猫,能得夫人这么疼爱,就是死也值得了。”

如姬痛哭不止:“你们哪里知道,它虽然是只猫儿,却通体雪白,说不出地漂亮可爱。这庄里的日子,虽说富贵荣华,却也寂寞凄凉。要不是早早晚晚,有它在我身边陪伴,我早就熬不下去了,谁想到,谁想到……”

如姬掩面痛哭。

两个丫环一起点头:“说起来也怪,那猫儿刚才还在夫人怀里乖乖的,谁知那糕饼一端上来,它就跳起来抢着吃。”

如姬泣道:“都是我宠坏了它,一闻到香气,它就犯馋,我又是什么好吃的都舍得给它的,谁知道……“

她眼神忽然一凛,转头怒视刚刚端糕点上来的丫环:“这糕点谁做的?”

丫环脸色苍白:“大厨房那边许师父做的,公子爱吃,我们每天都去端起过来,从来没出过事。”

如姬厉声问:“大厨房里不有什么人?”

“大厨房从不让无关之人进入,里头有什么人我们不知道,我一直都是在外头接东西的。”

如姬思考了一下,这才问:“你们来的路上,撞着谁了没有?”

丫环迟疑了一下,这才道:“回来的路上,我碰上在怡园做事的小瑛了,说了一会子话,就再没遇上别的人别的事了。”

如姬脸色一变,恨恨地咬牙:“果然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她扭头对着床帐道:“弟弟,你如此宽容大度,可惜却有人生性恶毒,根本容你不得。”

阿汉对于那些莫名其妙扯关系,论排行,赶着叫他哥哥弟弟的若干人等,根本就没分清过谁是谁。刚才那只可爱的小猫在把他的糕饼抢走吃光后,忽然七窍流血死掉时,他倒多少也觉得有些难过了。毕竟这么一只圆滚滚小雪球般的猫儿,实在让人喜爱,叫人很想抱在怀里疼爱一番。

不过,这如姬的伤心涕泣却实在让他有些吃惊,看如姬哭的那个样子,他怀疑就算狄飞死了,如姬也未必会伤心成这样。

不过,众生平等,她就是对一只猫感情比人还深,阿汉除了佩服她境界高,倒也没什么别的意见。

只是如姬哭了半天,阿汉却没精神奉陪半天,渐渐得就又迷糊起来了,所以如姬刚才那句话,他是根本没听清。

如姬说完,只道阿汉就算不暴跳如雷,也得咬牙切齿,谁知等了半天,终于听到了声音,却似乎是微微的鼾声。

如姬美丽如花的脸刹时间扭曲若鬼怪,什么讨好啊,怀柔啊,原定策略早忘个精光,尖着嗓子大叫一声:“阿汉。”

半靠半坐在床上的阿汉正在半梦半醒中,被吓了一跳,忙忙坐正:“什么事?”

如姬咬牙切齿:“姓白的想害死你?刚才要不是我的小白为你挡了一劫,你就……”

阿汉茫然问:“什么姓白的?”

如姬身子一颤,几乎跌倒,也不知道到底恨的是谁,咬牙切齿地说:“怡园那个姓白的?”

“他害我?”阿汉更加茫然“现在是他得宠啊,按我的经验,现在最应该最可能发生的事,是我们陷害他,基本上百分之九十的戏剧冲突都是这么来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他陷害我啊?”

哪一本小说也没说过哪个得宠的小受,偏要害不得宠被冷落的人,不得宠的人联和起来要陷害当红的小受,这倒是最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

阿汉说来自是言者无心,如姬绝对提听者有意,煞时间脸色一片惨白。

不知道是因为仇恨,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她说话的时候,声音竟在颤抖:“小白是吃了你要吃的糕点才出事的,拿糕点的人,曾经碰上过姓白的手下,若不是他下毒,又会是谁?”

阿汉摸摸鼻子:“是吗?难道我其实也是很得宠的。”

他也没注意如姬几乎气晕过去的表情,唉,果然得宠是会有是非的,所有故事中的小受一得宠就要被明刀暗箭当靶子了,唉唉唉。罢罢罢,被人下毒陷害是主角的宿命,也就不用太奇怪了。

如姬气得手指发抖,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弄明白重点在哪里:“他如今要害你,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阿汉愕然了一下“这个,他要害我,这只是推理,疑罪从无,没有证据,不能认定为事实。”

如姬气得脸色铁青:“他存心害人,哪这么容易叫人抓住把柄,你要不反击,只怕他不会收手的。”

阿汉再次抓抓头:“那……以后,我吃的东西大家注意一点,不要让别的人或小猫小狗碰。”

如姬等待着,房里所有人都等待着,然而,再也没有下文了。

过了很久,如姬才诧异地问:“就这样。”

“是啊,就这样。”阿汉道“我知道你为你的猫,误吃我的东西而死感到难过,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这种现象了,你可以放心了。”

如姬一个踉跄,她已经理智全失到想要扑过去,掐住阿汉的脖子大声叫喊:“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需要讨论的是什么……”

然而,在她将要做出可能的粗暴行径时,阿汉身边的侍从已经及时冲过来挡在了床前。

对于日夜随侍在阿汉身边的人来说,他们多少已经了解到自家主子那气死神鬼的本事已经多么可怕了,如姬夫人不怕死,他们可不敢让这位主子被磳破一点油皮。

如姬堪堪被架住,阿汉只觉困扰不堪,不过是一场很平常的拜访,怎么又是死,又是毒,又是哭,又是闹的,他正犹豫着,不知此时送客是否无礼。

外面忽传来一声大喝;“阿汉公子,庄主有请。”

众人皆是一惊,狄飞虽常宠幸阿汉,但每一次都是自行前来,从来不能曾召过阿汉前往。至于以前和别的侍姬有过的游园啊,舞乐啊,饮酒啊,取乐啊,等等活动,自从怡园那位主子来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自然就不需要召人却助兴了,这一番有别以往的举动,令一众下人都是愕然,如姬本来就很已又青又白的脸,更加难看了几分,让人一见之下,很容易对狄飞的眼光产生极大怀疑,怎么居然曾经宠幸这么恐怖的女人。

至于阿汉他唯一的反应,只能是打着呵欠,有些埋怨狄飞多事,却又很尽男宠职责地懒洋洋下床了。

*****************************************************************

阿汉公子,事关重大,老夫不得己伪传庄主之令,请你到来,还望你不要见怪。”白发白眉白须的老人神色凝重地说。

阿汉为他那同传说中古代圣诞老人一模一样的长相大感惊奇:“你是谁?”

老人一愣:“事态紧急,公子不要开玩笑。”

阿汉讶然:“我问你是谁?这是开玩笑吗?”

老人露出审视的表情:“你真的不认识我。”

阿汉诚实地点头,十分忠厚老实的表情,让人很难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老人眼中精光一闪,有着隐隐的怒气。他是谁,他可是名动天下的擎天庄的副庄主,庄中偌大基业的第二号人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狄飞对他也客气三分。

庄里上上下下,就算没见过他的人,一看他这白须白眉,貌似神仙的样子,也能认得他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就算是怡园那位主子,待庄主都不假辞色,见了他,也多少保持一点礼仪。

偏这个小小男宠,仗着庄主的几分宠爱,竟似连他都不看在眼里了,此人到底是真认不得他,还是假认不得他,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明显从来没在乎过他这响当当第二号人物,不但没见过他的面,倒似连他的样貌长相,也从没认真打听过。

如今看来,今日之事,他愿也罢,不愿也罢,都由不得他不做了。徜能立功,是他的造化,要是丢了性命,那也不过是他的命数。

老人心间沉吟,脸上却是神色不动:“阿汉公子,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庄主受了重伤。”

阿汉吓一跳:“他受伤了,严不严重,不会死吧。”

老人自是不知道,阿汉纯是担心万一狄飞死了,没有人管吃管住了,只是因他那没有教养的话而皱了皱眉,

真个不学无术,死不死地挂在嘴里,连一声无恙都不会说。

“这正是我们所担心的。庄主内外伤极重。却不肯让大夫看诊,也不肯上药裹伤,若就此恶化下去,只怕性命也将不保。”老人面色凝重。

阿汉愕然:“为什么他受伤不肯医?”

老人苦笑:“说起来,这也是庄主一直以来就有一个古怪的习惯。受了伤之后,绝不看大夫,甚至不许身边任何人靠近,若是有内伤需要调息,就把所有人都赶得老远,他自己运功,旁的人,便是连看一眼,都会有性命之忧。若是外伤,则更加不管不顾,只由着伤口自己止血结痂罢了。至于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们这些下属也实在并不知晓。庄主武功绝代,素少受伤,我们当下属的平常自是不好说什么。但这次情况不同,庄主中了关东七大高手的连手伏击身中三掌二指一腿,而刀伤剑伤暗器伤竟不可计数。庄主却还是如以往一般的倔强性子,自己回了他的擎天园,把所有下人都远远赶开,严令进入者死。我们不管怎么劝,他也不让我们叫大夫来看视。别说他的内伤极其严重,而一身外伤也颇为可怕,若不处理,只怕……”

老人说到后来,眉眼之间,无限忧愁,堂上其他人的表情,皆十分沉重。

若说他们关心狄飞的生死安危,自是没错的。

擎天庄好不容易从五大帮的打击中翻身过来,如今是一方之霸,而今堂上众人,哪个不因此受益,身家财产,权势富贵,皆无比丰厚。若此时狄飞有个三长两短,天下各大势力乘人之危,群起而攻,他们眼前拥有的一切,转瞬便会化做流水落花去。

阿汉岂知众人这么深的私心,只是点点头:“我明白了,那叫我来做什么?”

“庄主严令,我等下属不敢违背。只是庄主的性命又是天大的要求,耽误不得。我们只得请来阿汉公子,庄主对公子素来宠爱,公子若是肯进去相劝,庄主便是生气,想来也不至于将公子如何。”老人温和地解说着,有关这些年来,在狄飞受伤期间,不应召而入,或是被他们强行命令硬着头皮进去的弟子,是怎么被打得胁碎骨折,死无全尸的,他是一句也不会提的。

“可是,怡园的白公子不是比我还得宠吗?为什么不找他?”阿汉的问道。

老人叹息一声:“公子也该知道,怡园那一位,性子素来冷僻,只怕对庄主的关怀,未必有公子深切。”

四周众人一起点头:“是啊,谁还能比阿汉公子更关心庄主呢。”

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自然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番话了。

开什么玩笑,找那位去,那位公子,见了庄主,从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听说庄主要死了,没准他比谁还高兴呢。

再说了,万一庄主一生气,一失手,把他打死了,回头问我们要人,谁交得出?

那可是庄主的心尖尖,命根子,谁敢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你虽说也常被宠幸,可真以为咱们是瞎子聋子,真当我们是那些不受宠耳目也不灵通的男宠或侍姬,哪一回他从你那出来,你不是伤得起不了床。可见,庄主就算喜欢你,怕也有限得很。

说起来,象你这种只会吃了睡睡了吃的东西,死了也就白死,正好省了粮食了呢。

阿汉听不到众人的腹诽,只觉他们讲得有理,便点了点头:“明白了,我该怎么做?”

老人大喜:“阿汉公子答应了。”

“当然答应,他要死了,我可活不成了。”没吃没喝自然是活不成的。

只是,这话听了却实有同生共死之意,就连老人也愣了一下,略略迟疑,这才道:“请公子入擎天园去,劝庄主接受大夫的诊治,要实在劝不动庄主,至少要让庄主上药裹伤。”

阿汉点头,毫不迟疑道:“行。”

为了他吃饱喝足,猪一样的幸福人生,有什么是他不敢做,不能做,不愿做的呢。

所以,很快,他就带了最好的伤药啊,布条啊,灵芝啊,雪莲啊,人参啊,外加一堆各种各样,冒着不同的香气或是臭气的所谓各类灵丹妙药,走过了擎天园。

不可否认,狄飞很没有取名字的天份,自己的基业叫擎天庄,他的园子叫擎天园,他的住处叫擎天楼,完完全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创新精神。

擎天园说是一个园子,其实一进园门,就是一大片池塘,仅留一道小桥通过。

正值夜深之际,天地寒彻,池水上似有一丝薄雾笼罩,小桥在雾中,似见非见,似有若无。阿汉渡桥而过,在这烟尘浓雾之间,倒似凭虚步空,涉水而行。

穿过小桥,便是一大片花地。没有任何名贵的花草树木,倒似山间最常见的野花闲草,在浓雾中,淡淡开放。

每一步踏下去,都是柔软的,不知已踩坏多少花草的生命,每一步行去,都是冰凉的,带着露水的花木悄悄湿了衣襟。

若是换了旁人,不知会生出多少情怀,几番暇想,

可惜阿汉是个天生迟钝的家伙,全无一丝诗意情怀,就这么横行直入,推开大门,走进空无一人的大厅,步步上高楼,按照那白头发老头的指点,找到他要找的房间,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户,眼前是漫天漫地的黑暗,以及黑暗中,灿然生光的一双冷酷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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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孤狼
很多人都知道,血修罗狄飞有个受了伤,绝对不许人靠近,不许人治伤的毛病,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这个怪脾气是怎么来的。

他还记得他幼年的时光,还记得那日日在鞭子下练功的苦难日子,弟子们优胜劣汰,弱者就算被强者打死,也不算什么大事。幼时一起练武的师兄弟们,一个个死去,随着时光流逝,已经不大记得清容颜了。唯一永生不忘的,是那个他一直爱惜照顾保护的小师弟,在他于一年一度同门比武中,好不容易击败若干敌手后,却跳上台来,挑战已经受了无数内外伤的他。

是怎么遇上小师弟的,是为什么觉得他比别人好,为什么不忍心看他受欺负,为什么要尽力帮他护他,都已经忘了。

忘不了的是擂台上,招招式式的无情攻击,忘不了的是每一击都对准他的伤处,迫他忍受无以伦比的肉体折磨,忘不了的是那疯狂的叫声,你是最强的,打败你,我就是最强的,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我,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忘记了他是怎么带着身伤心伤在所有同门师长的冷眼中,与自己所保护的人周旋的,忘不了的是,他徒手穿过小师弟的身躯,死死扣住他的心,然后,毫不留情地捏紧。手里的热,鲜血的红,小师弟绝望而怨毒的眼,他都已不记得了,记得的,只是冷然一击时,冰雪般的心境。

这么多年的江湖争杀,无数的苦难,无数的艰险,他都已淡忘了,唯一记得的只是,永远,永远不要示弱于人,永远永远,不要让人看到你软弱的样子,永远永远,不要让人觉得,某一刻的你,弱得只要轻轻一击,就可以被摧毁。

因为,人心太过软弱,软弱得不能抵抗任何诱惑。因为,人性本来是恶,只要一个小小的契机,人就会在转瞬间,变作魔鬼。

所以,他学会了,伤得越重,表现得越若无其事,身体越虚弱,笑得越是傲岸自得。受伤的时候,他总是斥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有时候,他伤得很轻,却假做很重,引得旁人自以为得计,乘虚而入,被他随手斩杀。

他刻意做几件佯伤诱敌或引诱自己人露出真面目的事,然后用最残忍的手段来杀戮折磨,并故意把这行径宣扬得天下皆知。

果然,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敢在他受伤时,不经他呼唤,来到他的身边,不管是伤是真重还是假重,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然而,他的阅历终究不足,他的心,终究还有温暖柔弱的角落。他还记得那个灯火下盈盈微笑的女子,崇拜他,爱慕他,称他为主上,视他若夫郎。为他荐枕席,为他战江湖,为他做羹汤,为他缝新衣,然后,为了他大战后一身的伤痛,泪落如雨。

是受伤让人软弱吗?是痛苦让人无法拒绝别人的接近吗?他还记得那女子是怎样无限关心,把最烈的毒药,当做伤药,洒在他的伤口。

在他被万蚁噬身,钢刀剜肉的痛苦折磨时,在他真气消退,胸闷欲呕,根本无力做战时,四面伏兵尽出。

他已看不到那女子美丽的容颜上得意的笑容,他已听不到那女子银铃般笑容里的残忍恶毒,他看不清,也听不见。他不能思考,他无力逃脱。

于其说是凭着毅力苦撑,不如说,他是凭着狼一般的本能在拼命。狼的狠,狼的拼,狼的悍,狼不惧死,所以,他竟然没有死,即使如今回想,他依然惊奇,在那种困境中,他竟得不死。

虽然那一战令得他遍体麟伤,虽然那一战使得他足足休养了半年才慢慢复元,但他终究没有死。

只是,从那之后,他那受伤后再不容人接近的怪僻,从此真正牢不可破,只是,从那以后,再重的伤,他也不肯用药。

他知道,声名赫赫又如何,天下惊惧又如何,在骨子里,他不过是一头孤独的狼。受了伤,只会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悄悄地疗伤。

再重的内伤,只要够坚持,总能压得下来,再重的外伤,由着他去吧,血自己会止,伤口自己会结痂,狼的命,从来都是贱的。生生死死,由天命去吧。

这人世间,没有任何他相信的人,他也不期望别人相信他。

他得到世人最艳羡的权势地位,但是,他从不知道自己要那权势到底有什么用,只是,生命如此漫长,即然争权夺利可以打发时间,那么,就去争夺吧。

他有无数下属,但是,他从不相信他们,他只觉得,那不过是交易,他给他们权势富贵,他们回报以暂时的忠诚,如果有一天,他不能给予这权势富贵,或别人给的更多,那么忠诚的转移也是理所当然。

他不怕背叛也不恨背叛,因为,早已不再期待忠诚,如果一个人,会因别人的背叛而死,那也只是因为他的愚蠢,怪不得旁人。

他有过无数姬妾男宠,无数床上欢愉,但他从不让任何人为他生下血脉,他没有亲人,也不需要亲人。因为,他自己也不被人任何人需要。

他只是一头孤独的狼,受了伤,只要一个人,找一个冷清的地方,悄悄得躲起来,等待着,他在人前,只能是风光的,威严的,强大的。他的软弱,他的无力,他的孤单,他的寂寞,他不允许任何人窥看。只除了……

这一次真的伤得很重很重吧,重到他回来时,竟在怡园门前止了步,有那么一刻,他真得很想进去,很想最后看一看那个人,最后听他说一句话。

这一次,真的伤得太重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下来。然而,他也并不是十分在意。只是那一瞬在怡园之前踌躇却终究让他感觉到了痛楚。

只是,依然没有进去。

男儿于世,岂能以伤口示人,行祈怜示弱之事。

在他风光万丈时,他愿把所有的的珍宝都献出来博那人一笑,在他凄惨无奈时,他所能选择的,也只能是一个人,独自看着伤口慢慢流淌热血。

最终,他依然不需要任何人,正如任何人都不需要他。

没有了他,擎天庄的人,依然会在这个名利场中,继续追逐争斗,没有了他,那些口口声声,爱他爱得要死的男人和女人们,依然可以带着他们多年的积蓄,好好得活下去,也许会找到另一有权势的人,对那人说,爱你爱得要死吧。

没有了他,那人,或者更快活一些。

他在黑暗中独自思考,身体的痛楚已经不再重要了。努力了许多次,依然无法顺利让真气在体内运转周天,只是气息越来越急促,只是,觉得,天地之间,很冷,很冷。

他慢慢地蜷起身子,如同那些没有出世的婴儿,无助而柔弱,只是四周是空旷寂寞的暗夜,而不是母体无尽的温暖。

他在黑暗中冷酷而讥诮地笑了。他伤得重,所有人也知道他伤得重,可是,有以前无数先例可循,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别人依然不敢进来,不敢靠近他。

也许他就这样,在这黑暗而冰冷的世界里,一个人,一点点得死掉,让尸体一点点得僵硬,过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后,才会有人壮着胆子进来,看见他,也许已经腐烂生蛆的尸体。

他在心中轻轻叹息,到底,还是失败的人生啊,最骄傲的狼,在死去时,也懂得找一个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独自归去,再不让人寻到它的尸体。可惜,他却连如此简单的事,也无法做到了。

门开的声音让他凛然一惊,猛然睁大眼,却觉眼前晕眩阵阵,他根本已经无力看清黑暗中正渐渐接近的人影。

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只是,即然进来了,那么,不是他死,就是那人死,结果已定,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了。

他闭上眼,冷静地调均呼吸,冷静得运起最后的内息,抬手一掌劈出。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别人的。来的若是关心他伤势的下属,明知他的禁忌还要进来,死了活该,来的若是想乘他受伤取他性命的刺客,这一掌肯定伤不着人,死的应该就是他。

不过,谁死谁活,重要吗?

他微微冷笑,然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主人,你不会死吧。”

心间微微一惊,脑子还没有思考,手却自然而然地一偏,当胸的一记重击,擦着阿汉的肩头过去了。

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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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7 05: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疗伤
阿汉闷哼一声,跌倒在地上,手里一堆瓶瓶罐罐药粉纱布掉落一地.他心痛得大叫,也顾不得肩头疼痛,手忙脚乱地收拾,一边又有些放心地喊:“主人,你力气还这么大,应该不会死吧。”

狄飞咬了咬牙,暗暗咒骂自己,刚才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移开掌力,居然没把这小子劈死呢?这人一张嘴,就足以把人气死。

阿汉怀里抱了一堆东西,重又小心地靠近狄飞。

狄飞在黑暗中冷冷瞪着那渐渐接近的身影,嘶声道:“出去?”

阿汉叹气:“主人,如果你乖乖吃药上药,我立刻就出去。”

狄飞慢慢地捏紧拳头,在黑暗的至深处冷冷地笑。

阿汉已来到他身边,轻轻放下手上的东西,伸手想要去碰触那带着冰冷气息的人,然后,胸前传出骨头折断的脆响,整个人飞了出去。人向后飞跌,耳旁掠起的劲风中少不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不走,就死。”

“砰”得一声之后,阿汉重重撞到墙上,然后慢慢滑跌下来。而狄飞也在尽一切力量压抑着不能控制的喘息声。慢慢收回刚刚击中阿汉胸口的右掌,用左手握住,整个感知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直到低低的咳嗽声微微惊动他,抬眸间,隐约的黑暗中,那小小的影子慢慢挪动起来。

狄飞闭上眼,慢慢吸气,一定一定是他受了重伤,力气不足,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心软或任何别的原因,才没有尽全力,竟然让那家伙活下来了。

阿汉慢慢地试着动了动身子,想要站起来,然而胸口惊人地痛了起来。骨头断掉甚至移位的痛楚倒无所谓,但是被击断的胁骨没有处理,任何稍大的动作,都会让他的断骨,不断刺痛他的内脏,稍一不慎,体内的脏器可能会刺出重伤,这种可怕的伤痛,才让阿汉也微微皱起了眉。

他不敢站起来,也无力站起来,只好慢慢得向狄飞爬过去,不敢有较大的动作,他一边爬一边剧烈得咳嗽,不得不用手掩往嘴唇,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不断得落在手心上。

狄飞森冷地再次说:“出去。”

阿汉叹气:“主人,我真的很想听你的话……”一阵猛烈的咳嗽让他无力把话说完,好不容易等到咳嗽完,才能喘息着说“可是,如果你不治伤,搞不好就会死掉的。”

“你真不怕死。”狄飞尽力让语气冷漠而威严,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才强行击出的两掌,已经把他最后的力量全部用尽,现在,死亡的威胁也就只能嘴上说说罢了。

阿汉继续叹气:“我怕死,所以才不能让你死,你死了,没有人管我,我会饿死的。”

狄飞为之气结,啊啊啊,刚才看到他一边咳嗽一边爬过来的时候,自己肯定没有感动,绝对绝对没有一丝一毫愚蠢的感动。

阿汉慢慢地爬到狄飞身边,伸手摸索着想要查看他的伤:“这地方怎么连蜡烛也不点。”

狄飞愤怒得抬手想挡开他:“你走开。”

阿汉便适时握住他的手。

狄飞忽然一颤,那突然间从指尖传来的温暖,让他清醒得意识到,在阿汉来到之前,自己的身与心,有多么冷,多么寒。而指尖感觉到的温润,让他确定那一定是咳嗽时吐在掌心的血。

他才莫名地一闪神,耳边忽听到一个尽量温柔的声音:“乖,别怕,吃药一点也不苦的。”

刹那之间,狄飞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吐着血去撞墙了事。天啊,为什么他要为这种白痴走神。

他奋力想抽回手,然而让他惊愕的是,就连这样的力量自己都已失去,就这样被阿汉死死抓着手,继续劝他治伤:“我知道每个人的意志都应该遵重,我知道,就算有人活得不耐烦了,一心要找死,那也是他的自由,不过,我真的不能让你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活?”

为什么明明应该很感人的话,狄飞却莫名得觉得,自己应该恨得磨牙才更加合适,合理。

但是,此刻他的身体软弱得根本无法抗拒,如果这个人硬要给他上药,他也无力拒绝。

心中怒愤如火一般烧灼着他的心,对他来说,情愿伤重而死,也不要无能为力地任人摆布自己。怒极之际,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一件极遥远的事,忽然轻声道:“你真的想要治好我?”

“是啊。”阿汉连声说。

“好。”狄飞冷冷道“脱衣服。“

阿汉一愣。

狄飞一字字道:“同我行房,我的伤就会好.“

阿汉又是一怔,没立刻答话。

狄飞冷笑:“你不是想要救我吗?”

阿汉摸摸头:“嗯,那个,真的能治伤?”

“别人不能,但是我能。”狄飞那冷酷的眸子,在黑暗中,闪过冰冷的异色。

若是旁人,听到如此荒堂的建议,断然不会相信,但阿汉却没有怀疑别人的习惯,刚才多问一句以确定,已经是很难得的了。即然狄飞这样说,他便再不迟疑,真的立刻宽衣解带。

黑暗中,狄飞看不清他的动作,只听得到悉索之声,他极缓慢,极冰冷地说:“我伤得太重,没有力气,所有的事,都要由你来做。”

阿汉嗯了一声,没有半点置疑。

狄飞自己却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阿汉胸口骨头断了不止一根,若真的行房,让他做为承受的一方做尽主动的事的话,必有许多极大的动作,那样的痛苦,就算是最硬郎的铁汉,也会恨不得死掉算了,阿汉他再能忍痛,也应该……

思索在这一刻忽然停顿,因为一个温热的身体就在黑暗中悄悄得贴近过来。两个身躯无比亲密地接近在一起时,那无穷无尽的温暖,让他的身体自然地违背自己的意志,去依偎去拥抱去融入。

那温暖的唇从什么时候,开始由额头,徐徐下向移去,那神奇的手,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从肩部向下滑落。

狄飞在心中冷笑,是啊,差点忘了,这小子,也是男娼馆出来的,就技巧来说,永远不会差的。

他听见低低的闷哼声,他知道,身体极度的纠缠,必是又让那人的内腑被断骨刺痛。然而,除了那几乎微不可闻的闷哼声,怀中身体本能得微微颤抖,几乎让人无法查觉他的痛苦。

极尽热情的拥吻,柔若无骨的身体,悄悄游走的手,正在褪去他的衣服,然而又悄悄僵在空中。

狄飞微微冷笑:“就算是衣服被冷去的血糊住,撕开就是,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不怕痛吗?”

那双手如奉纶旨,用力一撕,狄飞痛得微微颤动一下,暗自咬牙,小子,用得着这么听话吗?一报还一报,他忽得双手抱住怀中人,在地上猛然一滚。

双臂间的身体极剧烈得颤动一下,那极力压抑的低低呻吟,让他升起极度的满足感。

他在黑暗中狰狞地笑着,向那最温热的方向深深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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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温柔
阿汉觉得,他长久的生命中,从来不曾如此疲惫过,醒来的这一刻,眼皮重得让他怀疑自己也许根本没有力气睁开.

已是清晨了吧,似乎有淡淡的阳光照进原本黑暗的楼阁中,只是,头晕眼花,根本看不清阳光下那挺身而立的人.

他动了动嘴唇,想呼唤一声,却觉得,连发出声音都是十分辛苦的事。直到那张脸慢慢地凑到面前,他才勉强认出狄飞的面容。

昨夜还应该是伤重待死的人,今天居然出奇得神清气爽,眉眼清明,看不到一丝一毫重伤疲惫的样子,只是脸上却带着明显的讥嘲之意:“醒过来了,感觉怎么样?”

阿汉轻声唤:“主人。”声音微小地几乎听不见。他试图坐起来,却发现,丝乎连移动一下手指,都无比艰难。

就连痛楚都非常非常得迟钝,只是觉得很无力,很无力,很累,很累。仿佛全部的生命力在一瞬之间,被抽取了个干净。让人什么也不有想,什么也无力做,只想就此昏睡,沉入最深的黑暗世界,直到天荒地老,再不醒来。

这种感觉和他平时贪吃贪睡,享受人生,只想睡在温暖的被子里,永远不起来,感觉截然相反。

阿汉略略有些不解。虽然他昨晚骨折了,虽然,一夜欢爱,使他伤上加伤,但以他的精神力,纵然稍觉痛楚,也可以尽力忽略这种痛苦,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昨晚主人没有多少力气,并不象平时寻欢那样粗暴无情,也没刻意在他身上增加别的伤口,为什么竟然会……

一夜之后,狄飞已然神完气足,冷冷看了看阿汉:“这就是你不知死活的下场。”

阿汉略觉茫然地看着他,时间久了,眼前的一切勉强可以看得清楚了。狄飞就那样赤裸着身体,居高临下望着他。原来行房能治伤,这事竟是真的,一夜之间,奄奄一息的人,竟象奇迹般得大有好转。不过,估计这这种事只能治内伤,不能治外伤。狄飞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却还一样狰狞可怖。因为昨晚一直在剧烈运动中,所以伤口的血液无法凝固,到现在,他身上仍有许多地方在滴血。

不过,狄飞显然不把这些小伤放在心上,只冷冷看了看阿汉,就径自走开,这里是他的房间,随便就取了几件替换衣服准备换上,若不是他的耳目极灵敏,几乎就听不到那一声,微弱得几至不可闻的呼唤:“主人。”

狄飞挑挑眉,转身:“你还想说什么?”

阿汉慢慢地用手撑着地,想要坐起来,这么简单的动作,他做来却无比缓慢,他可以忽略胸口传来的阵阵痛楚,却无法让酸软无力的身体,做出超出他极限的动作。

狄飞冷着眼,静静地看着他的挣扎和努力。

很久很久,阿汉才能勉强坐起身,他满头都是大汗,动作极之缓慢,但却持续不懈地在地上慢慢向前摸索,捡拾。有的时候,不得不依靠双手的帮忙,以爬行的姿式,才能到达他的目的地……短短几步之外。

狄飞看着他慢慢地,把纱布,伤药,一一捡在手里,看着他,慢慢抬头望向自己,很慢很慢,扶着墙,支撑着站起来,然后在向自己迈步的那一刻,重又跌倒下去。

那样重重的一跌,狄飞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重重一震,他胸前的骨头还是断的,这么剧烈跌倒的动作,稍一不懈,就可能让他的某个脏器被生生刺穿。

眼看着阿汉的脸苍白中透出惨淡的青绿,他一手仍然捧着那些药,一手开始颤抖着扶着墙,试图再次站起来。

狄飞浓眉紧紧皱起,终于大步走近,扶住他已经完全不受意志控制,正在剧烈颤抖的身体:“你要干什么?”

阿汉松了一口气,想要回答,却觉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慢慢得用打哆嗦的手打开药瓶,把药粉往狄飞正在流血的手臂上洒。

曾经有过的记忆如此鲜明得在脑海中浮现,狄飞不由自主,微微一颤,然而,他即没有松开手,也没有推开阿汉的手。

他静静得看着药粉零零落落洒在创口上,他静静看着阿汉用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且没有半点力气的手试图为自己的包扎,却又一次次失败。

良久,他才轻轻问:“你这样,就是为了给我包扎伤口?”

“嗯。”阿汉尽量用最不费力的声音回答。

“你没发现,我已经没有大碍了吗?”

阿汉不得不打起精神,却又实在有气无力地说:“可是,你还是在流血,我答应过,一定要让你处理好伤口的……”

除了虚弱,还是虚弱,除了疲惫,只有疲惫,阿汉明明累得只想放弃所有的意识,就此沉入长久的休眠,偏偏又死死挣扎着不肯闭目,只因为,他眼前,依然有鲜红的血在流淌。

狄飞木然看着他继续与虚弱的身体抗争着,完成为自己治伤的工作。这个笨蛋难道没发现,他的身体状况,比我糟糕了多少吗?

他慢慢地咬了咬牙,然而,出口的却是:“你累了,就睡吧,伤口我自己包扎?”

阿汉一惊,露出欣喜的一表情:“你答应处理伤口了?”

狄飞点点头。

阿汉立刻抓紧机会谈条件:“要好好治伤,要看大夫?”

狄飞露出忍耐的表情,略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阿汉对他笑了一笑,在下一刻,完完全全沉入了黑暗世界里。在狄飞的怀抱里,手足垂落,低下头去。

这短短的一瞬,狄飞心头一跳,几乎以为,这个虚弱到极致的人就这样在自己眼前死去了。那么微弱的呼吸和那几乎感觉不到的心跳与脉膊,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还是一个活着的人。

那么久那么久,他一直期待看到阿汉软弱的样子,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凭真本事让阿汉晕过去,然而,这一切发生在眼前,他却发现,其实,自己并不是特别高兴。

在园外等了一天的庄中高层人物,终于在黎明时分,看着他们的主人抱着那个小男宠走了出来。主人神清气爽,举步从容,完全看不出丝毫重伤的样子。看来,昨天的伤,也只是表面上严重罢了,根本不能真正影响到主人。江湖一直传说,血修罗狄飞的伤势轻重,根本没有人能看得出来,每一个想乘他伤重杀死他的人,最后的下场是自己伤重而死。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大家感叹着,互相给个眼神,咱们这位主子,果然深不可测。至于他怀中那个生死不知的人,就没有谁会付予多少关心了。

阿汉不知道是狄飞一路把他抱回去的,阿汉不知道狄飞叮咛了自己身边的人一些什么,阿汉不知道,自己晕迷了足足十三天,不管什么灵丹妙药,灌下去,一概吐出来,阿汉不知道,除了狄飞之外,几乎每个人都认为他是死定了。

再强大的精神,也需要身体来负荷。精神力可以漠视一切伤害与痛苦,却无法超越身体的极限,当身体因为用尽所有生命力而无法再维持清醒时,纵然拥有神祗般强大的精神,也终将无所依归。

直到阿汉醒来,那软弱虚惫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不同于以前他因为懒散而喜欢赖床,现在,就算外面有再好的阳光,他也没有力气,没有意愿,从床上起来。

以前,除了睡觉,他最喜欢吃吃喝喝,现在,就算世间最美味的食物放在他的面前,他也没有食欲。

然而他身边的下人,却似乎异常强硬,不管他乐不乐意,该吃的,该喝的,确定对身体有补益的东西,就算他不肯,掰开他的嘴,也要硬给他灌下去。

多日来,狄飞没有来探望过他一次。阿汉也没往心里去。相比以前的懒散,他现在是什么也不做,却整日疲惫不堪,什么事也没有力气想,没有力气在意。

他自然就更加不知道,几乎每天自己这边的管事都会亲自向狄飞报告有关他身体的情形。每一次,狄飞都只是面无表情的听,只是偶尔下几道极强硬的命令。

“不管他喜不喜欢,大夫开出来的药和食补的膳食,一定要按量给他灌下去。”

“不要理他赖不赖床,外头阳光好时,用绳子子绑也绑他出来,在阳光下走动,他走不了就扶着他,他站不住,坐在椅子上推也行。”

无论如何,在狄飞的强硬处置下,阿汉的身体在两三个月后,终于开始渐渐好转。只是,似乎上天也看不得阿汉慢慢复原,继续过他猪一般于世人无益的生活。

于是,在某一个深夜,全庄的第二号人物,那个眉毛胡子全都白白的老头,亲自来到了阿汉的房间,抬手间,几个侍夜的下人,全都被点中睡穴,沉沉睡去。

而本来沉睡的阿汉却被叫醒,眼睛还不及完全睁开,意识还迷迷糊糊之际,已听得一个声音道:“阿汉公子,主人又受了伤。”

阿汉睁开眼,有一瞬的茫然,然而他立刻明白了过来,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得起床。他的动作依然不太利索。

老人看看他显得病恹恹的神态,微微皱眉,却也一样不说话,只静静旁观。只是是待阿汉穿好衣服,下床走路,走得太慢时,他才有些不耐烦得一伸手抓起阿汉飞掠起来。

劲急的夜风中,阿汉好奇得问:“为什么主人又受了伤,不是说主人很厉害的吗?怎么老是受伤?”

“最近几乎每隔几天,就有江湖上顶尖的高手来找庄主决斗。庄主上次受伤,虽然不太严重,到底没有全好,屡次与人决斗,元气一直不能复元,便是铁人这连番决斗下来,也终是撑不住的,直到现在,才受重伤,已是极了不起了。”老人神色倏然沉重下来“说起来江湖人士对庄主素来的敬畏三分的,不知为什么最近会有这么多人来挑战。我们怀疑是庄主曾受重伤的消息泄露出去了,但关系庄主伤势之事,我们一向是全力保密的。此事当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这一次为了确保消息不外泄、我不得不让其他不相干的人全昏睡过去,公子莫怪。”

阿汉听得莫名其妙:“即然受了伤,为什么还要不停得和别人决斗?为什么人家要决斗,就一定要应战?”

老人则是更加莫名其妙:“人家要决斗,我们怎么可能不应战?庄子的威名还要不要了,庄主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江湖巨擎的身份还要不要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觉得对方完全无法沟通。

此时已至擎天园外,照例大包小包大瓶小瓶的药物往阿汉手里塞。阿汉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径自进去。

静静盘膝在黑暗中运气疗伤的狄飞,再一次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再一次看到房门被推开,今夜月色极明极亮,一个似乎是极弱小极伶仃的身影,踏着自外而入的月光,很慢很慢得走进来。

狄飞觉得自己应该惊奇,经历了那么严重的教训,他怎么还敢来。狄飞又觉得自己完全不该有一丝惊奇,这个时候,这种情形,能够自黑暗中踏着月光走近他的,也只能是那个人。

阿汉走得很慢很慢,但到底还是到了狄飞身边。“主人。”他轻轻唤,带些欣喜:“今天没闻到血腥气,你伤得没有上次重吧。”

狄飞沉默不语,不知为什么,忽然不想回答阿汉任何问题。

阿汉见他不应答,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弯下腰,把手上的若干东西全都放下然后开始脱衣服。

听到宽衣之声,狄飞那沉寂不动的身躯猛然一震,忽然爆发般一跃而起,一把抓住阿汉,力量大得几乎要把他揉碎了:“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

“给你治伤啊?”阿汉很平常也很不解得答“你不是说这样能治伤吗?而且上次效果那么好?”

狄飞气得莫名得颤抖起来:“你到底是不是白痴,上次我好得那么快,你却变成那个样子,谁都知道,是我吸了你的精气真元造成的?”

阿汉茫然不解:“你吸我的精气真元?”

狄飞气得咬牙切齿:“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精元,而邪派常用交合之法,采旁人的精元,以增自己的功力,以左道旁门的采补之术,直接吸走健康者的精元,可以比任何灵丹妙药更有效得治疗伤势,使人快速复元,只是被吸者,重则当场身亡,轻则终身瘫焕,就算再好一点,没死没残,也必要短命许多年,你知不知道?”

他说得如此愤怒,如此激动,阿汉听得却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说行房能治病,原来这叫采补啊?”

狄飞冷下眼,松开手,因为忽然远离那温暖,让他的手心空空寂寂,他闭上眼,沉下心,等着那寒夜中的温暖在彻悟后迅速离去。

然而,下一刻,一个赤裸而滚烫的身体,就这样将他紧紧拥抱住。

狄飞猛然一震,那剧烈的震颤,让他以为,一颗心将要跳出胸膛,他脱口再次问:“你想干什么?”

“给你治伤啊。”阿汉再次回答,答得简单直接“即然采补能治好你,那就太简单了。”

黑暗中,那仿佛比千个太阳更炽热的唇吻下来,深深重重,缠绵无尽。

狄飞死死咬牙,他想推开这个疯子,不知为什么,几十年的功力仿佛在一瞬间消失怠尽,他手脚僵木得任凭那温暖丝丝缕缕侵入他孤绝的身躯,无情得一寸寸赶走原本的冰寒。

那手温柔而灵动,巧妙地点燃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那唇炽热而温暖,由额头慢慢滑向颈侧从最敏感处一点点移动,慢慢到了他的耳垂,轻若游丝的声音响起:“主人,我求你一件事?”

狄飞依然咬着牙,僵硬着声音答:“你说。”

阿汉难得求他,若是以前,他会得意他会冷笑,而此时,他却只想静静凝听,因为他知道,这个的请求,必定和他所想的,所以为的,任何正常人有可能提的,大大不同。

“如果,下次你再受伤,不要找别人,不要对别人用采补之术,来找我吧。”阿汉想了想,又补充“在我死之前,来找我吧。”

狄飞抬手,再次抓住紧贴住他的胴体,声音莫名得有些嘶哑:“你知道你这样活不长的?”

“所以,我才说,至少在我死之前,不要找别人。”阿汉微笑,这人给他衣食,供他安居,如今受了伤,自己付出一点,帮他复元,是理所当然的。即然这种治伤法,会损及生命,为什么要让别的人承受呢。所有的生命都珍贵而平等,这个时代的杀戮残忍,他懒于介入,但份内之事,为什么不去做好,至少在他死之前,可以帮助其他的生命,担下这劫难。

于他,这只是很自然的想法,于狄飞,这样的话语,这样的要求,却如惊雷闪电,震人心魂。他嘶声道:“我答应你。”

在下一刻,终于放开所有的自制,将那身体紧紧抱住,任神智就此沉溺于无限的幸福与苦痛之中。

阿汉醒来的时候,身在柔软的被褥上,温暖的床帐中,耳旁有一个声音轻轻问:“觉得怎么样?”

阿汉愣愣得看了看狄飞带点关切的眼,然后才说:“有些虚弱,不过比上次好很多。”

狄飞笑笑:“纵是采补也有轻重深浅之分,施术者可以掌握住一个度,在治疗自己的同时,尽可能减少对方的伤害,虽说这样一来,治疗效果可能会差一些,不过,也足够了,至少现在,等闲来一个两个高手,我还是可以应付自如的。”

看看阿汉依旧苍白的脸色,和困顿的神情,他依旧有些歉然,叹道:“本来你的身子还没完全好,我不应当如此待你。只是,我受重伤的消息被人传出去,很多人都想乘火打劫,为怕我躲避,个个都明目张胆来挑战,据我的探子报来的消息,不出两天,最少有三路高手会来到这里。我要想保住我今日的地位和足以震动天下的威势,就不得不尽快让自己复原。我信不过大夫,也从来不喜欢用药,何况,就算以医药之术,也很少有立刻见效的,你又让我答应,不能对别人施术……”

他的声音尽量温柔,一边说,一边轻轻伸手,理平阿汉额头散乱的一缕头发,又顺手为他扯了扯被子。

阿汉震惊得望着他,脸色极之复杂,过了一会儿,才轻轻道:“主人,你从来没有这样待过我,从来没有这样和我说过话?”

狄飞笑道:“我这样不好吗?”

阿汉还是用极之奇特的目光望着他,又过了很久,才问:“主人,这是你的温柔吗?”

狄飞微笑:“你说呢?”

阿汉的身躯仿佛剧烈得震动了一下,却又一语不发,只是眼神变幻莫测,闪过种种光芒,直直得望着狄飞,很久,很久,也不肯稍稍转眸,身体更长长久久,保持着这个姿式不曾动弹一下。

就算以狄飞的定力,在这种目光下,也没撑多久,就忍耐不住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主人,我是在很用心,很用心,很努力,很努力地,爱你,喜欢你,为你的温柔而感动啊。”阿汉坦然答。

狄飞浓情密意的话,听得足够多,却还不曾听过,这样直白,这样简单的话,他素知阿汉是决不会说谎的,一时心中大悦,竟觉说不出的舒畅,忍不住朗笑出声:“你这个小白痴啊。”

这一次阿汉晕倒在擎天楼后,狄飞不但亲自送他回去,亲自叮咛人为他擦身换衣,亲自把他送上床,亲自为他盖好被子,不害他床边守了他一夜。在阿汉醒来后,又一直在此处停留了足足一天一夜,第三天,才去理事。

如此荣宠,如此关心,于狄飞对阿汉而言,竟是从不曾有过的。所以狄飞离去后,阿汉身边的人,直接把他当菩萨来小心服侍了。

阿汉却似心有疑虑,把管事叫到面前来提问题:“管事,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你能不能帮我想一想?”

管事连忙笑道:“公子请问,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汉问:“如果有一个人三天两头对你拳打脚踢,欺负你,辱骂你,你会不会恨他?”

管事还以为他要问多么深奥的问题呢,以至于刚听到这么简单的话时还呆了一下,这才答:“会。”

“那么,要是有一天,他忽然不打你了,或是,打得很轻了,你会不恨他吗?”阿汉象个好学的小学生一样问。

“当然还是恨,我不会因为别人本可以杀我,却只剁了我一只手就不恨他。”

“那么?”阿汉思索着“如果有一天,他忽然,不但不打你,还对你很好,你跌倒了,他扶你起来,你受伤了,他问候你,你还会恨他吗?”

“如果他折磨了我三年,却在某一天对我稍微好一点,我就把三年的痛苦全忘掉,那我就是圣人了。”管事冷笑说。

阿汉露出迷茫之色:“可是,我听说过,有很多人都是这样,被人肆意折磨,又打又骂了好久好久,却因为别人某一次不经心的温柔而感激涕零,觉得别人本来可以对自己无比粗暴,谁知这次居然不粗暴反而很温柔,他多么好,多么善良,对我多么体贴,于是从此就肯为他生为他死。”

管事愕然:“这种人,如果不是疯子,就是天生犯贱。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在被抽了一顿鞭子再给一颗糖后,只记得那颗糖的。”

阿汉很慢很慢地点头:“也就是说,被一个常打你的人偶尔温柔对待之后,不喜欢他是完全正常的。”

“自然。”

阿汉皱起眉头,托着下巴,唉声叹气起来。

主人啊主人,你不能怪我啊。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学习张敏欣给我看的那些小受们的感情变化了。在发现做为主人的你忽然给予的,百年难逢的温柔之后,我真的很用心很用心地去感受你的温柔,去努力让自己感动,我很用心地想,你多么伟大,多么高贵,多么了不起,却肯这样温柔地对待我是多么了不起,我应该多么感动,多么激动,多么多么地动心啊。

可是,我真的找不到哪怕一丝一毫这样的感觉啊。

为什么,一百个小受,有九十个,在倍受折磨之后,会因为折磨他的人偶尔流露的一点温柔,就爱生爱死,爱得决然无悔呢?

主人的确不算上多坏的坏人,只不过常常打我骂我羞辱我喜欢捏断我的骨头罢了,我也没有象无数经典小受那样,痛哭流涕,赌咒发誓说我恨你。所以,在你忽然对我温柔一把之后,我当然也做不到象经典小受那样,立马把赌过的咒发过的誓当放那个气一样的放掉,一转眼就爱生爱死去了。

啊,白管事说得对,没准我还真是个正常人,一个正常人,即不是疯子,也不是天生犯贱,所以,是没法成为一个完美小受的。

这可怎么办啊,我的主人,我对不起你,我未来吃喝无忧,被小攻当做掌中珍宝呵护的生活,不会受影响吧!

相比于采补对身体的伤害,这种对未来安逸生活的不确定,才真正让阿汉感到了极度的痛苦。

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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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一诺
之后的生活证明了阿汉的担忧似乎只是多虑.现在狄飞待阿汉确是极好的。到阿汉这里来的次数渐渐多起来,面对阿汉时,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有什么好东西,除了怡园那份大头雷打不动,其他的几乎都搬阿汉这里来了。

纵使看到阿汉用他费尽心血夺来的南海玉珍珠,趴在地上打弹子玩,他也不过笑笑,便凑过来,陪他一同玩罢了。

床弟之间,待他总算与往常大不相同了,再没有象以往那么粗暴,虽然还谈不上有多温柔,多少还是顾及了阿汉的感受了。

只是,狄飞依然常常受伤。挑战的事不但没有停止,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又发生过多起暗算,骚乱,刺杀,等事件,他疲于应付各处火头,心力交瘁,还不能不对挑战者加以示弱,又要摆出超强之态,以震慑自己的下属。

几乎只有在阿汉身边,他才略略露出疲态。

每一次,只要他神色稍显黯淡苍白,阿汉就只会无声无息地抱住他,以自己的身体来暖他,以自己的臂来支撑他,以自己的生命,给他生命。

他每一次,也只是苦笑着摇头:“你这个笨蛋。”

他无法拒绝阿汉,因为在眼前的重重危局中,他需要比往常任何时候更强大。他不能拒绝阿汉,因为如果他倒下去,就再没有人可以保护一切他想保护的,其中包括阿汉。

他只是尽量掌握住其中进退之度,只要能稍稍控制住伤势,使其不至恶化,使自己在面对任何意外时都可以压下伤势加以应对便足够了。他只得尽自己所能得减少阿汉可能受到的伤害。最好的大夫,最好的灵药,最好的药膳师父,在他的命令下,全都住在阿汉的园子里,一召即到。

但即使如此,他也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但对他来说,只要不伤及元气,倒也不是十分放在心上的。

随着他与阿汉关系的缓和下来,非疗伤的房事也渐渐多了起来。只是因为阿汉过于强大的精神,痛觉和快感,对他来说,同样都是没法有大的触动的。所以,狄飞的粗暴或温柔,对他的影响也都很轻微。

好在他受过绝对专业的训练,所以就算并不觉得如何舒服快活,该有的反应一样也不会少。只是,有的时候,反应过多,也不是太好的事。

比如,当狄飞专心运动时,手足将狄飞紧紧缠绕住,同他契合得如同一个人的阿汉,会忽然蹦出一句:“主人,你最近时间比以前短很多,是不是受伤之后不行了。”

正在紧要关头的狄飞差点直接从床上跌下去,定了定神,咬着牙答:“你闭嘴。”

阿汉渐渐也不太敬畏这个主人了,不象以前那么言听计从,耸耸肩:“又不高兴了,你总是不高兴。”

狄飞喘息着冷冷道:“这世上,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你每天做那么多事,不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快活吗?”阿汉奇怪得问“如果不是喜欢的事,为什么要做呢?”

狄飞闷声不响,狠狠动几下,这才咬牙切齿:“你这种白痴不会懂的。”

“整天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到底谁才是白痴。”阿汉小小声地嘟哝。

狄飞恨恨瞪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明不明白?”

“就算我在江湖,我也绝不会做我自己不喜欢不愿做的事了。”阿汉大声反驳“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真的不由己吗?还是根本没有认真去想过,去尝试过。不好的事,就是不好的,不正确的事,就是不正确的,让别人和自己都不快乐的事,就是不应该做的,这和人在不在江湖有什么关系?”

狄飞倏然沉默下来,忽然伏下身,随着某种激烈得律动,狠狠一口,咬在阿汉肩上。

阿汉低低叫一声,于其说是疼痛,不如说是惊奇。

尝着阿汉的血与汗,狄飞才沉声道:“你不明白,身在高位的风光之后,是什么样的压力和重担,你怎么会懂?走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行差半步,便让世人看轻?有很多事,就算不喜欢,也不得不做,有很多仗,就是不愿意,也不得不打。”

“如果你自己不看轻自己,别人看不看轻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你自己不愿意,别人真的可以勉强你吗?”阿汉依然不解。

狄飞冷下眼:“够了,只会躲在我的羽翼之下,外头的风风雨雨,你知道多少?如果我死了倒了,你以为,你还有多少安逸日子过。”

这话立时说中阿汉的心病,急忙说:“要怎么样,你才不会死,不会倒?”

狄飞只道他关心自己,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白他一眼,心里多少还是高兴的,却又不得不叹口气:“除非我是天下第一高手,什么人都无法击倒。”

阿汉恍然大悟,轻声问:“啊,当天下第一高手是要武功很好的,经常练功的?”

狄飞正值最最重要的关头,再没力气应答他,只随便点点头,身子急速动了几下,眼看就要达到快乐的顶点,忽然……

本来紧紧缠绕着他的手足全部松开,在最最紧要的关头,在他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刻,一个身体正在迅速离开他。

狄飞先是一愣,又感到身边一凉,心中一惊,然后是一种上下一齐要出血的极度郁闷,他狂吼一声:“你干什么?”

阿汉紧赶着爬开两步:“我总算明白,所有故事的霸主英雄们,虽说了不起,却为什么有那么多不如意了,就因为,所有人都日也运动,夜也运动,无时无刻,不惦着运动,把练功全搁下来了,所以才老是挫折重重,动不动中人暗算,或陷入阴谋,要么被人谋反推翻。我说,你还是别再这么白白运动得浪费时间了,人家不是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

狄飞要还能有耐心听他把话说完,他就不是修罗而是佛祖了,他狂吼一声,双眼通红得叫:“我要杀了你。”飞扑而至,一把将逃脱不及的阿汉按得动弹不得,下体恶狠狠得刺下去,就此痛快淋漓。

而此时,阿汉犹自嚷嚷着:“这运动又不好玩,一点意思也没有,又不舒服,又这么浪费时间,有这么大把时间,你为什么不练功呢,当了天下第一高手,再没有人能打倒你,这多好啊。”

他这里为自己的安逸未来叫嚷不停,至于某人的在某方面的自尊自信,就此被刺得鲜血淋漓,他可是完全没有意识到。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去,狄飞与阿汉之间,虽然磨擦不断,总算最终还是相安无事的。至少阿汉没有再被整个半死,虽然气得急了时,狄飞也会把整个房间,打得除阿汉之外,再没一件完整的东西。

虽然阿汉对运动开始推三阻四,每次见面,就苦口婆心劝着狄飞去好好练功,不过,总算他还记着男宠的本份,狄飞坚持的话,他也不会拒绝。

事情发生的那一天,阳光正灿烂,狄飞行过曲桥,忽见池塘边一树桃花,开得艳夺人目,映得池中水上,都是绚丽的红。

他不觉微微一笑,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那个总是懒洋洋躲在小园子里,不愿走动半步的人。

如此春光好,怎么就让那懒人给辜负了呢。

是那一日特别闲吧?是那一日阳光特别温暖吧,是那一日花儿特别明媚吧,所以,他忽然间不想去理事了。笑着让人在花边池旁,备了桌案,令人去叫阿汉来陪他赏景。

阿汉来的时候,还是愁眉苦脸的,见了他,张口就说:“这么悠闲,这么有时间,为什么不去练功。”

狄飞对他这句话听得太多,已经麻木,原本是绝不会理会的,只是此刻忽有春风拂面来,让他的心境,莫名有了点温柔,于是他轻声道:“你放心,我不是铁石心肝之人,你这般待我,无非是见我近日受伤太重太多,所以盼我练好武功,再也不至为人所伤了。”

阿汉愣了一愣,不是这么回事啊,他开口正要解释。狄飞却似难得心情好,微笑如春风地拍拍身边的椅子:\‘坐到我身边来.\‘

阿汉自然乖乖听话。狄飞笑着为他倒了一杯酒,笑道:“对了,正要跟你说,服侍你的小杰,昨儿和别处的小厮打起来了。人家倒不敢怎么不手,不过,他一个打三个,还把人打得到处跑。本来这也不过是小子们打架闹事,原不必我费心,因是你身边的人,才报到我处来。你说我该怎么处置才好?”

阿汉愕然:“打人是不对人,人家不还手,还打人,更加不对,应该处罚。”

狄飞看看他:“他毕竟是你的人。上次那帮子人待你不好,罚了也就罚了,如今这批人,对你真的是照顾周到又细心,日日相处,也总该有点感情,你真愿让他受罚?”

阿汉不加思索道:“他照顾我,和他做错事,这是两回事,不应该扯到一起的。不能因为他照顾过我,就可以做不应当做的事。”

狄飞凝视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你与他,当真不同。“

阿汉莫名其妙:”什么?”

狄飞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想,你这样的话,是不会有心腹的。”

阿汉笑起来,眼神明朗而坦荡:“我要心腹做什么,我有主人就好了。”

狄飞微微一震,眼神终于有了复杂的变化,他静静凝视阿汉良久,终于轻轻道:“从今之后,有我一日,总还有你一日的。你有什么想要的,我总尽量为你办到……”

阿汉啊了一声:“那么,你能让我做你最宠爱的男宠吗?”

张敏欣说过,只有成为最受宠爱的那一个,才能终身在霸主啊,王爷啊,皇帝啊,若干小攻的呵护下,过一辈子混吃等死的幸福生活。

狄飞深深得看他一眼,不知为什么,唇角轻轻飞扬起来,然后不知不觉大笑出声,朗声道:“好,我答应你。”

阿汉刚刚展露笑容,还不及说什么,就觉得一股森寒之意,逼人而来,就看到,狄飞那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忽然僵木一片。

一个清冷的声音遥遥传来:“原来,他就是你最宠爱的男宠。”

阿汉闻身回头,曲水之畔,小桥之上,那人一袭白衣,衬得骄阳也失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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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解释
那男子极是俊美,只那么一袭白衣,站在小桥之上,便让所有人的目光不能从他身上移开。相形之下,本来就容貌平平,又身带残疾的阿汉,被对比得简直丑陋不堪了。

几乎每一个在旁边的侍从,都很自然地生出一份感慨来,有这样的绝品人物在眼前,怎么主上愣是喜欢上那么一个,连他们下人,都懒得多看一眼的残废呢。

唯一不被那男子俊雅容貌给震住的,只有阿汉。那男子的容颜在普通人中,当然算是万里挑一的俊美。但阿汉来自遥远的岁月,在他的世界中,身体可以自行制造,自由更换,便是比那人好看个百倍的男子,也常常满眼都是,随手一抓就一大把。

反倒是,阿汉这种懒洋洋从来不为自己更换身体,总以本来面目见人的怪物,成为稀有品种,走到哪里,回头率永远比美男子高上不知多少倍。

那白衣男子只是站在桥头,眼神冷冷地望了望这边,一语不发,便转身离去。

阿汉只觉一股大力推来,人飞出两尺,砰得一声,也不知道撞到什么,头晕晕得有点痛。他爬起身来,摸摸肿了个大包的脑袋,他不以为然得挑挑眉。唉,真是已经习惯了,他家的主子,有事没事,就爱突然袭击,莫名其妙把他这个挡道的障碍远远扔出去省事。

他笑笑抬眼向前望去。不知所料,大力推开他后,狄飞已疾掠而出。那男子速度自是不如狄飞快,人才下桥,就被狄飞生生扯住,直跌入他怀中。那男子奋力挣出狄飞双臂之间。狄飞激动得说着些什么,那男子也冷漠地回答了些什么。

因为隔着远,倒是听不太清,不过看得出,应该是一场比较严重的争执了。

阿汉摸着隐隐做痛的脑袋想,啊,最受宠的男宠待遇就这样吗?是他对最受宠的男宠定义有错误,还是古人的承诺其实是根本不算数的。

正迷茫间,听到狄飞一声怒喝:“所有人滚开。”

声犹未落,众人皆作鸟兽散,阿汉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让两个侍从一人挟一条胳膊给硬架走了。

这两人是狄飞身边的贴身侍从,宰相门房七品官,地位与旁人不同,对阿汉也敢数落:“我的公子爷,咱们主上要和白公子说私话,你还站着不走,那不找死吗?”

“别真当主上宠你,就没了进退,这么点眼色也不会看吗?“

一边说一边跑得飞快,把阿汉扔回他自己的园子,他们也就各忙各的去了。

阿汉走回自己的房间,窝回自己的床,摸摸肿起来的脑袋,啊啊啊,他的主人特意把他叫出去,就是为了说那么几句废话,然后把他推得跌一跤再轰然赶走吗?

古人的世界,真是诡奇异啊。

接下来的三天,即使象阿汉这么迟钝的人,也发觉不对劲了。身边的下人,只是默默得做事,连一个说话的都没有,世界忽然间就静悄悄肃杀了起来。

只有夜深人静时,下人在门外说悄悄话,阿汉听力还不错,不是很困的时候,偶尔能捡着那么两句。

“今儿庄主身边的小玉被打个半死,还有阿风,什么错也没犯,一样被赶了出去。”

“没丢了性命已是极好了,谁不知道,庄主这次和白公子吵得那么厉害,心情极度不好。庄里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唯恐祸从天降。”

“李先生说,这叫什么什么失火,咱们当鱼的就要倒霉。”

“唉……”

房外的人叹息。

“唉……”房内的阿汉也叹气,庄里真的人人心情不好吗?怪不得这两天的菜都不可口了,估计大师父也担心自己成了被烧着的鱼,整天提心吊胆,没准盐和糖都分不清楚了。”

“庄主……”

惊愕的声音之后,是房门倒塌的轰然之声。

阿汉面不改色懒洋洋从被子里起身,他的房门基本上就是个摆设,专门用来让庄主大人练掌力的,以前也不知道壮烈牺牲多少次了。也就是最近这段日子,狄飞的火发得少,这扇门尽忠职守,多做了一段时间的工作。

也不过就是一切回到重前,没什么好担心的。阿汉起身掀帐,却不觉一愣:“主人,你怎么了?”

才几天不见,狄飞就似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神情困顿,满脸憔悴,两眼布满红丝。他探身过来,一把抓住阿汉的手腕。用力之大,让阿汉可以听到自己骨头的脆响。

他骨头断也断得习惯了,也就懒得提醒狄飞自己的腕骨曾被他捏断过,现在虽然长好,毕竟有些脆弱,经不起这样的大力。

好在狄飞似乎仍未完全丧失理智,总算及时控制了力道,声音有些嘶哑得说:“你去,去向他解释。”

阿汉愣愣问:“什么?”

“你去向惊鸿解释。”狄飞眼神几乎带点疯狂“你是我的男宠,就算再受宠,也只是男宠,可是他……”狄飞声音里带点痛楚“他是不同的,我从不敢以男宠待他,他是我最重视的人。”

阿汉总算有点明白过来了:“白公子不高兴。”

“是,他不高兴,而且还不承认他不高兴。”狄飞气急败坏,一时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知道那人会不高兴,不痛快,他心中的确有着窃窃的欢喜。但是,自己想要解释,那人却冷冷一句“我是什么人,怎么干涉得了狄大庄主收哪个男宠,宠爱哪一个。”便再也不肯见他,不肯理他,实在让他心浮气燥,神魂不宁。

是副庄主临时一句:“即然白公子是因为阿汉而生气的,为什么不让阿汉去解释呢。他若心中喜欢庄主,不肯见庄主原是寻常,但他心中若嫉恨阿汉,倒正要见见阿汉,暗中与他相比才是。”点醒了他。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此时此刻也顾不得阿汉的感受,便急急赶来。

倒也正好,阿汉却是个迟钝到完全感觉不到有什么伤害,痛苦的家伙,即然这是主人的要求,所以他想也不想就点头道:“好。”

反是狄飞听他应得这么干脆,倒略略愣了一愣,这才定下神来,看着刚才被子里起来,还没穿上衣服,就让自己硬拎起来。因为衣衬单薄而显得有些寒不胜衣的阿汉,他心中终于微微一软,这几日来,一直缠绕不去的焦燥略退,暗中感到有些惭愧。

他迟疑了一下,这才道:“我知道这事为难了你,只是……”他长叹“盼你谅解我,惊鸿对我非寻常可比。他如今误会我,只得你才能化解得开,我……”

他目光深注阿汉:“你能这般待我,无论如何,我总有报答,总不至负你便是。”

阿汉倒不理解他如此郑重其事,有何用意,只笑说:“我去找他解释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很久以后,阿汉不得不承认,世人眼中的大事,和他所以为的,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而在当时,第一世,世事人情,无知若白纸一张的阿汉,无论如何想不到,一件仅听主人吩咐去办的小事,会发展到那种地步。

******************************************************************

“你来做什么?”一直对狄飞闭门不见的白惊鸿,居然真的肯见阿汉,虽然他接见的态度冰冷而不屑。

“主人让我来告诉你,我是他的男宠,就算再受宠,也只是男宠,可是你是不同的,他从不敢以男宠待你,你是他最重视的人。”不得不承认,阿汉绝无做说客的天份,狄飞也是昏了头,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种人身上。他完全就是把狄飞的话一字不漏得重说一遍,而且说得不带任何情绪起伏。

就算是白痴也不会相信,说这话的人能有多少诚意在,所以白惊鸿的反应也就是理所当然。

“我是什么人,怎么配和狄大庄主的男宠相提并论。”

阿汉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你的确不能和男宠相比。”

白惊鸿一愣,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你说什么?”

阿汉象是完全听不出他的讥讽之词,笑说:“男宠也是一门工作,给予服务,也得到报酬。主人供我吃供我喝,给我衣服和住的地方,我就为主人做事,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在床上想要怎么样,我都听他的。可是白公子你……”他偏着头想了想“我虽然和你不熟,但我常听人家说起你。主人给你吃最好的,住最好的,穿最好的,有什么好东西都送给你,可是你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付出,只是心安理得得享受,而且,看起来好象主人永远欠着你十万两银子一样,这样很不好,做人要厚道啊。”

他说来振振有词,白惊鸿一张俊美绝伦的脸起初是因为惊愕,后来是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了起来:“你住口,你是什么东西,敢用这样的语气来羞辱我。”

他愤怒得大喝,站起身来。

阿汉眼也不眨一下;“我是主人的男宠啊,我也没有羞辱你,我是在讲道理。”

白惊鸿气急败坏:“你,你,你怎么敢拿出卖身体的男宠来和我相比。”

阿汉平静地反问:“男宠出卖身体,工人出卖力气,师爷出卖知识,每个人都在出卖自己的一样,来换取报酬,这又有什么不对。这不过是一份职业罢了。男宠卖的只是身体,不是尊严,不是良心,男宠也不曾杀人放火,也不曾伤人害人,为什么不能拿出来相比。至少男宠也是在自食其力,至少男宠得到多少就付出了多少。并不欠任何人。而你,现在……”他坦坦然说“似乎是什么都不做,白白让人养。你觉得这种身份比男宠更好吗?。”

白惊鸿脸色阵青阵白,跌跌撞撞,冲前几步,让人几乎误以为他要冲过来和阿汉撕打,然而,他死死瞪了阿汉好半天,也只是愤声道:“你知道什么?这一切又不是我要的,是他硬要给的……他……我……。”因为极度的愤闷,他连说话,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阿汉恍然大悟:“啊,你是说,你每天吃的山珍海味都不是你自愿吃的,是他掐着你的脖子捏着你的鼻子逼你张开口吃的,你每天穿的绫罗绸缎都不是自己要穿的,是他剥光了你的衣服,硬是一件件套上去的,你每天用的这些下人,都不是你要用的,是他拿刀架着你的脖子,逼你收的,你每天……”

他说来平淡,白惊鸿却已是满面通红,伸手指着阿汉,手指都颤得不象话:“你……你住口……”

他嘶声喊,然后猛然张口,喷出一口血来。

四周响起一片惊呼,无数人迅速得飞扑过来,无数张脸满是惊惶,无数个声音都在乱轰轰得喊:“白公子。”

只有阿汉低低咦了一声,忽然记起,有人说过,这位公子闲着没事,对着海棠花都能吐出两口血来。

他有些郁闷地抓抓头,没这么严重吧。他真没什么恶意啊。只是以前看张敏欣的书时,老见着一堆又一堆的小受,很不屑得对若干王爷皇帝教主等等等,说着,我才不在乎你的钱,我不要你宠爱,我不稀罕你的好东西。另一方面,却又毫无不安得吃人家的山珍海味,穿人家的绫罗绸缎。他是真心地觉得,当男宠,怎么也比这些人好。

他只不过是想要说明,很多事,其实旁人是不能逼迫的。所谓身不由己,所谓被迫,在大多时候,不过是自己用来欺骗自己说服自己的一种手段罢了。

他只是说实话罢了,怎么就弄得人吐血了呢?难道真相永远都是如此让人不能面对,无法直视的吗?

阿汉感到迷茫且郁闷。白惊鸿却颤抖而坚决得推开过来扶他的人,双目直视阿汉,脸上神情,竟不知是悲是喜,良久,才惨然一笑:“你说得是,我素来自视甚高,却原来,我竟是个连男宠都不如的东西。“

一句话说完,他双眼一闭,直接往后就倒,接着又是一阵子震天响的惊叫。

阿汉愕然,啊,这个,这个,似乎是比吐血还要严重一点啊。

接下来。就是一片的混乱。神色惨淡的下人,紧张慌忙的大夫。大呼小叫的声音,来去奔走的脚步,以及狄飞那雷霆般震怒的吼声和冰雪般冷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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