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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 卖布在线小说。[这位公主,够了喔?/ 作者:安琪 ]  __完结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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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布拉格の倾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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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8 01: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章(1)
沁水被安置在唐冠尧位于二楼的专属厢房内,她仍昏迷不醒,唐冠尧坐在床沿,忍着胸口快炸开的怒气,小心翼翼地照料着她。

    他拿着沾湿的巾子,擦拭她的脸庞,他发现她肿起的脸颊上有着几道明显的红色指印,明显是被掌掴过,他的心当下剧烈一抽,阵阵刺痛。

    别说她是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她还是个娇贵的公主,打小受到良好的照拂,被呵护疼宠到大的她,怎么受得起如此粗暴的折磨?

    唐冠尧抿起唇,脸上不再有惯常的慵懒笑容,而是满满的焦急、愤怒、担忧,以及——连他自己也不懂的心疼。

    他万分歉疚,若非他逃离唐府躲进珍翠楼,她也不会因前来寻他而发生意外。

    是他的错!是他不好!

    他既感到心痛,又焦急忧虑,不知道她为何还是昏迷不醒。

    他转头,焦急地再次催促:“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

    “已经派人去请了,但也没那么快呀。”静馨无奈回答。

    他以为大夫就住在珍翠楼隔壁啊?

    唐冠尧回过头,抿着唇不发一语,手劲轻柔地擦拭沁水的脸庞。

    他小心地擦拭过整张脸后,再折好巾子,轻敷在她打肿的脸颊上。

    即使沾湿的巾子不重,但压在肿痛的伤处,仍教沁水痛得在昏迷中破碎**。

    唐冠尧感觉自己的心,被揪得更疼了。

    “她的衣裳都被撕碎了,要不要我拿件衣裳让她替换?”静馨在旁冷静提议。

    “麻烦你了。”唐冠尧没有拒绝,她确实需要换件完好的衣裳。

    静馨默默走了出去,没一会儿,拿了件白色的轻薄纱衣进来。

    “公主或许穿不惯,不过这已是我最端庄的一件衣裳。”谁教她是青楼红,要端庄保守的衣裳,她没有。

    “不打紧。”现下有衣能蔽体就行了。唐冠尧朝她伸出手要取衣。

    “我来吧!”他毕竟是男人。

    静馨跨上前想替沁水更衣,唐冠尧却想也不想地说:“不,我来!”

    静馨愣了一下,才缓缓把衣物交给他。

    唐冠尧也不避讳,当场就解开沁水破碎的衣物,要换上静馨的衣裳。

    她没被****。

    替她更衣时,他发现她仅有外衣被撕碎,肚兜和亵衣都还完好地在身上,而且也没有被欺凌过的痕迹,看来那家伙应该是还来不及逞欲,他便及时赶到了。

    清白虽然无损,但不代表她完好无伤。那色胚撕碎了她的衣裳,在她身上留下好几道抓扯的红印,有些还破了皮,还有被打了两个耳光的粉腮,肿得像寿桃——

    唐冠尧捏紧双手,发觉自己这辈子从未这么生气过。

    他实在太愤怒,必须用尽克制力才能制止自己冲出去,把那个混账打得半死。

    “通报官府,把那家伙送进大牢里!”他愤恨地扭唇,阴沉命令。

    殴打公主、企图非礼公主之罪,就算不掉脑袋,也够那家伙在牢里蹲上一辈子了。虽然这仍难消他心头百分之一的愤恨,但这是最文明的解决方式。

    “已经让护院们把人绑着送官了。”她早吩咐了。

    “嗯。”唐冠尧心中的愤怒这才稍减,继续替她更换衣物。

    替沁水换好了衣裳,将她躺卧的身子摆放得舒适妥当,最后再轻轻盖上被褥。

    唐冠尧的动作既轻又柔,好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静馨走到床边,细细打量沁水的样貌。

    虽然沁水双眼紧闭又脸颊红肿,但仍看得出惊人的美貌。

    “这等花容月貌!”静馨忍不住叹道。

    这样的姿色,要是在珍翠楼里——不!即使是在整座大理城里,要封为花魁都不为过。但人家可不是什么送往迎来的青楼艳,而是尊贵不凡的公主啦。

    想到这儿,静馨心里头不禁涌起了一抹不平与嫉妒,同样是人,而且同样身为女人,却因出身的不同,命运竟有着如此的天壤之别。

    唐冠尧沉默不语,取下沁水脸颊上敷着的巾子,放进盆子里揉过拧过后,又小心地敖回她**的脸颊上。

    静馨瞧着,眼底泛起一抹酸楚。

    “你很在乎她。”她平静地陈述事实,没让心底翻涌的波涛浮现在脸上。

    “我?”一直忙着照料沁水,对静馨的话时而回应、时不回应的唐冠尧,终于有了较大的反应,他缓缓转头,面容诧异地看着她。

    “我在乎她?”他失笑摇头,严正否认:“不!我没有特别在乎她。”

    “有。”静馨凝望着他,肯定地重复道。“你失控了,我从没见你这么生气过——”

    “那是因为那色胚太混账!”唐冠尧不等她说完,便抢白道:“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见到女人受到欺凌,都会生气的。”

    或许他是太愤怒、太激动了,但那只是因为见她发生意外,一时惊慌失措罢了,他不认为自己反应过度。

    “可我也不曾见过你这么担心过哪个人——”

    “那是因为她是公主!”唐冠尧又抢白道:“堂堂的二公主在我眼下被人欺辱受了伤,我能置身事外吗?万一真的出了事,唐府脱得了干系吗?有可能让唐府受牵连,我自然担心!”他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但却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似的。

    “或许,你说得都对。”静馨无法否认他说得有道理。“但我就是觉得,你对她……很不同。”

    “你想太多了。”唐冠尧忽略心头的震荡,淡淡地回答,那语气好似在说:你太无聊了!

    “兴许是。”她也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否则她真不平,为何她长年在他身旁伺候,也不见他如此紧张过她,而沁水公主一出现,便引去他所有的注意力?

    “大夫应当快来了,我下去瞧瞧。”静馨不愿再看下去,黯然转身离开房间。

    唐冠尧连瞧她一眼都没,一颗心只悬在沁水身上,他摸摸敷在沁水脸上的布巾,试探一下,感觉原本清凉的布巾又变温了,赶紧取下来浸凉后再重新拧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她脸上的红肿似乎消退了些。

    不自觉地,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沁水柔嫩的脸颊,也不见她再疼痛**,他才更安心了些。

    你失控了,我从没见你这么生气过……

    我也不曾见过你这么担心过那个人……

    我觉得你对她……很不同。

    静馨的话突然在此时窜入脑海,让唐冠尧察觉到自己的失常,倏地浑身一僵。

    如果他肯诚实面对自己,就会承认静馨说得没错,沁水确实勾起了他从未有过的激荡情绪。

    气恼、担忧、愤怒、嫉妒……许多他从未尝过的情绪,在最近是彻底尝遍了。

    他自认是个好脾气的人,并非他没个性,也并非他是个烂好人,而是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真正发怒。

    他生在富贾之家,打小要啥有啥,吃穿从来不愁;有点小聪明,有着过目不忘的本身;因他慷慨大方、个性亲和,所以他也不缺朋友;至于情人——调情解闷的确实不少,但真心相待的,却是半个也没有。

    不是他身旁没有值得他付出的好对象,他从来不少看重门第之人,若是真动了情,哪怕是出身青楼的静馨,他也照样迎娶不误,但他偏偏就是没有那种——爱上了的感觉!

    他始终提不起劲儿来,去追求一段必须倾心尽力投入的真情真意。

    身旁的女人来来去去,却从来没人走入他的心底,而沁水,是第一个在他心底回荡的女子。

    并非因为沁水是公主,所以才让他对她另眼相看。

    或许,是因为她的美丽;或许,是因为她高傲冷漠;也或许,是她顽强的神情看来如此可爱;或者——他是被她不畏困难、坚持到底给打动了。

    他故意丑化自己,让自己像个应该被彻底放弃的阿斗,任何有理智的女人,都会逃得远远的,但她没有因此放弃。

    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改造他,想让他成为能够撑起大理的一根支柱,她也坚信自己能做到。那分顽强,令他动容。

    动心?或许有一点吧,他承认。但要说爱?

    唐冠尧下意识地摇头,否认自己爱上她。

    对他来说,爱就代表着认定,认定沁水将是他的唯一、他的一切;他的心会靠岸,从此不再漂泊浪荡,海阔天空;也从此不再偎红倚翠,流连在众女人之间;更不会再逃避闪躲,一肩扛下拯救大理的重则大任。

    但他——愿意吗?不!那太沉重,也不是他想过的悠闲人生。

    他是不够爱她——不,是根本不爱她吧?如果爱她,就会愿意为了她而付出、而牺牲,哪怕是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牺牲现在的自由、逍遥,也在所不惜。

    真正的爱,是不容算计衡量、评占利益得失的,所以他怎么可能是爱上她了?

    “大夫来了。”这时,静馨带着大夫,推门而入。

    唐冠尧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转身面对他们。“烦请大夫快替她看看。”

    沁水一直昏睡到晌午过后,方才悠悠醒来。首先瞧见的是,珍翠楼厢房的华丽红色薄纱帷幕,那让她察觉自己不是在宫里,也不是在唐家的寝房。

    这里是……啊,那个男人!

    倏然,她想起自己来到珍翠楼,结果遇袭之事。

    她慌忙坐起,低头欲检视身上的衣物,这时,一道平静中隐含风暴的男性嗓音,淡淡安抚道:“你没事,我及时找到了你,所以他并没有伤害到你,而那家伙已经被扭送官府了。”

    说话的人,正是唐冠尧,沁水见了他,奇异地安了心。是他救了她?

    他救了她!原本惊慌高悬的心缓缓落定位,她一双手仍因恐惧而颤抖着,但她将它们藏进被褥里,昂起下巴,摆出往常那副高矜的姿态,淡淡说:“是吗?谢谢你,这件事我会禀告父皇,重重赏赐答谢你。”

    “该死的答谢!”唐冠尧陡然爆出粗鲁的怒骂,把沁水吓得倒抽一口气。

    “都什么时候了,你不痛不痒地说什么答谢赏赐?你是无知,还是天生无情?你知不知道自己可能会遇到什么事?”

    “我……我当然知道……”他的怒气来得又急又快,让沁水有点傻住。

    “要是我再晚到一步,说不准你就让那人欺凌了!你还能不在乎地说要赏匆?”唐冠尧真的很气,气得不狠狠痛骂她,难消心头之气。

    “你救了我,当然要赏赐……”沁水被凶得莫名其妙,嗫嚅地小声回答,大眼怯生生地望着他,眼底薄雾开始聚集。

    她只是想表达感激,难道不对吗?她好不容易才从狼口逃出,他不但不心疼怜惜她,还这样凶她!

    “你——”唐冠尧为之气结。她非要这么冷情冷性,不能有点正常女人该有的反应?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你的心不是肉做的吗?”他恼怒地继续吼她。

    他一连串的大声责备,终于逼出了沁水的泪,她竭力隐藏的惊恐,再也无法压抑地迸发,化为泪水,点点滑落。

    “你才什么也不懂!”她倏然大叫,再也顾不得身份地位,哇地痛苦出声。

    “我好怕好怕,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一直叫你的名字,希望你来救我,可是你都没出现……我以为自己就要……就要……呜——”

    沁水一面捶打他,一面呜咽大哭,她一记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这样大哭了。

    她委屈又害怕,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被那个可怕的人伤害了!

    他怎会以为她不怕?她不哭不叫,并不表示她无所谓啊!

    她只是以淡漠的面孔来掩饰被吓坏的心,因为她是公主,必须严守宫廷的教诲,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露出惊慌的模样,丢了皇朝的面子,所以她才拼命隐忍心头的恐惧,却让他以为她毫不惧怕。

    她再如何高傲自矜,心终究是肉做的,她怎么可能不懂得害怕呢?

    唐冠尧错愕傻眼,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位总是姿态高高在上的公主,竟会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心里除了忍俊不禁的好笑之外,还有满满的心疼。

    她一定很怕,比他想像的还要恐惧,才会这样不顾公主的形象,放声大哭。

    说她无知无情,确实太过了。

    “对不住,我……”唐冠尧无话好为自己辩驳,只能一再道歉。

    “我——”他怜惜地伸手想抹去她的泪,沁水却突然发怒槌打他。

    “都是你!”他的道歉不但没能让沁水好过一些,反而爆发更多不满。

    “明明是你不好,还敢凶我?要不是你老是偷跑,我也不会追到这里来,也不会遇到这种事……呜呜,都是你啦!都是你!”

    她一边哭骂,一边继续槌打他,幸好她娇娇柔柔,手劲不大,否则他大概会被打得吐血。

    他抓住她猛力挝打的小手,牢牢握住掌中,然后顺势一拉,将她搂进怀里,凝视着梨花带泪的娇艳小脸,心疼、怜惜且愧疚。

    他轻柔地道歉:“是我不对,我不该偷跑,不该骂你,我知道你很害怕。”

    “你才不知道!”沁水气愤地吼道,抽抽噎噎地用手背抹去眼泪。

    唐冠尧无奈苦笑。“是是,都是我不好,真的对不住。”他好声好气地再次道歉,伸手想以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但被她用力拍开。

    “走开!”她才不接受他的示好,她不要原谅他。

    “我知道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不是你是谁?”都是他害的!

    “好好,都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罪——”

    “如果赔罪就有用,那杀人都不必偿命了。”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不生气?”他无奈地看着她,能做到的,他一定去做。

    “你做什么都没用,我就是要生气!”沁水呜咽地怒嚷。

    她的个性是掘,但也不曾如此任性,这回真的是受到太大惊吓,怒气才会完全无法平息,任性地要将怒气发泄个够。

    “唉,伤脑筋!”她不肯原谅他,可怎么办才好?他摸摸鼻子,一脸困扰。

    当然,她不原谅他,他大可不必理会,任她一个人任性撒泼闹脾气,反正他不痛不痒,也没少一块肉,但她今儿个会遇上这样的事,说起来他确实脱不了干系,要他悠然转身当作没他的事,他的良心不允许。

    另一方面,是心底有个名叫怜惜的怪物,一直扯着他的心口,逼他做点什么。

    别说她哭泣的模样,让他的心像被拧住,光是瞧见她愁眉不展,就让他心头像压着颗大石头,沉甸甸,好想立即化解她心头的忧愁……

    好吧!他是怜惜她,也想消除自己的愧疚,那他得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的原谅?

    修长的手指在光洁的下巴搓来搓去,他伤脑筋地苦思。

    说来不可思议,看来能言善道、舌粲莲花的男人,其实对于让女人息怒这档子事不太拿手。为什么?因为向来都是女人死黏着他,哪有人舍得对他生气?不清三两句话就能应付那些女人,比吃大白菜还简单。

    唉!哪知终日射雁,竟被雁啄瞎了眼,报应终于临头,让风流浪荡的他遇上一个古板、高傲又难哄的女人。

    他也可以不哄她呀!偏偏……

    “唉!”他嘀嘀咕咕着,又叹了口气,蓦然,一个点子窜入脑中。

    “有了!”他惊喜地拍手大喊,随即转身冲往书案,乒乒乓乓地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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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8 01: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章(2)
他……在干嘛?泪珠还挂在沁水眼眶,美眸却已忍不住好奇地随他身影而去。

    方才她赌气故意不理他,结果他只哄了几句就不说话了,她见他举止怪异,又是嚷又是跳的,禁不住拿眼尾偷觑,只见他在书案前窸窸窣窣,不晓得在干什么,她瞧得不是很清楚,也不想正大光明地走过去看。

    不一会儿,他转身走回来,沁水赶紧将头扭回,假装不曾对他的行为好奇。

    猛地,一个细细长长,略带冰凉的东西被塞进她的掌心里。

    “这给你,随你怎么处置我。”他带着任命的语气道。

    “什么?”她吓了好大一跳,低头一看,手中竟是一枝毛笔。

    “你给我这做什么?要我写字吗?”莫名其妙!沁水不觉又升起怒气。

    他到这时还要她?

    “你要写字也行,要画图也没关系,随你高兴。”唐冠尧指着自己的脸,哀怨又无奈地补充道:“这儿随你写,随你画。”

    “在你脸上?”沁水瞪眼惊呼,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一开始,她只觉得他疯了!这般离经叛道,也这般让人摸不清头绪,果然像他的作风,她才不随他一起发疯呢!

    可是……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呢……好诱人……呃,她是指在他脸上。

    渐渐地,一股兴奋之情慢慢涌上。

    有何不可呢?想想打从相识之后,她为他受了多少罪?倾尽心力拉拔他,成天费神盯着他,他却不成材常开溜,把她气得半死不说,今日还害得她差点受辱……

    虽然在他脸上画上几笔,根本弥补不了什么,但总可以稍微讨回一点公道吧?

    于是顾不得礼节,她直率地将袖子往脸上一抹,仓促地抹去含在眼底的泪水,然后满怀着兴奋,微微颤抖地举起笔,凑近他那张白皙洁净的俊颜。

    沾满了墨的笔尖凑近他的脸皮,沁水却又有些踌躇。

    真的……要画吗?真的可以……这样放肆妄为吗?

    瞧出她的迟疑,唐冠尧又哄道:“别怕,画啊!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画在这儿、或是这儿都行。”他指指自己的鼻头,又别过脸,将白净的脸庞向着她。

    沁水抵抗不住那诱惑,终于鼓起勇气,慢慢地将笔更凑近他的脸,试探性地往他最高最挺的鼻头点下一笔,然后宛如捣蛋闯祸的孩子般,迅速逃离。

    唐冠尧依然站得直挺挺的不动,只是眼神哀怨了几分,搭配他鼻头上那点黑黑的墨渍……那景象看起来实在……

    太滑稽了!

    沁水的嘴角先是颤抖,然后慢慢松开,最后迅速上扬。她噗地笑了出来。

    “噗……好……好好笑,好像一只苍、苍蝇停在你脸上……哈哈……”

    一开始,沁水不好意思掩着嘴窃笑,但是越笑越厉害,到最后根本欲罢不能,小手一挪开,银铃似的清脆笑声就如关不住的水流般,从她美丽的小嘴逸出。

    “哈哈哈……”沁水不曾在任何人面前这样开怀大笑过,但他的模样实在太可爱!

    一旦放开禁锢着她的宫廷教诲与传统礼数,她就变得大胆,兴奋地舔着唇,她又举高笔,在他脸上寻找第二个下手的位置。

    于是她替他画上两撇胡子。

    原来清朗英俊的少年郎,顿时成了十足的中年老爹。

    “哈哈,好好玩啦!”沁水拍手大笑。

    “这下你总消气了吧?”可怜兮兮的眼眸投来一道哀怨的视线,不但不能让人怜悯,反而更激发想要为所欲为的邪恶念头。

    “不够不够!只画这么一点,哪够呢?”沁水确实忘了先前的愤怒,但她还想多尝尝“欺负”他的滋味。

    她玩兴大起,又握着笔在他的两颊补上乌龟,最后还在额头上画花。

    瞧他脸上又是乌龟,眼神哀怨可怜,更让人有种坏心的痛快。沁水哈哈大笑,笑得弯下了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把我画成什么样了?拿面镜子让我瞧瞧行不?”他故意孩子气地大嚷。

    但心底,他是万分欣喜见她笑的。

    这是唐冠尧第一次瞧见她这样大笑,开心地、放纵地、毫无顾忌地开怀大笑。

    笑意使她的芙颊浮现美丽的红晕,如灿烂绽放的蔷薇,平日就极美的她,如今更是美艳得不可方物。唐冠尧屏息瞧着,不由得眼神迷蒙,为之眩惑。

    世上,绝不可能有比她的笑容更美的东西了!他恍恍惚惚地想着。

    仿佛察觉到他瞬也不瞬的凝视,沁水的笑容渐渐止歇。

    两人视线相对,一个茫然,一个迷惑,像两块打火石,一旦碰触就冒出火花。

    唐冠尧痴望着她仍带着晕红的美丽脸颊,难忘她方才的纵情大笑。他甚至有种荒谬的想法……如果可以,他想永远留住那样的大笑。

    发现他用一种深深的眼神瞧着她,好像发现她另一张面孔,沁水开始有点后悔,不该那样放肆大笑,而且还让他瞧见了。

    他该不会以为她平常在宫里就是这样浮躁、不贞静的女子吧?

    他还一直看,沁水被他直勾勾、热辣辣的眼神,瞧得浑身不自在。

    “你干嘛那样瞧我?”他背对着光,沁水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到那股热烈的注视,好强烈……

    难道是她脸上沾了什么?沁水傻气地伸手想要抹去,但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

    她怎会如此美丽?他暗自赞叹。

    即使已万般克制,他的眼仍离不开她,一瞠一笑,一怒一喜,每种表情,都有不同的美丽风情,让他无法不去看她。

    好像只要她在自己跟前,他的视线就会忍不住追逐她、锁住她,想把她纳入眼底,藏进心底……

    唐冠尧无法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他想一直看着她……就这么一直看下去。

    哎!他是怎么了?他疯了不成?

    他狼狈地低咳,掩饰浮现脸上的那分悸动。

    她是公主,要是真的接受了她,势必就得成为大理的驸马,替那昏君卖命,他怎能那么做?

    不!他对她绝没有男女之情,他只是被她的美与倔强撼动而已。就仅止于此!

    “你……脸上也沾了墨。”他胡乱骗道。

    “我脸上沾了墨?在哪儿?”沁水一惊,两只柔嫩的小手慌张地在脸上胡乱擦拭,嘴里还不断急问:“擦掉了吗?”

    她不断追问,让唐冠尧无法招架,只得随口敷衍道:“掉了掉了,已经擦掉了。”

    沁水却缓缓眯起眼,察觉有异。

    “我脸上根本没沾到墨,你是骗我的对不对?”瞧他眼神左闪右瞟,神色诡异,看来就像心虚的样子,她一眼就瞧出不对劲。

    “呃……你怎么知道?”唐冠尧咧开嘴,痞痞地朝她一笑,没有否认。

    “你——竟然真的骗我!你只会骗我!你真是——太坏了!”

    沁水噘起小嘴,恨恨地控诉,但因为语调太轻太柔,听来竟像在撒娇。

    撒娇?怎么可能!她是段沁水耶,她向来不懂得向人撒娇的。

    她脾气烈,又排行老二,不像么妹沅泞,可以窝进父皇和姐姐们的怀里,尽情撒娇;也不像大姐温温婉婉,人人都喜爱亲近;更不若大妹那样娇羞柔弱,我见犹伶,谁都想保护。

    强悍的她如高岭之花,清冷而寂寞,与旁人始终保持着距离,她无法拉下面子、放段,主动亲近谁,更不可能像姐妹那样,堂而皇之窝进某个人怀里撒娇。她一直办不到,但此时此刻,她竟然在对他撒娇?

    她是怎么了?难道因为他的她未婚夫婿,她就对他撇下心防,以真性情相对?

    不!她知道不是的。

    那是因为他待她温柔,对她在乎、对她细心体贴吗?她是公主,从小到大,对她毕恭毕敬的人多不可数,但会打从心底珍视她、疼宠她的,除了至亲的家人之外,他还是第一个。况且他还救了她!

    但那也不是感激!她知道有种比感激更深刻的东西,在她心里滋长……

    “你说得没错,我是很坏。”唐冠尧苦笑着承认自己的恶劣。

    “我真的很担心你,却没顾虑到你的心情,我应该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就有多害怕,而我竟还那样大声吼你。”

    “本来就是嘛!”沁水噘起小嘴,娇瞠地瞪他一眼。

    沁水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竟又对他撒娇了。有了第一次经验之后,对他撒娇似乎变得一点也不困难,她可以很自然地对他说出心里真正的想法。

    “真的对不住……”唐冠尧愣愣望着她,喃喃低语。

    她娇瞠的神情不但不凶蛮,反而纯真可爱,娇媚无比,唐冠尧不觉又看痴了。

    她的眼睛怎会如此明亮?她的檀口红润晶莹,看来好柔软、好诱人……

    他不自觉地低下头,朝她的唇慢慢贴近,像有股巨大吸力,将他吸了过去……

    “你,你要做什么?”沁水见他的唇直逼而来,虽然懵懂无知,但又隐约晓得他想做什么,于是立刻涨红了脸,娇羞又紧张的问。

    这一问,可把唐冠尧问醒了。

    他想做什么?他想紧紧抱住她,狠狠亲吻她,直到地老天荒……但,他不能!

    他名义上虽是她的驸马,但他既没打算娶她,就不该偷香窃玉,坏她名节。

    “咳!没什么。本来以为你脸上有脏东西,但仔细一看又好像不是……”唐冠尧清清喉咙,赶紧移开自己的身子,保持安全距离。

    “方才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不管怎么说,那样吼你就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好吗?”他摆正神色,又道了一次歉。

    “没、没关系……”沁水瞅着他认真的脸,漂亮的眼,微微红了脸。

    当他不再吊儿郎当,而用认真的眼神望着她时,好让人心动。而且当他靠近她,好像想吻她时,她心里的期待大过抗拒,当他退开时,她还不知羞地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老天!她究竟怎么了?她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沁水捂着自己烫红的脸颊,无意识地轻缓摇头。

    “你现在好多了吗?”唐冠尧关心地问。

    “嗯……好多了……”

    “那么,你应该饿了。”唐冠尧松手放开她,语调轻快地道:“都过了未时了,我去让人送点吃食进来。”说完,立即转身离开厢房。

    沁水缓缓伸手,抱住双臂。

    怎么回事?他一松手,她就觉得好冷、好空虚。

    她紧抱着自己,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房门口,期待他快些回来。

    身上的衣服,怎会如此单薄呢……咦?单薄?

    沁水往下一瞧自己身上的衣物,倏然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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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8 01: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章(1)
“快来吃吧!”唐冠尧伸出手,朝卧榻里的小乌龟——呃,是沁水,柔声喊道。

    四五道热腾腾的吃食,就搁在铺着锦缎绣花的圆桌上,还布好了两双碗筷,就等着她下床一起吃。

    但沁水红着脸,牢牢将棉被裹在身上,猛力朝他摇头,说不下床就不下床。

    打从她发现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好薄、好暴露的衣裳之后,她就尖叫着冲回床上,拿棉被密实地将自己包住。

    她的衣裳有多暴露?她若没亲眼瞧见,还真不敢相信世上有这么清凉的衣服。

    那算什么衣服?一件艳红的绣花肚兜,披着一件白色的薄纱罩袍,几乎等于没穿,而是若隐若现的轻薄纱裙,若是仔细瞧,大腿、都给人瞧见了!

    她才不敢以这样的面貌示人!

    “你到底怎么了?”唐冠尧怪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衣裳……太暴露了。”其实涨红脸,咬着牙指控。

    这样的衣裳是谁替她换上的?那人肯定将她的身子看光了!好丢人!

    “暴露?会吗?”他倒没特别感觉。在珍翠楼里,谁不是这种打扮?

    “会!”沁水白他一眼,肯定地嚷道。

    “你不中意这衣裳,那也没办法啊!你的衣裳给撕碎了,珍翠楼里又没你的衣裳,总不能让你什么都不穿吧?”唐冠尧微叹口气,无奈地道。

    “那当然不行!”沁水愤愤怒喊。不穿当然更糟!

    “所以了。”唐冠尧无奈地摊摊两手,没得选择了,她还挑剔什么?

    “别介意,珍翠楼里每个女人都是这么穿,大家早已见惯不惯,你也别害臊了。来,先下来吃饭,等吃过饭,我请人替你买套较合适的衣裳让你更换。嗯?”

    唐冠尧走到床边,好脾气地诱哄着,朝她伸出手,示意要拉她下来。

    不要!沁水却抿起小嘴,瞪着他的大手,倔强地不肯下床。

    唐冠尧也不气她顽固,淡淡一笑,一副随便她的态度,二话不说转身走到桌前坐下,开始吃起饭来。

    “唔,好香啦!”他尝了口酥炸黄金卷,啧啧有声地称赞道。

    接着,又吃了口烩三鲜,更是赞不绝口。“嗯嗯,又鲜又甜,真是好吃拉!”

    他一面往嘴里塞东西,一面好像很忙似地抽空瞥了沁水一眼。“你不饿吗?”

    “不饿——”咕!沁水回答得铮铮有声,但扁扁的小肚子却很不给面子地发出好大的咕噜声,好像在大声反驳她的话,羞得她当场面色爆红。

    “咳!”唐冠尧忍住笑,却没忽略那道咕噜声。

    “听,你的肚子抗议你把它饿扁了。别硬撑,快来吃吧!再说你怕我瞧什么?我在珍翠楼里,什么香艳刺激的模样没瞧过?你这身打扮想诱惑我,还差得远呢!”

    他的用意原是想安慰她,要她别介怀,但沁水听到他那么说,心里不但没好过一点,反而更加嫉妒难受。

    我在珍翠楼里,什么香艳刺激的模样没瞧过?

    哼!他在珍翠楼里,就天天瞧着这些暴露妖娆的美女?

    你这身打扮想诱惑我,还差得远呢!

    所以在他眼中,她压根比不上那些青楼红?

    被拿来与女相比,沁水是该生气,但她真正气的,是他认为她比不上人家!

    她鼓起小嘴,僵硬地将头转开,拒绝理会他,反正他既然认为她不如人,那就别理她好了!

    唐冠尧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反而让她更生气,他摸摸鼻子,眼看着沟通没办法,只好使强硬的。他走到床边,不由分说地扯开包裹她的被团,一把抱起她。

    “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沁水发现自己凌空而起,慌得用手挡住上身,涨红脸大叫。

    唐冠尧毫不理会,大步走回桌旁,把她放到圆凳上。

    一落在凳子上,沁水立即跳起来要逃,不过唐冠尧的凉凉警告随即传来:“如果你不想连唯一的一件衣服都给扯破的话,最好乖乖坐下来。”

    什么意思?沁水不解地想着,不理他继续起身,但却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住她的裙摆,让她无法再移动。

    她纳闷地低头一看,看到了凶手——他的大脚。

    沁水愤怒又不敢置信他竟这样小人,两只小手揪着裙摆,使劲想扯回来,却怎么也扯不动,使劲到最后,她听到轻薄的布料微微撕裂的声响,吓得立刻松开手。

    原来他说会扯破唯一的一件衣服,正是这个意思!

    “不走了?那乖乖吃饭吧!”唐冠尧得意极了,将碗筷推到她面前,然后继续吃他的饭,夹他的菜,吃的啧啧有声,香的不得了。

    别说他作戏作得入木三分,光是饭菜香飘进鼻腔里,就教沁水饿得更加难受。

    以往在宫中,三餐用膳都很准时,还不时有瓜果点心与燕窝汤品伺候,她几时曾这么久的时间未进半点食物?难怪她觉得自己饿坏了。

    瞥眸望向桌上,有香喷喷的炸热食、鲜脆的炒鲜蔬、一道海鲜、一道烧豆腐,还有她最爱吃的鱼……

    算了!不管了,反、反正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就算衣着暴露,他也瞧过了,没什么好害臊的。

    沁水终于放下羞耻,拿起筷子,开始慢慢进食。

    见她肯吃了,唐冠尧满意地轻笑,不忘招呼道:“炸食趁热吃才香。”

    “嗯。”沁水笨拙地伸长手,想夹酥炸卷子,哪知道才刚夹起,那块卷子就像条滑溜的泥鳅,一下从她的筷尖上滑掉了。

    她嘟嚷一声,小心地又试了一次,那个酥炸卷子还是弃她而去,她懊恼地放弃酥炸卷子,只夹面前的菜吃。

    可是下一刻,一个金**的酥炸卷子,稳稳地落入她的碗里。

    她诧异地抬起头,看见唐冠尧对她温温一笑。

    “真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女孩,连夹菜吃都不会,要是把你扔进军队里跟大伙儿抢食,你一定会活活饿死。”

    虽然是恶毒的讪笑与批评,但他的语气又轻又柔,好像充满了宠溺,笑容好暖好温和,像外头普照大地的阳光,暖的让人即使羞窘,也无法生气……

    “傻傻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能吃,快吃饭吧!”唐冠尧取笑道。

    抢食芙颊立刻红了,微窘地轻声道谢后,将酥炸卷子放进口中。

    真是卷子外酥内软,馅料饱满,但沁水却吃得食不知味,因为心中激荡的情绪,一时无法平复。

    没想到,他会替自己夹菜……

    接着,几筷子剔去鱼刺的鱼肉落入她的碗中。

    “你喜欢吃鱼是吧?多吃点。”唐冠尧不急着吃,只忙着替她夹肉夹鱼。

    沁水讶然一愣,抬起头问:“你知道我喜欢吃鱼?”

    “同桌吃过几次饭,当然会知道,你以为我吃饭都不带眼睛去的?”他嘀咕着,又夹起一筷子鱼肉,细心地帮忙剔去鱼刺。

    没办法,她笨得不会夹鱼、剔鱼刺,而她的婢女又不在,他只好委屈点,做她的贴身小厮服侍她了。

    沁水捧着饭碗,一股暖暖的甜意像翻倒的水,迅速弥漫心头。

    好感动!他替她夹菜,已经够教她惊讶了,没想到他竟还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也就是说……他一直注意着她?那是不是表示,他其实很在意她?

    沁水思绪纷乱,却不敢多想,夹起饭菜猛往嘴里塞,无意识地咀嚼着,忽然喉中一窒——她呛到了。

    “咳咳咳——”她赶紧捂着嘴,剧烈呛咳起来,咳得眼眶里泪花乱转。

    “怎么了?呛到了?”唐冠尧立刻起身走到她身旁,替她拍背顺顺气。“要不要紧?吃慢一些嘛,又没人同你抢。”

    “谢、谢谢……”沁水缓缓抬起头向他道谢,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突然像胶着住似的,再也分不开了。

    唐冠尧替她顺气的动作停止了,但并没有移开手掌,静止的动作,更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与柔若无骨。

    他的视线在她娇羞的美丽容颜上兜转,痴望许久,才缓慢往下,落在她裸露的白皙肌肤上。目光,倏然转浓。

    方才没有仔细看,如今细瞧才发现,她看来纤瘦,但“某个部位”倒是挺丰满的,饱满地撑起了肚兜,还隐约可见丘陵间山壑的阴影。

    “你穿这样,很美。”他目光浓浊,语调沙哑地赞美。

    同样的衣裳,静馨和她穿起来,感觉就是不同。

    静馨穿起来体态玲珑,妖娆艳丽,能将男人迷得骨酥肉麻,不在话下。但她穿起来少了风尘味,多了一分清纯端庄,融合着与清纯,反而更让男人无法抗拒。

    至少,她魅惑了他,让他的眼眸无法自她身上转开。

    “呃……”沁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该道谢吗?

    为了他让她穿上这样一身暴露的衣裳,然后又称赞她?

    唐冠尧伸出手,怜惜地扶上她的脸颊。被鲁莽醉汉打肿的伤处几乎已经完全消退,只留下淡得几乎瞧不见的些许红痕。

    她白雪般的肌肤好柔好嫩,软绵得不可思议,比豆腐花还要细致,他得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才能不让自己的粗指搓红了它。

    沁水脸上泛着红晕,傻傻望着他,压根忘了该阻止他“吃她豆腐”。

    兴许是他抚触的力道太轻柔、舒服了,她才会忘了呵斥他,阻止他继续放肆。

    唐冠尧两眼直勾勾地凝视着她,情生意动,经常调情却极少动情的他,腹中翻滚着激烈的欲望之火。

    他沉默地转而握住她的手腕,缓缓将她拉起。

    他早想吻她,隐忍了许久,这会儿终于再也无可忍耐,生平第一次,他冲动得不想去顾忌后果,只想先顺了自己心头的渴望再说。

    哪怕后果是他无法承受的,他也认了!

    沁水随着他的动作起身,脑中仍是一片混沌,愣愣地任他摆布。

    才被他拉起,属于他的温热**,就缓慢地、轻柔地罩下。

    不是强悍的掠夺,也不是小人地偷袭,而是正大光明地,一寸一寸地贴近。

    如果沁水想,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逃开,但她没有,他深深的凝视,像一把锁,牢牢地锁住她的目光,炙热而露骨,沁水紧张地舔舔唇,却无法逃离。

    两张唇,缓缓贴近、再贴近……终于,牢牢地密在一起。

    他的唇,温润而温暖,霸气地罩住了她。

    她的唇,甜美而柔软,让他依恋不舍。

    两人柔情万千地啄吻着,火热缠绵地厮磨着,交接的唇好像黏上了胶,怎么也分不开。

    沁水从来不曾和人如此亲密过,他的唇就在她的唇上吮吻着,而他的气息盈满她口中,这分亲昵让她有些羞涩不安,却又忍不住颤栗沉迷,根本无法抗拒。

    她的唇甜的不可思议,唐冠尧沉迷地一再品尝舔吮,但仍勉强维持住君子风度,不过度贪求。

    怎知沁水竟怯生生地探出粉舌,笨拙地想要回应,他惊喘一声,理智瞬间崩裂,他急躁地卷住那急欲溜走的小舌,逗弄勾引。

    “谁教你的?”他贪婪地流连在她的唇上,还不忘喷着气,嫉妒地质问。

    要是让他知道谁碰了她的唇,铁定要让那人好看!他莫名地浮现一股占有欲。

    “嗯,没……没人教我呀。”沁水双眸微闭,细碎地娇喘着,那诱人的妩媚神情,像媚药似的勾得人心痒难耐。

    沁水略微顿了下,有些担忧的小小声问:“是不是我……做得不好?”

    “不!”唐冠尧立即否认。

    相反的,她做得太好了!以初学者来说,她真是聪慧过人、一教就会,足见她本性热情,他真不知道她为何用那冷冰冰的面孔示人。

    两唇尽情厮磨缠绵,没发觉静馨端着茶水,在门缝间瞧见了这一切,静馨仿佛大受打击,飞快回身,神情黯然地踉跄离去。

    房内的人继续热吻着,许久后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

    唐冠尧满脸温柔,轻轻按住她的后脑,怜惜地将她揉进自己怀里。

    他的大手滑下她纤细的背脊,轻柔地来回抚摸,像安抚一只撒泼的小猫。

    她是小猫吗?

    确实是!她凶悍起来,不正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吗?唐冠尧暗暗好笑。

    确实柔若无骨地依偎在他怀中,与他一同静静享受这时光,既没赏他耳光,教训他不得逾矩;也没命令他不许再碰她,前所未有的柔顺让唐冠尧意外又惊喜。

    原来她不要高傲、不端架子的时候,是如此温顺可爱!唐冠尧暗自欣喜。

    “放开我!”他高兴不到片刻,原本被吻得迷迷糊糊的高傲公主突然恢复清醒,烫着似的从他怀中跳开,涨红脸睁大圆眸瞪着他,控诉他乘人之危。

    “你……你怎么可以逾矩?”想到方才自己的放浪,她可耻得简直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她被吻了,居然还热切回应?真是太**了、太不知羞了!

    但他也可恶,怎能趁她无防备之时偷香窃玉呢?

    “我们已是未婚夫妻了,你父皇没定下规矩,不许未婚夫亲吻自己的未婚妻吧?”唐冠尧一脸无辜地巧言狡辩。

    他要是还有一丝良知,就该为了自己想白白正便宜而感到羞愧。

    因为他明明没打算接受她,也没打算履行这桩婚约,却毫无羞愧地搂她吻她,窃取她未来夫婿才能享有的权利。

    有时候,连他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我们是未婚夫妻,我父皇也没命令我们不许亲近,但是……我们毕竟尚未完婚,在大婚之前,应当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该逾越男女分际……”

    “但我情难自已啊!公主这样的美人在我眼前,要我如何忍耐?”唐冠尧舌粲莲花地继续无耻下去。

    原本想板起脸的沁水,立刻被他这句露骨的爱语逗得满脸通红。“反、反正不许随便吻我就是了!”

    本该是严厉的警告,却变得结结巴巴,声势虚弱。

    沁水窘迫地低下头,不经意瞧见自己这身暴露的衣裳,有个方才一直没想到的重要问题,倏然浮现脑海。

    “这身衣服——是谁替我换上的?”她推开唐冠尧,眯起眼,以求证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

    “呃……”唐冠尧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是该告诉她实话,还是说谎骗她?

    说实话她未必能坦然接受,说谎骗她也有被拆穿的可能……

    “是谁?”见他沉默不语,沁水紧张地再次逼问,该不会,该不会是……

    唐冠尧想了想,最后决定据实以告。

    今日的她如此甜美温柔,况且他们是未婚夫妻,而且都已经相濡以沫了,相信她不会介意才是。

    于是他很坦白地说了实话:“是我替你换上的。”

    “唐冠尧!”沁水不敢置信,他竟然逾越男女分际替她更衣,当下羞窘万分,娇颜的粉脸涨得通红,抡起花拳绣腿便给他一顿好打。

    “你怎敢不知羞地替我换衣服?你怎敢?”羞愤的小拳头一下一下地捶打他。

    幸好她娇弱无力,打起人来也不怎么疼,唐冠尧就当她替他槌背,不痛不痒,还能厚着脸皮随口安抚道:“你也别生气了,反正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嘛,裸裎相见是迟早的事……”

    “什么叫迟早的事?”沁水更加羞愤地叫嚷:“没拜堂前,就不许逾矩!"

     "什么?那多无趣!”唐冠尧直觉抗议。

    要不是他顾忌着自己没打算真的娶她,不想坏她清白,否则还会隐忍到现在?

    早就顺从自己的渴望,将她吃干抹净啦!

    “你还说!”羞愤的拳头又恶狠狠地飞来,唐冠尧呕地一声,假装被打到吐血。

    竟然好言相劝她不领情,那就使出苦肉计吧!

    这招果然见效,见他假装吐血,沁水这才平息怒气,止住小手的攻击。

    “哼,往后——往后不许你再趁我昏迷时乱脱我衣裳!”沁水气嘟嘟命令。

    “是是是,往后我不会再趁你昏迷时脱你衣裳,我会在你清醒时脱……”

    “唐冠尧——”

    哇,太座河东狮吼啦!唐冠尧赶紧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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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布拉格の倾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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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8 01: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章(2)
“哼!”

    用过膳已经半个时辰了,沁水粉颊上的红晕依然退散不去。

    想到唐冠尧竟亲自替她更衣,把她的身子全看光了,她就又羞又窘又气。

    珍翠楼里不是没有女人,他大可唤婢女替她更衣,但他却没那么做,而是亲自动手更换,借机看光她的身子。

    依她看,他根本是个色欲熏心的大色胚,比那个被扭到官府的下流胚子好不到哪儿去!哼!

    “公主,你的衣服送来了。”珍翠楼里的婢女晓春捧着衣裳,恭敬地走进房里。

    唐冠尧落荒而逃后,没忘了叫个婢女来服侍她,这个名叫晓春的婢女正替她将新衣裳取来。

    沁水在晓春的协助下换好衣裳,然后让晓春替她整理散乱的发丝和妆容,她的美貌,让晓春看得都傻眼了。

    “公主,您真的好美啊!珍翠楼里的姑娘虽然都很美,但我没见过比公主更美的姑娘。”晓春忍不住赞美道。

    “是吗?”沁水微微扯了下唇角。

    她的夸赞没让沁水太高兴,如果她真的比珍翠楼里的姑娘都美,唐冠尧为何整日流连在珍翠楼里,不肯回家呢?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又心情烦躁。

    “唐冠尧呢?他上哪儿去了?他为何还不艘回家?”沁水狐疑地质问。

    难得才一转眼,他又沉迷于温柔乡中?

    “唐公子说现下有事要忙,分不开身,所以要奴婢暂时陪着公主,等唐公子把事情忙完,应该就会送您回去了。”

    “忙?”哼!沁水又是一声冷哼。

    他在院里能忙什么?忙着与那些青楼的女打情骂俏、嬉闹调情?

    她想起初次在饭馆遇见他时,他与静馨亲昵的模样,心中便有如火烧般难受。

    她为何要在意?她当初不是想得很简单,只要他肯于她回宫辅佐父皇、挽救大理的国祚,她不会在意他有三妻四妾?

    但想归想,现在她才知道,要保持绝对的冷情冷性,有多么不容易。

    别说真让他纳三妻四妾,光想到他怀里依偎着另一个女人,就让她疼得快要死掉了,她其实一点也不潇洒,她做不到无所谓,也无法那样洒脱。

    她其实很在乎他……沁水察觉到这个事实,但并不是很惊骇,或许她心底早就发觉自己对他……

    不!沁水尖锐地在心里高喊,猛地起身说:“我想出去走走!”

    她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怕她会发觉自己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

    “后头有座小花园,公主想到那散步吗?我陪公主去!”晓春听了立刻道。

    “不用了,我是一个人静一静。”今日发生太多事,她得好好想一想。

    “不行的!公主,难道您不怕又遇上那些喝醉的酒鬼吗?”

    “……”沁水无语了。

    好吧!她确实很怕再遇上酒醉的色鬼,而且仔细想想,即使是无人的花园,也不见得安全。

    于是,她同意让晓春陪着她去花园走走透口气。

    珍翠楼的花园并不大,最起码,比不上御花园或是唐家的大花园,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花园里栽种了不少名贵的花卉,沁水慢慢踱着步,当做是散心。

    明明想出来走走,宁定一下心神,怎么望着园子里满开的美丽花朵,唐冠尧那张邪气带笑的脸庞,却不请自来,不断浮现脑海?

    想到他竟然不叫婢女,而擅自替她更衣,直到现在她还是又羞又怒,不过若不是他,只怕她现在早已受到欺凌,也没颜面活在这世上了……

    想到这儿,她的目光不由得转柔,心中既有感激,又有甜蜜。

    他出面解救之时,她已昏迷,但听晓春说,当时他非常非常生气,她从没见过唐公子那般生气,一举就把一个比他高大的壮汉打昏了。

    虽然平日他一副吊儿郎当、很不牢靠的样子,但真有事情,他又能立即挺身而出救她,教人刮目相看,而且……

    他是在乎她的吧?所以才会那般生气,还为了她动手教训那个无耻恶狼。

    沁水心里又泛起阵阵的甜,目光也渐趋温柔。

    “敢问,是沁水公主吧?”正出神时,一道轻柔温文的男性嗓音由后方传来。

    听到有人出声喊自己,沁水转过身,看见一名书生模样的白净男子,从暗处走出来,谨慎地立在离她几步远之处。

    他温文有礼地朝她打躬作揖,看来并不像坏人。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多心,她感觉他似乎是刻意在这儿等着她的。

    “你是?”沁水歪着头,定定地大量他。

    男子尚未回答,就听见跟在自己身后的晓春喊道:“宋公子!”

    “你认得他?”沁水转头问晓春。

    “是的,公主。这位是唐公子的好友宋公子,常到珍翠楼来找唐公子,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晓春恭敬地回答。

    “公主,在下宋谨玉,是与冠尧一同长大的好朋友。”

    “你是唐冠尧的朋友?”沁水好奇地打量他。“你和唐冠尧,看来……不太一样。”

    一个清秀,一个俊美;一个温文儒雅,一个邪气放荡;一个谦虚有礼,一个荒唐堕落。

    “大家都这么说。”宋谨玉微微一笑,指着前方,翩翩有礼地问:“公主,那儿有座凉亭,如果公主不介意,一块儿坐下来聊聊好吗?”

    沁水偏头瞄过去,他指的凉亭就在几步之外的地方而已。反正唐冠尧也不知上哪儿去了,她一个人也不知该做什么,就和宋谨玉聊聊,问些唐冠尧的事也好。

    于是她点点头道:“好,就过去坐坐。”

    沁水跟着宋谨玉进入凉亭里,在小圆桌前坐下,而晓春则守在不远处的树下,不打扰他们谈话,但也能远远地保护沁水。

    “公主初次出宫,一定很不习惯吧?”两人坐下后,宋谨玉好不关怀地询问。

    “还好。初时确实不习惯,但现在已经逐渐习惯宫外的一切。”想每天看见唐冠尧的生活。

    想到唐冠尧,沁水迫不及待地问:“你说你和唐冠尧是一块儿长大的?他幼年时,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她想知道,凡是有关他的一切,她都好想知道。

    他的过去她来不及参与,只能从其他人口中探问关于他的事。

    “冠尧吗?”宋谨玉想了想,才道:“冠尧打小样貌就生得好,凡是见着他的人,没一个不夸他可爱。”

    “是吗?”沁水听了脸上满是遗憾,她多想亲眼看看他幼年时可爱的模样。

    “他很聪明,有阵子我爹艘进唐府和他一起读书,教书先生教过的东西,他马上就懂,但就是耐不住性子,若是要他成日读书,他就会生气捣蛋。”

    “真的吗?”沁水听得兴味盎然,想到他幼时的模样,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

    仅仅只有这些仍不够,她贪心地想听更多。“还有呢?唐冠尧还做了什么——”

    话没说完,她猛然察觉她表现得太过急切,当下羞红脸,慌忙止口,宋谨玉却微微一笑,道:“公主不必介怀,冠尧身为驸马,公主思念驸马是天经地义。”

    “我……我才没有思念他!”沁水慌张地大声否认。

    这句话,欺骗自己的成分居多。

    好奇怪!一个不久前还素不相识的人,现在居然满满地占据她所有的思绪,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只因为他是她的驸马,她便毫无保留地爱上他吗?沁水茫然不解。

    但是不可否认,打从与他见面之后,他便占满她所有的心思。她每天一睁开眼,所有的心思只绕着他打转。

    虽然大多时候,是因为怕他又溜出府,不得不盯着他,但长久下来,找他、看他、挂念着他,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唉!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呵。”宋谨玉别有含义地轻笑一声,没与她争辩,只道:“唉,只可惜公主一片深情,冠尧却不知上进,实在令人惋惜。”

    “你也这么认为?”沁水很高兴,没想到即使是他的朋友,想法也与她相同。

    “当然啊!男人既生而为男,就该发奋读书,求取功名以报效国家才是,荒唐堕落,不思上进,实在可惜了冠尧的聪明才智。”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其实也觉得唐冠尧很聪明,狡猾机灵,偏偏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流连院,实在太糟蹋他的才能了。

    “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举凡身为男儿,皆该不畏苦难,尽一己之力为国家奉献……”

    宋谨玉滔滔不绝地诉说自己报国的见解,而沁水听了,则是感动得快流泪了。

    没想到竟有人与她有同感,能有此忠实的子民,她父皇当觉得很欣慰才是。

    两人聊了很久,宋谨玉诉说他对国家朝廷的期许,也分享许多游历经验,沁水听得十分入迷,连唐冠尧来了都没察觉。

    一开始,她真的完全没发现他,只觉得怎么好像有根柱子挡住光线,阴影正好笼罩着她,让她没来由地冷了起来,为此她还特地往旁边移了些,好让暖暖的阳光能继续照在她身上。可是不知怎地,那根柱子竟也跟着移动,又挡住她的光线?

    她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就听见一道微带怒气的男性嗓音:“公主!”

    “咦?”沁水猛然抬起头,这才发现他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沁水脸上既是讶异,又是迷惑。“唐冠尧?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何不能在这儿?这是花园,人人都能来不是吗?”唐冠尧没好气地回道。

    方才他与唐关正在楼上讨论事情,因为觉得闷,想开窗透气,没想到竟让他看见这幅他并不想看见的景象。

    娇艳美丽的沁水公主,皇帝老爷指给他的未婚妻,和他温文俊秀的好友宋谨玉,同坐在凉亭的圆桌前,两人有说有笑,周遭仿佛也开满了缤纷的花朵,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赏心悦目,但唐冠尧一点都不这么觉得。

    他目光赤红,直瞪着这对出色的璧人,这幅赏心悦目的画面只让他觉得碍眼。

    碍眼!碍眼!真是碍眼极了!他恨不得拿把剪子,像剪碎画纸一般,把眼前的情景剪得粉碎。

    他从来不知道,她也能那样温柔地望着一个男人,只是不肯把柔情施舍给他。

    想她初到唐府那天,清高冷傲,尽拿斜眼瞧他,几时曾给他一个笑容?如今,她却拿张笑脸对着初次见面的宋谨玉,他小心眼地计较着。

    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他不只好奇,还有更多的酸意涌上,让他冲动地下楼来,想知道他们究竟在谈什么,能让她那样毫无顾忌地放开胸襟大笑。

    刚听到他高声喊她,沁水立即转过头,讶异地看着他。“唐冠尧?”

    她脸上的惊讶神色,更让唐冠尧心里不是滋味。

    怎么她对着宋谨玉是一脸如花的灿笑,对着他时就是这种没有笑容的表情?

    沁水完全不知他心里复杂的思绪也不计较他的坏口气。美丽的唇畔漾起一抹喜悦的笑容,告诉他:“唐冠尧,谨玉正在说他游览的奇风趣闻给我听,原来他去过好多地方呢!”

    “你与谨玉,倒是热络得挺快的嘛!”谨玉?哼!

    她亲昵地喊人家谨玉,叫他时就连名带姓?莫非她忘了谁才是她的未婚夫?

    唐冠尧心里莫名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先前吻她时,她不也热切回应吗?那为何如今又对另一个男人这般甜美的微笑?

    难道不论是谁吻她,她都会那样热情回应?还是,她喜欢宋谨玉更甚于他?

    这些想法快把唐冠尧逼疯了,他现在才知道,原己是个如此善妒的男人。

    察觉到唐冠尧的不悦,宋谨玉不但不急着解释,反而还淡淡微笑,冷眼瞧着,等着隔岸观火。

    唐冠尧眯眼瞪着露出得意之色的好友,从未觉得他如此面目可憎,还想将他脸上那抹得意撕得粉碎。

    “唐冠尧,你怎么了?”沁水怪异地看着他不豫的脸色。他怎么好像很不高兴?

    “没事。你说你们方才在谈些什么?”他拒绝承认自己有异。

    他平常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就算短暂情绪失控,也能够迅速将其藏入平静的表情底下,粉饰太平。只是今日似乎有点……

    一提起方才的话题,又燃起沁水的兴奋。

    “谨玉在说他游览的事迹给我听,他不但走遍大理、西域,连中土也去过呢!”

    唐冠尧淡淡微笑,点点头道:“嗯,他爱游历,是去过很多地方。”

    “读万卷书,总也得行万里路嘛。”宋谨玉对着沁水柔和一笑。

    沁水看着宋谨玉,不觉发出羡慕的喟叹声。

    唉!她也多想像宋谨玉一样,千山万水,自由翱翔。但别说她是大理国的公主,不可能任意离宫,光她身为女子这一点,就让她没了自由。

    所以她很羡慕他,很希望自己也是男子,像宋谨玉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唐冠尧发现她竟又对宋谨玉出了神,心中翻涌起一股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强烈妒意,不觉提高音调道:“我想你们应当聊够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咦?要回唐府了?”她以为他还要再晚些才有空送她回去。

    “怎么,舍不得回去了?”唐冠尧的口气不但很差,简直可以称为尖酸刻薄,完全没了往常的谈笑风生。

    沁水一脸奇怪又受伤地看着他。“唐冠尧,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说话?”

    “啊?”唐冠尧这才警觉自己失常了,连忙堆起惯常的吟吟笑意,佯装无事地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若喜欢和谨玉谈天,改天请他到府上陪你聊聊,现在天色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吧。”沁水立即起身,倒也没多依恋不舍。

    “那么谨玉,我们先走了。”唐冠尧挂着客气礼貌的笑容,对宋谨玉歉然颔首,然后立即带着沁水一同离开了。

    宋谨玉凝视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去,抚在凉亭木栏杆上的掌心,缓缓地缩紧,再缩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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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8 01: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章(1)
珍翠楼距离唐府,其实并没有远到必须骑马或是乘车的程度,所以唐冠尧和沁水选择安步当车,慢慢走回去。

    返回唐府途中,经过一处热闹的市集,人潮拥挤,沁水好奇地东张西望,疑惑着,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这儿?

    唐冠尧告诉她:“这是大理城内最知名的晚市,卖的东西比早市便宜些,所以许多人会选在这时候来买东西。”

    “晚市?”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别说晚市了,就连早市她也没能逛过一次,谁叫她是养在深宫中的公主?虽然早想外出游历,亲眼见识见识这片大地的风土民情,但却被那高高的墙闱与公主的身份压制住,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太过好奇,她一双美眸不断四下张望,不知不觉忘了行进的脚步。

    “来嘿来嘿,豌豆粉、凉卷粉,滋味好哟!”叫卖点心的大婶嗓门好大,大半条街都听到她的声音,沁水不由得被吸去目光。

    唐冠尧走了几步,发觉她没跟上来,转头,发现她站着不动,两眼直盯着卖点心的大婶。

    他走了回去,问:“你想吃吗?我去买。”

    “不是。”沁水赶紧摇头。“我……只是好奇瞧瞧罢了。”

    她是一位公主,堂堂的大理国公主,怎能随便吃外面摊子卖的东西呢?就算她很想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滋味,好想好想,想得不得了,也不能放纵地去做啊!

    要是让桂嬷嬷知晓,绝对少不了一顿叨念。

    唐冠尧笑说:“我想也是,一般平民的粗制点心,你应当不会有兴趣。”

    谁说的?沁水的反驳差点蹦出舌间,幸好她及时忍住了。

    “嗯。”她乖乖跟上,但是没走几步,又给卖狗皮膏药的小贩给引去注意。

    小贩一边敲锣打鼓一边说相声,又快又流利地念着好长一串台词,厉害的是舌头完全不会打结。

    他说什么沁水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周遭的人都在大笑,她不自觉也跟着松开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在瞧什么?”唐冠尧走了几步,发现她又停下步,立刻折了回来,看见是卖狗皮膏药的小贩,不由得苦笑摇头。

    “别看了!那些药都不是很好的药,生了病还是得看大夫比较好。”他怕她信了那些小贩的天花乱坠。

    “我知道。”她也不是想买药,只是对那小贩卖药的方式感到好奇而已。

    她稍微拉回注意力,跟着唐冠尧往前走,然而走了两步,又被另一个摊子上的东西给拖住了视线……

    这趟路真的走得非常慢,唐冠尧每次回头,都瞧见她傻傻地愣在原地,张开小嘴,盯着某个摊位瞧。

    就像初次进城的乡巴佬,她看到任何东西都觉得新奇,什么都瞧得津津有味,那副傻愣愣的土蛋模样,叫唐冠尧忍不住好笑。

    兴许是她第一次出宫吧!

    打从出生就生活在皇宫里,高高宫墙外的世界,她连一眼都没瞧过,寻常人司空见惯的事物,她却是第一次瞧见,难怪什么都觉得新鲜,什么都感到好奇。

    除了好笑,他心里还有一抹淡淡的疼。

    这些年来,她牺牲了多少快乐?虽然拥有永不匮乏的富裕享受,但生活是寂寞、枯燥的,就和笼中的鸟儿一样,有充足的饲料与水,却失去翱翔天际的自由。

    才刚被唐冠尧唤回注意力没多久,沁水又被一位拉面的师傅给吸引了,连自己何时停下脚步都没发觉。

    那位师傅好厉害,一双手好像会使妖术似的,一条圆滚滚的粗面团在他手中甩啊甩,对折再对折,就这么摇来晃去,那条粗面团越变越细,到最后竟能变成如同发丝一样细,沁水瞧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正瞧得出神时,一只温暖的大手蓦然包裹着她微凉的小手,她猛地回神,抬起头,看见唐冠尧用一种温柔的眼神看着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又忘了前进。

    这是第几回了?沁水羞愧着,为自己贪看鲜而懊恼。

    “对不住!你是特地折回来寻我的吧?我又瞧得忘了走,从现在开始我会注意一些——”

    “我们逛逛再回去吧!”唐冠尧淡淡一句温柔提议,打断她的连篇道歉。

    “啊?”

    “难得出来,不多玩会儿再回去,好像太对不起自己了。”唐冠尧说得轻松,一副是自己贪玩的口气,但沁水知道不是,他是为了她吧?

    这样的街头景象,他天天瞧、天天看,早就不稀奇了,是因为她,他才决定多留会儿的吧?

    “谢谢你。”说不出的感动,缓缓由心里升起,沁水不由自主抓紧他的手。

    她的小手依赖地紧紧抓着他,让他升起一股满足感,忍住心头的激荡,他佯装平静地吩咐:“别客气!倒是现在人多,你千万别松手,要是被冲散就糟了。”

    “嗯。”沁水乖巧点头。

    即便他不说,她也不敢放的。

    接下来,他们手牵着手,心情极好地跟着拥挤的人群一起逛市集。

    他们郎才女貌,走过的人莫不好奇地回头多瞧几眼,多少会让人有些不自在,但沁水心里却是前所未有地轻松。

    因为没人知道她是沁水公主,和他一起走在人群里,她只是个寻常的民妇,每看到什么好玩好吃或是新鲜有趣的,两个人总是交头接耳,吱吱喳喳说个不停。

    “要不要吃?”唐冠尧瞥见一摊卖吃的,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拉她到摊子前。

    “这是什么?”沁水歪着头瞧了瞧,只见摊子上摆着一盘盘白中带点淡黄的薄片,看来像是切片的豆腐,却又不是豆腐,不知道是什么。

    “这是乳饼,彝族人的吃食,是以生乳制成的,风味独特,许多人挺爱吃的,你要不要尝尝看?”

    “好啊——呃,不!”直觉说好的沁水,突然惊醒似的急忙改口,“摊子上卖的东西,我不能吃!”

    她还是没勇气尝试,打小受到传统教条的束缚,一时半刻,她实在无法抛弃。

    “怎么不能?”唐冠尧不解地觑她一眼,不赞同地道:“食物无分贵贱,这些摊子上卖的食物,和皇宫里的食物一样都能填饱肚子,虽说这些平民百姓的吃食,不像宫里专给皇帝贵族吃的那般精致,但非常营养,口味上也没话说,大伙儿全是吃这些食物长大的。”

    他说的沁水都懂,她也不是不想尝试,但……唉!

    “堂堂大理国的二公主当街吃东西,像话吗?我怎能率性而为,丢了段氏皇族的脸?”她也很为难呀。

    他这才明白,她不是轻蔑不愿,而是踌躇不敢,他蓦然笑了。

    “别想太多,在这儿,有谁知道你是公主?偶尔抛开公主这个身份的包袱,过过平凡百姓的日子,不也挺好的?”

    “我知道。只是……”公主这身份禁锢她十九年了,她还没勇气跨出第一步。

    唐冠尧见她嘴里拒绝,一双美眸却不住朝乳饼偷瞄,心里好笑又怜惜,于是决定帮帮她。“好吧!既然你不吃,那我也不勉强,我就自个儿享用了。”

    唐冠尧佯装放弃说服她,径自丢了一块碎银给小贩,然后取走一盘乳饼,迫不及待地拎起一块送到嘴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嗯,好吃!好吃!”他吃下一块,再戏剧性十足地咂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沁水见他吃得直咂嘴,嘴里的唾沫也不由得加速分泌,心里也不断猜测:那乳饼,真有这么好吃吗?

    一抹渴望的光芒,浮现于眼眸中。

    “别倔强了,尝尝?”唐冠尧拎起一块乳饼送到她嘴边,沁水几乎直觉张嘴咬下,不过及时警觉,红着脸摇头躲开了。“不行,我不能吃。”

    “唉!真可惜,有好东西不懂得享受,怎么有人这么傻呢?”唐冠尧摇头晃脑,啧啧有声地叹息,好像她是傻瓜似的。

    对,她就是傻嘛!沁水咽了咽口水,悻悻然别开头。

    见她使小性子了,唐冠尧宠溺地一笑,再次将乳饼递到她嘴边,好声好气地哄道:“好好,别气了!来,就放心地吃吧,不会有人瞧见的。”

    他温柔的语气和眼神,让沁水有片刻心荡神摇,不过瞧见他嘴边的那抹轻笑,又让她懊恼起来。

    “我不要!”他笑她,她才不吃呢!沁水孩子气地噘起红唇。

    “唉!何必这么顽固呢?”唐冠尧摇摇头,差点败给她的倔强固执了,不过他依然不放弃,继续游说道:“你就吃块尝尝吧,反正没什么损失,这可是人间美味,你要不吃,那才是天大的损失。”

    “真的……好吃?”沁水开始动摇了。

    仔细看看左右,注意她的人确实没有几个,谁也不知道她是沁水公主,那么她偷尝些平民的食物,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保证好吃!”唐冠尧大拍胸脯保证。

    “来,尝尝。”他再次拎起乳饼送到她嘴边,沁水打量片刻,几乎要张嘴咬下,但是想了想,还是无法克服心理障碍,又慌忙躲开了。

    “不,还是不要好了。”她从没吃过民间的东西,天晓得那是什么味道呢?

    “唉!你怎么又不吃?”他好想仰天长啸。这女人怎么这么难搞?

    “别想太多,这乳饼真的香醇美味,你不吃实在可惜啊!”

    他一再说服,慢慢化解了沁水的顾忌与担忧,几次共同用餐,瞧他口味也很正常,那么这乳饼应该是真的很好吃吧?

    终于,想尝鲜的渴望战胜了一切,她微张口,缓缓凑向他手上的乳饼。

    不过方才一靠近,她立即警觉地顿住。

    “怎么有股腥臭味?”她耸动小鼻子努力嗅闻,发誓她真的闻到一股奶腥味。

    “噢,因为这乳饼是羊奶制的,难免有点味道嘛,但吃下去就会觉得香了。真的!”唐冠尧以过来人的经验分享道。

    “是吗?”沁水狐疑地瞪着乳饼半晌,然后又瞧瞧他,见他一脸正经,无半点促狭,于是信了他的话。

    “我……自己吃。”她伸手想接过那块乳饼,他却不给。

    “我喂你。”这可是夫妻情趣,她不懂吗?

    沁水拿他没办法,只得红着俏脸,缓缓张开小嘴,慢慢地凑近乳饼,稍稍迟疑后,忍着入鼻的奶腥味,鼓起勇气张口咬下。

    然而才咬下一口,一股浓重的腥膻味立即飘散出来,更别提咀嚼时越来越浓重的腥味。她一阵作呕,俏颜皱起,要吐也不是,吞下也不是,难受极了。

    而害人的家伙还在一旁得意微笑,半点也不愧疚地说:“喏,味道不错吧?”

    不错?沁水几乎想尖叫。

    好不容易胡乱咽下后,沁水立即发飙,气恼地对他大骂:“你骗人!说什么好吃,结果——这么腥臭!骗子!你这个骗子!”

    她真的好生气,气自己为何相信他,结果反倒被戏耍。

    “我没骗你啊!”唐冠尧一脸无辜地大喊冤枉。“是羊乳制成的,难免有点腥味,不过要是习惯了那股腥味,就会觉得浓郁可口了。”

    说着,像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的,唐冠尧把她方才咬了一口的乳饼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

    “啊!那……那是……”她吃过的耶!

    沁水瞧他神情自然地吃掉她吃剩的食物,既诧异又羞赧。

    那是她吃过的东西,上头还沾有她的唾沫,那不等于……等于……

    他、他不介意吗?还是,他已经把她当成自家人了?

    越想,她越是害臊,不由得羞红了一张娇俏的丽颜。

    “怎么了?做什么那样瞧着我?”唐冠尧一点也不以为意,不但把她吃剩的乳饼吞下肚,还又拎起一块继续吃。

    “没……没什么。”他神情太过坦荡,反而让她不好意思开口问。

    或许,真的是她想太多了吧!

    见他一块接着一块吃着乳饼,吃得那么开心的样子,沁水才相信他是真的喜欢,不是因为无聊想骗她吃下腥膻的东西。

    只是那股腥膻味她实在敬谢不敏,只能祝福他吃得愉快了。

    他瞥见另一旁的摊子,又眼睛一亮,连忙将吃了半盘的乳饼连同盘子递还给小贩,然后拉着她到旁边的摊子前问:“既然你不吃乳饼,那这个你吃不吃?”

    “这是什么?”她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圆扁的大锅子上,烘烤着几块金**的圆饼,一位胖墩墩的妇人,正在翻动那些酥饼。

    “这是喜洲的破酥粑粑,保证你一定喜欢。”他再次拍胸脯保证。

    沁水其实并不知道破酥粑粑究竟是什么,但用炭火烤得金黄香酥的粑粑,在锅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光闻那香味,就足够教人口水直流。只可惜有了方才乳饼的前车之鉴,她对他的保证已无信心。

    见她眼神存疑,一脸不信,唐冠尧不觉伤心懊恼。

    “方才的乳饼是个意外,这回我保证破酥粑粑真的好吃,要是骗你,我就是小狗!”他加强语气打包票。

    沁水没好气地睨去一眼,很想提醒他,在他无数次欺骗她逃离书房后,他早就是小狗了。

    “无论如何,这个你一定得尝尝,你绝不会后悔的。”

    唐冠尧顽强的性子发作了,他信誓旦旦地喃喃嘀咕着,不由分说掏出碎银,向卖饼的大娘买了一块咸粑粑。

    他接过刚起锅、热呼呼的粑粑,忍着烫,撕开它,一面说明:“这玩意儿之所以叫做破酥粑粑,正是因为它松、软、香、酥,它的好吃无法用言语形容,你尝一口就知道了。”说完,把撕成小块的破酥粑粑,递到沁水嘴边。“来,尝尝。”

    沁水沉默地盯着那一小块粑粑,迟迟不敢开口吃下。

    方才的乳饼把她吓坏了,她想他们对于“好吃”的定义,可能有很大的差异。

    只是,这粑粑闻起来确实很香,看起来也香酥可口的样子……

    啊!不行,她怎能被诱惑呢?沁水羞愧地慌忙将头转开。

    “来嘛,就当被骗也好,你尝一口,这回我敢保证绝对好吃。”那可恨的恶魔还在不断诱惑她。

    左一声保证,右一声好吃,又把她哄得晕头转向,再加上那粑粑的香气不断传来,终于,沁水再度动摇了。

    好吧!就再信他一次,就算又被骗也认了,最起码这粑粑闻起来没有奶腥味。

    沁水战战兢兢地张嘴,衔下他手中的粑粑。

    粑粑一入口,那烘烤过的香气立即飘散开,以贝齿轻轻一咬,酥脆的饼皮立即崩散,果然是松软香酥,美味得不得了。

    “好吃!”沁水惊奇地睁大眼,双眼闪闪发亮。

    “是吧?”唐冠尧可得意了,咧着嘴直笑。

    沁水吃完嘴里的粑粑,很快又咬下一大口,将小嘴鼓得胀胀的,她那好像品尝着什么人间美味的满足模样,让唐冠尧心里又是疼宠有时怜惜。

    不过是一块几文钱不值的粑粑,竟能让堂堂的大理二公主吃得如此满足开心。

    她究竟失去了多少?他不由得为她感到心疼。

    虽然打小在宫里被人伺候得好好的,衣食不缺,但也失去太多平凡的乐趣,她拘谨、刻板、高傲,不也是因为她的心打小被高墙围住的关系吗?

    大家只告诉她要恪遵教条,谨守公主的分寸,却没人教她该怎么寻找乐趣,享受生活。她其实不是刻意高傲,而是不晓得该怎么放段,与人亲近吧?

    脱去刻意端起的公主架子,她其实就如同孩子一样,纯真可爱,惹人疼惜。

    他很喜欢瞧她生气时双眸喷火,面色绯红的绝美模样,但此时如孩童般天真微笑,单纯地显露喜悦的容颜,更教人耳目一新,别不开眼。

    “还有很多,再多吃点吧。”他又分了些给他,自己也剥了块送进嘴里,你一口我一口地,与她共享同一份美食。

    沁水见了面露羞怯,他却一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样子。

    卖粑粑的大娘瞧见了,好生羡慕地说:“哟!你们夫妻感情可好啦,刚新婚是吧?真是羡煞人啦!”

    新婚?感情好?沁水听了双颊一阵爆红,慌忙要解释:“不是的,我们——”

    唐冠尧按住她的手,暗示她不必解释太多,然后同大娘笑笑道:“是啊!”

    “真的刚新婚啊?恭喜恭喜啊!来来,尝块甜粑粑,包两位早生贵子!”

    销售手腕厉害的大娘夹了块甜粑粑过来,唐冠尧笑着掏出荷包,爽快地买下。

    甜的粑粑同样香酥好吃,沁水嘴里咬着甜蜜蜜的粑粑,心里回荡着方才唐冠尧与大娘的对话,粉颊上仍是一片烫红。

    他对大娘说他们刚新婚……

    这就是成婚之后的感觉吗?

    两人一起生活,手挽着手逛大街,一同分吃一块饼……虽然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平民生活,但这样的生活,却教沁水觉得好甜蜜。

    她不由得想起父皇与母后,母后虽已仙逝,但过去她与父皇两人鸠鲽情深,时常可见他们于御花园里亲密相拥,喁喁私语。

    即使那时她仍年幼,但心里已浮现深深的羡慕。

    她也曾想过:往后成了婚,她也能拥有这样的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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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转头望向唐冠尧,他正满眼温柔地望着她,而一双大手则谨慎地护在她的腰后,不让陌生之人近她的身。

    他在保护她!沁水忽然体认到这个事实。

    虽然他看来荒唐无德,浪荡不羁,但其实是个心细又体贴的男人,对她,也总是那般温柔关怀……

    凝望着他,她眼底有丝慌乱。只怕,她是恋上了自己的驸马。

    即使恐惧、即使不愿,她仍是捧着自己的心,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他。

    只望着他、只望他真心待她,别将她的心摔碎了!她激动地想着。

    “要不要尝尝炒饵块?”唐冠尧瞄到另一个摊子上的热食,兴致勃勃地问。

    他迫不急待想让她尝尽天下间的美食。

    “什么是炒饵块?”沁水偎进他的身侧,语调娇柔地睁大眼儿问。

    “炒饵块呢,就是将面团削的面尖儿……”

    接下来,不只炒饵块,他们还品尝了耙肉饵丝等寻常百姓常吃的吃食,把肚子塞得饱饱的,回到唐府之后连晚饭都吃不下,还让桂嬷嬷叨念了一顿。

    沐浴过后,夏荷与桂嬷嬷退下了,沁水躺在床上翻覆许久,怎么也无法入睡。

    或许是白日里发生太多事情,情绪激荡,还无法平息。

    于是她起身披了件薄绸外衣,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心想看看月色、透透气,或许会好眠一点。

    结果一推开窗,顿时一愣,因为对面的窗也是开着的。

    唐冠尧立在窗前,静静仰望着月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也沐浴过了,换了件宽松的袍子,领口微敞,露出些许瘦削但强健的胸膛,

    见她开窗,他将视线移向她,慵懒一笑。

    “不是睡了,怎么又起身了?”他瞧见她房里的烛火早熄了。

    “嗯……有点睡不着。”她面颊微红,语调特别轻柔。

    兴许是夜色太深,也或许是月色太美,强悍倔强的她也变得温柔羞涩,连说话都轻轻软软的。

    “桂嬷嬷唠叨你了吗?”唐冠尧苦笑着问。

    她如何他是不知道,但是他可惨了,回府后没多久,就见桂嬷嬷怒气冲冲地杀来,伸出鸡爪般瘦巴巴的食指戳向他的鼻端,长篇大论许久之后,厉声警告他不许再随意带她的宝贝公主出门,更不许带她去吃那些可怕的平民粗食。

    他觉得无奈又可笑,莫非是待在宫中太久,桂嬷嬷连自己也是个平民这件事,都给忘了吗?

    “有念了会儿,但我装困,逃过一劫。”沁水吐吐舌头,露出顽皮的神情。

    那可爱的模样让唐冠尧笑了,眼神也更温柔,但嘴里还是假意抱怨道:“那我比较倒楣,装着爱困她还是叨念个不停,不肯放过我。唉!这也未免大小眼得太厉害了吧?她家公主是宝,我这驸马却是根草。”

    “呵呵,她就是爱唠叨嘛。但是——我今儿个真的好开心!”

    沁水直到现在还是好兴奋,她从来没想过,有天自己可以同一般寻常百姓一样,悠闲自在地逛大街,那真是连作梦都不敢想的。

    不过好像打从他的名字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后,什么不可能的事都变得可能了。

    突然被指婚,仓促出宫到唐府、初次踏入院、差点受人袭击、第一次踏入市集、第一次品尝民间食物……许许多多的不可能,全因为他的牵动,一一出现了。

    他牵引她的命运,也改变她的生活,因为他,她的人生更精彩,更有乐趣了。

    “你开心就好。”唐冠尧讶然发现,只要她开心,他真的就觉得满足,这是从未有过的奇妙情绪。

    为了一个人的忧而忧、为了她的喜而喜,对他而言是一种陌生的感觉,即便是他爹娘,也不会让他又为了他们去改变什么的念头,但是为了她,他却愿意牺牲。

    只不过,说是牺牲,仍是有限度的,牵扯到朝廷之事,他绝不肯能让步。他不会为那昏君牺牲自由,说什么挽救朝纲、重振大理,那只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姐姐和妹妹她们,不知道怎么样了?”沁水缓缓敛起笑容。

    沁水感伤地想起三位姐妹,那日一别之后就再无联络,教她怎能不挂心呢?

    大姐与妹妹们,不像她许给大理城内的富贾,她们一个走得比一个远,大姐远赴白眉山,三妹与小妹得往边关与荒山寻夫,她越是快乐,就越是思念她们。

    “你们姐妹感情极好?”除了她那病皇帝爹爹,唐冠尧第一次听她提起家人,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嗯,我们四姐妹感情深笃,从来没有分离过,谁知一别,便如浮萍般散零四散……”想起姐妹们,沁水眼眶微微染红,但她勇敢地强撑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你也别难过,说不?们都已经找到夫婿了,正在返回大理城途中呢。”唐冠尧不忍见她伤心,于是安慰道。

    “说得也是。”沁水柔润的红唇微微扬起,有信心地微笑。“大姐温柔娴雅,涵泠娇柔善良,沅淳天真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她们的!”

    “我相信是。”

    如果她的姐妹都像她这般美丽可爱,那么自然不会有男人能够抵抗得了。

    你是否也抗拒不了沁水?心里倏然响起一道疑问,让他呛咳起来,难以回答。

    他是不讨厌她,不过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抗不抗拒,就只是……一个还满在意的人而已!

    “要不要聊聊你的姐妹们?”他甩去心上悬着的问题,语调轻松地问起她的姐妹。

    “她们啊?当然好!我大姐个性很好,非常会照顾人……”

    或许真是月色太美,气氛太好,从来不多话的沁水,叨叨絮絮、一一详述姐妹们的种种,让唐冠尧了解的同时,自己也重温那些和姐妹们一起生活的美好时光。

    唐冠尧脸上噙着微笑,静静聆听着,为她们姐妹深厚的情谊而动容。

    不知聊了多久,原本初初攀上树梢的月儿已高挂天际,他才发现夜真的深了!

    “咳!晚了,你还是早点上床吧,要是让桂嬷嬷发现我拐着你半夜不睡谈天,八成又要挨她一顿臭骂了,我还是把皮绷紧一点比较好。”

    “噗!”沁水被他哀怨的语气都笑了。

    “你是驸马,她才不敢臭骂你呢!”顶多叨念一顿而已。

    “难说喔!反正她当你是宝、我是草,我已经认命了。”唉!

    沁水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好了,早点休息吧!”唐冠尧示意她关窗去睡。

    “你先关窗吧!”她有些依依不舍,不忍关窗,想让他先关窗。

    “还是你先关窗吧!”他的想法和她一样。

    “不,你先吧!”

    “不,你先!”

    两人同时说完,互视一眼,然后同时低笑了起来。

    唐冠尧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说:“不然这样好了,我数到三,我们一起关窗。”

    “好。”沁水轻轻点头,认为这很公平。

    “我开始数了——一、二、三!”待他数完,吱地一声,两扇窗同时关上。

    沁水静立在关闭的窗内,内心有些惆怅。

    这个愉快的晚上,就这么结束了吗?今晚,没办法再见到他了……

    她心里忽然浮现一股浓烈的不舍。

    几乎才一分开,她就开始想他了,这种牵挂的情绪,是她从未有过的。

    于是轻轻地,纤纤素手攀上窗棂,悄悄往外推。

    她只要瞧一眼就好!只要知道他已经关窗去睡,就行了。

    将窗打开一小条缝,转动眸子望出去,却发现对面的窗户也开了,有双深幽的黑眸正朝她这边望来。两双眸子一对上,同时喷出笑来。

    “你不是说要关窗吗?骗人!”沁水笑着指责。

    “你不也是?”他也忍俊不住地回敬。

    “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真的关窗去睡了。”她好无辜地眨着眼狡辩。

    “我也是啊!”他也说得理直气壮。

    “那么再一次,一起关上窗?”

    “好。”他无异议。

    “这回换我来数。一、二……三!”沁水说完,吱地一声,两扇窗再度同时合上。

    这次沁水还是没有立刻走开,她静立着,猜测着他是否真的去睡了。

    对面已经没有任何声响,于是她很轻很柔地,第二次将窗悄悄推开一条缝。

    这回对面的窗户紧闭着,窗内不再有双温柔的眼眸与她对视。

    他真的睡了……沁水不知是安心,还是失望地轻叹一声,死心关上窗。

    她不知道对面房间的窗内,唐冠尧同样伫立不动,聆听她的动静。确定她真的关窗去睡了,他无奈地一笑。

    可以想见今晚她能有顿好眠,而他却得苦命地去干活。

    最近有批货进来,他得去处理,还有一些重要的事也得调查清楚不可,只怕整夜都没得睡……唉,男人真命苦啊!

    沁水一早起身,心情就不错,平常不很注重装扮的她,今儿个心血来潮,特别指示夏荷好好替她打扮。

    略施脂粉,点上胭脂,画上青黛,她比往常更加娇艳。

    为了配合好心情,她刻意挑了****颜色的衣裳——一件粉藕色的窄袖上衣,外罩深紫色薄纱披肩,飘逸动人,质感柔软的缎质裙摆上,绣有漂亮的花鸟,贵气优雅。巧手的夏荷替她梳起云髻,佩戴上罗绢制成的精致假花、珠玉簪子与金步摇,行走时摇曳生姿,风姿绰约,异常美丽。

    “公主,您真美!”饶是天天替她装扮、天天瞧的夏荷,也忍不住瞧傻了。

    “是吗?”沁水面颊微红,相像着唐冠尧见着了她现下的模样,不知会怎么说呢?会不会也夸奖她美丽呢?

    人说女为悦己者容,莫非就是这种心情?

    她从梳妆镜前的圆凳翩然起身,轻快地问:“桂嬷嬷,早膳命人备了吗?”

    “启禀公主,已经备好了。”桂嬷嬷答道。

    “那么我去请驸马一起用。”沁水欣喜地道。

    只可惜,她的好心情只维持到竹院为止。因为……

    “你说什么?”沁水瞪大眼,震惊地看着唐生。

    “对不住啊!公主,少爷整夜没回来。通常他一夜没回来,就是在珍翠楼睡——呃唔!”唐生发觉自己失言,急忙捂住嘴,却晚了,沁水已经听见了。

    “没关系,你把话说完!”沁水面容紧绷地命令道。

    “是……”公主有令,他不敢不从啊!

    “要是少爷整夜没回来,通常都是在珍翠楼……睡下了。”

    “在珍翠楼睡下了?”一个人吗?还是——有人陪伴?自然是有人陪伴了!

    沁水眼眶灼痛,心里涌出深深的悲伤,她胸口闷得好难受,好像有根利刺,不断戳刺着她的心。

    原以为……原以为,他们既已两情相悦,那么他必定会为了她洗心革面,往后只专注爱她一人,但为何又上珍翠楼去?

    难道有了她,仍是不够的。他还要更多女人?

    不!她不能接受这种结果,她要去问清楚!二话不说,她转身直奔珍翠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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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8 01: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章(1)
“公主?”

    静馨见盛装打扮过的沁水来到珍翠楼,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红艳的唇办勾起一抹不冷不热的笑容。“静馨不知公主凤驾莅临,有失远迎,还请公主恕罪!”

    “不必客气。”沁水没心情与她客套,直刺刺地问:“唐冠尧呢?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您要找唐公子?”静馨眼中闪过一抹心机,但很快地藏好它。“唐公子现下正忙着……”

    “忙?”他忙啥?忙着左搂右抱?“我现在有事非见他不可,还请静馨姑娘指引方向,别让我一间间去找。”她淡淡暗示,别让她一间间“踢门”去找。

    “公主别为难静馨了,静馨说就是了。”虽然嘴里说为难,但语气里毫无被勉强的感觉,甚至还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冷冷窃笑。

    “唐公子——在后头那个房间。”静馨涂着艳红蔻丹的手指指向某条走廊。

    “后头的房间?”他在那里做什么?沁水不知道,不过她正打算去弄清楚。

    见她站起身,静馨指着长廊继续对她说:“公主请朝这儿走,走到底,尽头那个房间就是了。”

    “尽头的房间是吗?多谢。”沁水丝毫不浪费时间,立刻起身准备去找人。

    “公主别客气,请慢走。”静馨微微一福,迅速退到一旁,恭送她离去。

    她必须小心地压住自己的唇,才能不让沁水发觉到她唇上那抹恶意的笑。

    她一想到沁水将见到的景象,忍不住幸灾乐祸。矜贵的公主,你就等着瞧吧!

    沁水走上静馨所指引的长廊,尽量快速走着,一方面试急着找人。另一方面是恐惧会不会又有什么酒醉的色鬼扑过来袭击。

    幸好平安走过整条走廊。没有人冲出来骚扰她,沁水终于稍微松懈了。

    在静馨所说的房门前站定,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扉,沁水深吸一口气,举手准备敲门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熟熟悉的嗓音。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吧?今儿个谁先呢?”

    这温润好听的嗓音,不是唐冠尧是谁呢?他果然在里头!

    “唐——”沁水正准备推门而入,忽然一道陌生的女声扬起,让她停下动作。

    “我先!我先!”尖细的嗓音高声叫嚷着。

    “你说什么?上回是你先,上上回也是你先,为什么这回还是你先啊?”另一名女子不满地回嚷。

    “因为唐公子最喜欢我啊,不行吗?”骄傲得咧。

    “你还真敢说,你要不要脸啊?”

    两名泼辣女子当场吵了起来,爆出的喧闹声,她不必推开门也听得一清二楚。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我谁都喜欢!你们排队,一个一个来,总会轮到的,就别争顺序了。”他不愠不火的温柔语调,起不了作用,里头还是吵成一片。

    “不管啦!这回你们得让我,我一定要排第一个……”

    那些拔尖的争吵、唐冠尧之后的安抚,沁水全听不见了,她耳畔不断回荡着他方才的话语。

    我谁都喜欢……他对谁说的?

    你门排队,一个一个来,总会轮到的……什么事要一个一个来?

    她越想越不安,那份焦虑恐惧愤怒惶恐,快将她逼疯了。

    不!她不要再继续站在门外猜测,她要亲自用眼睛去确认。

    于是她用力推开那扇门——

    砰地一声,门开了,里面的人也被巨大的撞门声吓得全部愣住,呆呆望着她。

    门里的情景,与她揣测的相去无几。

    女人!满满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环肥燕瘦都有,看得出全是珍翠楼里的花娘,起码一二十人,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家门,那股脂粉的香气就直扑而来,呛得人想咳嗽。

    而她想找的那个人,正被包围在那群花娘当中,瞧得出极受欢迎,且他怀中还正搂着一个,好似迫不及待想享乐。

    这幅的画面,刺痛了她的眼,也刺入她的心,她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心痛欲死是什么滋味。

    “唐冠尧,你可恶!”她想大声臭骂他,一开口却是哽咽破碎的语调,这才惊觉自已竟然哭了。

    公主的尊严,使她不愿在这些人面前流泪示弱,她愤愤地咬唇,恶狠狠瞪了唐冠尧一眼,然后转身跑开。

    “沁水!”她跑开的那一刻,呆愣的唐冠尧才倏然回神,急忙推开怀中的艳,飞快追出去。

    “沁水!停下来,你听我说——”

    唐冠尧在后头焦急地追着,试图想解释,但沁水怎么也不听。

    事实胜于雄辩,她已经亲眼见到,他还想怎么解释?

    眼眶里满是泪水,像在浓雾中模糊了视线,沁水好比一只无头苍蝇,在珍翠楼里乱钻乱冲,她不知道自己能躲到哪儿去,她只知道,她现在不想看到唐冠尧,也不想跟他说话。

    她不理会唐冠尧的苦苦呼唤,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当她看见一道透着刺眼光线的出入口时,发现她己来到珍翠楼的大门。

    她要离开!看着那扇门,她想也不想地,就朝外头冲。

    “公——”几名看守门户的护院看见她,张嘴才正想问安,她已经咻地一声飞奔而过,一抹轻烟似的飞出门外,一下子飘得老远。

    奇怪!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正纳闷时,忽然又见一个人咆哮冲来。

    “沁水!”那吼声撕心裂肺似的,声势惊人。

    他们定睛一看,咦?这不是唐家公子吗?连忙端正姿势,齐声问好:“唐少——”

    然而才来得及发出起头的音,咻地一声,唐冠尧也急如旋风地奔驰而过,连阵烟都没留下。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沁水!停下来!”唐冠尧在后头紧追着,企图喊住沁水,不但没让她缓下脚步,反而让她跑得更远。

    轰隆!一道如巨蛇吐信般的刺眼光芒,划破天际,带来巨石滚动似的轰隆声。

    打雷了!唐冠尧脚步未缓,一面焦急地分神抬眸扫向天际。

    看来就快下雨了。“沁水,停下来!快下雨了,你别跑了!”

    他的声声呼喊,沁水听到了。但她不想理会。她也不想见他,不想跟他说话。甚至不想听到他的声音,现在她——什么都不想!

    “沁水——”没想到她虽长在宫中,娇生惯养,但还挺能跑,唐冠尧追了好大一段路,才终于赶上她。

    “沁水!”他冲到她前头,阻拦了她的去路.沁水抿着唇,倔强地旋身想往回跑,但却被她用力拉住。

    “够了!”他有些火了,加大音量吼道:“别再跑了,听我说行不行?”

    “听你说?”沁水固执地别开头,冷声道:“我不想听!”

    “沁水,你别这样——"唐冠尧才说了两句,忽然轰地一声,更大的响雷在天际响起,接着豆大的雨滴啪答啪答落下,打在地上及他们身上,打得皮肤生疼。

    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快,唐冠尧迅速眯眼四处张望,看见前方有座破庙,连忙拉着她奔入破庙内躲雨。

    沁水还在生气,才不管会不会淋湿,拼命地要挣脱他的手,但他不理会她的反抗,硬是把她拖进破庙里。

    进入破庙之后,唐冠尧才松开她的手,两人暂时沉默,各自清理自己被淋得半湿的头发衣物。

    沁水抹去脸上的雨水,看见夏荷替她扑上的粉全被洗掉了,点上的胭脂也糊开了,小手才刚把脸上的水渍抹去,又从发上滴水珠。

    望着手上糊开的胭脂粉,想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子,沁水水鼻头一酸,眼眶泛红了。

    先前出门时,她曾那样努力地装扮自己,想得到他的一声赞美,而他连一眼都尚未细看过,她就变成这副残破的妆容。

    如同她的心,已经破碎不堪。

    她从怀中取出半时的绣帕,一发狠,索性把脸上的妆全擦了。变成这副鬼样子,还不如不留。

    “还没好吗?”唐冠尧大致清理好自己身上的濡湿后,走过来亲自帮她处理。

    “冷不冷?我的外衣给你。”

    唐冠尧没等她回答,就把还算保暖的袍衫解下,披在她肩上。

    沁水噘起小嘴,赌气拍开他的衣裳,拒绝沾有他体温的东西熨贴在自己身上。

    “你别任性,快披上吧!”唐冠尧语气不轻不重,不带责备,却有着威严感。

    “哼!”沁水还是不理会他。谁希罕他的虚情假意?

    “瞧你浑身都淋湿了,要是等会儿着了凉该怎么办?届时桂嬷嬷岂不又要狠狠念我一顿了?”

    他原是说笑,但沁水却误以为他只是害怕被桂嬷嬷责备。

    “你放心!我会告诉桂嬷嬷是我自己淋湿的,与你无关!”

    “你怎么这么说?唉!”他又不是真的怕那老太婆唠叨,真是!

    看来她在意的,八成是方才的事吧?要是不解释清楚,她是不会息怒的。

    “沁水,你听我说,方才你所看见的是——

    “还有什么好说的!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想解释什么?一个一个来?哼!你好大的胃口,不怕撑死吗?”

    “啊?”唐冠尧瞠大眼,错愕地瞪着她半晌,然后突然爆出大笑。

    “我——好大的胃口?哈哈哈,原来你那样以为!”唐冠尧捧腹大笑,笑到几乎快流泪。原来在他心目,他这么“强”呀?

    “有什么好笑的?”她都快嫉妒死了,他还笑?

    “你真的误会我了!”他强忍着笑,解释道:“方才我和珍翠楼的姐妹们在房里,是有要事要商讨,不是你以为那种——‘一个一个来’的事。我纯洁的好公主,你太‘大看’男人了,我再厉害也无法一口气应付二十个女人啊,你真的是想偏了!”他戏谑地取笑道。

    她以为哪!

    被他那样调侃,沁水涨红脸,很不服气。

    “你还想骗我?我明明听到你说你喜欢她们。”

    “那是因为我把大家当成好姐妹、好朋友,所以喜欢她们啊。”这也要吃醋?

    “我还看见你怀里搂着一个女人!”她继续指控。

    “噢,那是因为她被推挤得差点跌倒,我赶紧扶住她,不然她可就要跌得头破血流了。”唐冠尧毫不慌张地平静解释。

    沁水眯眼瞧着他,半信半疑。

    “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你和她们关在房里做什么?我亲耳听到她们争着要抢第一,你还说慢慢来都轮得到,那又是什么意思?”

    “那是……”唐冠尧张嘴欲言。却因某个个理由迟疑了。无法坦自向她说明。

    沁水冷眼看看他张开嘴又闭上,闭上又张开,最后叹口气对她抱歉。

    “对不住,我现在还无法告诉你真正的理由,我只能说。我和她们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沁水心痛地闭上眼,认为他根本是在说谎!

    天下有什么事让他必须和一屋子女人关在房里,又不能把理由说出来?

    他是在欺骗她吧!

    见她一脸怀疑不信,唐冠尧又急急地道:“你真的别想太多,我可以对天立誓,我没碰过珍翠楼里的任何一个姑娘!”

    “不碰里头的姑娘,那你去珍翠楼做什么?”别再欺瞒她了,她不是三岁孩儿!

    “我有不能说的理由,请你相信我!”

    唐冠尧轻轻搂住她,语调又软又温柔地哄道:“我是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须上那儿去,只是现在不能告诉你为什么,我保证将来有机会,一定会告诉你,相信我好吗?”

    沁水逐渐平静下来,她凝视着他的眼,从他眼中看到了诚恳与祈谅,那一刻,她奇异地信了他。

    她愿意相信他和那屋子女人关在房里,是因为某个正当的理由,但——有什么天大的事是不能让她知道的?他们将是夫妻了,不是吗?他为什么还不能告诉她?

    她不能原谅的,是这一点。

    “真的!我绝对没有对不起你,相信我……”

    唐冠尧安抚地轻吻了他的唇,然后将她抱进怀里,搂着她轻轻摇晃。“乖,别多想了,嗯?”

    “嗯……”沁水茫然点头,眼神空洞,身体像有自己意识似的,自动寻找最舒适的位置,自行嵌了进去,像嵌合的两个半圆,恰好密合着。

    但她的心,依然空荡荡地缺了一半。填补的那半边心,不知在哪里。

    他到底有什么秘密,是不能对她说的?

    沁水呆坐在唐家的花园中,望着前方,愣愣地出神。

    唐冠尧最近安分许多,不再整日流连在珍翠楼里,而且也愿意进书房读书。只是沁水心里还是有着强烈的不安,总觉得他不知瞒着她做什么。

    而他的随从唐关也很可疑,常常唐冠尧在书房读书读到一半,唐关就会进去附在他耳边说悄悄话,然后没多久就会找借口出门去,几次观察下来,总是如此。

    唐冠尧与唐关……究竟都背着她做些什么?沁水除了不安,还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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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公主为何坐在这儿发呆呢?”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听到一道男性温和的嗓音传入耳中,抬起头,看见说话的人——宋谨玉。

    宋谨玉来到唐府,唐冠尧不在,却让他找到了沁水。

    他在她身旁的石凳子坐下,立刻察觉她不对劲。“公主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沁水回避地垂下眼眸,她从来不会任意找人诉苦,况且对象又是一个不熟稔的人。

    “公主不说,在下也猜得出来,是不是为了冠尧?”

    宋谨玉没猜错,正是为了他。

    沁水的沉默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叹口气,带着同情的目光。凝重地望着她。

    “公主对冠尧一往情深,使人万分感动,但在下真的很担心冠尧会伤了公主的心……”宋谨玉别有含义地说道。

    “为什么?”沁水不笨,听得出他话中有话。

    “公主,冠尧本性不坏,但是天生浪荡的命格,风流贪玩,长年沉溺在珍翠楼这销魂窟里,揽红倚翠,纵欲享乐,不但唐家的铺子极少管理,还把大把的银两砸到珍翠楼的花娘身上。这些年,唐家风光已大不如前,一方面是因为一间名叫士元商铺的新竞争对手出现,抢走唐家许多生意,另一方面……正是为冠尧所败。据我所知,冠尧偷偷私卖唐家的产业,已不是一两年的事了,我想唐伯父应是还不知情,若是知晓,只怕要活活气死。”

    “你说的是真的?”唐冠尧私卖唐家的家产?

    天大的震撼,莫过于此。

    沁水知道他浪荡风流,但以为那只是一时迷惘。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因为沉溺女色,而变卖唐家的资产!

    他那天信誓旦旦没碰过珍翠楼的女人,都是骗她的?

    “这些全不是新鲜事,公主在大理城中找个经商的人稍微一问,便可证明在下所言不假。”宋谨玉道。

    沁水不用去问,也能肯定他所说的八成没错。

    唐冠尧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了解吗?光是逼她读书,他就屡次溜出唐府,躲进珍翠楼里,浪荡玩乐到快天亮才回来。

    这样的人,沉溺、私卖家产,有什么奇怪?

    “他真的……真的把唐家败光了?”沁水仍然无法从震撼中回神,整张娇丽的容颜苍白如纸。

    “我可以发誓,这是千真万确的。”

    “没……没关系,反正我们想要的,也不是唐家的家产。”沁水苍白的**颤抖着,强挤出一抹虚弱的笑。

    虽然震撼于他的荒唐堕落,但她仍盲目地安慰自己,他们不缺唐家的庞大家业,只要他肯当她的驸马,那就够了!

    “公主——”宋谨玉语气无奈地道:“冠尧也不想娶你呀!他曾经说过,不希罕当驸马。”

    “他真这么说过?”沁水的脸色更是惨白有如冰雪。

    “是啊!请你回想看看,他曾经答应过你,要随你回宫治国吗?”

    “他……他是没说愿意,但也没拒绝啊。”一开始,他或许有些不情愿,但后来不也表现得很平静、欣然接受的样子吗?

    “不!”宋谨玉摇头叹息道:“公主您不知道,冠尧生平最恨为官,这些年来我劝过无数次,要他好好收起玩心,求取功名报效朝廷,别再浪荡度日,好好奋发振作起来,但他每回都嗤之以鼻,他甚至说过,死也不会入朝为官。”

    “真的?他真的说过——死也不会入朝为官这种话?”沁水急切逼问。

    “当然是真的!谨玉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欺骗公主啊。”宋谨玉坚定强调。“谨玉是冠尧的好友,本来不该跟公主说这些,但谨玉实在无法见他继续沉沦,也不忍公主受他利用,将来伤心绝望,所以不惜冒着被人指责的可能,大义灭亲……”

    宋谨玉不断说着,沁水却听不进去了,只觉得眼前一片白雾,耳边嗡嗡作响。

    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他从没打算替她父王主政……

    也没有打算娶她……他只是在应付她……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唐冠尧呢?我要去问他!”

    沁水起身就想跑开,忽然,宋谨玉大胆拉住她的手。

    “你做什么?”沁水大惊,倏然高喝。

    “公主!谨玉唐突,只是想告诉公主,在下是真心喜爱公主,也愿随公主回宫,为国家朝廷效力,谨玉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恳请公主给我一个机会!”

    宋谨玉大起胆子,把心里的话全说了。

    沁水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会对她表白。

    “我……”沁水脑中一片慌乱,太多事充斥其中,她没办法想那么多。

    “抱歉!我对你没有那感觉……”

    “公主,我熟读古圣贤书,深知治国之理,不为别的,就算为了大理也好,请公主给谨玉一个机会!”宋谨玉上前一步,神情激动地央求道。

    “对不起……”沁水慌忙抽回自己的手,喃喃道歉后,转身跑开。

    “唐公子,喝碗甜品,休息一下吧!”静馨端来甜品,娇声要唐冠尧休息。

    “晤,先搁着!”唐冠尧正凝目专注审视桌上的几本账册,头也不抬地道。

    “在忙什么啊?”静馨走到他身旁,部倚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下巴则搁在他的肩上,将的身躯,大半挂在他身上。

    她的身子一贴近,唐冠尧下意识地跳起来,动作之大,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静馨当然更为伤心。

    “怎么了?我身上长了刺吗?”她虚假地笑笑,讽刺地问。

    “不……我只是觉得有点……热。”唐冠尧挤出僵硬的笑容,胡乱瞎掰道。

    话一出口,看见静馨挑高的眉,他立刻后悔了。

    “热?”静馨语调里的讽刺更深了。“唐公子,咱们大理虽然不若北方的寒冷,但现在都快立冬了,多少该有些凉意,怎么您还觉得热呀?”

    唐冠尧好不尴尬,与其说出千疮百孔的蹩脚谎言,不如不说还好一点。

    但没有办法,头不能洗一半,谎已经撒了,再怎么样也得想办法圆好它。

    “呃……可能是我今儿个衣服穿得多了些,所以热吧!”

    这回静馨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盯着他单薄的一件儒衫。

    “唐公子,您爱上沁水公主了吧?”静馨一针见血地点出事实,脸上强撑出来的笑容消失了,不再假装不在乎。

    “你说什么?”唐冠尧像被刺到般跳了起来。“不!我怎么可能爱上她?”

    他从来不想当她的驸马,所以当然也不会笨到去爱上她!他岂是那么蠢,去爱一个不该爱的女人?

    他不否认自己并不讨厌她,甚至还挺喜欢她的,但爱……

    喜爱见到她,心里牵挂着她,被她的笑容所吸引,为她的悲伤而心疼,甚至连她瞠怒的表情,都让他着迷。

    她的一颦一笑,每每牵动他的心情,他甚至有种荒谬的感觉,为了她,他愿意违背自己当初的决定,做她的驸马,入朝为官,揽下她父皇的烂摊子……

    哎!他真是疯了,疯得彻底!就算心里喜爱她,也不能为她进宫为昏君效力。

    如果今日她只是寻常人家女子,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地与她结下连理,但偏偏她是公主,他……怎能爱她?

    对!他不可能爱她,他根本不爱她吧?他掩耳盗铃似的,不断说服自己。

    “没有嘛?”静馨凄凉地笑了。“如果没有,为什么不再让我接近您?”

    “我说了是因为太热——”

    “唐公子!”静馨难得对他提高嗓音,制止他继续说那些无意义的谎言。

    她气他到这时候还是要欺骗自己、欺骗她。

    “您爱上她了!或许您自个儿还没擦觉,但是您爱她。”她走近他,纤白的手举起,缓缓抚上他的唇。

    唐冠尧得用尽所有的克制力,才能命令自己别去挥开那只手,这种厌恶其他女人碰他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沁水来了之后吗?

    “这儿,已经属于她了吧?”静馨抚着他的唇,哀伤地凝视。

    “这儿也是……还有这儿……这儿。”她移动自己的手,抚过他脸颊、身躯,最后,落在他的胸口。“您已经把心献给她了,现在您全身上下,全都属于她,您不想再让任何人碰。”

    “没那回事,你想太多了。”唐冠尧别开视线,拒绝承认她说中大半事实。

    除了沁水,他确实不想再让任何女人碰他,至于为什么?

    他不晓得……但绝对不会是因他爱她!

    “我想太多了吗?那么,吻我。”静馨的手握住他的下巴,不允许他再逃避。

    “我……”望着她描绘精美的红唇,唐冠尧想到的是另一张红唇。

    那张唇,绝少点上胭脂,细致的**透出的是自然的嫩红,水润饱满,像颗熟透的莓果般可口,诱人采撷。他还记得他曾尝过的柔软甜美,心魂不由得一荡。

    这时,静馨突然踮起脚尖,绝望地将唇贴上他的。

    自己的唇突然被占据,唐冠尧心头先是一惊,然后直觉用力将她推开,力道之大,让静馨踉跄了好几步,差点跌倒。

    “你——”震怒的唐冠尧正要质问她为何强吻他,眼睛的余光似乎看见谁站在门口,转头一看,霎时大惊。

    “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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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1)
沁水就站在敞开的门前,用一双凄绝空洞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知道她看见了。

    “你、你怎么来了?”他赶紧上前,亲昵地伸手去拉她的手。

    沁水脸色苍白,对他的举动毫无反应,随他拉牵摆布,似没生命的木头娃娃。

    他知道她在意方才所看见的,所以赶忙解释:“沁……沁水,你不要误会,我与静馨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因为太过在意她的反应,唐冠尧说话不觉结巴起来,他很自己为何神色如此慌张,让人看来就像——心虚?

    他何必心虚?不是他主动去吻静馨的呀!是她自己来吻他的……

    但仍是两唇相触了,那同样是吻,不是吗?心底有道声音在反驳,让他冷汗直冒。

    “沁水,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吻她,是她趁我不备,主动偷吻我,我真的没有喜欢她!”他神色慌乱地继续解释。

    静馨心痛地闭上眼,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再无挽回他的可能,于是绝望地转身,悄然离去。

    唐冠尧没注意到静馨走了,他眼中只有沁水,她的苍白与木然令他担心。

    她始终不言不语,唐冠尧细瞧她,发觉她脸色很糟,唇色也好苍白,他目光往下,发现她身上仅一件薄薄的衣衫,当下心疼地轻斥:“你怎么这样就跑出来?现在天候这么凉,万一受凉了怎么办?”

    他忘了方才自己还强辩说天气热,现在却忙着揭开外衫,密实地披在她肩上。

    “你一个人来的?那多危险!万一路上遇到什么危险,那该怎么办?以后若是想来,让唐生陪你过来比较安全,嗯?”

    他唠叨似的关怀叮嘱,沁水却听得心好冷。

    她凝睇着他搂着她的大手,想着:这双手,搂过多少女人?

    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他的唇上——那双唇,又吻过多少女人?

    最后她抬起眼,直盯着他,像要看透他。

    “我问你一件事,请你不要说谎,老实地告诉我。”她缓慢而严肃地道,语气强硬,不容他逃避。

    “你问。”很少见她这么认真问话,唐冠尧也不由得敛起笑容,颔首答应。

    “唐家的家业,是不是被你败得差不多了?”

    她问的非常直接,毫不修饰,因为她必须知道真实的答案。

    唐冠尧愣了一下,有点意外地问:“是谁告诉你的?”

    他没否认,只问是谁说的,那表示……是真的?

    沁水微微颤抖,但强装镇定。“别管谁说的,只要告诉我,是或不是。”

    唐冠尧定定看着他,像是索该怎么说,沉默片刻才回答:“就一般的世俗论定来说——是的。”他确实“败”光了唐家产业。“除了那间大宅,和几个老铺之外,唐家已无家产。”他坦承。

    沁水尔安瞪着他,震惊之外,还有强烈的心痛。

    她虽深居在宫,但不代表她无知愚昧,唐家产业有多大,她光看唐家大宅的规模便可猜想得到,但如今——竟被他败得仅剩老宅和老铺子!

    “公公——我是说唐老爷……他将唐家产业交予你多久?”

    “我十四岁起就跟着我爹谈生意,但我爹真正把唐家产业放手给我经营,是三年前的事。”唐冠尧不晓得她问这做什么,但还是回答了。

    三年!他竟在三年间,把唐家的家产败光。庞大的家产,不过三年时间就如水淹泥城,灰飞烟灭。如果是大理国交到他手上,撑得过十年吗?

    这时,她又想起宋谨玉的另一段话。

    冠尧生平最恨为官……他甚至说过,死也不会入朝为官……

    他不愿入朝为官,那么也不是真心想娶她吧?

    “你再老实告诉我,你曾经真心想娶我吗?我的意思是——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就只是单纯的想阂成亲。”沁水顾不得羞耻,直接问出心底最深的疑问。

    他对他们的婚事,究竟抱持着什么想法?

    是满心欢喜?是迫不得已?抑或是,完全排斥呢?

    唐冠尧面容挣扎地看了她好久,无法决定要继续对她说谎,还是告知她实话。

    思量到最后,他摇摇头,语带抱歉地说:“对不起!老实说吧,我从没想过真正与你完婚,我对做官没有兴趣,也不想做驸马!况且,我不认为当今圣上值得我鞠躬尽瘁,报效朝廷。”

    他说了最残酷,但也最真实的话。他不想再欺瞒她,假装他对圣上崇敬无比,还有他很高兴被指为驸马。他其实恨透了自己被赶鸭子上架,毫无选择!

    他承认了!

    他说……他从不想与她成婚。

    沁水心痛地闭上眼,泪水缓缓渗出眼眶,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还能更痛。

    而心碎的她,仍能听出他最后那句话对她父皇似乎有什么不满,于是强忍着哽咽追问:“你方才说,你不认为我父皇值得你鞠躬尽瘁,报效朝廷……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帮我父皇治理大理吗?”

    为了怕伤她的心,唐冠尧一直苦苦隐忍自己对那昏君的感受,如今话说开了,他也不想再隐瞒了。“当然不!你父皇优柔寡断、懦弱无能,纵容国丈等一干外戚迫害忠良、强取豪夺、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你说这样的昏君,值得我效力吗?”

    “你说的国丈——是我外公董合?”亲水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他说的,绝不可能是她外公!

    “自然是!你说大理有几个国丈?”

    “不!我不信,我外公是好人呀!”她那慈蔼的外公怎可能是那样的恶人?

    “好人?他是好人?真是天大的笑话!”唐冠尧讽刺地嗤笑出声,开始一一详述董合的罪行,沁水越听越惊骇,越听越是恐怖。

    他说的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感受他所言不假,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多少能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真假。

    他偶尔会耍诈欺骗她没错,但她感觉得出来,这回他说的千真万确。她知道!

    沁水再也说不出话来,一直坚持的信念被摧毁了,她震惊茫然,那模样让唐冠尧感到心疼,但却也有一种狠心的痛快。

    早些让她知道也好,总不可能一辈子将她锁在象牙塔里,她迟早会知道这些丑陋的事。

    “那……我父皇急招驸马,就是为了……对抗我外公?”沁水愣怔了好久,才沙哑地缓缓问。

    “应该是。近来董合夺权态势强硬,再加上你父皇病重,董合已迫不及待要继位,许是你父皇察觉他的野心,才会召来圆方大师密谈,然后借由你们急招四位驸马入宫,想亡羊补牢吧。”唐冠尧猜测道。

    他冷冷一笑后,继续讥讽:“你父皇纵容董合为恶二十年后,才想靠着四位驸马力挽狂澜,不嫌太晚了吗?对你来说,他或许是个温柔的慈父,但对我而言,他只是个懦弱的昏君!所以,请恕我无法为他效命!”

    沁水呆呆凝视着唐冠尧,整颗脑子一片混乱,因为她父皇以及她外公给她的冲击,以及……他!

    以他三年败光巨贾唐家的“伟大功绩”,她真能遵照父皇的旨意嫁他?

    不!而且,他根本不愿娶她呀!

    她羞辱地闭上眼,藏住眼底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原来所谓的未婚夫妻,只是她一个人的甜蜜幻想,他根本没想过要与她完婚。

    明知道他不是治理大理的良才,风流、荒唐、颓废、堕落,他的缺点多不可数,她仍是想嫁他……她喜欢他呀!

    她竟到了此时才知道,自己爱着他,但他心里根本没有她,他从未想过要娶她,她却不知羞地赖在人家家里,等着做人家的新娘。

    呵,全是她一厢情愿!沁水讽刺地笑了,眼里泪雾朦胧。

    菩萨啦!您为何如此狠心呢?为何在她发现自己爱上他之后,才让他们分离?

    这不是太残忍了吗?

    她早该察觉自己爱他的。

    在遇到他之前,她不曾像这样为一个男人牵动情绪,掀起心头的巨大波澜。过去的十九年,她不曾尝过与他一起时的狂悲狂喜,只是虚度光阴,不曾好好活过。

    然后,她认识了他,是他让她体会到真正的喜怒哀乐,也是他教会她如何去享受生命,让她以为他从此就是自己的天。

    然而却在她好不容易敞开心房,逐渐接纳他时,才发现他从来没想过要娶她!

    他从没将她放在心上,从来没有……

    “也好……”反正,她也不可能嫁他……身为大理国的公主,她有她应负的责任,不能自私地贪恋儿女情长……她安慰自己似的喃喃自语。

    虽然她心里仍是有他,要离开他,也让她的心好痛,但是没办法了……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了!彻底的绝望,浮现眼底。

    “我……该走了。”她,还有自己该做的事。

    游魂般缓缓转身,漂浮似的离开珍翠楼。

    “等等——”唐冠尧见她不对劲,急忙追了出来,拉住她的手。

    沁水转过头看他,美丽而哀伤的眼眸,流转着悲伤、不舍、沉痛、绝望。

    唐冠尧心疼她的苍白,万分温柔地哄道:“你别胡思乱想,我方才说的,是过去的想法,现在我已经改变了,我很愿意——”

    “我不想听,请你放手!”

    沁水不愿再听他说下去,谁知道他此刻所言是事实,还是又是一篇欺瞒她的谎言呢?她不要再当傻子了!

    唐冠尧被她脸上的决然震慑住了,一时愣怔,沁水则是趁机挣脱他的手,冷漠地道:“你不用再费心了!往后所有的问题,我都会一个人处理——国家大事如此,婚姻大事,也是如此!从今以后,我们各不相干!”

    说完,她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唐冠尧愣愣地瞧着她仓皇的背影远去。

    她方才说了什么?

    她说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听不懂,但隐约知道她心里有了某种他所不知道的打算。无论那是什么,他都感觉得出那不是一件值得欢喜的好事。

    她到底想做什么?

    一整日,唐冠尧心头都有这个疑虑,所以处理完外头的事务之后,他也不耽搁,立即赶回唐家想与沁水再谈一谈。

    怎知一回到家,神情焦急的唐家二老便拉住他,惶惑不安地道:“尧儿你快去看看公主,她方才说要收拾东西离开咱们家了,说是要……要另指驸马!”

    “什么?另指驸马?”唐冠尧浑身的火气立即爆发。“她打算抛弃我?”

    他忘了先前是谁信誓旦旦绝不娶公主,如今她要另嫁他人,他倒比谁都生气。

    不必爹娘再三拜托,他已怒气冲冲地杀往梅院,准备将那个把他的心搅得天翻地覆的任性公主揪出来。

    宛如一阵风飙到梅院,看到唐生站在门前愁眉苦脸地盯着里头,里面有几名婢女正在收拾沁水的物品,看来真的是准备离开没错。

    唐冠尧见了,怒火瞬间窜得更高,她可好,两手一拍,就打算这么放弃他了?

    无论她想放弃的理由是什么,他都不能接受!

    “段沁水!”他怒发冲冠,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喊道。

    “你——”沁水正征征地坐在花厅里发呆,见到他来,有些诧异。

    “你跟我来!”唐冠尧二话不说,大步走过去,拉起她就往外拖。

    “你想对公主做什么?”

    沁水呆愣住,还不及反应,老母鸡似的桂嬷嬷已冲过来,对他跳脚大嚷:“公主已另指宋谨玉为驸马,你不再是驸马,还不快放开公主!”

    宋谨玉?原来是他!

    唐冠尧冷笑一声,转头对唐生吩咐:“把这老太婆绑起来,别让她来打扰我!”

    “绑、绑我?你——你凭什么?”桂嬷嬷气得浑身发抖。

    “凭我这辈子当定你家公主的驸马!”说完,唐冠尧嚣张地当场掳走沁水。

    怀里抱着沁水柔软的身子,唐冠尧才觉得方才被吓得差点蹦出胸口的心,缓缓归位了。

    他庆幸着自己赶在她离去前将她抢回。

    她是他的妻!他的妻啊!

    好奇怪,曾经那般排斥与她成婚,不知何时,他竟不再深深排斥,甚至还暗自期待着,与她成为一对羡煞鸳鸯的神仙眷侣。

    原来他虽然口口声声告诉自己,他绝不做驸马、绝不娶公主,但没察觉自己的心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倒戈了,他的心早已深藏着她,也早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否则为何对她百般疼宠关怀?她的一颦一笑,都在在牵动着他的心,将他的心抓得紧紧的,让他想走也走不了……

    更何况,他根本不想与她分开!

    无论她为何想离开,他都不会让她走。她的未来已与他紧密相连,除了他身边,他哪儿都不会允许她走!

    “放开我!”直到被唐冠尧带回竹院,沁水还在挣扎,愤怒地蹬腿叫嚷着。

    唐冠尧抿着唇不说话,抱着她进入自己的房里,一进房里,立刻将她抛上床。

    沁水急忙翻身想坐起,但随即被他用身体将她牢牢钉住,接着炙热而强烈的吻便盖上她的唇。

    那热吻像波热浪冲击着沁水的脑子,让她浑身虚软、脑子昏沉沉。

    他不愿娶她却又正便宜,她原是该感到愤怒,且极力反抗的,但她并没有。

    只有这个了……

    他们即将分离,她最后所能留住的,只有这一个吻而已。今晚过后,他们之间就什么也不剩了……现在她什么都不求,只求留住这一刻。

    泪水缓缓淌下,沁水将哽咽吞进喉咙里反常地紧搂住他的脖子,以一种绝望的,悲切的心情,热情地回应他的吻。

    她异常主动,软绵甜美的**急切地搜寻他、回应着他,引发他所有的热情。

    两唇辗转厮磨,让两人都气喘吁吁、急喘连连,唐冠尧不断贪婪索取她口中的甘露,尝够了她甜美的小嘴,还不餍足地一路往下,吮着白皙的脖子,地流连在胸口上方微微露出柔嫩的肌肤上。

    大手在衣带上徘徊,几次想要解开,最后都忍住了。

    唉!他好想……好想当场剥去她的衣物,提早度过洞房花烛夜。

    偏偏现在不能!可真是糟糕。他无奈苦笑。

    他没忘记他们尚未成婚,因为爱她,所以他得尊重她,在可以正大光明拥有她之前,必须为她忍耐,不能急色鬼似的将她一口吞下。虽然他真的很想……

    “嗯,好了……小水儿,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唐冠尧剧烈喘息,他必须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能将自己的唇从她身上拨离。

    他真的很像再继续,但他的道德良知不允许他在这时正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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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他的唇离开了,沁水还一脸茫然,好像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待激情缓缓退去后,理智也慢慢恢复,她想起方才自己那般饥渴回应,顿觉羞愧不已。

    她蒙着脸羞愧地翻身,想下床逃离房间,但唐冠尧动作更迅速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你……放开我。”回头瞧见方才温柔抚摸她的白净手掌,正紧抓着她的手,沁水突然一阵鼻酸,觉得好想落泪,视线一片迷蒙。

    她逃避地别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最脆弱的模样。

    “别走!让我们谈谈。”唐冠尧深深望着他,柔声说道。

    谈?有什么好谈的?他不要她不是吗?

    她强自逼回泪水,冰冷地回头质问:“你抓住我做什么?放开我,我要立即回宫准备与谨玉的婚事!”

    准备与谨玉的婚事?这句挑衅好比一把大剪子,咻地剪断唐冠尧的自制力,让他的理智瞬间断线。

    “你真要嫁给他?”他眯着眼,很臭很冷的脸逼近沁水。

    “是!”沁水昂起下巴,恶狠狠地迎视。

    怎么?他不要她,她就不能嫁给别人?

    她气自己到现在仍在意他不想娶她的事,像他那样的男人,她应该彻底鄙视、轻蔑才是,却还是禁不住因他而悲伤,为他颤抖,甚至——方才还想抛却一切,投入他的怀抱,享受短暂的温存……

    她太可耻了!

    “唉,你这公主可真现实,因为唐家颓败,家产没了,便立刻将我抛弃。”

    唐冠尧长吁短叹,装模作样地摇头。

    他竟然敢这样污蔑她!

    “谁稀罕你们唐家的家产?”沁水发飙了,气得喷出泪来。“不是唐家的家产,是你!让我放弃你的真正原因,是你自己!不过短短三年,你就败光唐家的家产,我如何能将朝廷交到你手中?”况且,他还不愿娶她!

    她的心痛、绝望,他可知道?

    “我……我也不想把自己当成交换的商品,换取大理的安宁稳定,但我是大理国的公主,我有责任保护它……我只恨我不是男人,无法上庙堂帮助我父皇治理朝廷,我是个女人,只能以自己的婚事作为筹码,尽我微薄之力,助我父皇……”

    她多想像一般寻常女子一样,能够自由地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但她心里明明有了所爱的人,却得为了朝廷,不得不嫁给别人。

    “我多希望自己不是公主……”说到最后,沁水已泣不成声。

    如果她不是公主,她就可以自私、可以任性,可以什么都不管,只依偎在自己喜欢的男人怀里……

    “那可不行。”唐冠尧怜惜地伸出手,一一抹去她的泪之后,痞痞地扯开笑容。“我当定了大理国的驸马,你若不当公主,你要我娶谁?”

    听到他说要娶她,沁水很不争气地涨红了脸,但随即又升起怒气。她已经不嫁他了,他还一厢情愿要娶她,他会不会太厚脸皮了?

    “谁说要你当驸马了?方才桂嬷嬷告诉你了,我已改指宋谨玉为驸马,你不再是我的驸马了!”哼!

    “唉,说来说去,你就是嫌我太败家。”唐冠尧又假意叹息。“好吧!看来不证明我不是败家子,你是不会嫁我的。你跟我来!”他朝她伸出手。

    “做什么?”沁水瞪着他那只大手。

    “你先别管,跟我来!”

    “啊——”

    他不由分说把沁水拉走。

    “这是哪里?”

    沁水古怪地看着眼前的一间偌大商行,门前的区额写着:士元商行。

    这不就是抢走唐家许多生意的那间商家吗?唐冠尧把她带到这儿做什么?

    “我们进去。”唐冠尧宛如要走入自家厨房般,就打算这么大摇大摆走进去。

    “什么?喂!等等——”

    沁水还来不及阻止,就被他拉进大门。

    原本他们应该会被人轰出来,但只见唐冠尧出示一张令牌后,仆佣护院们就恭迎他们进入大厅。

    这是怎么回事?那令牌到底是什么?

    沁水按捺不住,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们会喊你主人?”

    “其实唐家的家产,并没有被败光。”唐冠尧微笑说道。

    “可是——谨玉不是这么说的!”沁水惊讶地道。

    唐冠尧了然微笑,又说:“或许,从外人眼光来看,唐家是被败光了,但其实那只是转移。”唐冠尧开始缓缓告诉她实情的真相。

    “我把唐家的产业分散,另外成立几间商行,士元商行是其中最大的一间。而我常光顾的珍翠楼,其实也是我所开设的产业,外人以为我在哪儿吃喝享乐,其实大多时我都是在处理公务。

    院消息灵通,可以汇集多方情报,我便是利用珍翠楼的姐妹,每日知会最新情报,再作为我经商的依据,譬如哪儿稻米大产,我就低价收购,哪儿青黄不接,缺米缺粮,我就转手卖出,赚取利润。那日我和珍翠楼的姐妹们在房里,就是要听她们转达听来的情报。

    唐家资产并没有减少一毫一分,相反的,在我经手之后,这几年唐家资产暴涨数倍,不过旁人全然不知,就连我爹娘都不知道,就只有一些替我在背后处理事情的亲信知道。”

    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危,他选择不告诉唐家二老。

    他从来就不是败家子,他天资聪颖、满腹经纶,而且十分懂得经营之道,浪荡荒唐,是他故意给外界的障眼法。

    “可是……为什么?”沁水呆望着他,难以置信他轻浮的面目底下,竟是这样的厉害,而且也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避免树大招风,让唐家产业给人抢去。”唐冠尧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厉与严肃。

    “谁想抢走唐家产业?”沁水不解。

    唐冠尧用一种歉然同情的眼神看着她,缓缓揭晓:“沁水,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外公——董合。”

    “我……我外公?”沁水整个人震惊又慌张。“你、你没有弄错吧?我外公他怎么会——”

    在她的印象中,外公是那样温和慈蔼的人,虽然她与外公并不是很亲近,但也从未想过,他有可能是这样的坏人。

    “我曾说过,你外公其实是大理的头号奸臣,欺下犯上,还觊觎王位、想自立为王,这些绝非我捏造。事实上,三年前我曾经发生一桩意外,受了重伤,差点丧命。”唐冠尧说出惊人之事。

    “受重伤?为、为什么?”虽然听他说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但沁水仍是吓了好大一条。

    “简单来说是马车意外。那时我还是‘奋发向上’的唐冠尧,有天到城外收购稻米,马匹突然发狂失控,马车当场翻覆跌入山谷,我骨头断了,还撞破脑袋,差点没命,足足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康复。”他以说笑的语气,半嘲讽地叙述。

    但沁水完全笑不出来。

    “好可怕……”她觉得万般惊恐,因为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就在意外发生前,你外公曾邀我过府餐叙,极其热络地招待我,然后怂恿我与他合作经商,他说得万般诚恳,我却大觉不妥。他假借合作之名横夺他人家产,也不是一两次了,为了避免唐家的资产落入他手中,我当场拒绝了。”

    “结果几天后,你的马车就发生意外翻覆了……”沁水几乎不愿相信,自己的亲外公是如此可怕之人。

    “嗯,后来我让人检查过毁损的马车和马匹,发现缰绳被割断了,马蹄里也给扎了根针。”

    “难怪马儿要疼得发狂!那不是存心置你于死地吗?”沁水听得又惊又气,她外公怎能这样狠心地谋财害命呢?

    “没错。所以察觉事实之后,为了自保,我暗中盖了珍翠楼,然后假装沉溺其中,塑造浪荡子的形象,同时不动声色地转移唐家资产。”唐冠尧解释道。

    沁水这下终于明白他伪装成浪荡子的真相。

    但,她还是有件事不懂。“可是……你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娶我?你不是一直说不想娶我,也不想帮我父皇治理朝廷的吗?”

    沁水眼色哀怨地瞅着他,想起这件事,她还是觉得很伤心。

    “当然大部分是为了你,因为你,所以我愿意抛开成见接纳你父皇。但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我想通了。”

    “想通了?”

    “嗯。原先我很气你父皇懦弱纵容,让我和其他百姓遭遇董合迫害,所以不愿接受他的安排与你成婚。但我没想到,我赌气放任不管,伤害到的其实不只是你或你父皇,还有千千万万大理的百姓,大理要真落入董合手中,那才是灾难的来临。所以我已决定不惜赔上唐家所有资产以及自己的性命,也要与他对抗到底!”

    “唐冠尧……”沁水激动地望着他,为他的决心感到惊喜感动。

    她觉得自己更爱他了!

    “唉!结果我为大理设想这么多,你却要嫁给别人,要不是我赶回来阻止你,只怕你已回宫筹备婚事去了!”唐冠尧爱怜又责备地看着她,怨怪她自作主张。

    “婚事……”沁水想起宋谨玉,面容忽地发白,她颤抖着唇,语带哭调地说:“现在该怎么办?我已经答应谨玉要与他成亲了……”

    她从未像此刻这么后悔过,她为什么不多求证一下,为什么不再好好问问他,听他怎么说,而贸然决定临时改指驸马?如今她深深后悔了,却已是骑虎难下,不知该怎么挽回。

    她是公主,不能言而无信,但她真的不想嫁他,她不爱他呀!该怎么办?

    “我好笨……”她怎么会让自己落入这种境地?她眼眶泛红,好想好想哭。

    “你是笨。”唐冠尧不客气地附和。

    “我已经够难受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沁水好生气,再加上难过,眼泪都掉下来了。

    “你不信任身为未婚夫的我,却相信别人,改指别人为驸马,不是个笨蛋是什么?”他就是吃味她比较信任宋谨玉。

    “我知道是我太冲动了,但现在怎么办……”沁水知道他骂得没错,是她太笨了,而现在她又能怎么做呢?悔婚吗?

    “走!我们去找他!只要诚恳道歉,相信他会原谅的。”唐冠尧当机立断。

    说完,他又拉着她往外走。

    “什么?呀!等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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