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科医生[小说连载]

布拉格の小蓝姬

　牛斌说近来小便不尽，常有滴尿的感觉，阴茎勃起不坚，甚至精液中有些咖啡色，心里害怕。他说请苏老师理解，他虽未正式结婚，可现在的青年人谈恋爱谈着谈着就动真格的，粘到一起就分不开了。

　　哎，现如今，处女愈来愈少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说我只关心病人的疾病。

　　“我的身子挺棒，和女友的性事甚至可以一气连续二到三次。女友非常漂亮温柔，为了让她满意，关键时候我总强忍着不射，为了双方共享高潮……”

　　看来这牛斌人不大，却是床上老手。

　　“你错了！我告诉你，从生理学角度讲，强忍不射可以使整个生殖系统和盆腔的充血不能迅速消退，大脑皮层和脊髓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

　　“苏老师，这些专业术语我听不懂。”

　　“你前面说到强忍不射，人还处于兴奋状态，其实许多人仍有少许精液排出，只是当事人未察觉罢了，也就是说这样的情况下，仍有怀孕的可能！”

　　“不瞒您说，我就是怕让女方怀孕，万一女友怀孕，那麻烦就大了。趁年轻谁都想多玩儿几年，不想找麻烦。可照您今儿这么一说，用强忍不射或中断性交的方法来避孕并不可靠！”

　　我仅仅是为人医病的医生，连罪人都有医病的权利，我无权干涉牛斌的生活方式，可心里多少有一丝没来由的厌恶。

　　“性器官，尤其是前列腺和精囊长期处于充血状态，容易发生前列腺炎和精囊炎，精囊壁上的毛细血管扩张破裂，会导致血精。精液中有咖啡色样，就值得怀疑了！”

　　他脸色紧张起来。“您看，我该怎么治？”

　　“莫急，你要做个全面检查，起码化验精液常规。当司机的一坐就是几小时，裤底闷热，若加上经常烟酒刺激，生育能力可能要大打折扣。”

　　牛斌泄了气：“真服您了，这几条全占上喽！”

　　牛斌的病情不同于一般患者，我估计他的病需要一段时间诊治……

　　李大森以少有的热情陪着牛斌出去了，我看见大森手里提着一个大皮包，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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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一）

　　近一个时期以来，别看紧张忙碌，我的心情蛮好。

　　科里病人不断，今天又要出诊去看一个女病人。当然这个女病人很特殊，她是小穆的朋友，还有几分神秘色彩。

　　教堂大街是这个城市仅存的“最后的贵族”。在中国人民遭受异族侵略的时期，留下了这条用中国人血汗造就的欧式风格的建筑群落。此后，时代风云变幻，但万变不离其宗的是，有钱有权有闲有地位的人居于此间。民间约定俗成叫这里“五大道”。

　　静谧的街道旁，高大的法国梧桐树遮掩下的各式风格的小楼里隐藏着几多幽怨与隐秘？　　在以劳动者为主的其他街区流传着这样的民谚：好女要嫁五大道。可见多少年过去了，以教堂大街为中心的这片高级住宅区，尽管如同没落了的贵族，仍旧以它的富有、闲适吸引着人们。

　　我与董洁在街中央一座白色红顶的小洋楼前驻足。

　　小穆医生按响了楼前的门铃。

　　门前的对讲器响了，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见有人出来。吧嗒一声轻响，铁门自动开了。

　　“苏老师，董大姐，她在里边等着，我就不跟着进去了，明天医院见。”小穆拉了拉风衣的领子，恭敬地向我道别。

　　一瞬间，我发觉小穆这件外观颜色非常普通的外衣质地精良，大约是挺昂贵的我说不出来的什么名牌。

　　我看着小穆那神秘的样子轻轻一笑。

　　“您请。”董洁给我让路。

　　“别，女士先行！”我侧身谦让。

　　“行呀。越来越会讨女人喜欢啦！”董洁边向里走，边扭过头开我的玩笑。

　　我没理会董洁。应小穆医生的要求，登门去看一个病人，这不过分。怪就怪在小穆却回避了。让我以一个男科医生的身份登门给一个女患者看病，而且为了方便还要带上护士长，简直有些史无前例了。

　　小穆医生随我多年，弟子第一次开口求助，不能拒绝，再说，直觉告诉我这里有个很大的谜团。

　　跨过庭院，洋楼的门已经开了。一条纯白色不知什么洋种儿的宠物小狗在叫唤。而女主人不卑不亢不失礼仪，又不过分谦恭地在玄关迎候着。

　　果然，这是个不同凡响的女性，不仅仅是她身后这个带有特制百叶窗的旧式洋楼，也不仅仅是她脚下厚厚的毛毯；有一种尊贵来自她眉宇间的沉静，来自她白静面容的美丽，来自她长长睫毛下眸星里的那一丝淡蓝。那黑色丝质的长裙反衬着她的苍白，反衬着与她年龄并不协调的暮色，反衬着颀长身材下一种沉重的东西。

　　一对昂贵的钻石耳坠，阳光下冰一样晶亮，那是她身上唯一的饰物。

　　这是位让男人不得不平静下来的女性。

　　“我是于诗婕，感谢你们光临。”

　　“您好！于女士，这位是我们的苏主任，也是小穆医生的老师。”

　　“非常感谢，请进来坐吧！”

　　于诗婕在前边引路。她高绾着发髻，裸露着的后脖颈白皙而有质感。

　　宽大的客厅，窗前有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而且这里竟然有一个显然多年没有使用的旧式壁炉。

　　我们就在壁炉前的沙发上落座。

　　“董护士长，接到您的电话我真高兴，能请到您和苏主任真是我的荣幸。我准备了咖啡和茶，喜欢哪一种？”于诗婕没有坐下，看看董洁又看看我。

　　“咖啡吧！”我说。

　　趁着女主人去厨房之际，我四下打量这里的装饰摆设，绝非用一两个字就可以概括。这里每一件饰物，每一件家具，都显示着主人的修养与品位。就以我面前茶几上的这株绿色的天竺来讲吧，几块钱就可以买到，而另外罩上个小草筐加以点缀，两件普通物件相加，品位就显出来了。

　　一加一可能要大于二吧！

　　董洁以一个成熟女性的眼光打量眼前的一切，口中啧啧赞叹不已。

　　咖啡过后，寒暄礼仪结束。董洁开始谈起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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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程式化地讲了几句我们此行的目的，因为怕她不好意思讲病情，又说了几句安慰她的话。

　　于诗婕苍白的面颊浮上一丝红晕。

　　“苏主任，人家请您到家里来，就是为求医问药方便，还是听人家自己讲吧！”

　　于诗婕不过是一家大学的英文讲师，倒是她五年前去世的丈夫的名字真吓了我一跳。那是中国近代历史上一个著名人物的后代，也是这个城市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当时对他遭车祸丧生的报道铺天盖地。

　　怪不得如此。豪门遗寡，忧怨故事肯定动人。

　　“医生，我想请教。我是否已经到了更年期？”

　　于诗婕的眼窝有一片黛色的阴影，那是睡眠不足、心存忧郁的标志。

　　“这要看您的年龄。关于您的情况，您先向我们做个全面介绍，然后我们当医生的才好有发言权。这样好吗？您可以照直讲心里话，我权当是听一个故事，或是医书上的一个病例。”

　　我不能不首先让对方放松心情。且不说一个女患者要找男科医生求医，仅以对方的身份、学识，我也不能不慎重行事。

　　“谢谢！”于诗婕的目光中有一丝感激。

　　“是啊，我们苏主任可以说是性医学专家，又是小穆医生的老师，您不必有什么顾忌！“

　　董洁给我捧场，又恰当地引入谈话主题，真不愧默契的好搭档。

　　“小穆常向我谈起他敬重的老师，说他老师如何指导他帮助他。虽然他从老师那儿学了不少知识，但有些话，我还是无法对他讲。”

　　我心里转悠了一下子，外表普普通通的小穆医生肯定“有故事”，要不然不会轻易把我推出来，而且，于诗婕谈起小穆的时候脸上似乎洋溢着动人的温柔之色。

　　董洁适时地插话：“于老师看上去这么年轻，怎么会是到更年期了？”

　　“董护士长，我今年39岁了。”于诗婕有些语低气怯。

　　天啊！说三十出头我也相信。她的确很显年轻，不过，她尽管充溢着华贵之气，但却总让人感觉有些暮气沉沉。

　　“这样好吧，您就当给我们讲一个您女友的故事，看我们能不能提供帮助，这样讲起来方便些。”我脑子里转出了一个主意。

　　“那好吧，我先谢您了！”于诗婕如释重负。这显然是位聪明的女性。

　　我心里着急，希望“女友”快说病情，研究病情是正事。

　　“她是位有知识、有教养、有财产的寡妇。自从她先生谢世，她的心就老了。她又极正派、保守，不愿将自己随便地交给一个男人，这样她还有别的办法获得性享受吗？先生在世时，她有着满意的性生活，现在一切结束了，若是终生不再有性生活，会不会很快衰老……现在医学上有什么办法没有？”

　　“尽管现代医学飞速发展，性知识普及，但迄今没有哪一件物品能代替活生生的人，所谓商店里出售的男性女性的自慰用具，在生理意义上虽然有一定的弥补作用，但主要还是对付疾病的，只不过许多人不真正明了医理，夸大了它们的作用。健康的性生活是恩爱男女灵与肉的交流，是两个健康的生命之躯的碰撞。我接诊了形形色色的性障碍患者，他们要么是躯体上硬件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心理上软件出了毛病。健康的性生活，对生命无疑很重要。“

　　“当然了，用进废退，这是常识。正常女性需要健康的性生活，这是自己的权利。”董洁俨然在给于诗婕鼓劲打气。

　　“她生育过吗？”不能出现冷场僵局，我变被动为主动。

　　“没有孩子，有过两次流产。”

　　“在她先生过世之后，有没有同男性有关系，想过男人吗？”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就消失了。”

　　董洁似乎按捺不住，插嘴道：“说得明确点，就是有过性冲动没有？有没有感到亢奋、很难受又欲罢不能的滋味儿？”

　　“这怎么说呢？”于诗婕到底羞红了脸颊，那是少妇动人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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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我说呀，这个年龄，这种状况完全可以找个心爱的人，可以结婚的。我们对自己的生命应保持无上的尊重，残缺的生活怎么谈到质量和水平？退一步讲，他丈夫既然爱她,在九泉下肯定不愿意妻子抱残守缺过日子。”

　　于诗婕不再吱声，起身为我和董洁添咖啡。她的手离我近在咫尺，她的手指修长、白润。

　　我斗胆多望上一眼，她正紧抿着嘴角，那嘴唇的轮廓很美。她整个人的形象、神韵是那么飘逸、自然、优雅而富于艺术情调。

　　我甚至下意识地想到了小穆医生，那个比眼前的女人小七岁的小伙子，我得意的门生，肯定与她关系不一般。

　　我有些世俗的但又是善意地想：小穆未婚，若是有气魄与她连理，那绝对是明智选择。并非每一个男人都有机遇在人世间遇到绝代佳人的，回头我要问问小穆，这个闷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哇！

　　董洁长叹一声：“女人呀，就是顾忌太多。什么别人的评论呀、身份呀、财产呀，总是拿门户、年龄是否相当这些条件束缚自己，唯独忘记自己是否需要。于老师，我说一句不太恭敬的话，往往知识妇女头脑中的顾忌最多，整个儿一个想吃怕烫着。多数在保守环境中长大的女人，丈夫不在世之后性生活也就判了死刑，连性幻想都不敢有，同时又不甘心，也不敢越轨。这样进退两难，心就成了一潭死水，因性障碍导致内分泌紊乱，人不衰老才怪呢！“

　　于诗婕听着董洁的话，轻轻点头。不知是董洁的话正合她的心意呢，还是她受到了鼓舞。

　　“于老师，说了这么半天了，也别光是我们的意见，也想听听您的想法……”我给于诗婕铺了一个台阶，也使气氛轻松下来，与患者谈性问题毕竟不如谈发热感冒一般司空见惯。

　　于诗婕沉吟了半晌，终于慢悠悠开口：“苏主任，确实许多成年人对性科学了解不多，我也是一知半解。不过今天你们光临舍下还真让我开窍，托翁不是说过吗，让死者有那不朽的名，让生者有那不朽的爱。起码我那个女友还是个有血有肉有生活热望的女性，既然活着，总不能熬着一天天枯萎吧！”

　　OK！我心里拍掌叫绝，看来女主人已经释然，我该见好就收。以于诗婕这种品位的女人，应该给她充分的过渡时间，再说我那个爱徒十有八九在其中彷徨着。

　　我向董洁递个眼色。

　　“时间不早了，于老师，我们是不是改日再谈？”董洁恰到好处地传达我告辞的意思。

　　“哦，这怎么可以，占用你们二位这么多时间，我请二位去街对面的西餐厅用晚餐好不好？”于诗婕诚恳挽留，也许还是意犹未尽。

　　“于老师，既然大家谈得很投机，以后就是朋友啦，想请客机会有的是。但也给我们留个面子，这样好像讨诊费似的，再说董护士长确实有事！”我打着圆场。

　　于诗婕无奈，只好随着我们站起来相送。

　　董洁不失时机咬着于诗婕的耳朵说了句什么悄悄话，于诗婕忽地一下涨红了脸。　　在门厅，我帮助董洁穿外衣，咱要绅士一些呀，这是男人的姿态。也许董洁从未在我跟前享受过这种待遇，向我投来极温存的一瞥。

　　于诗婕一直把我们送到教堂大街上。

　　出租车启动了，于诗婕还站在街边向我们挥手致意呢。

　　车内，董洁对司机高门大嗓地喊道：“司机师傅，去市中心的皇宫饭店！”

　　“小董，这是干吗？”

　　“苏先生，既然拒绝人家请客，只好你当东道主吧！我早饿坏喽，哈哈……”

　　糟了，光顾着于诗婕了，竟然忘记身边这位也是女性。可不要帮一个女性走出误区，自己却身陷另一个温柔误区之中。

　　妻子晓雅若是等我回家吃饭，我回去怎么交代？没法子，到这钟点，先豁出去了再说。

　　“跟你在一块儿总得当配角儿，我就这命！”董洁说罢拢了一下长发，随后像早已准备好似的将手放在离我很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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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的夜风从出租车窗口吹来，董洁的发丝拂到我眼前，我的右颊痒丝丝的。

　　我熟识的董洁，此刻有一种我陌生的芳香气息。

　　我腰背肌肉下意识地绷直，僵硬的身板一动不敢动。

　　远处，皇宫饭店红色的霓虹灯在闪烁……

　　（二）　　周末下午，我坐在办公室里整理病历。

　　用中药提纯出的“优育干扰素”基本从理论上论证成功，我让小穆医生抓紧时间拿出几个实验数据，所以连续几个周末，科里的主力干将都留下加班。

　　当然现在业务红火，奖金提高，我也有权力给几位干将另开小灶，包括自己。多劳多得，天下公理，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这是牛斌的病历，他的记录很清楚，性功能完好，但精液达不到使卵子受孕的程度。奇怪的是这小子最后几次不按时治疗来了。

　　这小子真怪，为什么不接着治下去？我甚至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已经明白依目前的状况他不会使任何女人受孕，索性毫无牵挂地纵欲享乐，反正他既没结婚也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同任何女人上床也不会有负担，反而没有了约束。

　　我又接着翻病历。

　　电话铃响了。是小穆从实验室打过来的。他请我过去一趟。

　　实验室，永远是玻璃试管等各种器皿充塞的地方。小穆正盯着一架电子显微镜观察着什么。

　　“怎么，穆大夫，有事儿？”

　　正在水池边刷洗试管的董洁见我过来，抬起头冲我微笑致意。

　　我走到小穆身后。

　　“主任，标本没了。这些对照根本做不完。我上哪儿去找这么多新鲜的精液去！”

　　小穆关闭了显微镜的开关，转椅转过来面对着我。

　　“哦，我以为什么大事，以前这些小事从没听你们向我说过。”

　　我也并不清楚这些具体细节。小穆现代医学知识扎实，把实验室的任务交给他，他从未提出过困难。

　　“以前都是李大森帮忙，他那人神通广大，我也不清楚怎么搞的，反正他弄来标本我就上实验！”

　　对李大森，我远比小穆了解得多。李大森各路狐朋狗友不少，而且特别能笼络患者，既能把正事办砸锅，也有办正事的本领，这就是他的双向性。如今，小穆说出这个细节，尽管出我预料，发生在李大森身上确实也在情理之中。仔细一想并不奇怪，他帮牛斌向我求诊，还顺便通过牛斌销出去一大包补肾强身保健口服液。这个令人既恨又怜的李大森，缺少了这个宝贝儿，许多事还真让我烦心，但也不能全都依靠人家吧。

　　“这可怎么好？你没在病人那儿想办法？”我自言自语，确实一时间没了对策。

　　“主任，人家病人若不是为了治病，谁肯把精液当成标本交给咱们？再者说，人家化验室跟咱们是两个部门，人家也没有这份义务呀！话说回来，取精液不像取血尿那么方便，好多人都有心理障碍。有献血之说，捐精还闻所未闻！”

　　“那你手里正用的几份怎么来的？”

　　“主任，若不是到了这地步，我实在不愿说，我是动员同宿舍的几个哥们儿，死说活说，有几位总算硬着头皮帮了这个忙。几个小伙子还起哄，我只好请他们一顿海鲜火锅了事。依我看，花钱也难买这玩意儿。哼，我自己也算其中一份……”小穆说到最后脸红了。

　　我望着实验台上的试管架子愣神儿。

　　小穆的所为不能不令我感动。这是一份怎样的敬业精神啊。

　　“唉，人家国外医科大学的男生毕业前有无偿捐精活动，还有精子库呢，捐精者必须在智商、体质方面达到相当高的水平才可以，可我们这里，一切才开始……”小穆发着牢骚。

　　“行啦！这些我懂，还用你说！咱又不是搞试管婴儿，搞精子库干什么？反正不过是实验材料，没太多讲究。这事又不能对外宣传，号召义务捐精吧？花钱？一是没有这笔开支，二是把挺严肃的科研弄庸俗了。得，还得咱们自己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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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发议论。

　　门口，董洁向我招手。

　　我走过去。

　　“要不，我回家一趟……”董洁压低了声音，低到我几乎听不清的程度。她有些局促，表情挺不自然。

　　“哦，小董，你回去干吗？”我没弄明白董洁的意思。

　　“干吗？你这不是有难处么？我们家那位上夜班，现在正在家里睡觉呢，我回去一趟，小穆要的材料我不就可以带回来了吗？”董洁羞红了脸。

　　“什么？”我闻言变色。董洁竟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你小点声儿！可别对小穆说实情，给我留些面子。哼，我家里那位还巴不得哪……”董洁表情古怪，最后一句竟有些悲壮。

　　我很清楚董洁并不真爱她的丈夫，那是一场畸形的婚姻。

　　哦，董洁。我的知己！我的朋友！我真想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然而，我话一出口，完全是另一种味儿。“你瞎掺和什么！忙你的工作去。没我解决不了的事儿！轮不到你！”我疾扭过身去，泪珠已经在我的眼眶里打转。

　　我走到小穆跟前，一拍他的肩头。“给我一个避孕套儿！”

　　小穆愣了，盯着我半晌没反应。

　　“拿来呀！”我下命令。

　　小穆如梦初醒，连忙脱下手套，打开实验台上的抽屉。

　　我关上身后实验室的门。

　　董洁不知发生了什么，从后面追上来。“你去哪儿？”

　　“去门诊手术室。哦，对了，若有人找我就说我没在！”

　　我扬长而去。把董洁丢在身后。我没有回头，但我知道有一双眼睛在望着我。

　　门诊手术室有专供手术医生专用的男女浴室……

　　半小时以后，我从门诊手术室出来。从浴室出来的我擦了擦额上的汗，可贴身的背心湿乎乎的，也顾不了许多。

　　毕竟不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啦！

　　我坐在办公室，点燃一支烟。“小穆，劳驾你到办公室来一下！”我对着话筒喊。我担心董洁还在实验室。

　　我把白大褂衣袋里的纸包儿扔在桌上……

　　（三）　　这日，我精神百倍地出现在男病科诊室。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没错，崭新的心境使我发现原来平俗的日子有着美妙的景致。陈晨这样诸多方面都远远胜于我的女人竟能对我青睐有加，起码证明我活得还有意思，还不至于让生活的列车将我抛弃出局。

　　当然，我无法背叛晓雅，不敢有越轨之举，但夫妻毕竟不是一体，各有各的生活态度，各有各的追求。

　　门诊来了位坐着轮椅的截瘫病人。

　　怎么，一个截瘫病人也要治疗男性病？这真是男科不大，无奇不有！

　　我开始了解情况——　　病历卡上写着他的名字：刘建强。

　　刘建强不健强，车祸导致下半身瘫痪多年，双下肢瘦得皮包骨，没有触觉没有位置感，犹如一段废弃的木桩，他来看哪门子男病？　　推轮椅的是他妻子，一个面色红润的青年妇女。

　　我刚开始问病史，这个刘建强就把媳妇支出诊室。　　“苏主任，我是听人说在您这里治好了男人的病之后，特地慕名求医，我不在城里住，专门坐了半天长途汽车赶来挂号的！”

　　我连忙安慰：“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不瞒您说，我得了这个半死不活的病，天天同医生打交道，连我都快成半个大夫啦。我的病都在这上面写着，病历上都有，别费您的工夫。我想请教，像我这半身完蛋的人，有什么办法给老婆做点事儿？人家不跟我离婚，盯着我，怕我想不开自杀，实在是我们感情太深了。可我不能让她随着我守活寡呀，我连大小便都没知觉，难道她这辈子也陪着我就这么完了吗？我对不起她，有什么法子吗？”

　　这个截瘫的刘建强思维正常。一个为自己爱人求诊的男患者。

　　这确实是个难题。我可以帮助杨树泰那样的癌症患者重建生活勇气，尽管未来的结局已定，但提高他的生命质量也就无异于延长生命，可眼前这个截瘫病人，如何有性生活的基本条件？　　“请您先平静一下，我把病历看完。”我先稳住对方，其实是先稳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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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患者，一段苦痛，所以这些故事总是带血带泪般的真实。

　　他的截瘫程度是六级。运动、感觉等所有功能全部丧失。一言概括，他的下半身已经不属于他自己。

　　然而，刘建强在绝望中为妻子寻找的是最后一丝可能，是这对夫妻苦难绝唱的最后一丝欢乐。

　　“大夫，我本可以去死，也可以让她改嫁，因为我的命是她给予的，可她却非把我们俩的命拴在一起。为了她我也得活下去。本来我不抱任何希望了，可是好多人都说您的医术高，我才想死马当活马医，撞撞运气。我是为老婆来求大夫的！”　　刘建强是从死亡中过来的人，说到这里眼圈儿竟红了。

　　截瘫者的性康复？这是我从未经历也从没考虑过的问题。

　　“请您理解，限于我们的水平，甚至是当今医学水平的限制，您这样的情况要想恢复性能力，要实现夫妻性生活可是个难题！”

　　“苏主任，我不是为自己，我是说我妻子，她还能享受什么，我还能为她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切在所不惜！”

　　我沉思良久，试探道：“您可以用器具，现在各种代用品很多，您可以用这个办法为她服务，让女方得到满足。”

　　“不行呀！这办法我用过，她拒绝。她是个性子很烈的女人，她说在乎的是我这个人，夫妻间不图这个，若是为这个，她可以另嫁别人，也可以自己买那些玩艺儿自己办！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不是滋味！”

　　刘建强的回答无疑堵死了我指的道。

　　“那么请问，现在你们夫妻身体接触是什么程度？”我不能不仔细寻问这些生活细节，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突破口。

　　“什么水平？她给我擦屎抹尿、洗澡，怕我长褥疮给我按摩、翻身拍背。我有时也亲亲她，摸摸她的身子……”

　　“那对方有什么反应？”

　　“她无所谓，既不要求也不拒绝。就是我抚摸时间一长，她就挣脱，说些别的事儿岔过去！”

　　我无法想象，这是多么悲凉的恩爱、多么无奈无助的交流。

　　但有一点我已经可以确定，那就是刘妻肯定是需要性爱的。否则，她不会拒绝丈夫的抚慰，由于丈夫截瘫，她反而受不了撩拨。

　　“这样吧，我先给您进行身体检查……”我需要慎重行事。

　　董洁带领刘氏夫妻到检查室去了。

　　我脑海里拼命搜寻有关截瘫者性康复的知识。刘建强大脑里性意识性欲望肯定存在。他大脑正常，关键是下半身失去知觉。可是中枢神经和腰骶部射精中枢都具有性功能，若是截瘫部位未损伤低级性反应弧，在外界机械作用下，阴茎勃起乃至射精不是不可能实现的，尽管他不会有任何感觉，不会有任何意识上的反应。

　　然而，这个苦命汉子不是为自己，是为妻子得到来自丈夫的性享受，对，只要女方达到性满足就能达到目的，而女方是完全健康的。

　　董洁返回来催促我快去给刘建强检查。

　　我反而静下心来。我要再研究研究他的病历。

　　如何实施对他的外界机械刺激呢？刘妻曾给丈夫按摩？哦，有了！可以由她给丈夫进行刺激，完全可能刺激腰骶部的低级性反射弧，不必通过脊髓连接的高级中枢。

　　我展开刘建强的CT诊断，用CT片对照病历上的记录。

　　我要说服他们：“恩爱夫妻，都有权利追求满意的性生活。关起门来，夫妻间不存在‘淫荡’‘挑逗’这样的字眼，任何动作只要是有宜的，也绝非丢脸的事。”

　　哦，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刘妻哪是扮妻子角色，多半是给丈夫做治疗，可若不先把丈夫弄好，她自己的事儿也只好“病”着！

　　我心里有了一套想法，下一步就是检查刘建强的身体情况，看看具备不具备完成上述性事的基础。

　　我迈出诊室。

　　门口，刘妻正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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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一）

　　殷晓雅电话通知我，她下班以后在医院门口等我，一块儿去出席一个朋友聚会，让我注意一下穿戴。

　　晓雅以前是个喜欢打扮的女人，结婚以后，特别是有了女儿之后，她早已在穿着上随随便便，特别是在内衣方面很能将就，大概过得去就成。近来不仅自己往靓丽上打扮，而且开始催促我，仿佛随着她事业的红火、经济上的宽松，她又迎来了生命中的第二个春天。我讥讽她整个是假贵族状态。

　　尽管心里不服气，理智上我也不能不承认晓雅的观点正确。本来，女儿大了，我们青春已逝，婚姻经年，最怕两口子的感情也随之老化。时光如水，老化的爱情经年累月可被平庸所洞穿，那婚姻乏味不出空洞才怪。我有一种隐忧，不怕夫妻有争执，就怕平平淡淡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死寂，意味着情感的结束，我心底隐含着一种欲望，多么希望能够再青春一次，再恋爱一次。然而，一切都变成了程序。每天的生活如同预定好的手术一样；一步接着一步，不可能有新鲜感，除了玩笑话之外，一两个月也说不上几句带感情色彩的话。就连房事，原来认为的两情相悦的最高形式也刻板成一道程序而已，真成了家庭床上体育运动。今晚晓雅有如此美意，我真是高兴。

　　如同昔日赴她的约会一般，我骑着自行车准时赶到医院门口。晓雅的安排出我预料，她坚持一同坐出租车前去。

　　当红色的轿车停在四星级红玉石大饭店门口时，我仿佛还处于汽车奔驰的状态中。坐出租车仅仅是为了吃顿晚饭，这确实是以前我生活中不敢想象的事情。看着晓雅打开皮包付车费的潇洒姿态，我不得不喟叹生活和观念确实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红宝石大饭店确实气派非凡，不是我所熟悉的都来发个体餐馆的那种气氛。巨大的玻璃墙、超大型的水晶吊灯、猩红色宽大松软的纯毛地毯、生机盎然的花卉以及皓齿红唇端庄秀丽的服务小姐，给我的总体感觉是透不过气来。以前我心中总自以为属于白领阶层，然而今晚不得不承认驾驭豪华也是人生的一种力量。尽管事先我按照晓雅的吩咐注意了装束，但与这里衣着华丽整齐的中外人士相比确实逊色不少。也许晓雅的观点是对的，入乡尚且要随俗，在这里衣着不整绝对是一种不文明之举。假若我们夫妇俩骑自行车来，这饭店附近存车还是个令人头痛的事。

　　晓雅对这里似乎很熟悉，在迎宾小姐的引导下，我们向包裹着厚实皮革的贵宾厅大门走去。我跟在最后，有点儿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滋味儿。

　　论文化、论学识、论技术，可能我不比这里的任何人差。可是每一个人的生存环境竟如此迥异！我懂，我过清贫日子自有我的快乐，过着奢华生活的人也许自有他的烦恼，但在感觉上我颇不服气。这一切，还不是让钱这玩意儿闹的！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迎宾小姐已经将我与晓雅引进一个豪华的单间。一股淡雅温馨的香气悄悄飘来，立刻令人有种拥香抱玉的潜冲动，坐在圆桌旁的只有一位年轻小姐，她立时起身。

　　“请问，您是殷大夫么？”小姐面含微笑迎上前来。

　　“您是？”显然晓雅与这位相貌姣好、身材修长的小姐并不相识。

　　“哦，我是金明华金总经理手下的公关部主任，我叫刘娟，您叫我阿娟好了！”小姐举止落落大方，首先伸出手与晓雅相握。

　　“噢，是刘小姐。”

　　“金总夫妇马上就到，我提前到这里迎接二位贵客。”刘娟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又不失对她上司的敬重。

　　“明华也是老朋友了，不必太过客套了！”晓雅似乎漫不经心地回答。

　　知妻莫如夫。我立时听出晓雅的弦外之音，她是怪金明华夫妇为什么不提前到，反派个公关小姐参与今晚纯属私人性质的聚会。晓雅确实是越来越厉害了。

　　天怜可见，我与明华是什么交情？而明华这小子也太抖派头儿了，全然拿出生意场上的这套俗话儿对付我。我有些怨愤，见两位女性一副热络样儿，干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掏出一支香烟。　　刘娟看来确实是公关小姐出身，我刚叼起香烟，她伸过来的打火机已经在我面前点燃，连侍立门口的服务小姐都落后她半步。

布拉格の小蓝姬

　　“是苏主任吧？”刘娟小姐笑脸相迎，轻飘飘的话语送入我的耳鼓。

　　我低头点烟，只好支吾一声。

　　一抬头，刘娟粲然一笑，很迷人的样子。

　　“你好！”我竭力表现出庄重的样子。男人就是辛苦，既要注重面子身份，又得压抑自己的种种欲念。

　　但从某种意义上我同意李大森的见解：喜新不厌旧才是男人的优秀素质之一，起码在事业上理应如此。

　　“阿娟小姐，来，别站着，一块儿坐呀！”晓雅恰到好处地解除了我的狼狈状态，而且颇有反客为主的气势。

　　轻柔的背景音乐似有若无，点缀着人们的心境。

　　金明华携夫人范桐到了。

　　一道道大菜轮番上席。我盯着杯中的人头马，绛红色的液体浸润着我的心情。明华这小子如此破费究竟为何？　　歌舞厅里斑斓的灯光打在身上，我莫名其妙地有一种松弛感。真奇怪，我曾习惯了手术室、无影灯、来苏水味儿以及鲜血和呻吟，却原来还有这样消磨休闲时光的所在。今晚一旦真正来到这些陌生的场所，我不得不叹息生活真是变了。

　　服务小姐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在我坐的沙发前蹲下。面对小姐的跪式服务，我想：若不是明华夫妇的一片盛情且又有夫人晓雅作陪，我一个人断然不敢到这种高消费的地方来。

　　茶几上的红烛燃亮了，高脚杯里我说不出名称的红宝石色液体映着一种诱惑的感觉。

　　高保真立体声音响里传出一对青年男女的对唱。那是我说不出的曲子，很柔，大概是情歌吧！

　　金明华在拥着刘娟跳舞。

　　范桐拉着晓雅背着我窃窃私语。女人家的私房话，关系再熟我也不便于听。刚才在酒席上明华夫妇说得明白，一来拜谢我对范桐的救命之恩，二来他们夫妇分别要做我与晓雅的病人，夫妻联手治疗这对夫妇。他们太想得到一个自己的孩子了，今晚的这个创意也多亏金明华这个商业脑袋想得出！

　　只有我一个人孤独地呆坐，连自己也觉着没劲。曾几何时，我本是唱主角的人，要不怎么男人都在乎事业呢，事业的地位一变，凡事亦相应随之变化。

　　范桐似乎不忍见我像个灯泡似的，赶快把一只削好的苹果递到我手上。

　　“子童，你可别嫌我俗气，照理说你对我的帮助不小，我多说几句，看在咱两家多年的交情上别恼我。你看，现今社会上谁不抓钱？咱们这堆人里面实际上你是个人尖儿，脑瓜又好使，干点什么准成。你瞧，明华现在混得跟个人物似的，他的底细还瞒得了你呀，不就是倒腾生意钻空子呗！你们拿手术刀的最辛苦，真是一脚站在医院，一脚站在法院，稍不留神就是人命关天。外人谁知道，还只当你们收红包早发财了！说实话，当医生的有几个真敢要红包？再说即使病人想表达感谢，大夫也就是敢收两瓶酒三瓶醋的。我看你不妨灵活些，跟明华联联手，干点事，他能骗你么？起码我不饶他。怎么也能小康了吧！”范桐完全一副家庭主妇式的语气，却也透着真诚。

　　记得李大森曾跟我大发感慨：现在人群中只分两类，男人和女人或有钱人与没钱人。

　　“唉！除了白大褂，听诊器，我还能干什么？知识能值多少钱？”我感慨。但心中颇不服气，人还要不要尊严，还要不要价值体现？我甚至有种近乎孩子气的想法，起码我还有用，要么今晚干吗请我？　　猛觉着后腰眼处有人捅我，忙一侧头，是妻子晓雅。

　　“又闹心理失衡了，你想什么都能写在脸上，整个儿一个肤浅。”

　　“你行，到处玩深沉，距离老奸巨猾不远了吧！”

　　“子童你别气我。你一准在想，即使是老朋友也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人家离不开你这位医生吧！”晓雅凑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

　　我不得不承认晓雅一语中的，正是我之所思。也奇怪，从前晓雅处处依附于我，凡事以我为中心。今天这主意怎么这么大呀！

布拉格の小蓝姬

　　我不语。

　　“告诉你，苏大主任，光在咱们医院所在的这个平安区，仅十多平方公里的面积上，国立的大大小小医院就有五十八所，外科副主任医师以上人员二百多号。知道么？下个月又有两家大医院成立男病科，人家干吗非要求你？只要病人有钱看病，天下还没有一位大夫成心给人家往坏处上治的吧！”晓雅话锋凌厉。

　　我心中一惊。晓雅天天与我生活在一起，她怎么知道这么多，我莫非真是夜郎自大了么？　　“来，子童，”明华端着两只高脚杯，递过来一杯。“来，干这个，饮料那玩意儿不是咱们喝的，男子汉起码饭后得是王朝这类酒！”

　　“饭后甜酒，明华现在有点儿欧式生活品位啦！”我随口打着哈哈，也在显示咱并不少见多怪。我曾和法国某医院来的外国专家一块儿工作过，知道欧式餐饮的习惯。

　　“厉害，倒是子童的眼睛厉害，咱不服不行，没的说。来，我先干！”

　　“人家金总经理饭后的讲究多着呢，岂止甜酒？”范桐一旁接茬甩了句闲腔，不知是心疼明华如此破费呢，还是嫉妒刚才金明华与刘娟起舞时的亲密样儿。

　　这里有一句隐语，把女人比做饭后的甜酒，这是生意圈里的话。

　　刘娟脸不变色，表情淡淡如水。

　　“这样吧，我代金总向殷大夫、苏大夫敬一杯，也代表我自己有缘幸会两位老师！”刘娟的话也醉人笑也醉人。

　　“好。”金明华带头鼓掌。

　　我一杯酒下肚，腹中暖烘烘的，多少有些飘飘然的感觉。看来明华是真心待我，不存什么功利目的，晓雅现在身上多少有些商业味儿了，对明华夫妇今晚的估计未免多少有些危言耸听。

　　“明华，多谢哥们儿！”我大脑还算清楚，不过舌头有些僵硬。

　　“哥们儿不言这个谢字。我介绍一个朋友给你，电视台的主持人——陈晨。电视上没少见吧！我让她去找你，我帮她拉了不少广告。她会帮你搞宣传。你那男病科就等着火爆吧！”金明华涨红着脸说。

　　我心里说：“她已经去了。”

　　不知为什么，我竟没敢明说，难道是因为晓雅在场？　　“只是嫂夫人把子童看紧些，那陈晨可特有魅力，是不少小伙子的偶像！”

　　“得了，谁像你！”范桐在一旁为我帮腔。

　　晓雅一声冷笑：“就子童这个笨蛋呀！我还巴不得有哪个女人像我这么犯傻管他呢，我也好省心呀！”

　　“殷大夫您尽开玩笑。这样吧，您和苏大夫认识的人多，以后把一些朋友道儿也介绍给我们公司，多个朋友多条路，熟人好做生意，大家一起发财。不好么？”刘娟恰到好处地打着圆场。

　　“没劲没劲，今晚不谈生意，自己人就图个痛快，来，晓雅，兄弟邀请你唱支卡拉OK，来段《迟来的爱》怎么样，给苏大主任也助助兴！”明华仍旧红头涨脸。

　　众人响应。

　　掌声中，歌声响起……

　　直到回家，我仍觉着恍惚，倒是晓雅提醒了我一句：“知道今晚上金明华要找你干吗？“

　　“明华那小子大大咧咧，不就是他身上的那点男人毛病么？老朋友了，我上心给他下功夫不就完了。”我不假思索。

　　“只有那位刘娟说的最后一句话才是金明华的真正目的！”晓雅表情严肃。

　　“最后那个刘小姐没说什么呀！”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的呆相公！他们是让咱们把朋友关系交给他们，你想，你我当大夫，自然结识的人多，而且多是有求于医生的，这是一笔无形财富呀！金明华工于心计，连咱们唯一的这点资源都要掠走！”

　　我闻听晓雅的话猛一激灵。

　　“有这么严重吗？现在他性是大问题，找我还不忘做生意？”

　　“你呀，我的话从来听不进去。依我看，他是以钱为大，钱就是命，没命要性还有什么用处？范桐为这事闹过自杀，今晚他不照样喝酒跳舞两不误么？”